谢青岩—— 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8-21

闻楚抬眸看他,缓缓道:“若我猜的不错,皇后今日没有发作宸妃,大约是要连夜收拾首尾,待周氏发丧,棺椁离宫,处理干净一切见过今日是非的,才会和周家交代她的死因,只是……”
只是缘由当然不会是周月娴撞破了闻越与宫人厮混,还亲耳听见丈夫说了那样多混帐话,因此气的早产血崩,香消玉殒这么难堪。
而大约会变成,周氏自己不慎、或者是本就体弱,因此摔了一跤或是什么别的意外,早产殒命。
届时即便周家悲痛,可也半点寻不出闻越的错处,若是操作得当,闻越再装出一副追忆亡妻、茶饭不思、痛不欲生的模样,搞不好闻越不仅不会丢了周家的支持,反而还会得到周家几位长辈的心疼与怜惜呢。
而身为整件事导火索的漱石,当然是要被齐皇后毁灭证据,让他销声匿迹的。
见青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闻楚点头道:“我知掌事与他私交甚笃,只是这次,恐怕我也救不得他了。”
青岩沉默片刻,忽然低低道:“该救他的,本就不是殿下。”
闻楚一怔:“你……”
青岩闭了闭目,心里却明白,他不能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闻楚,只如常道:“小的是说,各人自有各命,即便小的从前和漱石有几分交情,可殿下如今是小的主子,小的与漱石也不过都是奴才罢了,哪儿能让殿下为了奴才冒险去和万岁与娘娘求情呢?”
况且漱石如今死局已定,别说闻楚了,恐怕就是太后亲自来求情,也是没用的。
能救漱石的,只有一个人。
闻楚闻言,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少年人的手掌还未长开,骨节尚未完全舒展,掌心纹路却已可见复杂走向,他微微使力,合掌一握。
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握住。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以后,领命出去的德寿回来了。
德寿知道青岩要问什么,拉他到了墙根边上,低声道:“已经抬出去两个了,都是杖毙的,估计是大皇子妃身边的椒兰和荟兰,方才万岁到了坤宁宫了,宸妃娘娘也在,瞧这样子,怕是要轮到漱石了。”
青岩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只问道:“大殿下呢?”
德寿道:“在永仁宫关着呢。我远远瞧了一眼,门闭得紧紧的,也不知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青岩点点头,道:“辛苦你了,快回去歇息吧。”
大约是往日青岩一贯警醒谨慎,眼下宫里出了事,德寿觉得他会叫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情形,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于是不疑有他,只转身径自回下处去了。
这日是德喜德春守夜,青岩在廊下看着,等到寝殿熄了火烛,小隔间里也熄了火烛,又候了半晌,果然静悄悄没有分毫动静,只听得见夜里时有时无的蝉鸣声。
这才动身往一处偏僻的用来堆砌杂物的耳房脚步极轻的去了。
他换了衣裳,离了春晖殿,绕了一条少有人行的小道,果然连半只蚊子也没碰上,只是绕路难免花费时间多些,青岩心里着急,脚下愈发健步如飞——
他从前到没发现自己能走的这样快。
很快到了御花园东侧,临着永仁宫的宫墙,青岩绕着半人高的灌木摸索了一圈,果然在草木深处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狗洞,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青岩身量小,骨骼也纤细,因此钻进去并没费太大劲,过了墙便是永仁宫的偏殿,他心跳如擂鼓的贴着墙根绕了一圈,终于到了闻越寝殿的后侧,站在窗边轻轻敲了敲窗棂。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脚步声传来,青岩不等闻越发出动静,便把早就写好了的信笺顺着窗棂的缝隙塞了进去。
然后转身顺着来路,飞快的回去了。
直到回了春晖殿那间耳房,换回自己的衣裳,青岩的心跳仍然无法平缓下来,好在他总归是没有被人察觉,也并没记错从前无意中瞧见的那个狗洞的位置,虽然狼狈了些,好歹计划是如意料之中那般完成了。
然而刚一回了下处,打开门却赫然瞧见屋里坐了个人,今日德喜要给闻楚守夜,屋里哪来的人?
青岩险些骇的魂飞魄散,还好顺着月光定睛一看,才发现坐在他床上的不是旁人,却竟然是闻楚。
闻楚看着他,没说话,那表情显然是在等他自己开口解释。
青岩无话可说。
于是只跪下磕了个头,匍匐在地,并不吭声。
闻楚道:“掌事作何解释?”
青岩道:“……小的无可解释。”
闻楚低声道:“掌事真是大费苦心,还等着我歇下了才动身,若非今日宴上饮了些酒,起夜时察觉到不对,我还不知道掌事背着我,也在下一盘大棋呢。”
青岩于是道:“殿下英明。”
闻楚道:“你有什么事,难道就不能和我商量,一定要自己冒着险去做,你可知若你今日所为被发现,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青岩匍匐着沉默了片刻,道:“小的当初在养心殿时,漱石哥哥多番照料,小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小的若被发现,万岁也只会觉得小的是因旧交才触犯宫规,不会怪罪到殿下身上的。”
“为了漱石?”闻楚疾声道,“果真是为了漱石吗?”
当然不是。
青岩比谁都清楚,他的这番解释狗屁不通,既骗不了他自己,也骗不了闻楚,或许他真的有几分想救漱石的心,但更重要的,只是他不想看着齐皇后如愿以偿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闻越也能逢凶化吉的继续做他的东宫太子罢了。
他也明白齐皇后与闻越母子,身份高贵,能像今天这样抓住他们把柄的机会,恐怕过了这一次,就不会再有,所以他绝不能错过。
被发现也好,丢了命也好,连累了闻楚也好,和替王爷报仇比起来,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是为了报仇,才回到这里的。
青岩从来没忘。
“你想要的,往后我都会给你!”闻楚的声音有些冷,“我说到的,就会做到,你又何必这般心急?甚至不惜豁出性命去,掌事倒真是个忠仆,就那么怕我斗不倒这些兄弟,就那么怕往后我做不了这个太子吗?”
青岩沉默片刻,才道:“……殿下,良机一纵,失不再来。”
闻楚疾声道:“那你可曾明白,你的性命也只倏忽一纵,你的性命也只有一次?”
青岩于是又不答话了,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
闻楚道:“我猜猜,掌事接下来还要去哪,掌事可没这么容易歇下来吧?毕竟今日我将周氏可能活着之事告诉了你,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殓事堂了?把消息传出宫的,自有二哥,但你可不会让殓事堂赶着今晚连夜发丧,让坤宁宫就此掩下此事,让周老大人明日进宫连孙女的棺椁也看不到,我说的是不是?”
“所以掌事又准备干什么胆大包天、不要命的事?是开了棺亲眼看看周氏到底是死是活,还是打算一把火烧了殓事堂?”
青岩道:“……殿下实是气糊涂了,小的怎敢如此妄为。”
闻楚怒道:“你怎么不敢?!”
青岩于是又成了锯嘴葫芦,闷不吭声了。
……又是这副样子,又是这样一副谦卑顺从,其实心里不定在想什么,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捉摸不透,又拿他全无办法的样子。
闻楚站起身来,脚步疾疾的踱了两圈,忽然转眸看他,沉着脸道:“替我更衣,掌事既然放不下心来,我就陪着掌事亲自去一趟殓事堂。”
青岩一怔:“这……”
闻楚一字一顿沉声道:“与其叫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倒不如跟我一起,好歹我还是主子,若被问起,就只说感念往日大嫂照顾,我有意去添柱香,送她一程,如此即便坤宁宫不快,也不好明着怪罪于我。”
青岩闻言,即便心知自己的主意实在很不该再牵连进闻楚,但也不得不承认,闻楚说的一点没错,有了他的协助,事情会好办很多。
反正牵不牵连的,从他方才溜出春晖殿的那一刻,闻楚就已经注定脱不了身了,主奴一体,不光体现在主子犯错奴才受罚上,奴才若是惹了皇后不快,齐皇后又焉能不迁怒到闻楚这个主子身上?
但此刻,青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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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楚与青岩到殓事堂时,殓事堂里正一片兵荒马乱。
管事内官指挥着一众内侍们忙进忙出,见到闻楚时显然愣住了。
他从前并没见过闻楚,可只看衣裳也知道,这应该是某位皇子,于是连忙小步跑上来谄笑着道:“呦,不知是哪位殿下,您瞧瞧这三更半夜的,殿下怎么上小的们这晦气地界来了?”
青岩道:“这位是春晖殿的七殿下。”
那管事内官忙道:“小的狗眼不识贵人,原来是七殿下,这夜里更深露重的,殿下快进堂屋去喝杯热茶,可别着了凉。”
闻楚抬手道:“不必了,我是来看看大嫂的灵位布设的怎么样了,往日大嫂对我多有照料,如今她去的这般匆忙,我做弟弟的若不来敬一柱香,心中实在难安。”
那掌事苦着脸道:“七殿下,实不相瞒,上头已吩咐过了,今晚给大皇子妃封了棺,就要直接发丧了,真不是小的不让殿下进去尽孝心,您看这灵位也没有呀,怎么上香呢?”
闻楚和青岩闻言,倒也并不意外,只对视了一眼,闻楚才转眸看那管事,道:“不知可曾封棺了吗?”
那管事忙道:“封了封了,马上小的们就赶着出宫发丧了,殿下就快回去吧。”
闻楚道:“这么快就封棺了?今晚就发丧,未免也太赶了些……”
他话音未落,管事身后堂中气喘吁吁跑出一个小内侍,道:“师父快来看看,徒儿们重新布置了一番,如此封棺可以吗?”
那管事骤然黑了脸,转身怒斥道:“滚回去,谁让你出来的,不是早就封好了么,胡说什么呢?!”
小内侍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委屈道:“不是,不是师父您说的重新布置……哪里封好了?”
青岩寒声道:“宋管事为何故意相瞒?难道殓事堂的人办差,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你们对皇子妃玉体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难不成是想掉脑袋了吗?!”
那宋管事本就心虚,闻言更是白了脸,道:“这……这说的哪里的话呢,咱们都是依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办差……”
青岩斥道:“既都是依照吩咐,光明磊落,为何不让殿下进去祭拜长嫂?宋管事又心虚个什么?”
他说完,便与闻楚转身往宋管事身后去,却被宋管事冲上来拦住,宋管事一脸的横肉都叠在了一起,满脸写着欲哭无泪,道:“哎呦,殿下,不是……不是小的不让您进去,这……这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棺也马上就要封了……”
闻楚淡淡扫他一眼,道:“那你怕什么?”
宋管事说不出个由头,却只是拦在闻楚身前不肯挪步,他长得肥壮,身上衣裳都被崩的不见一丝褶皱,杵在那里像座山一般,却被闻楚抬手看似轻飘飘的一攘,便被推倒在地,宋管事惊叫一声,还要再爬起来阻拦,却没有闻楚主仆二人脚步快。
一进了门,果然见堂中停着灵,棺椁未封,青岩定睛一看,却见里面躺着的女人脸部皮肤全部被烧灼的胡焦,哪里看的出分毫本来面目?
宋管事追在后面进来了,只可惜为时已晚,见青岩与闻楚都看见了,顿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喏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闻楚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管事脸上肥肉抖动,大约是知道今日被撞破这事,他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恐怕就要倒大霉。
于是拉过方才那个叫他师父的小内侍,狠狠甩了一耳光,道:“都是这个蠢才,搬运大皇子妃玉体时,不小心打翻了火烛,损毁了皇子妃娘娘面容,小的也是万般无奈,这事若是叫万岁与娘娘知道了,小的等人死无葬身之地呀!殿下!”
宋管事一边说一边哭天抹泪,扑到闻楚脚边抱着他的裤腿道:“殿下就行行好吧,千万别把这事儿捅出去,小的将来当牛做马报答您,殿下饶小的一命,小的转世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给七殿下结草衔环,求求殿下就网开一面吧!”
他哭求的这一会,青岩已经在棺椁边上打量了那具女尸一圈——
不得不说,的确很像。
身量,脸型,肤色,都几乎如出一辙,但是瞒不过青岩。
那不是周月娴。她果然没死。
所以,她去了哪里呢?
又是谁煞费苦心的设了这个局,甚至瞒过了齐皇后,要让她逃出生天,这样大费周折的狸猫换太子呢?
这个人换走真正的周月娴究竟想做什么?
青岩回到闻楚身后,躬身道:“殿下,夜也深了,宋管事的事还是凭由万岁和娘娘处置吧,咱们也不好多事。”
闻楚一顿,转身看了看他。
那宋管事一愣,一时不知他这话是要七殿下置身事外、别多管闲事,还是打算明日就去告状,有些不知所措。
闻楚却仿佛已经明白了青岩话中意思,转头看了宋管事一眼,道:“管事可要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宋管事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也不知有几分发自真心,跪下连连磕头道:“小的谢七殿下饶恕,谢七殿下不追究之恩,小的以后上刀山下油锅也报答殿下……小的……”
闻楚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和青岩离去了。
他们走了,方才旁边那小内侍才凑上来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师父,这位真的不会往外说吗?”
宋管事脸色阴沉,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讨好模样,闻言呸了他一声,喷了那小内侍满脸唾沫,道:“谁他娘的知道?还不是你这蠢才!好生生的怎么就能把大皇子妃的脸烧了,要不是你,哪有方才的麻烦!”
“还能怎么着呢?总归人家是主子,咱们是奴才。”他道,“就是明儿真告到万岁那儿去,咱们全都丢了脑袋也没辙,就求着菩萨保佑,让七殿下发发慈悲吧!”
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个的都有吩咐,一个个的都要我们提着脑袋伺候,做奴才——”他喃喃的叹了一口气。
“难呐!”
青岩跟着闻楚除了殓事堂,心里琢磨了一会,始终想不出这个换走周月娴,又买通了宁成县主的高人究竟是谁。
最要紧的,他想不出宫里谁能有这个动机。
要用周月娴扳倒大皇子,只要她死了也就够了,闻远恐怕打的就是这个算盘,所以提点了宸妃这个傻子,替他做了杀人的刀。
可要周月娴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周月娴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他自己也没察觉的轻叹了一口气,心道,原想着自己来把这潭水搅浑,谁知道根本不用他搅,这宫里的水也已经浑的不能再浑了。
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闻楚道:“掌事在想什么?”
青岩缓缓抬头,微微一笑,道:“小的还以为,小的在想什么,殿下心里都一清二楚呢。”
闻楚:“……”
若真是那样倒还好了。他想。
两个人正各怀心思,却忽然听见前头灌木丛中传来一声响动,青岩一怔,转头去看,那处灌木却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大半夜的,又离殓事堂这样阴气重的地方不远,忽然来这么一下,难免有点吓人,陪着闻楚出来的除了青岩还有德喜德春,几人一时都不约而同有些毛骨悚然。
德喜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是……是老鼠吧?”
青岩皱了皱眉道:“我去看看。”
德喜却忽然拉住了他,哭丧着脸道:“掌事,咱……咱们还是不看了吧,快回宫去吧?”
德喜怕鬼,青岩和德春都是知道的,德春见德喜失态,连忙拉了拉他,低声道:“怂货,殿下和掌事都在这里,你怕个什么?”
正说着,那头又传来一声低低的响动。
德喜顿时毛骨悚然,拉着德春的衣袖抖成了筛糠。
青岩正要上去查看,闻楚倒先走了上去,拨开那从半人高的灌木一看,却愣在了原地。
青岩见他神情震惊,正要上前去看,忽然见到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从灌木丛里伸了出来,一把拉住了闻楚的胳膊。
德喜险些没吓得翻白眼闭过气去,张嘴就要尖叫,还好德春眼疾手快,已经给他捂住了,只让他发出呜呜的声音。
德春道:“掌事快去帮殿下看看,那是谁?”
青岩上前一看,却见灌木深处蜷缩着一个女人,目光有些怔愣,脸色苍白,身上穿着的衣服与方才殓事堂里的“周月娴”一模一样——
不对,应该说,这位才是周月娴本尊。
闻楚道:“大嫂?”
青岩也很震惊,虽说已经猜到周月娴还活着,可也绝没想到会这样和她碰面,一时有些失语。
周月娴嘴唇苍白,面色如纸,如果不是有闻楚今日白天说的那些话,她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个女鬼了。
周月娴目光怔愣,脸色苍白好像下一秒就会晕死过去,她张口缓缓说了句什么,闻楚和青岩却都没听清。
德春也很震惊,但显然比旁边吓得变成雕像的德喜强得多,竟然是最快回过神的,开口喃喃道:“大皇子妃……竟然还活着。”
又道:“殿下,掌事,咱们……要送大皇子妃回去么,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谁知他此话一出,周月娴却全身痉挛起来,死死的掐着闻楚的胳膊,哀戚的看着闻楚,这次青岩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周月娴在说“不要”。
她不想回去。
是不想回永仁宫去,还是不想回到闻越身边呢?
闻楚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大嫂不想回去吗?”
周月娴听到这句话,眼睛又睁得大了些,她似乎努力的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半晌,好像才终于看清了,嘴里声音气若游丝。
“……救我……求你们……别送我回……”
那个“去”字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闻楚站起身来,对德喜道:“背着回去。”
德喜本来还处于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不知所措的状态,闻言倒是一愣,转头看着闻楚道:“殿下……您说什么?”
闻楚道:“背回春晖殿去,动作快点,别磨蹭了,一会叫人发现。”
青岩也很震惊:“殿下,你……”
但他也只震惊了一瞬间,很快回过了神来,心里想着这可是闻楚,他既这么吩咐,自有他的打算。
于是抬头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德喜,抿了抿唇,道:“罢了,我来吧。”
也不等闻楚说话,上前去就捞起周月娴的胳膊把她背了起来,德喜也反应过来了,想自己上前背人却也晚了,咬了咬牙,干脆脱了身上外袍,盖在周月娴身上,几人就这么护着背着人的青岩快步回了春晖殿去。
一路上不止青岩心跳如擂鼓,德喜德春也都面色潮红,紧张的手心冒汗,生怕被人撞上,只有闻楚还算镇静。
尽管如此,他额头上也沁了一层薄汗。
好在青岩平时虽然不露,当初毕竟是跟着王爷学过粗浅功夫、也通过骑射武艺的,人虽然看着身量小,背着产后身子稍显丰润的周月娴跑了一路,速度却没慢下来半分。
还好此刻是深夜,春晖殿里宫人们都歇下了,今日守夜的又正好是德喜德春,他们带着一个大活人回来了,也无人察觉,青岩先把周月娴放到了闻楚寝殿里,德喜德春又飞快收拾了一处偏殿,这才抱她过去。
周月娴今日刚刚生产完,又经了血崩这等险事,按说此刻正是身子最弱的时候,原该十八般小心、处处被照料着坐月子,谁能想到竟会是这般光景。
周月娴大概是身上哪里还在痛楚,昏迷中也隐隐皱着眉头,德喜把她抱到床上放下时大概手上失了轻重,她闷哼一声,疼的睁开了眼。
青岩本来正想问闻楚,打算怎么处置她,却听德喜德春说大皇子妃醒了,立时跟着闻楚走到床边,周月娴睁着眼愣愣的看了一会帐慢,才好似终于回过神一般,把目光落在了闻楚身上,哑声道:“七弟,是你……你救了我么?”
青岩想,的确是闻楚救了她,可也不尽然,背后还有一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
闻楚道:“嫂嫂为何不愿回去?母后若知道嫂嫂还活着,一定很高兴。”
周月娴闻言,却忽的落下豆大的泪珠来,喃喃道:“回去?回去继续做他的大皇子妃?继续强颜欢笑?继续这么一辈子?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罢……”
闻楚和青岩闻言,皆是默然,德春倒是乖觉,从旁不知哪处摸了块小手帕递过去,周月娴接了手帕,反而不哭了,只呆呆的看着床顶,摸了摸肚子,道:“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吗……我又为什么还活着呢……”
闻楚道:“嫂嫂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那花丛里去的吗?殓事堂里那具女尸又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岩心觉闻楚问的有些太不温柔了,周氏毕竟是个刚刚才失去孩子的母亲,但周月娴听了,却只是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闻楚,低声答道:“我不知道,有人……有人把我换了出来,换进了另一口棺里,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抬去哪里,我很害怕,就跑了出来,但是太痛……太痛了……我跑不远,只能躲在草里,我不能被发现……我不能被带回去……我不要回去……”
这次连青岩也忍不住问道:“跑出来?您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旁边就没有人看着吗?那些换走了人的,到底是谁?可是这宫中哪位主子的下人吗,您能认得出来吗?”
周月娴却只是摇着头,不断地呓语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不要把我送回去,七弟,不要把我送回去……”
德喜忍不住道:“这……这大皇子妃是不是疯了呀?”
德春道:“胡说什么,不是还认得咱们殿下吗?”
但是周月娴现在看上去,确实很像是疯了。
闻楚问道:“嫂嫂不想回去,那嫂嫂想去哪里?”
周月娴闻听此言,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却倏地落下一行泪来,她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无声的哭泣了起来,她越哭越急,最后哭的伏在床边几近干呕,吓得德喜连忙上去给她顺气,她才低不可闻的喃喃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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