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手,吃疼地退了几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双手。
高台帘后,吹出一角缝隙,露出一个仙风道骨的人影来。
........
天枢宫惩戒殿
幽暗晨星之中,是一张铁链网,少年身上才换得崭新白色道袍,此时已经破破烂烂,皱皱巴巴地挂在了身上,脸上流下了数滴冷汗。
那是痛得。
天枢真人手上持着戒律鞭,那就是他痛苦的根源,那鞭子的力量与天雷无异,抽在人身上杀人不见血。
看着好像只有一些红印,实则内里的经络全被这一鞭又一鞭的刑雷鞭抽乱了,鞭子褪去,任由电流在他的经脉处游走,让他痛不欲生。
少年的脸色苍白、脆弱,软糯的唇已经失了颜色,仅咬着一部分还透着一种异样的红,透着别样的坚毅,既惹人怜惜,又勾人糟践。
纪遥伸出双手,紧抓着被箍在头顶的铁链,沙哑着嗓音道。
“仙尊......就算我......未经许可,拿了那铁券,也罪不至此.....按我天枢门规,不领一月俸禄便可。究竟是何故,要鞭我十几道雷鞭?”
纪遥不服。
应罪获刑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无罪怎能用这种手段折磨他。
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若是执掌戒律就可以随意动用死刑,这种宫门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多呆了。
只要他有办法活着离开,他绝对要走,左右不过是再参加一回试炼,他再考一回,去别的门派做亲传弟子,再也不见这个叫晏律的魔鬼。
纪遥想着些美好的未来,通过联想法,让自己忘记身体的痛苦,但是效果着实微薄,他还是痛得直抽抽,胸膛剧烈的起伏,紧咬的唇角落上几许殷红,红与白相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攒了一些湿润的水汽,泛着波光。
道人在那波光之中,用戒律鞭轻抬起了他的下颌。
“说实话。”
“你究竟想入天权宫做什么?”
水汽终于在重力作用下,往下落了,和血水混在一起,濡湿了鞭子。
“学习丹方。”
他说了,但是他不信!
纪遥眼神逐渐迷失焦距,但仍旧执着倔强得瞪着这冷漠的仙尊。
晏律见过许多恐惧他的人,数鞭之后,还如此看他的,这少年是头一个。
晏律眸光落在纪遥不服输的黑瞳上,眼睫微落,抓着戒律之鞭的手松了一下,正欲收回戒鞭时,一段红绸带忽然卷上了他的手腕。
那曾经想要收纪遥为徒的天玑门门主,美眸染上了怒色,扑了过来,心疼地斩断了连着少年的锁链,将已经浑身无力、衣不蔽体的纪遥揽在了温柔乡里,抚了抚他的额头,颇为不赞同地看向她冷峻的大师兄,不像二师兄说什么她都不怕,她是有些怕大师兄的。
在他们还没有分家,这里依旧是上清仙门时,这师兄就掌管戒律,他的雷鞭,她也怕,女子一手向纪遥输入着抚恤的力量,一边问道。
“师兄,为何要这么打他?”
看了眼自己被束的手腕,晏律眼神闪烁,并未将他刚刚已经准备收回鞭子的实情说出,一贯冷淡地道。
“他是妖。”
纪遥瞳孔骤缩,手指紧攥着。
因为投身女子怀抱,旁人倒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妖?纪遥怎么可能是妖,他不过金丹期而已,如果真是妖物,抵不过你两鞭子就已经化作原形了,你看他现在哪里有半分妖的模样。”天玑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纪遥听着两人对话,从之前的委屈中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他就明白了晏律为什么要用刑雷鞭打他了。
晏律发觉他是妖,这绝对不是用眼睛看,鼻子嗅,亦或是神识感应能感应出来的,他的化形无可挑剔,没人能察觉出毛病。
或许晏律认为他是妖,只是一种长期的职业直觉。
所以他想要证据。
但是谁能想到,竟然有妖,愿意实打实地修炼三百年化形术呢。
“人就是人,师兄你再鞭打他,他也不会化作原型,只会被打成一滩肉泥,多出一滩血水!”
“大师兄你明明是个好人,这些年却没几个人敢接近您,这是为什么您不清楚吗?因为执掌戒律,您已经够生人勿近了,何必再添一桩“佳话”?”
“.......”
晏律沉默了一阵。天玑发觉他已有了松动,便又道。
“他是不是妖又能如何?我们仙门从来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说,妖不准修仙。”
“......”
“若是真有这条规矩,我凤语鸢也做不成天玑门的宗主,成不了仙尊。”
“......”
晏律并非是因为纪遥是妖,便对他有偏见,而是因为他认为,纪遥禀报身份时,遮掩真身,定有缘故,所以才认为他是奸细。
但是天玑性子急,晏律做什么,也无需向她解释,便误会了下去。
“这孩子合我眼缘,既然师兄不想要他,我要。”
天玑真人拖着纪遥正要往外走,一条戒鞭横拦住了她。
那冷漠的修士,眸光落在他们争辩时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年身上,“这顿戒鞭,就当是我对他的内门考核,他会是我的弟子。”
天玑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直到半晌后,一只手从她怀中捞过少年,将他稳稳当当的带到了身边,她才确定,她没听错。
她的师兄真要收徒!
凤凰火红的眼睛映入了那师徒二人远走的背影,修到他们这个程度的化神修士,都对未来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好像在某一瞬间,能预知自己或是他人的宿命。
而就在刚刚,她忽然感应到了些什么。
她或许不该干预刚刚那一场戒鞭,凤语鸢呢喃道。
“师尊说过。师兄命里有一劫......莫不是和他收徒有关。”
...........
纪遥在天枢宫殿内的玉床上苏醒了过来,神情还迷离着,就感受到了一只手冲着他的脸颊伸过来。
半睡半醒间,他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猛地咬住了那向他伸来的手掌。
他牙齿不尖,但是咬合力极强,可是这手指怎么咬都咬不破,倒还磨牙了。
纪遥好像幻听到了魔尊哥哥对他的告诫。
——收收你的狐狸作态。
才清醒了过来,松了牙。
人应该是不会这么咬人的。
纪遥懵懂地眨了眨眼,看向床边,浑身抖了抖,又缩到了床里面。
晏律,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美心善的仙女姐姐呢,他一个人在这个魔鬼面前,很没有安全感。
纪遥握着被子,埋了半张脸,看向仙尊,以及他手上的药。
他说自己为何浑身上下痒痒的,原来是有人给他上了药。
打他的人是他,给他上药的人也是他......纪遥心想,还好他的心智是成年人,否则,非得被折磨得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谢谢……”知道他为何鞭打自己,纪遥也难平衡他的心情,语气有些冷淡。
但是那真人也不在意,见他醒了,就将药膏放在桌上,直接离开了殿中。
走时,还不忘把整个宫殿都封印上。
纪遥知道这是这位仙尊仍然不信任他的表现,他警戒他也是对的,他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是妖,也确实身份有疑,只是他此刻的目的不会害任何人,他只是想让家里人和自己摆脱魔尊束缚,走一条正道而已。
纪遥洁白的大腿刚滑下玉床就发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脚上多了一条锁链,下身是真空的,哪哪都有被药物覆盖痕迹。
纪遥的脸刷得一下红透了。
但是想到这晏律仙尊是修无情道的,他又恢复了冷静,对方擦他的身体就是擦一块五花肉,谁会介意擦五花肉的哪里呢,哪里都是擦。
就是这药,和擦药之后绑上的绷带系法,手段也有些过于娴熟了。
“也不知道执掌戒律的真人,到底这么鞭笞过几个人,又给几个人擦过药。”
铁链竟然是有意识,短促地说道。“就你一个。”
纪遥拉了拉这铁链,知道这铁链也能监视他的行为,便再不说话了。
等他的伤都快要好的差不多了,也没见晏律再回来,那真人将他困在这宫殿之中,困了十多日,纪遥都没想到,再见时,竟然情势反转。
他成了身体无恙之人,而仙尊胸口正中一支妖箭,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地入了寝殿。
“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链子扯了他,还是他扯着铁链,纪遥半推半就近在道人咫尺的地方跟着问道。
仙尊胸前的箭矢折了一半,另外半根死死地扎入胸膛,持续淌着血,纪遥都感同身受地呲了下牙,但是晏律却仍然一副淡漠模样,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自己,挥开了他的搀扶,自己坐在了床上。
晏律用余光看了眼身旁和铁链斗争的纪遥,眼中闪过一些触动。
因为以前受伤时,他身旁都没有旁人,虽然这个旁人是因为被他怀疑才出现在这里的,但也是头一个。
道人迟疑了片刻,嗓音嘶哑地回应道,“我中了埋伏。”
仙界至尊。他们七人的修为都在化神以上,但是特别有战斗能力的其实只有三人。
大弟子天枢真人,五弟子玉衡真人,以及七弟子瑶光真人。
两年前玉衡和瑶光与魔尊正面相遇,大战了一场,他们虽然重伤了魔尊,但是也受了不小的伤。
如今仙门防御魔族,只有晏律一人,不比往日来的容易。
这回出征,敌众我寡,晏律为保护凡间的城中百姓,从背后中了一箭。
胸口的妖箭,毒性继续蔓延,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想求人相助。
因为求救一定会暴露出他已重伤的消息,到时候魔族可能会乘虚而入,进攻他们仙门,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装作闭关悄无声息地死在殿中,熬个三五载,等瑶光和玉衡出关,届时就算他身死的消息暴露了出去,也无碍了。
晏律抓着胸膛上的箭矢,对他终有一死这件事很看得很淡。
只是对这妖族,仍有些不放心。
他本想借亲传弟子的身份,将他放在身边监管,但是现在也来不及了。
看他见到重伤的自己,也未动异心,晏律有了放手的心思。
晏律盘膝打坐,压制了一下伤势之后,启唇,给了纪遥一个选择,“你发誓,不会将我重伤的消息向外传出,我便……解了你的锁链。”
“伤的这么重,为何要瞒着?”
纪遥不明白。
受伤了,不出去求援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他帮忙瞒着?
他这样子可不像能自愈的,他看着呢,在他压制伤势之后,那伤口仍在往外渗血!
“仙门无人可守,等瑶光和玉衡出关仙门才能无虞,所以最好……不要往外泄露风声。”晏律蹙眉看他。
纪遥抿紧了唇。
他看出来了,仙尊就是想悄悄地死在这里。
死当然可以。但是死也不能死在他眼前,更不能让他见死不救。
要不然.....他以后肯定午夜梦回都得想起这一遭来。
所以纪遥不仅没有应下,反倒伸出了手,主动去捂住道人正在渗血的伤口,往里输起了灵气。
尽管那灵气怎么都止不住地往外冒,输得有多快消散得便有多快也罢,他也没有放弃。
晏律也没想到这被自己鞭打的妖族,竟想救下自己,他怔了一怔,声音沙哑地道。
“别白费力气。”
他中的妖箭,不是普通的箭矢,他一介炼虚后期大圆满修士尚且没有办法。
他又能如何呢?
纪遥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在白费力气,可是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没有用。
纪遥的眸光落在那个一直在吸灵气的半支妖箭箭失上,这妖箭真邪了门了!
纪遥输入灵气的动作忽然停了停,妖......箭?
他的狐狸娘好像就特别喜欢开弓射箭的样子。
纪遥垂下头,再仔细瞧了一眼。
好像是有些眼熟。
纪遥:“.......”
不会这么巧吧?
.........
★法则四:犯罪周边别留记号
纪遥拉着脚上的铁链,再往前挪了一点,蹲在晏律身边,凑近了那半根箭矢看了看,在看见箭矢上那个画的栩栩如生的小狐狸之后,纪遥抿住了唇。
没错了,就是他娘的箭,他娘纵爱将他的画像标记在各种她的武器上。
仙尊受伤,竟是自己的母亲所为?!
纪遥按着晏律受伤的伤口,有些苦恼。
他母亲果真是魔尊心腹大将,要是威胁三界是她的任务,那她现在已经超神了。
但是现在不是感慨他母亲可真能干的时候,他不能让晏律死在这里。
晏律不死,他家人还能脱离魔界,晏律死了整个仙界都要与他们白狐一族为敌。
再往大里说,要是最后仙界没了,三界毁灭,他母亲都是最“厥功至伟”的。
纪遥焦急得想着解决之法,回忆着在妖域的时光。
这箭矢,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见。
小的时候,母亲拉住他的手,给他闲聊似得,跟他怎么说过来着。
——这箭是我毕生功力打造,极其珍贵,如果不是劲敌,我绝不会用此箭出手。中了此箭,上面毒,几乎无药可医......除非。
——除非有狐狸愿意给中箭之人服用自己的内丹。
对了,内丹可解。
纪遥喜形于色。
他是天生灵体,五百年修出金丹,不过是害怕魔尊真将自己从魔尊手下的预备役变为现役,才一直压抑修为而已。
他身体里积攒的大量灵气,舍下一个金丹,重新再结也并非难事,此时能救下这关键人物再值得不过了!
晏律冷淡的眸子正不解地望着纪遥低头查看的脑壳,就见他那新收地小弟子忽然抬起了头,十分大逆不道地将脸贴到了他的面前。
晏律本可以用自己的雷电将他劈开,却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发现,这小弟子,并不是想害他,反倒有可能是想救他。
相隔咫尺,少年张开的双唇之间,吐出一颗发着金色光芒的内丹。
晏律眼瞳微缩。
他预见服下此丹,因果巨大,以后定然是要用更多的东西来还。
可是,求生欲望与夺取,就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对于未来将要付出的,他无暇顾及,也不受意志所控。
冷面道人伸手抓住了隔着一根箭矢无法靠他太近的少年,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微微半阖了眼,有些沉醉地吸食着,那股让他身体毒素逐渐消失的力量。
...............
等纪遥再醒来的时候,又换了个地方。
仍然是天枢宫的宫殿,不过上面正儿八经地写了几个大字。
“弟子阁?”
几个身穿天枢门弟子服装的外门弟子,有几个纪遥还认识,正是上次来恭喜他的,这一回他们脸上的恭敬和钦佩比上次更盛。
“恭喜纪遥师兄,成为天枢宫的首位亲传弟子,晏律真人的首徒!”
上回因为同是外门弟子,所以还能叫声师弟,这一回,纪遥成了亲传弟子,他们便要叫师兄了。
纪遥半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
“我差点都要被晏律真人戒律鞭打死了,我.....还亲传弟子?”
“打死?这种选拔方式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晏律真人的弟子果真不好当,需得先得练练受训的本领,难怪纪师兄,这么些天都没出来。”
纪遥:“......”
你们的接受能力还挺强。
要是纪遥知道炎眠的亲传弟子此时正经历何种考核,他就会明白,不是他们接受能力强,而是这门中还有比鞭刑更恐怕的存在。
被鞭子抽打,总比被仙尊直接扔入熔浆历练,显得“温柔”“和煦”多了。
众人走后,纪遥手里捧着内门弟子的服侍以及写着他名字的内门弟子命牌,捂住了已经没有内丹的胸口。
一切,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将自己的内丹给了晏律,而且目测,晏律在闭关之前,放他自由又立刻给了他身份,便是放任他,信任他的意思。
但是纪遥反倒没有之前那么光明磊落了。
他娘射了晏律一箭,有这么大的篓子在,他再留在仙门之中,万一被晏律发现,那还得了?
当务之急,是要趁着晏律还在愈伤的机会,赶紧找到契约丹的解药,找了解药就赶紧离开。
纪遥理清了事情的紧迫性,便马不停蹄地往天权宫飞去。
等来了天权宫,纪遥才知道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
他太异想天开了。
只知道上清仙门遗留下来的书必不在少数,却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多……这根本是在藏书阁里修了个宫门,哪里是在宫门里有个藏书阁啊!
纪遥怔愣地将视线从一片玉简海洋里收回,顺带将自己的身份命牌交给天权宫门口的登记弟子,又立马享受了一遍珍惜保护动物的感觉,各个师兄师姐们将他团团围住。
纪遥心里装着自己的目的,稍稍应付了一下,便从众人之中绕过,直向着他最想去的药方阁飞去。
天权门古籍虽多,但是分门别类,很有现代大数据检索的模样,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他想找丹方在储存药方的药方阁里
纪遥轻巧地落在药房阁的门口。
背后突然传出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诶,你来了。”
纪遥听到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回想了一下,想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琉璃镜中提示他可以翻书答卷的声音。
他肯定是一位真人,具体是哪一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能猜到了。
“文师叔好。”纪遥虽然心里急,但是对这个好心人还是很恭敬的,他躬身道。
天权真人文玉林笑着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为亲传弟子。”
漂浮空中的玉简被这玉面书生控制着,回到了它们该呆得地方,他拍了拍手上不可能存在的灰尘,对纪遥道,“正好我有空,可以教你一下,如何在我们天权宫寻找你想要的内容,纪遥师侄你可愿意学?”
纪遥当即应道,“自然是愿意的。”
检索,这事儿太重要了,写过毕业论文的都知道,哪个高校不培养学生检索能力呢!
他正想要快些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就知道能考过晏律师兄文试的人必定是懂行的,你过来,我给你教个法术。”文玉林很满意纪遥这样知道上进的弟子。
纪遥乖巧地走了过去,认真地跟在文玉林身边听。
“这是神识搜索之术,你想要的功法名的首字是什么,你就画什么字,这是关键字句索引术,但是这样搜来,能排除的玉简却很少.....”
纪遥越听既视感就越强。
天权宫......原来是知网。
纪遥将法术都学会之后,文玉林也不禁感慨了一下,“你的悟性可真好,难怪未及弱冠,就已经有了金丹修为.......诶?你怎么掉至筑基期了?”
纪遥的视线遮遮掩掩地躲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
“通过师尊考核的时候,受了点伤,就掉了境界。”
“晏律师兄下手还是太重了,没事儿,我看你基础扎实,灵气充盈,差得不多,再修回来就好了。”
文玉林看纪遥那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是准备自己解决了,他伸手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倒腾了一下,翻出了十几枚,结丹可用的上品丹药。
“师侄新入门,做师叔的总得给你些见面礼,喏。”
“师叔,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纪遥马上推拒。
文玉林身边帮忙收拾玉简的内门弟子笑道。
“纪遥师弟不必客气,师尊他非常会炼丹,区区几个结丹灵药,他做起来跟玩一样,要是这些丹药不够,你再过来要便是。”
听他们把结丹灵药说的这么不值钱。
纪遥也未再客气,直接收到了囊中。
有了这么多结丹灵药,他身上的灵气又积攒了几百年,结三四个都不在话下,但是他还是不敢轻易结丹。
魔尊手下的元婴期众多,他一个金丹期看似毫不起眼,但是其实挺难得的,妖族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雷劫凶险异常,每一个妖族结丹都是九死一生的,他当初之所以能顺利结丹,不过是因为他的狐狸爹和狐狸娘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妖,为他护法,让他的结丹之路显得格外顺利而已。
现在没有可靠的大妖在身边,他不敢贸然结丹。
等离开了仙门,可是回去找爹娘解决此事,他也不急。
可是纪遥在药房阁里搜索了半月,都没检索到魔尊给他父母喂得魔丹,反倒将自己累得活像是灵气短缺似得,脸色煞白煞白。
他看了眼自己初步检索出来的东西,预估了一下,以他金丹期的修为,想把这些玉简上的内容全探查一遍,至少也得要个五六年.....
他想趁着晏律恢复养伤的日子,把东西找见根本不可能。
所以,比起在晏律醒来之前就落跑,他还是想象怎么把徒弟身份□□地维持下去更现实。
小狐狸皱起了个苦瓜脸。
那他得再去那天枢宫一趟.....
他母亲的箭矢还留在天枢宫里,他怎么着都得把那箭矢给毁尸灭迹了。
纪遥的天枢首徒身份非常好用。
他带着内门弟子令牌进入天枢宫,几个外门弟子,还笑着给他打招呼。
让纪遥原本心虚的情绪都缓解了不少。
直冲着他那个关了他好些天的寝宫走去,进门,见那面色清冷的道人此时正在一旁的塌上闭目打坐,沉浸在一种无我状态之中,闭了六感,纪遥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不靠近晏律周身设下的禁制法阵,就不会有事。
纪遥的脚步轻盈,像做贼似得,挪动着极小的碎步,先上了那天他呆的床,摸索了一下,从玉枕到帘子,从帘子再到地上,没有....没有那箭矢。
难不成,真人把箭矢拔下来之后收到某处了?
纪遥蹙了蹙眉,正跪在床上探头向玉床之下捞的时候,抬眼,看见了一双银白的靴子,他眨了眨眼睛。
猛地直起了身子。
抬眼一看,心咯噔跳了一跳。
那仙尊不知何时,已从关闭六感的打坐中解除了出来,走至床边,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小狐狸硬憋出了一个笑来。
“师尊......恭喜您出关。”
“.......”
看着少年的笑颜,晏律垂下眸。
“你落了东西?”
纪遥摸了摸脑袋。
“哦。是有那么一件东西,但是想来应该不是丢在这里了,师尊那什么,不打扰您了。徒儿先.......”
纪遥挪动的躯体被晏律拖抱了起来,摊平了在床上。
道人坐在床侧,两指隔空从少年的额际扫过下肢。
纪遥忐忑得转动着眼珠子,但是并没有受到伤害,反倒是一道清凉有点微小电流的神识扫过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