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大,甚至称得上轻柔,但那些银色线条直接化作千丝万缕的坚韧细丝,将他们的手缠绕在了一起。
阿冻身体微颤。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化为液态挣脱,他却产生了一种无处可逃的失控感,仿佛银线此刻不仅是缚在他的手上,更是牢牢系住了灵魂深处的命脉……
唔,好香。
阿冻的注意力迅速歪向别处,把那些忐忑不安的情绪全都忘到脑后。
他情不自禁舔了舔唇,琢磨着自己偷偷吸走几根,应该不会发现吧?
唐意:“……”
唐意当然发现了。
先不说他确实能够感知这种细微的变化,光是阿冻突然变得有些迷离沉醉的目光,以及其中流露出来的一丝餍足神采,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唐意的心情略感复杂。
原本他还有一丝担心,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是否会显露出过于明显的占有欲,给对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结果在阿冻眼里似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偷吃现场。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并不打算戳破,也装作没有察觉阿冻偷偷打量的小眼神,只是说:“你全都看见了。”
阿冻猛然一激灵,才意识到现在可不是馋嘴的时候啊!快醒醒!!
“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隐私。”他连忙向唐意解释,“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我怕你醒不过来,才想着借用水晶的力量。”
可后来他被卷入那个奇特又陌生的异世界,却不知为何只能单方面听和看,如同存在于空气中的一缕微光,无法被唐意感知,也留不下任何痕迹,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里,阿冻难免有些庆幸。
好在唐意自己醒过来了,他也同时被弹出那个世界,否则不就成妥妥的幽灵了么?
“不算隐私。”对面的唐意话音微顿,“你既然已经看见了,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啊……”阿冻猛然回神,“啊!?”
唐意:“我喜欢你,现在就想亲你。”
这下阿冻连啊都啊不出来了,整个人石化在原地,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半晌后才缓缓浮现一个念头——
这是在表白吗?
唐意没有催促,静静等待阿冻的反应,只是任由目光仔细描摹着阿冻的脸部轮廓,再也没有任何掩饰或者收敛。
阿冻好不容易消化了唐意的前半句话,依然觉得不太真实。
尽管在那场梦境里已经有所预见,可唐意居然毫无铺垫预热旁敲侧击,直接就给讲出来了,难道不担心他不接受吗?
不过话说回来,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多少抗拒的情绪,心底深处甚至还冒出了一丝丝雀跃与欢喜。
难道他其实原本是弯的?
母胎单身至今,一直没有什么心动的对象,还真就不好判断……
阿冻脑子乱哄哄的,目光不受控制乱飘,某个瞬间对上唐意询问的眼神,才猛然意识到刚才的话还有后半句。
亲……唐意要亲他!?
“想好了?”
“想、想好什么了?”
唐意唇角扬起,眸光中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暗色,手部稍微用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我可以亲你吗?”
熟悉的气息笼罩四周,青年身体的温度似乎也通过肢体接触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让空气都变得躁动不安。
阿冻心跳越来越快,各种纷乱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一会儿是那日离别,他闭上双眼等待许久,一会儿又是在梦境之中,虚假的“阿冻”主动吻上唐意的唇。
实际上他当时正苦恼于该怎样和唐意对话,便想着附到“阿冻”身上试试,谁知道下一秒“阿冻”就做出震惊他八百年的亲密举动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之间已经亲过了。
阿冻不断回想当时的情景。
排斥吗?
似乎并不会。
于是阿冻在唐意越发殷切的注视目光下,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被对面的青年牢牢禁锢在怀,如同猎物落入精心设计的落网。
后颈被托住,迫使他微微仰头。
一个轻柔的吻印了下来。
阿冻大睁着眼,十分紧张。
唐意垂眸,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银芒。
阿冻马上嗅到了美妙的香甜气息,正是来源于与他双唇相贴的柔软部位。
他受到诱惑,微微张开了嘴。
这就如同大开的城门,顿时有狂风暴雨猛烈袭来。
属于另一人的灼热气息瞬间侵入其中,以不容抗拒的强势姿态在口腔的每个角落留下印记,仿佛连血肉灵魂都在交融。
阿冻被亲懵了。
片刻后,他软倒在唐意臂弯间。目光涣散,呼吸紊乱,迷迷糊糊心想,怎么和当初梦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
两人回到星河基地,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菲波远远瞧见看见阿冻和唐意路过,差点惊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忍不住追出去问:“你们去过遗迹了?”
阿冻点头:“去了啊。”
菲波想起这两天听到的传闻,那道突兀形成的巨大虚影,似乎就位于原来的雷石风暴圈范围内,保不准和遗迹存在什么关联。
“那你有没有看见……”
话才开了个头,他突然感觉到来自旁边的危险目光,冷寒之意从心底升起。
菲波条件反射闭上了嘴。
阿冻:“看见什么?”
菲波:“……没什么,我搞错了。你们瞧着风尘仆仆的,应该是才回来?赶紧先去休息一下吧,改天我再找你叙旧。”
菲波以为自己应该是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所以唐意的眼神才会流露出警告意味。
殊不知唐意根本不关心镰刀光影的事情,纯粹因为菲波拉着阿冻小声嘀咕的亲密氛围,让他感到很不愉快。
回到家后,唐意按着阿冻吻了很久。
阿冻被吻得头晕目眩,隐约觉得这番汹涌的攻势里似乎暗含着什么别样情绪,只是完全没办法再进行更多的思考。
等到一吻结束,阿冻好不容易平复呼吸,正想指责批判一下这种行为,却迎面对上唐意唇角含笑的模样。
“甜吗?”
阿冻下意识舔了遍口腔,残留的气息沁入味蕾,如波澜晕散。
他不得不承认:“是甜。”
唐意笑容更深:“你喜欢就好。”
阿冻心想,他好像确实挺喜欢的,而且还不会像别的食物那样,吃过几回就开始腻味……等等,问题不在这里!
他立刻拽住即将发散开去的思绪,严肃着脸对唐意说道:“你不能总是把我亲晕了,这样过度索求可不好!”
唐意微愣,随即笑出了声。
阿冻有些气恼:“别笑,我很认真的!”
唐意连忙安抚,表示自己虚心受教,以后必定三思而后行,做到尽可能节制。
阿冻这才满意,完全没注意到唐意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深不见底,仿佛暗藏着无穷无尽的欲念。
过度索求?
唐意静静注视着阿冻向院子走去的背影,唇角微勾。
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倒不用太过着急,凡事可以循序渐进。将来迟早有一天,那些记在账上的债……
“唐意,你来看看!”
阿冻惊喜的声音从院子传来。
唐意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快步走了过去。
阿冻指着脚边一大丛迎风招展的幼苗,兴高采烈道:“这是你走那天我种下的,上次回来都没动静,我还以为不会发芽了呢!结果现在都长得有半个手臂高了!”
唐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大概能猜到原因,是能量流引起了自然循环的改变。
冬天提前结束,春天即将来临了。
*****
神启日后,世界开始走向不同的轨迹。
人们很快发现,那道屹立于天地之间的巨大光影并非是雪上加霜的灾祸,而是等待多年却一直未曾出现的真正福音。
能量流与K系金属不同。
K系金属直接作用于污染物的细胞,虽然能够形成绝对的抑制甚至破坏效果,但这无异于你死我活。
金属的数量终究稀缺有限,污染变异则无穷无尽。
能量流却是借由某种目前尚不明朗的原理机制作用于个体的精神意识,可以安抚污染物的血腥本能,极少数污染物甚至会重新恢复原本的理性。
除此以外,对于那些受到污染的人类,能量流可以帮助他们暂时稳定精神状态。
其中通过精神幻境考验的,还将彻底掌控自身异变所带来的非人特质,成为被称作异能者的存在。
尽管成功几率因人而异,但即便是高达99%的感染数值,也还有希望获救,未必就会堕落成六亲不认的怪物。
这才是最重要的。
自大崩坏后幸存下来的人类终于与被污染的世界真正达成和解,找到延续发展的真正出路。
不同于第一个百年的艰难,第二个百年是文明的复苏与革新。
曾经严防死守的最后固留地,正在迎来日新月异的改变。
“猫猫老师别走!”
“老师再讲讲嘛,我还没听够。”
“老师能不能别讲这些书上都写了的,我想听其他有意思的故事!”
一群十岁左右的男孩女孩叽叽喳喳,将阿冻围了个水泄不通,明明已经下课铃响,却还是不打算放他离开的样子。
阿冻有些无奈:“你们还想听什么?”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喊道:“我要听老师你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其余众人立刻附和:“对对对,就那个!”
阿冻神色一赧:“要不还是换个吧……”
“不换不换,新来的嘉嘉还没听过呢,老师你从头开始讲吧!”先前的孩子嚷嚷道,“不然也太不公平啦!”
被称作嘉嘉的女孩当即瘪了嘴,四对金色的眼瞳变得水汪汪的,似乎随时都会暴雨倾盆。
阿冻见状,哪里还能再拒绝,只恨过去的自己一时嘴快,引起了这些小家伙的兴趣。
“好好好,我这就讲。”
他叹了口气,在周遭一众亮晶晶的目光中轻咳两声,开口道:“那时候,我刚从污染区出来,基地对污染物的态度也和现在大不相同,是完全的敌意……”
阿冻讲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经历。
他怎样伪装成一只猫咪向唐意寻求庇护,途中经历过什么跌宕起伏的事件,当然略去了某些私人情感和过于儿童不宜的细节。
时间飞快流逝,窗外天空已经染上红霞。
然而这些小听众还是不满足的样子,他好几次表示下回再说,都被吵着闹着要继续。
阿冻心下苦恼,突然灵光一闪,不动声色改了故事方向。
“后来我发现,照顾自己的好心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实际上死在他解剖台上的污染物没有一万也有九千。”
“我当时就害怕了呀,成天担忧着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那可真是茶饭不思,郁郁寡欢。”
“思来想去,我终于决定要逃跑,然而已经晚了。”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金属圆环套在我的尾巴上,瞬间缩紧……”
阿冻打住话头,环视四周,果不其然收获了一堆预料之中写满了紧张的小脸。
有孩子忍不住问:“然后呢?”
阿冻摊了摊手:“然后我就被抓了起来,关进笼子里,经历很长时间的不见天日——好了,现在轮到你们来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教训是什么?”
孩子们面面相觑,都已经是课后时间,居然还要回答问题?
教室里安静得很,阿冻也不意外,直接公布答案:“说明了骗人没有好下场。”
孩子们:“啊……”
阿冻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你们答应了父母下课后立即回家,现在却还都赖着不走,是不是也等于骗人?”
孩子们一惊。
阿冻拖长语调:“想想父母会是什么心情?还记得老师刚才说了什么吗?”
孩子们纷纷变了脸色,害怕自己也会像老师所讲的故事里那样“没有好下场”——比如被关在房间里不给出门之类的。
这下他们不再缠着阿冻了,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向老师告别。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阿冻总算松一口气,随后便看见站在门口处的颀长身影。
唐意似笑非笑,显然是听见了什么。
阿冻略微感到尴尬,毕竟这可是故事的另一位当事人,而故事的走向在他刻意修改之下,也确实有点偏离现实。
“我是为了让他们早点回家……”
“我知道。”唐意笑了笑,“而且我觉得这个故事挺好。”
阿冻:“……啊?”
阿冻有点怀疑唐意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故事内容,不然怎么会觉得好?
等吃过晚饭,他习惯性变成一只小猫,窝在唐意的腿上看电视。
直到看完目前唯二的剧集更新,又顺便扫了眼神启日百年庆典的预告,他也没想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环形物件突然套在了他的尾巴上,带着人体的余温,却能明显感受到是金属的质地。
物件迅速缩紧,完美贴合。
阿冻:喵?
“我觉得故事挺好,只是要改一下结局。”唐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温和笑意,“小猫以为自己要被抓起来了,下一刻却听见好心人开口说话。”
“好心人说,不是抓你。”
阿冻微微一颤,有种即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
他扭头朝身后望去,金属圆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星辰闪耀于人间。
唐意摸了摸他的脑袋,落下一吻。
“看清楚了吗?这是戒指,我在向你求婚。”
罗溪,性别男,二十岁。
父母双亡,家住诺亚方舟人类基地北二区,诺亚方舟科学协会的初级研究员。
神启日后的第三年,第一批探险者抵达了传说中的遗迹所在,看到那段科学家留下来的录像,以及保留得近乎完好的实验数据。
争论了很久的大崩坏起因终于得到证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将目光投向那道拔地而起的巨大虚影,意识到其中所蕴含的特殊能量流将可能改变整个世界。
各类研究团体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
诺亚方舟科学协会也为此成立了专门的课题组,希望能够找寻到延续人类文明的更多可能性。
根据遗迹研究成果,类似的空间薄弱点总共有十五个,分散在大陆的各个角落。
近二十年来,协会持续对这些点位进行现场勘探,记录各项实测数据,带回实验室做深入分析。
罗溪此行准备前往的,就是位于0001号污染区的第十五号坐标点。
这也是当前唯一没有任何调查资料、档案仍旧一片空白的坐标点。
原因其实不难理解,毕竟0001号污染区可以说是整个大陆最危险的地方,环境污染数值奇高,污染物等级普遍在S以上,进去了未必能活着出来。
即便黑塔的先进武器现今已大范围流传乃至复刻,部分人群也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异能,在0001面前依然还是不够看的。
何况那处坐标还很接近核心区域。
同事轮番来劝说罗溪,试图让他放弃这个危险的计划,但年轻的研究员却坚信自己肯定能行,甚至协会里没有谁比他更行。
“放心好了,我有神功护体。”
同事不太理解,究竟是怎样的神功才可以让罗溪产生如此强大的自信。
小伙子细胳膊细腿的,全身上下没几两肉,论力气甚至比不过隔壁组的年轻姑娘,似乎也不懂得什么高深的体术或武功。
他们还想再劝劝。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他们却已经有了深刻体会,罗溪的性格用一个字概括就是莽,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十分容易冲动。
这种性格在某些时候是好事,可如果放到险象迭生的环境之中,一不留神就是要送命的。
罗溪不以为意:“死不了。”
同事:“你不了解那是怎样的地方。”
罗溪:“没关系,死了就是为科学献身,没死就是福大命大,我都能接受的。”
同事无言以对。
领导很是感动。
于是行程就这么定下来了。
自告奋勇的罗溪带着必要的仪器设备,还有协会请来的两名雇佣兵保镖,向0001号污染区风风火火奔赴而去。
*****
这是一片终年笼罩浓雾的土地。
铅灰色的流动气体翻涌不断,近乎粘稠,将视野限制在极其狭窄的范围。
不过相比起过去,如今的0001号污染区已经大大减缓了向外辐射的速度,又因为恰逢二十年一遇的低谷期,污染物活动没那么频繁,正是进去的最好时机。
罗溪一行最开始还和另外几支队伍同路,但随着持续深入,逐渐变成了独自前进。
遍布绿藓的地面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舌苔,柔软又湿滑,行驶而过的时候会微微下陷,产生波浪般的怪异涌动感。
车辆最终停在了坐标所指示的位置。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的气味,即便经过汽车系统与防护衣物的双重过滤,也依然不可避免闻到少许。
驾驶座的男人皱了皱眉,看着后排低头捣鼓的身影,低声说道:“你觉得还要搞多久?”
副驾驶的同伴耸耸肩:“谁知道?”
“这里给我的感觉真不好。”
“预警器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显示探测直径范围内有污染物正在向这边靠近。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竟然是2S级!
“赶紧走!”同伴厉声喝道。
虽然对方未必会攻击他们,但谁也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尤其是等级越高的污染物,对于食物的需求必然也越多,保不准顺道就拿他们几个当零嘴吞了。
男人也是同样想法,正要猛踩油门,罗溪却大声制止:“不能走!”
“你在说什么鬼话!?”
“还有两分钟就搞定了,再等等吧!”罗溪急切道,“现在这个时候最关键,要是中断了,所有数据作废,等下又得重新来过!”
“……你特么动一下脑子,是命重要还是数据重要?”男人翻了个白眼,“别再废话,自己坐稳,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的路不会颠上天……可恶,为什么动不了!??”
同伴立刻下车检查,发现所有车轮表面都覆上了厚厚一层茂盛的绿色,如同裹着密不透风的毛毯。
“喷雾!”他朝车内吼道。
枪械模样的物件飞抛出来,同伴精准接住,对着轮胎一阵狂喷,气态抑制剂云雾缭绕,苔藓生物很快就变得黯淡无光。
同伴跳上车:“怎么样?”
男人眼底浮现喜色:“可以了,快坐好!”
马达发出低沉却有力的振响,推动车辆在瞬间一骑绝尘,劈开如有实质的灰雾,朝着与2S污染物截然相反的方向疾驰狂奔,直到警报声停下才减缓速度。
两人松了口气。
“喂,你还好吧?”男人看向后排,却惊愕发现,本该坐在那里的年轻研究员居然不见踪影,“……那小子呢?”
同伴也目瞪口呆: “不会是路上甩出去了吧?”
“别胡说,我根本没听到这样的动静。”
“也可能是刚才情况紧急,所以没注意……”
两人沉默对视数秒,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们把这次任务的保护目标落在了后头。
要回去找吗?
探测范围内再次出现污染物的信号,而且还不止一个。抑制剂喷雾用掉了大半,防护服在刚才的颠簸中割破了口子,腥甜气息已经如同千万只细小的虫子般钻了进来。
有些事情不需要交流,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而此时的罗溪还不知道自己被丢下了。
如果知道的话,大概会指天骂娘。
变故发生的时候,他脑子一热,趁两人不注意抱着检测设备跑下了车,打算无论如何先把数据拿到再说。
他很清楚污染物不喜欢能量流,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主动靠近周边百米范围,哪怕出现了非正常的情况,只要他往这里一站,对方最终也会掉头就走。
罗溪过去总会时不时提起自己有神功护体,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算真话。
这应该是从异世界带回来的好处,尽管代价是被困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好歹给他这辈子的人生小小开了个挂。
可惜外挂不能将他带出迷雾。
直至将数据采集完毕,又原地等待好几个小时,却发现没有任何车辆返回来接自己的时候,他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终端几乎接收不到信号,虽然还能显示离线地图,但这里本就几乎没人踏足过,地图上也找不到什么明显的参照物可以判断方位。
罗溪在原地呆愣片刻,心想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不如主动去碰碰运气。
于是他就这样抱着设备,沿着地面上尚且能隐约辨认的车轮轨迹,徒步行走在雾中。
因为走得无聊,还顺便回忆了一遍自己堪称玄幻的人生过往。
他想起当年在亚特兰蒂斯研究基地当实习生,结果在漫天警报声中被卷到了异世界。
可惜拿的不是爽文主角剧本,流落到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没两年就领了便当。
不过虽然身体凉透,他的灵魂却还有残留,意外被吸进那道巨大的镰形光柱当中。然后是长达不知多少年的受困,除了在光柱里晃荡,哪里都去不了。
他实在闲得慌,只好像现在这样不断回忆过去,用来打发无聊且漫长的日子。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形巨浪涌向了他,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投胎到新的人家……
罗溪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然而定睛望去,便会发现这墙面过分光滑,如同某种坚硬的甲壳。
他缓缓抬头。
灰色雾气流动变化,巨大的虫体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麻花般扭成了结。
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
“你真没有印象吗?我是阿冻啊。”
罗溪听见这话,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他大学室友的名字么?
多亏被困在光柱里的那段时间,他对很多往事记忆犹新,甚至还记得对方在大二那年的考试周前夕用柜子里所有的零食跟他换了本知识点笔记,最终勉强徘徊在挂科边缘。
猛然吹来一阵风,灰雾散去了些。
于是罗溪见到了站在巨虫脑门上的那道身影,对方也同时发现了他,沿着巨虫庞大的躯体一路跑下来,落地后快步走向这边。
罗溪:“……”
罗溪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孔,熟悉的五官相貌勾起了属于遥远过去的记忆画面。他张口无言半晌,终于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你怎么还跟以前长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