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岩—— 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8-21

青岩却想起另外一事,正色问她们道:“娘说王爷从先前那些人手中把你们救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氏与谢菡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都有些心有余悸的意味,这才和他解释起来,原来沈氏与谢菡当年被卖到岭南一处教坊为奴,因谢菡当年年纪太小,不能接客,又有沈氏护着她和那老鸨哭求,恳请让谢菡到了十四岁再出楼,谢菡这才姑且逃过一劫。
后来有个富商看上沈氏,有意替他赎身,沈氏只说女儿也在楼中,那富商便把母女俩一块赎走,沈氏于是便给这富商做了外室,养在陵川。
只是后来也不知是因沈氏心力交瘁,颜色衰败,还是那富商做坏了生意,忽然有一天,这富商便失去了音讯,也再没来陵川找过沈氏母女两人,母女两个便靠着做些针线女红度日,她们一直有心上京寻找青岩,只是无奈山高水远,也只能有心无力。
直到某一日夜里,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强人,绑了她们两个就走,她们被蒙着眼带到了一处僻静小院,一关就是两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险些折磨疯了母女俩,后来王爷派去的人救了她们,才有了如今的相聚。
青岩心知那伙绑了母亲和姐姐的人,多半就是皇后的人手,如此算来,早在两年前他竟就已被皇后盯上,有意以他作为筹码算计王爷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倒真是步步为营,高瞻远瞩,可笑从前王爷还说和皇上提起过为谢家翻案的事,难怪皇上不允了,他正忙着用王爷对谢家的怜悯算计他,又怎会替一个早已家破人亡、无足轻重的谢家翻案呢?
那股按捺许久的不安再次涌上了青岩的心头——今上如此心胸,如今即便王爷已交还权柄,可他真会放过王爷吗?
王爷说,等一切尘埃落定,陛下替几处镇守大营派遣的接任将领到任,他便请辞,以身体不适为由,离京去宜川修养,听说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他会带着自己一起去,到时候便和朝堂上这些事,再也不沾分毫……
但愿……真能如此吧。

第9章 山雨如骤
闻宗鸣将沈氏和谢菡安顿在了京郊一个庄子上,母女俩临走时,青岩匆匆跑回住处,将这些年存下的月例银子拿出大半,分了要给她们带上。
沈氏本不肯收的,无奈青岩如今有张利嘴,一忽说姐姐谢菡到了年岁,以后许了合适人家,嫁人时总要有金银傍身;一忽又说自己在王府吃穿用度不愁,实在不需要这许多的银钱,直说的沈氏哑口无言,最后只好答应。
青岩了结了一桩记挂多年的心事,一时心情大好。
晚上闻宗鸣在书房给宜川那边府宅的管事写信,开始为动身离京做准备,青岩在旁研墨,本想开口感谢今日之事,谁知恰好对上闻宗鸣的目光,两人四目相接,闻宗鸣面上没露什么神色,手里的笔倒是不动声色的被搁下了。
青岩实在没想明白,他分明是在伺候文墨,为何最后却不知不觉伺候到了那弃文墨于不顾的人身上去。
后来夜里落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包围了整个应王府,青岩难得睡了个天昏地暗,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放下了所有的防御,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到有个人轻轻地拍他的脸,低声唤他醒来,青岩身上却乏累的厉害,便只是翻了个身,并不搭理他。
对方似乎无奈的笑了一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后来青岩醒转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回想起昨晚的事,这才惊觉自己昨日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在王爷房中歇下了,而不是如往常一样回了自己住处,且此刻王爷已经不见踪影,这个时辰了,也没有人来叫他。
青岩匆匆起身,出门时看见门口候着的两个小丫鬟,不由得脸皮抽了抽,好险没绷住,半晌才强自镇定,若无其事问道:“王爷呢?”
小丫鬟福身道:“太后娘娘有事宣王爷入宫,王爷早晨便走了,特意吩咐奴婢们不必扰了都知,都知可要洗漱吗?”
青岩:“……”
他感觉到自己这些年在王府树立的威严形象,多半已经一夜之间崩塌,此刻搞不好满王府都已知道他昨夜宿在王爷屋里,且今日还睡了个日上三竿,只恨不得转身回去拿起砚台把昨夜昏昏睡去的自己砸醒。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太后娘娘怎会忽然宣王爷入宫?”
“奴婢们也不知。”两个小丫鬟一齐摇了摇头,“只听说似乎是娘娘知晓王爷这几日中了暑,身子不舒服,关切王爷呢。”
果然晚些时候,闻宗鸣回府来了,还带回了一箱梅子,说是宫里太后娘娘得知应王不耐暑热,有些上火,这才赏下给他生津止渴、清热去火的。
见了太后一面,闻宗鸣瞧着心情似乎很好,青岩领着人伺候他回正房更衣时问了两句,他果然笑道:“皇嫂已能下床了,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实在是件好事,我也能带着你放心去宜川,以后京中便更没什么放不下心的了。”
青岩心知他对太后十分敬慕,也很替他高兴,只是想起早晨自己赖床耽误了没能跟着他一起入宫,有些不好意思,闻宗鸣看出了他的心思,屏退左右低声道:“我说过,会好好待你的,不过睡个懒觉罢了,你不好意思什么?以后若是哪天倦了想歇,遣个人来知会一声,你自睡你的便是了,难道这王府里还有人敢替本王怪罪于你么?”
青岩心中一暖,正要答话,闻宗鸣却道:“不过再过几日,有件事倒真要你操办一下,皇嫂有意替我与昌平伯家的小姐做媒,要我离京前上门去拜访老伯爷一趟,也不好空着手前去,你只按往日会客的常礼来备置便是了。”
青岩听了,心里却好似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一下子什么柔情蜜意、什么对将来到了宜川的期待都没了,只剩下一片透彻心扉的凉意,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失了礼数,并未露出什么异状,只是喉结微微一动,垂眸道:“是,小的知道了,必然打点妥贴,王爷只管放心便是。”
……是啊,这些日子过得太舒服,他怎么险些忘了呢。
王爷……毕竟是王爷。
这日后,大约满朝上下都知道应王和皇上告了病,要去宜川修养,即将离京,登门拜访辞行送别者络绎不绝,闻宗鸣一时应酬不断。
青岩也不再去打扰他。
他该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了,有些东西,王爷若能给他,他很欢喜,可王爷若不能给他,青岩也不会怨他。
他早就想好了的,不是么?
日子如约到了闻宗鸣上门拜访昌平伯爷的那天,青岩跟着一道去了昌平伯府,那位老伯爷许是也听过些流言,下人上了茶后,目光便落在了青岩身上。
老伯爷问:“老朽听闻王爷身边,有位连皇后娘娘也赞许稳重干练的内官,想必便是这一位了吧?”
昌平伯目光落在躬身站在闻宗鸣身后的青岩身上,脸上虽还挂着礼貌的笑容,眼底却隐隐有些冷意。
青岩知情识趣,立刻温声道:“王爷与伯爷有要事相商,小的便不打搅了,若有什么吩咐,小的再来伺候。”
语罢便退出茶厅去。
闻宗鸣见他如此,微微蹙眉,似乎要阻拦,那昌平伯却拦住了他,笑着提起自己也在宜川有座宅子,又说起宜川的风土人情,样子颇为热络,看来对这位有香艳传闻在身的准女婿,也是心中有意的。
……也是,毕竟内侍总归是生不了孩子的,又是奴才之身,在后宅之中搞不好还没有一个有了身孕的妾室麻烦,只要他女儿做了王妃,难道还怕打发不了这区区一个小内侍吗?
昌平伯自然是不会把青岩这样的小玩意,正儿八经当个碍障的,毕竟以他的家世,女儿若能搭上应王府这桩婚事,其实是大大高攀了,有些小节,实在不必太拘。
青岩候在厅外,感觉到伯府下人们落在他身上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心里却有些木然。
他既早已下过决心报答王爷,那便不会出尔反尔,王爷要他侍奉也好,要娶回王妃也好,今日看他在眼前顺眼了、明日有了王妃要遣走他也好,他都不会有怨言。
……可若说心中难不难过,青岩骗不了自己。
有些东西从未拥有过,或许不会奢想,可一旦拥有过,哪怕只有短短朝夕之间,便一生也无法再忘怀。
只是他的难过倒也没有持续太久,原因无他,这日回了应王府后不久,夜里王爷忽然发起了高热来——
闻宗鸣身体一向很强健,青岩在应王府当差近十年,从未见他这般烧的昏迷不醒,可若说是落了风寒,这盛夏时节的风寒又是从何处落的?
闻宗鸣高烧不退整整一夜,青岩使唤着婢仆们进进出出不知给他换了多少块帕子降温,又不知遣人往太医院跑了多少趟,却得知昨日太后不适,整个太医院所有在值的太医都进了宫去给太后娘娘会诊,一时竟连一个也不剩,他只好命人去京中汇春堂请了大夫来——
老大夫睡了半夜被叫醒,火急火燎赶到王府时蓬头垢面,显然连洗漱也不曾,切了脉蹙眉许久,从背着的箱子里取出针袋,又叫青岩将闻宗鸣翻过去,整整施了半个时辰针,开了药叫下人去煎过给闻宗鸣服下,第二日傍晚,闻宗鸣才退了高烧醒转。
青岩问那老大夫,王爷得的是什么病,对方却摆了摆手,道:“老朽学艺不精,不曾见过这种疑难偏症,实在不敢妄言,这位小内官,还是去请来宫中御医相看,最为妥当。”
说完便拦也拦不住的匆匆走了。
青岩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却又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意思。
皇帝倒是很快知道了应王急病,遣来了太医,这老太医比前日的大夫年纪还大,一张嘴里没剩下几颗牙,说话漏风,青岩很怀疑他的专业能力,但他毕竟不通医术,也别无他法。
老太医把完了脉,摇头晃脑思索了一会,道:“王爷这是……急发的痨病。”
青岩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疾声道:“怎么可能,王爷一向身子强健,怎会忽然就染了痨病?太医别是诊错了吧?您还是再看看……”
老太医却挥手表示自己没看错,徐徐道:“这……这急发的痨病在宫里……也不是第一回了,先太子便是因这个没了的,再说王爷小时本就有过病灶,如今复发了……也……也不奇怪。”
青岩急道:“王爷小时何曾有过病灶了?”
老太医颤巍巍道:“内官……可别不信,宫中各位贵人们的病档,太医院都有造册,老朽……在太医院供职五十余年了,还能记错不成?”
青岩还要争辩,却感觉到身后有只手拉住了自己,他转头却发现拉住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床上苍白着脸、面无血色的王爷。
闻宗鸣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道:“江太医,小时候是替本王瞧过病的,不可无礼。”
青岩却已经隐隐红了眼眶——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怎么昨天太后娘娘还在要替王爷说亲,王爷也交还了所有差事,眼看着就要到宜川去过悠哉日子了,今天忽然就发了痨病呢?
这怎么可能?
寻常的痨病鬼或许还能拖个几年光景,可这样急发的痨病……便如先太子,青岩也听说过,一年不到的时间,人说没就没了,岂是闹着玩的?
青岩越想越难过,伏在床边拉着闻宗鸣的手道:“肯定是诊的错了,哪有那么容易就得了痨病的,江太医年纪大了或有失误也是情理之中,小的再去请……”
江太医在旁边听了,却摇摇头道:“小内官,若是旁的病症,老朽或许真有失误也未可知,可这急痨……当年先太子殿下卧病时,老朽与太医院群策群力,日夜想法子,最后也没能留住……险些搭进去了身家性命,唉,这病灶老朽便是化成一捧骨灰也忘不掉的,是不会看错的。”

第10章 惊梦如昨
江太医临走前留了方子,又特意嘱咐青岩一定要按照方子上的时间一次不落的给王爷煎服。
青岩问他:“按时服了这药,王爷的病可会好转么?”
他这话揣着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语音隐隐颤抖。
江太医没答话,只是低低叹了口气,满目无奈,摇了摇头。
青岩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脚底一软,险些没能站住。
最后江太医道:“王爷自然是吉人天相的,可生死自有定数,人力……唉……小内官,还请珍重。”
青岩送走了老太医,折反时,在爬满了牵牛花的回廊下,呆呆站了许久。
这一年的夏天很长。
青岩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和声音,他每日看着王府里的太医进进出出,宫中送来的补品一波接一波,逐渐小山一样堆满了应王府的库房,帝后甚至亲自来府上探望——
这本是为人臣者能得到几乎最高的恩荣,可王爷却已经无福消受。
青岩领着王府众婢仆叩谢圣恩,心中却如结冰的湖面般一片寒凉。
闻宗鸣的病,终究没能好起来。
世间大约再没什么,比亲眼瞧着自己爱慕的人日复一日的衰弱下去,更残忍的事了。
倘若真的有,那大约便是看着他死去吧。
许多年后,青岩还记得——
那日是冬至。
他在床前守了一夜,后半夜没忍住睡去,醒来时发现王爷竟然睁着眼,正在看自己。
闻宗鸣眼下虽隐隐发黑,可一双灰瞳却仍旧澄净温润,青岩触目相及时,对上那双眼睛,顿时飞快的转过了头去,他觉得鼻头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闻宗鸣问他:“可累了吗?”
这个问题来的有些不合时宜。
病入膏肓,似乎更应问的是自己这次又昏迷沉睡了多久,而不是关心一个伺候的内侍累不累。
青岩答:“不累。”
闻宗鸣目光在青岩微红的眼眶上停了停,忽然道:“澹儿。”
青岩一怔,抬头看着他。
“那日,你娘来府上,本王听见她这样唤你……”闻宗鸣脸上隐约有淡淡怅然,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出神了许久,才继续道“……你娘这样唤你……很好……这些年来……你挂念着她……她应当也很挂念你……”
“我母妃去得早,很小的时候,父皇也不在了,皇兄继位后,是皇嫂照顾着我长大的,皇嫂很好,但她也只叫我十一弟,从没有人如你娘亲唤你的名字那般,唤过我的名字……”
青岩从前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
闻宗鸣并不是个喜欢动不动追忆往事的人,可现在却忽然一反常态的提及儿时的事,这让青岩心底觉得不安。
青岩道:“太后娘娘自然是亲近关怀王爷的,王爷别想太多了,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自然要端庄自持些,且这世上挂念着王爷的人很多呢,心中想着王爷的人也很多,王爷万万莫说丧气话。”
闻宗鸣看着他,笑了笑,忽道:“是吗,那你呢?你也挂念着我吗?”
青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声音,脸上挤出笑来:“小的……小的自然也是日夜挂念着王爷的,只盼着王爷的病能早日好起来。”
闻宗鸣听了,却若有所思的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在否定什么,最后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在你面前,从未以本王自居,如今我要死了,你倒仍然一口一个小的,你我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你待我便只有这般生分吗?”
青岩红着眼眶沉默了许久,半晌,才低声道:“王爷厚爱,小的愧受,只是小的实在不敢冒犯了王爷。”
闻宗鸣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在青岩柔顺的发顶轻轻抚了抚,道:“好孩子,往后你要……好好活着。”
闻宗鸣说完这句话,便极为疲惫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青岩唤了两声,都没有再得到回应。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如遭雷击般在原地杵了许久,才颤抖着上前伸手探了探王爷的鼻息,指尖果然已经再无半点气息。
青岩怔然片刻,回过神来,泪水已如决堤一般涌出眼眶,他忽然就后悔了,扑到床边抓着王爷的手痛哭失声。
然而床上的人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青岩从未如此悔恨——
他悔恨王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分明给了他机会,可他却做了懦夫,退缩不前,于是他们这一生的缘分,便只能如此画上句号。
到最后,王爷仍是王爷,他也仍是那个卑微的小内侍,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改变,王爷给了自己站到他身边的权力,可他却拒绝了。
青岩从未这样透彻的审视过自己——
他从前以为自己对王爷情深似海,可此刻却才发现,其实他的爱意从来是有保留的,他无时无刻不牢记着,自己是个奴才,所以从不敢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自以为清醒,自以为是个聪明人,某方面来说,王爷的确把他教的很好,至少青岩这些年来做着奴才,却从未丧失过自我,他始终想着自保,所以即便做个奴才,也不愿毫无保留的卑微匍匐在主子的脚下乞求爱怜,他觉得一个奴才已经失去了自由的身,倘若连自由的心也失去了,不是太可怜可悲了吗?
所以他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王爷毫无保留的爱,便也干脆再不打算把自己毫无保留的爱给王爷,原来他竟是这样聪明,说什么恪守本分,其实不过是心知肚明,只要做到这一点,自己便永远不会因王爷患得患失、自己便在这段感情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罢了。
可王爷弥留之际,却朝他伸出了手,青岩来不及想太多,已经习惯性的退缩,等他猛然惊觉时,陪伴着他的,只剩下王爷缓缓冰凉下去的身体。
青岩这才意识道,那曾经给过他无限温暖的宽阔怀抱,曾经给那个惶然无助小内侍遮风避雨的港湾,大约再也不会有了。
玉树凋敝,明月西沉。
【卷一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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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死里逃生
皇后得了消息时,正是三更,祥嬷嬷眼底隐带着几分喜色进了门来,屏退了寝殿中所有宫人,这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那位去了。”
皇后盖了张薄毯倚在榻上,她本被暖和的地龙熏得昏昏欲睡,闻言乍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道:“你说什么?果真么?什么时候的事?”
祥嬷嬷道:“千真万确,那头刚刚冒夜传进来的消息,还好奴婢前些日子听太医院说……就是这几日了,特意留了心,否则宫门下了钥,今日还未必能这样快知道。”
皇后道:“快去告诉陛下。”
祥嬷嬷点点头,正要转身,皇后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一把拉住他,道:“等等,先慢着!你去把有荣叫来。”
青岩不记得自己在王爷床前,已经痴痴坐了多久。
直到外头婢仆们哭求和尖叫的声音传来,才把他从失了魂一般的空洞茫然与不知所措中,拉回了人间。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卧房门边,打开了门,便看见院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侍卫,领头的是个蓝衣蟒袍的内侍,这位内侍不是旁人,正是皇后身边的玉公公。
玉公公面无表情,道:“拿下。”
于是两个高大魁梧的侍卫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夹住青岩臂膀,又有人在后面朝他的膝弯狠狠踢了一脚,青岩闷哼一声,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腿上传来,额头当即冒出豆大的冷汗,被迫噗通一声跪下了。
玉公公寒声道:“谢澹,你可知罪?”
青岩闻言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只是低着头,夜色里他垂下的眼睑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阴影,看不分明神情。
他道:“还请公公指教,小的驽钝,实不知自己何错之有。”
玉公公发问,本就不是要他认罪,只是给这府中其他下人听个缘由罢了,不想他竟然还敢顶嘴,顿时怒斥道:“大胆刁奴!你身为应王府都知太监,伺候主子不力,以致王爷急病身故,如今竟还全无认罪悔过之心,咱家与你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原是宫中的人,若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回宫自与皇后娘娘说去吧!咱家倒要看看,皇后娘娘听不听你的诡辩之词!”
语罢又抬眼冷冷扫向庭中另一侧被绑了的一众婢仆们,那头早已被吓得噤若寒蝉,眼下见连昔日深得王爷宠信的谢都知也落得如此境地,都是瑟瑟发抖,又哪有人敢多置一词?
青岩冷笑一声,道:“王爷前脚刚刚辞世,后脚公公就这样急着要来灭我的口,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心虚的是皇……”
玉公公怒道:“大胆!”
他身边跟着的一个侍卫上前,狠狠甩了青岩一耳光,直打得青岩懵然片刻,半张脸火辣辣的疼,耳里嗡嗡作响。
青岩嘴角渗出一点血迹来,他眼里看着玉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舔了舔嘴角的血,不再说话了。
玉有荣却被他看的心里有些犯怵。
这位年少的王府都知太监,玉公公从前是打过交道的,可在他的印象里,这少年内侍从来都是一副柔顺谦卑的样子,偶尔露出一点少年人开朗天真的颜色,也是对着应王,怎么看都像是个因自小泡在应王府这糖罐子里,不知人间险恶、世事疾苦的娇惯着长大的。
这般没有奴才心、偏是奴才命的,玉有荣不是第一次见了,在他的印象里,这种人通常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可此刻这少年的眼神,却如同毒蛇吐着的信子一般,叫玉公公觉得很不舒服,这少年内侍,竟似乎完全不是以前自己以为的那样。
玉公公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而他的直觉一向是很灵敏的。
“带上人,回宫!”玉有荣压低声道,“记得娘娘的吩咐,轻着些手脚,莫要惊动旁人。”
他的直觉的确没有错。
青岩在与玉公公口头挑衅那几句的时候,脑海里就开始飞快的思考了起来——
他这半年来早就猜到了王爷的急病绝非意外,这场急病与宫中、与帝后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虽然没有把当初皇后的命令践行,可却也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如今王爷殒命,帝后焉能留他?
青岩留了心,在那两个侍卫将他五花大绑时,把被反剪着的两手紧绷,肌肉用力的抻开,好在夜色里光线不好,衣裳也宽松,两个侍卫并没有发觉异常,又将油布塞进了青岩嘴里,这才把他扔进马车。
车厢颠簸起来,青岩知道外面经过的,定然是皇城西门外的天门街,而这条长长的天街,正是他唯一的脱逃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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