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昱嗯了一声。
他也已经打开了星航大赛的模块。
在明昱的光屏中，五彩斑斓队伍名称后出现了代表星域赛赛区的符号：一柄斜插在石中的长剑。
这是中央星域的标志。
这个标志出现，意味着慕柏行已经上线选择过赛区。
明昱不知道慕柏行恢复的怎么样，一直都没敢的打扰他。
看见对方以及那个在星网上做过选择，才拉开自己的通讯列表，给慕柏行发了个‘你好吗’的伸爪表情包。
“不是组委会做人。”慕莲刚刚咽下嘴里的食物，扫开崔晓铎掉在他腿上的披萨饼渣，“天气协会发布了预测，明天应该是黑潮日。下周到下下周这段时期，是进入各个资源区寻找能源矿藏和动植的好时机。”
“星航大赛考虑到有战队可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设置了休赛期。”
明昱：“……”
明昱听见这段话，正要打字询问慕柏行身体怎么样的动作一顿。
崔晓铎也跟着一愣。
“明天又是黑潮日？”他奇怪道，“上次黑潮日是差不多一个月以前……这几次黑潮日的间隔已经连续三次都只有一个月了吧？”
他们生活在中央星域首都星，这里根本不受黑潮能量辐射，因此崔晓铎对黑潮日的关注很少。
他记得上两次黑潮日，是为了进矿区找蓝莲石。
上一次矿区内的蓝莲石被明昱吸收了，但崔晓铎后来是找到了其他的稀有能源矿石，准备好了给慕莲的生日礼物，因此这个月就没再关注。
慕莲嗯了一声。
他对黑潮日的关注来源于自己的父亲慕萨。
北星域移民经受过因为黑潮爆发而流离失所的灾难，因而慕家家中客厅里就挂着黑潮日预测图和过往黑潮日的计数图。
明昱：“……”
明昱懊恼地抿了下唇，忍不住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是生活在中央星域首都星！
但慕柏行和五彩头毛几个生活的外港，却受黑潮日辐射影响严重。
人类暂时还没有研究出黑潮星海能量涨落的规律。
但每个黑潮日时，黑潮能量便会短暂地跨越金色星线，仿佛潮汐，穿越宇宙，没过自由星域，余波卷过中央星域和东南星域的外沿。
中央星域内的资源星基地、所有的居住基地和空间城都设有能够抵御一定黑潮能量的防护罩。
但自由星域外港……
那是个没有政.府的混乱星域，各个探索队的基地条件参差不一。而慕柏行的探索队看起来并不富裕。
也不知道他的基地防护罩对黑潮辐射的抵抗够不够强！如果不行，最好的补救方式就是提前吃防辐射药剂……
明昱立即关了和慕柏行的对话框，转而搜索防黑潮辐射药物送到外港的最快时间。
他正算着慕柏行和五彩头毛几个人的基本用量选购买剂量，刚刚被他关闭的对话框重新弹出。
通讯手环也在同一时刻震动起来，提醒他有人向他发出了实时通信。
简直就是心里在想谁，谁就即刻出现。
明昱看见通讯上慕柏行的名字，赶紧伸手接通。
光屏亮起，男人穿着睡袍靠在床头，头发有些湿，像是刚刚起床冲了个澡。
他的唇色比往常略浅，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比之前好了不少，抬眼看向明昱。
“正想联系你。”慕柏行声音低沉，回荡在房间内，坐在明昱对面的崔晓铎和慕莲一起转眼看过来。
明昱：“……”
明昱忽略对面两个人四只眼睛探照灯般的视线，正色道：“慕哥。”
“慕哥！”明昱也不问他找自己干什么，只快速道，“明天是黑潮日，我给你们寄点药……”
慕柏行看见他眼里藏不住的担忧神色，笑了一下。
“不用。”他说道，“基地的防护罩性能很好，废了我很多钱。”
“明天是黑潮日，黑潮日持续三天，星期五结束。下一个星期一以后，你有时间吗？”慕柏行看着明昱。
“我去中央星域。”他说道，“找你。”
男人在说出最后一个词时咬字微重。
他的声音落在明昱耳朵里, 好像有一把轻柔毛刷蹭过耳廓，让设计师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
“好, 好啊。”明昱不由自主地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下意识道，“慕哥什么时候来？来首都星吗？还是我去别的星球找你！我随时可以翘课……”
他的目光在室内乱飘，有一瞬间与崔晓铎对视。
崔晓铎：“……”
他的神色揶揄，让明昱刹那间回过神来。
明昱：“……”
明昱加装无事发生一般移开视线。
“来首都星。”光屏中, 慕柏行回答道：“再带你进迷宫星。”
明昱：“……啊？”
明昱对迷宫星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第一次听说还是五分钟以前：从第一场星域赛的比赛介绍栏里。
明昱犹豫道：“是要提前熟悉星域赛第一场的虚拟矿区比赛地图吗？组委会应该不允许吧。”
“是进没有搭建虚拟矿区的野外资源区。”慕柏行解释道, “这几个月一直陆续有人在其中见到能够提升精神力耐久性的热岩常青藤, 还有一些其他稀有材料。”
明昱眨了下眼。
热岩常青藤, 可以提升精神力耐久度的稀有植物之一。不用慕柏行挑明, 也知道要找这种植物矿石是为了他的精神域。
明昱停顿了一瞬, 而后认真道：“好。”
慕柏行透过光屏, 看着明昱脸上流露出了某种仿佛考生发誓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师长培养学成归来报效国家一般的神色, 忍不住勾了下唇。
他神色放松，有些懒散地补充道：“主要给探索队赚外快。”
明昱：“……”
“鬼才信你。”明昱无语片刻, 没好气道, “有什么外快非得这时候进中央星域赚的……”
他一边说一边展开星图。
迷宫星座落于中央星域边缘，是一颗资源矿星, 比他选定的那枚居住星球还要偏远, 周围也没有公共航道。
最方便的路程是从首都星搭乘远程公共星舰先经过两座空间站辗转，而后在第三个空间站找探索队搭乘私人航舰前往。
要是等慕柏行来首都星再带着他一来一回……恐怕星航大赛星域赛都要开始了。
“干脆在迷宫星见面吧！省点时间省点钱！”明昱于是说道，“星球的居住地迷宫一城见？”
只要找人探索队时注意找有官方注册信息的, 就并不担心自己旅行上的安全。
慕柏行：“迷宫星不是虚拟性图。野外资源区星兽不少, 地形复杂，有些危险足够致命。做好心理准备。”
明昱哦了一声, 点点头。
放在一个多月以前，要去这么一个未经完全开发的野外资源星，明昱估计还有点打退堂鼓。
但现在，经过几场星航大赛，他的胆子大了不少。
更何况……他已经觉醒了精神力，以后要做一名真正的星航者。
星航哪儿有不冒险的！
“没关系。”明昱于是认真道。他停顿一瞬，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何况还有慕哥罩着我呐！”
就算他的实战经验不算丰富……他的驾驶员搭档可是慕柏行！
光屏里的男人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自信能保护好明昱，他也不会提出这个想法。
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的崔晓铎若有所思，眨了下眼。
而明昱挂断了通讯坐回到饭桌边上，已经没心思再吃东西了。
他觉得既激动又紧张，似乎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青年打开了综合大学的学习平台，先快速浏览了一遍接下来的课程进度，盘算着要路上要赶完多少份作业。又开始查询公共航线票价，思考是不是去设计师图书馆借几片资料晶片路上学习，还要带什么用品出行……
明昱的大脑快速运转，以至于身边下意识地出现了一抹浅淡的亮蓝色精神力云团。
崔晓铎停下咀嚼披萨的动作，神色惊异地看着流动的精神力云，片刻后充满敬佩的移开视线。
“这个是精神力特性云团吧？”他没有打扰明昱，只凑近慕莲小声道，“像是模拟运算一类的精神力特性……”
这意味着明昱的精神力不止拥有吞噬性质。
慕莲应了一声。
“了不起哦。”崔晓铎又给自己切了一块披萨。
A级以上的觉醒人类拥有精神力特性，而精神力特性的数目，通常与精神力等级相关。
A级区的觉醒人类通常只会拥有一种精神力特性，但S级、2S级的觉醒人类则有可能拥有第二种精神力特性。
明昱的精神力只有A级，却拥有两种性质，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精神域还未完全成熟，而且等级还会提高。
“幸好他不会加入第三军团。”慕莲低声道，“不然明家在军部的势力将会再次提高。”
崔晓铎手里捧着披萨嗯嗯点头，幸灾乐祸道：“显然是明执朗和赵莹偏心明彦，不知道怎么冷待了我昱哥。”
“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从明昱脸上转开，转向自己身边的竹马。
“那什么。”崔晓铎又凑近慕莲，“就是说，我虽然不太可能再次精神域觉醒提升等级，也用不着找精神力矿石，但是……”
“莲哥能不能和文森特还有杨哥商量商量，还是罩罩我？”他有点期待道，“我们可以搭伙进去找找制造星舰的稀有材料啊！星网上的其他虚拟矿区我都已经去遍了！有几个材料一直没找着！听说迷宫星有来着！”
慕莲：“……”
“那里比虚拟矿区危险。”慕莲委婉拒绝，看见崔晓铎露出不满神色，于是补充道，“我可以去帮你找。”
“可我教了你好久，你都不太分太清那些稀有材料啊！”崔晓铎不同意道，“要是只有你去能找着啥……肯定要错过不少好东西。咱手里有了稀有材料，好给你造更厉害的星舰啊莲哥！”
“预选赛过了，星域赛才算是星航大赛的开始呢！”
慕莲：“……”
“那里的资源区还未经过开发，你和明昱不一样，只是星舰设计师，没有自保能力……”
“他家驾驶员罩他，你罩着我嘛！”崔晓铎不可能被这个理由说服，“咱俩又不可能分散！”
“带我去嘛莲哥！拜托了！”他眼巴巴看着慕莲道，“你今天就去做个常规体检，再收拾收拾带上应级药。”
“咱们不进去太久！就去两天凑个热闹看看！要是你累了不舒服了或者我累了不舒服了咱们就出来！万一一进去就碰见了呢！”
慕莲：“……”
崔晓铎但凡有想要做的事，通常都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神色恳求，言辞真挚，说了半天还不肯停嘴。慕莲不堪其扰，只能给自己的两名观察手发信息，和他们商量去迷宫星的行程。
两位观察手倒是反应十分热情，想进去开开眼界赚外快，一口答应。
慕莲只得着手安排。
他身体不好，每次出航前都要做上一系列的检查，再带上大包小包的备用药物。慕莲乘坐的也不是普通民航星舰，而是崔晓铎设计的一艘拥有自动驾驶性能的私人大型长途旅行舰。
这艘星舰体型庞大，没有装载炮口，但防御性能极佳，简直像是一座移动的堡垒，甚至可以开着它跨越星线进入黑潮带，中小型的战舰基本不可能将它击毁。
星舰上乘客舱不多，只占了最上方前端的一层。星舰的下层拥有一大片医疗空间，而后方则是容量极大的运载舱，舱中拥有三个小型星舰停放位，每次出航时全部满载，放置着崔晓铎根据慕莲和两位观察手的习惯自己设计的探索星舰、高速航行舰和小型战舰。
因为崔晓铎和慕莲也要去迷宫星的缘故，明昱不用再自己买票，搭上了顺风“车”。
黑潮日当天下午五点，首都星内不受任何黑潮辐射影响，航道上热热闹闹，车水马龙。崔晓铎开着飞行器带明昱从学校去慕家的星港，路上还遇上交通堵塞，到达时已经接近七点。
明昱第一次见到游侠的两位观察手，文森特.白和杨浩源。
这两个人一个拥有西方血统，一个则是东方面孔，前者更加内敛，后者则更加热情外向。两人的动作十分和谐，见到明昱伸手打招呼时手臂抬起的角度都近乎相同。
崔晓铎和慕莲没有和他们透露明昱在星航大赛中的身份，因而当两人听到明昱的自我介绍时，都十分诧异。
但凡和中央星域军部或星航部有点关联的人都听说过明昱不求上进、“漂亮废物”的名号。
两人不知道崔晓铎和慕莲是什么时候和明昱混在一起的，但他们了解崔晓铎和慕莲，知道如果是他们邀请明昱上星舰……那明昱，一定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不堪。
也一定和其他那些讨人厌的明家人有分别。
几人在慕家旁边的一家餐厅吃了顿饭，而后登上星舰。
“昱哥你拖俩大个箱子做什么？”崔晓铎走在明昱身边，好奇问他。
他们去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十天，又不是去旅游，换洗衣服带不了几套。游侠几个人每个人只背了个背包，只有明昱拖了两个个半身高的大行李箱。
“土特产。”明昱面不改色道，“带给慕哥的。”
他装了大半箱的常备药品。这些东西在自由星域的价格要比首都星高出十几倍。慕柏行虽然因为基因病，很多时候只能吃特定药物，但能备下这些也聊胜于无。
更何况他如果用不上，五彩头毛几个还要用。更别说慕柏行还有个探索队，估计也还养着别的驾驶员和观察手……总归不可能浪费。
崔晓铎还不知道慕柏行来自外港，看着明昱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不说话，神情不解地走了。
小情侣的事儿，他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不懂。
慕家的私人星舰速度很快，他们只用了三天就走完了大半航程，接近星域边缘的无人星海。
星舰暂时偏离航线，前往进入无人星海前的最后一座空间城补充能量舱。
这座呈立体十字形的伯德空间城规模不大，建成的年代有些久远，没有最新的模拟天气系统，被黑色的宇宙笼罩，无时无刻不亮着灯。
和明昱在光屏里见到的外港十分相似。
这里曾经是中央星域的边境城池。
从这里再向北，经过一片没有任何宜居星球、也没有资源星球的无人星海，而后便将跨过边界，进入无政.府管辖的自由星域。因为这个原因，伯德城的治安曾经也十分堪忧，除了十字中心处相对安全以外，四臂居住区与商业区犯罪率都居高不下。
但近几年来，迷宫星被从自由星域纳入了中央星域。迷宫星主理事官大力开发通向迷宫星的航线，建立虚拟矿区和运输队，于是也肃清沿途航线，加强了伯德城的治安管理。
许多从中央星域逃离的通缉犯无法再在此处落脚，因而转而寻找其他航线。原本伯德城中的黑灰实力也被一次次清洗，灰溜溜地离开。
“我第一次来这儿。”明昱看什么都新奇。
他离开首都星的次数都不多，一次是初中时的班级实践活动，去的是首都星边的一号卫星空间城。还有一次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在暑假，他第一次跟着明家参加了第三军团的疗养旅行团，去了航程两天以外的旅游星球。
那一次他在旅行团中被奚落得厉害，以后都对第三军团的福利敬谢不敏。
慕莲操作星舰进入星港。
他在入港处刷通信手环缴费，而后沿着绿色指示灯向下进入星港，将星舰停在位于上十字臂方向、临近十字中心的停泊位中。一人高的能量枪由机械臂手持插.入星舰能源舱，充能时不停发出轰隆隆的噪音，十分吵人。
要把大型星舰的能源舱充满需要至少半天的时间，崔晓铎闲不下来，在星网上搜了搜，决定去伯德城中吃炒面。
越临近星域边缘，可口的食物越少。崔晓铎害怕他们到了迷宫星以后只能天天喝营养液，因此绝不可能放弃最后的机会。
这里是伯德城最安全的区域之一，慕莲没什么异议，于是放崔晓铎出门。
他和文森特、杨浩源都不想下星舰，干脆在星舰上休息，等着能源舱充能完毕。
明昱离开首都星的次数不多，到了没来过的空间城自然不可能在星舰上待着，当然也跟崔晓铎一起出了星港。
他们乘坐直梯从下方星港升入空间城中层的行人道，走出星港铁灰色的大门。
“这路上看着有些萧条啊。”崔晓铎张望了两眼，奇怪道，“不是说这几年伯德城繁华了不少嘛？”
“是这两天日子特殊吧。”明昱看了眼时间，借着白色路灯的光照打量着面前的钢铁城池，“黑潮三小时前才结束，很多人还没有从家里出来吧？”
斜前方忽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明昱抬起头，看见就在他身边的细长灰色建筑内，一名中年男人快速登上了自己家的飞行器起降平台。他拉门的力气很大，飞行器舱们合拢时发出一声震响。
他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急匆匆进入了起降平台上的老旧深蓝色飞行器。男人的妻子走在他身侧，跟着进入飞行器，用通讯手环打着电话，声音难以控制地放大，带着颤抖。
“对，对，是接收了过量的黑潮能量辐射——这样的病例今天很多？”
“对……家里的防辐射层被腐蚀了……求求，求求你们了医生……求求你们救救她！”
通体白色的救援飞行器经过明昱和崔晓铎的头顶, 从高速航道掠过。
明昱仰着头，看着飞行器绕过亮着灯的尖塔, 驶向远方的伫立在空间城正中央的A型医疗中心建筑。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带着些许压抑心情继续登上挂在楼外的金属阶梯，进入这座商场第三层向外搭建的外廊。
他和崔晓铎为了找那家面馆，按照地图指示走了近半小时，一路见了不少救援飞行器。路过居民楼时, 也有人像最开始那对父母一样, 驾驶自己的飞行器匆匆起飞, 前往医院。
他们的星舰防御性能很高, 因而一路航行时没有任何感觉。明昱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刚刚过去的黑潮日不太寻常。
前方商场外悬的光屏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本次黑潮辐射能量最峰值达到近二十年来最高, 是平均黑潮日辐射值的五倍, 比上个月的辐射值高出近十倍。不少居民因住宅防护层厚度不足受到了超出安全范围的黑潮辐射, 医院人满为患……”
“空间城气象中心发言人表示, 现今算法对黑潮能量的计算不够精准。尽管提前得知本次辐射能量较高，但他们并未预料到能量阈值如此恐怖, 因而没有提前发布预警……气象中心管理人在接受采访时公开致歉……”
崔晓铎找的那家面馆就开在光屏下方。卷帘门向上拉起, 店里地方不大，只有五张桌子, 此时还没有客人。半人高的灰色机器人正在擦拭桌子,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靠近厨房的角落里戴着老花镜择菜，对面坐着一名七八岁、正对着光屏写作业的小姑娘。
面店的厨房很小，只能站得下两个人。厨房里烧着几口锅, 肉酱香四溢。一名青年在向外的料理台上揉面, 旁边的中年男人则在照看一锅的卤料。
“纯手工才是最好吃的。”崔晓铎吸了吸鼻子，小声对明昱道, “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他们进门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写作业的小姑娘。
“爷爷！”她有些害羞地看了明昱和崔晓铎一眼，合上光屏叫道，“来客人啦。”
老人抬起头，看向门口。
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但精神矍铄，身材并不干瘦，从老花镜上方看人时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锐利。
明昱注意到他转过头来时侧脸带着的狭长一道疤痕，从太阳穴直至下颌，又划到前颈。
现今治疗手段下，能留下疤痕的伤通常都不浅，又是划在这个位置……老人受伤时必定是生死一线。
他站起身，从角落中走向收银台，打开菜单光屏。明昱的目光在看向光屏前先注意到了老人搭在椅背上的灰色外套。
外套前襟上挂着一个金色的飞鸟型勋章。
那是属于在黎明之战中活下来的战士的勋章，而飞鸟代表了已经覆灭、被黑潮星海淹没的北星域。
这位老人是北星域遗民，曾经服役于北星域舰队。
“您好。”明昱礼貌向他打招呼。
老人灰色的眼珠转向明昱，打量了一下他的容貌和穿着，开口道，“要从这儿去迷宫城的？”
明昱肤色白皙，容貌精致，穿着虽然不算讲究，但也比伯德城居民平常的衣物款式时髦一些，看着像是其他地方来的小少爷。老人看他像是没吃过太多苦，大概是跟着家里人去迷宫城碰运气的。
黑潮日过后，总有些其他星球和天空城来的有钱人，去迷宫城雇佣探索队寻找稀有资源。
明昱乖巧点头。
“别待太久。”他撑着收银台道，“最近黑潮能量活动不正常。早点回星域中心去。”
崔晓铎埋在菜单里，正在犯选择困难症。
明昱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严肃，心向下沉了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老伯？迷宫星离黑潮带也不算太近，还隔着自由星域……”
“自由星域。”老人感慨地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喽。”
“能在自由星域活着的人哪个不是在生死里打滚的，和你们这些小朋友可不一样。你们可得听老伯的。”
“爸。”厨房离揉面的青年人听不下去，无奈抬头道，“少说两句，别又神神叨叨的吓唬人。”
他有些歉意地看向明昱，“我爸参加过黎明之战。那会儿黑潮爆发，情形实在太可怕了，所以他对黑潮活动过度敏感。只要有连续几个月有黑潮日就觉得黑潮能量活动异常……你们别害怕。”
老伯嗨了一声，反驳道：“这次咱们家没受波及还不是因为听我的重新换了防辐射层的材料。未雨绸缪，小心行得万年船，……”
他又被儿子瞪了一眼，不是很服气地闭了嘴。
“不过迷宫星确实不安全。”揉面青年又补充道，“能早点走还是早点走。那里有大半区域因为太过危险，连要建虚拟矿区的审核都被上面驳回了。”
老伯哼了一声，报复性地不接他的话，伸出皮肤发皱的手指点了点明昱面前的菜单光屏，建议道，“你点这个，我们这儿的招牌肉酱面。”
明昱从善如流，刷手环付钱，笑着道：“谢谢阿伯！”
“阿伯，我也要一份招牌肉酱面！”崔晓铎纠结完毕，抬起头来，干劲十足道，“多加一份面！再加一个卤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