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听到这话,神情间的错愕不似作伪。
“怎么会?要说安宁太平,咱们大宁国可是当仁不让的。”
何似飞心下微微放松,那应该就不是海上流寇的问题,他继续追问:“欸?那怎么跟百姓们的传闻不一样?”
“百姓们的传闻都不大可信,”船家见乔影挑了几个桃子后索性将他端来的一筐全要买掉,整个人大喜过望,说话时也带了更多的轻松自在,“什么传闻到了百姓嘴里,传一圈下来意思肯定就大相径庭了,这种事做不得信。但公子方才说得百姓们道北上之路不安宁,我倒是大概知道他们为何作此传闻。”
“愿闻其详。”
“其实‘北上不太平’这句话可以分好几个意思来理解,一种是路上不安宁,可能会被穷凶极恶的流寇盯上,人财两口;还有一种,就是海上天气变化无常,即便是皇城里的老爷们所建造的大船,在极其残酷的天气下,也不一定能载着大家生还。”船家刻意放慢了语速,努力让自己能表述的更加清楚明白一些,“不过,就凭着最近几年来的经验来看,流寇没有,海上气候也还一直都不错——海船都是每三日就要靠岸休整,如果遇到恶劣的气候,不出海就是。”
乔影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船家对这位出口阔绰的少年十分喜欢,话匣子已经开得不能更大,他说:“不过,我倒是可能知道为何城内会有还穿不安全的流言蜚语传出。”
他没有卖关子,只是因为有思考和表述的时间,若是让急性子的人来跟他交流,恐怕能着急的抓耳挠腮。
船家继续道:“唉,其实就是两个多月前,前往绥州送喜报的官老爷们就因为海浪的原因,在海上耽搁了好几日,最后好不容易靠岸下船,百姓们不明就里,掐算一下时间,还以为他们在海上遇到了倭寇。”
——“贼人可真大胆,连官爷的船都敢下手。”
其实他们哪知道,根本就不是官爷们遇到了流寇,而是因为沿途经过的一个港口地震,连带着影响了海浪的起伏和流速。
“别看官船巨大,但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那真的什么都不是——我常年出海,曾看到幼年时经常去玩的小岛被海浪覆盖,再也不见踪影。小岛在海浪面前尚且毫无还手之力,比小岛还要小上无数的官船,更是什么都不算了。”船家道,“好像也就是这件事后,城内才开始流传起各种海上危险,普通人不要随意出海的论调。”
听到这里,何似飞的心几乎已经完全放了下来。
只要没有人为危险,何似飞觉得剩下的海浪危险便是他可以承担得起的。
毕竟如今大家行船都极其小心,每三日还要重新靠岸调整呢,海上的情况再复杂,对船只的影响也不算特别大。
但何似飞也并没有完全就信了这位船家的话,他和乔影又询问了其他人的想法,得出的结论都是——前面有个渡口两个月前好像地震了,现在已经都好了,不用担心乘坐海船还有其他危险。
问完所有的问题后,天色已经被橘红的云霞铺满,光芒照进人的眼瞳里,像是给眼睛里画了一幅画,澄澈清亮,乔影方才不小心看了自家相公一眼,就盯着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何似飞抬手在他眼帘上挡了挡,遮住乔影看向自己的视线。
眼前一黑,乔影丝毫不觉得羞赧——相公好看,他看自家相公,何错之有?
乔影眼睫眨了眨,蝶翼一般的睫羽在何似飞掌心刮了刮,轻微的痒意传进心田。
乔影看不见何似飞,但他能感觉到自家相公正在微微倾身,鼻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这会儿才忽然感觉脚底生根,心头剧颤——这可不是在房里,这是在外面!大街上!
正胡思乱想着,乔影听到何似飞的声音:“再看下去,明日我抱着你登船。”
方才还理直气壮觉得自己不会脸红羞赧的乔影登时耳垂就烫了起来。
——无他,他相公当真是太会折腾人了。这个折腾不单单是指少年里体力好不知疲倦,而是他偶尔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或者肩窝里,用犬齿叼着一小块皮肉,细细又轻柔的撕咬。
疼痛让人颤栗,内心疯狂生长的想法又让人沉沦,尤其在自己可以完全包裹住喜欢之人的时候,那种心里的满足感,光是稍微想一想,就让乔影鼻息不稳。
何似飞:“……”
他咬了咬牙,继续小声说:“阿影,你故意的。”
如果此刻何似飞移开自己的手掌,定能看到乔影迷茫又潋滟的双眸。
——他哪里故意了?
最终,为了明日自家夫郎能顺利登船,何似飞到底没折腾人太多次,乔影自小习武,体力好,再加上最近已经习惯了自家相公的力度,完全能做到将自己完全打开,倒也没受什么痛苦,两人梳洗后盖着棉被纯聊天。
“我感觉……”乔影将自己的手放在小腹,下半句还没说出口,何似飞就惊得从床上坐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影。
第187章
怀孕初期, 一般情况下,在有明确的孕期反应或者是被大夫号脉诊断出怀孕之前,怀孕者大多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的。
这点看过不少文章的何似飞是知情的。
毕竟怀孕初三十到四十日, 孕夫/妇是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脉象上也难以诊断出来怀孕了的。
但根据何似飞曾为了广泛涉猎所读的文章中描述,又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出现在这些孕夫/妇身上。
那就是当他/她们被确诊怀孕,在大夫推断出具体确切的怀孕日期后, 他/她们又能准确记起一个多月前的那日,自己身体有了何种反应, 或者说是反常——比如那日忽然想饮酒、忽然想吃自己不大能吃的辣味……
这种现象被医书记载下来,却因为研究此情况的医者太少,一直都没得出个结论。
只能说,怀孕者可能会在怀孕初期有类似‘灵光一现’的预感。
但那会儿她/他们自个儿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有了身孕。
有意识不到的, 那就自然有能意识到的。
何似飞从来不吝惜对人体本能的尊重和求知,自然对乔影的反应极其看重。
刚刚经历了一场强势中带着无尽温柔的酣畅淋漓的事情, 乔影躺在床上, 身体连动一动都不想。
可在自家相公从身侧微微起身后, 乔影身体立刻有些紧绷, 并非紧张,而是一种下意识地反应。
他抬眸,目光直直看进何似飞的视线中。
何似飞没穿中衣,少年人的身躯、锁骨、肩颈就这么坦荡的展露在乔影面前, 他这回总算是知道紧张是何意——以往两人如此坦诚相对的时候,都是在准备睡觉, 动词。那会儿乔影也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自然不会紧张。但今儿个他家相公显然没了继续的打算,就因为他一句‘我感觉’, 便对他的反应如此重视,乔影呼吸都稍微停顿了片刻。
他连忙道:“我可能感觉也不太准,但我……感觉,可能有了孩子?”
他磕磕绊绊,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
‘咚——’
何似飞得到了最终结果,手臂没撑住,即将直直栽在乔影身上。却因为他那句‘可能有了孩子’,又不敢压着他,情急之下,翻了个身,居然掉下床。
乔影:“……”
他连错愕都顾不上,起身连忙弯腰去看。
同时门外也传来了些许动静,雪点和莹鹊她们好像想要进来。
何似飞喊了声:“没事,不用进来。”
姑娘们立刻在门外应声,这会儿,何似飞才从床下起身,乔影赤着脚站在地上,就要去点灯查看何似飞是否摔着。
何似飞将他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乔影还在他怀里扭,要检查:“别闹,让我看看。”
这回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何似飞怎会依从,他安顿好乔影后,随手拿了块布巾,在身上擦拭一通,也钻进被子,将乔影抱个满怀。
乔影还在担心:“真没事?”
“没事,这床如此矮,又没有脚踏,想磕也磕不到哪儿去。”何似飞浑不在乎。
乔影杏眸瞪大:“那就是真的磕着了。”
他力气也不小,再加上何似飞这会儿不敢对他太过用力,以至于乔影还真的挣扎出了几分,“让我看看。”
何似飞说什么也不能让乔影就这么点灯。
不然明儿个传到许昀信、石山谷他们耳朵里,还不知道成什么样。
曾经在科举考试时的何小公子可是连当着官差的面解手都不肯的——脸皮太薄。
乔影拗不过他——并非真的拗不过,只是何似飞到底比他小两岁,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或许看不懂,要似飞一遍遍讲给自己听,但这种少年人的小小心思,乔影一猜一个准。
他一时又气又无奈,可除了任由他自欺欺人的躺着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解决办法。
可这样的何小公子又让他特别喜欢。
鲜活、朝气、少年气十足。
见多了挑起家庭责任、给他支撑和依靠的相公,还有在床事上绝对强势,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的相公,偶尔能看到他耍无赖的样子,让乔影当真不忍心强迫他去点灯。
于是,乔影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他靠近自家相公,指尖一寸寸从他可能磕到的地方摸下去。
同时还仔细聆听相公的鼻息——如果摸到哪儿鼻息不稳,那可能就是受伤了。
这种法子在乔影小时候自己排查自己哪儿受伤时经常用。
毕竟他小时候得不到爹娘的喜欢,只能努力去习武、习字,他以前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不够努力,爹娘才对自己不闻不问的。
而习武哪是什么轻松事,多少男子都得在棍棒底下才能连出一身本事。小小年纪的乔影则是自己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忍着痛苦,一遍遍甩鞭子、扎马步、走梅花桩,一遍遍摸爬滚打,新伤叠着旧伤,才有了如今的一身本事。
当年他身上新伤叠着旧伤,好多时候乔影都不记得自己具体受伤在哪儿,就是这么自己摸索,哪儿最痛那么哪儿就是最严重的,就该多上药。
乔影的出发点显然是好的。
但他忽视了一个点——对于一个受伤不重,甚至可以说没怎么受伤的人来说,这种举动,当真是……挑起另一种情感的催化剂。
乔影的手很快被按住,他也察觉到自家相公的鼻息……非常不稳。
两人此刻距离很近,乔影能十分清楚的感知到对方的反应。
当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后,整个人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我……”乔影磕磕绊绊,“我没想做什么的……”
何似飞方才被乔影刺激了一句‘我可能有了孩子’,又被他在身上到处点火,这会儿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心里默念着‘四大皆空’,嘴上说:“嗯,你没想做什么,我知道。”
乔影其实也有了反应,都说哥儿身体的反应十分迟钝,可他一遇到何似飞,一想到他的好,身体就无比诚实的表露出反应。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解决这场事情,就听到自家相公又说:“如果我现在叫冷水洗澡,明儿个会不会很没面子。”
乔影:“……”
他当下忍不住笑出声来,身体的反应却更为明显。但他没管自己,而是顺着被子不断下滑,直到将身体蜷缩起来,指尖稍有些颤抖着去解那些带子。
何似飞起初没意识到乔影要做什么——他从没逛过青楼酒巷,加上年纪又轻,结交的朋友、见识过的人和事都不算特别广,当真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情况。
但当乔影靠近自己的时候,何似飞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无师自通的会意了他的想法。
何似飞当下微微躬身,双手扶着乔影的肩膀,力度不大,却不容置喙的将他拽了上来。
乔影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但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发现以前自己觉得绝不会做的事情,好像都没有多难。
他基本上都没克服自己的心理压力,情到浓时,就想去做这些事。
自然而然地。
乔影刚想开口说没事,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何似飞就再次开口:“等我十个呼吸的时间。”
乔影轻笑出声:“好。”
他睁眼看着自家相公,此刻相公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直直自眼睫垂下,眉眼的形状尤其好看。
“十。”
何似飞依然没睁眼,但从他故作镇定的语气听来,内心应当是在天人交战。
“九。”
“八。”
“……”
“二。”
乔影自己也悄悄地深呼吸一下,正要继续方才没完的事情,就听到自家相公高喊:“石山谷,备水,冷水。”
外面守夜的石山谷显然也怔愣了一下,他连忙答应了,然后便是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待雪点等丫鬟和石山谷退下后,何似飞在烛光下起身下床,乔影也跟着坐起来,目光中的错愕和震惊还没消散。
——不是不能丢面子的嘛!
他还记得在上河村时,余老……不对,老师给了自己一册当时记录了似飞在县学学习的册子,里面有写他第一次参加科举,也就是县试的时候,所有人都联排而坐,每人座位底下一个瓦罐当尿壶,他这个要面子的相公能强忍一日,每次都等到回家再急匆匆去茅厕。
当真是毅力可嘉。
为了面子也是不顾一切了。
可就是这样的少年人,却在这时候愿意叫冷水。
一时间,乔影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但他能清楚的感觉自己在被珍重、在乎着,在被人正儿八经的捧在手心里疼惜。
何似飞洗完澡再回到床上,已经过了子时,可两人还是都没什么睡意。
乔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似飞对自己的好,他拉着似飞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有些紧张的问:“相公,你想要孩子吗?”
说实话,何似飞想过乔影可能怀孕的事情,但却没想过怀孕后,再过十个月自己就能当爹,家里就会多出一口人的情况。
现在这种事情对他和乔影来说都稍微有些遥远,何似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乔影呼吸平静,心跳却无端加快,他在等一个答案。
何似飞能感觉到乔影的所有情绪都牵在自己身上,这也是两人朝夕相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
因此,他的回答便很重要。
“宗嗣繁衍,人伦常情,”何似飞原本拿出了自己殿试时的认真劲儿,却又在开了个头后,心中有了更简单直接的想法,“我想要你所期待着的孩子。”
不就是当爹嘛,不慌。
乔影听着何似飞的话, 原本稍有些忐忑的心思一下安定下来,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柔和的月光从窗纱处透下,在地上画出菱形的格子。
床上两人依然在交谈, 乔影的声音很浅,带着困意:“其实,最早我听到生孩子三个字,总会下意识想, 生孩子好像很痛苦,我才不要生。京中人家大都有纳妾的习惯, 有些不愿生的主母便会抱回通房或妾室的孩子,养在膝下,权当自己亲生的。我之前想过,如果我嫁了人, 也可以效仿……”
说着,乔影不可以避免的想到了许久以前, 那个坐在树杈上遥想未来的自己。
那会儿他跟爹娘的关系还没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至少面子上依然一派祥和。他也经常听娘在耳边唠叨让他早些嫁人的话语, 不自觉就会想自己日后找个怎么样的郎君嫁了。
但现在……
乔影认真道:“我才不会给你纳妾。”
何似飞还在思考假如乔影真怀孕了, 该选择哪条线路的问题,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一时半会儿没跟上乔影的思路,目光稍有些迷瞪的看向他。
在这个对女子和哥儿要求甚多, ‘七出’之罪让人闻风丧胆的背景下,乔影说出‘不会给你纳妾’这几个字来, 该算是极为大胆了。
因此, 乔影本来心里头就没落在实处,加上何似飞给他的反应又如此疑惑, 让乔影的心愈发悬了起来。
幸好何似飞反应快,他将乔影抱在怀里:“我从未想过纳妾。”
乔影原本身体有些僵,却又在听到何似飞这句话后,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双手向下摸索,环抱住他的腰。
如果在乔影说觉得自己怀孕之前,何似飞甚至还想给他说自己其实也没有特别想要小孩子。
一是怀孕过程艰辛,生子又跟走鬼门关差不多,在这个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时代,何似飞当真是不想赌;二便是他和乔影年纪都还小,又刚成亲不久,当真不急着要孩子。
但既然如今好像都有了,这话何似飞自然也不会再说。
只盼着一切顺遂。
翌日清晨,何似飞和乔影出门,忽略了石山谷和许昀信投来的好奇目光,登上前往京城的海船。
刚驶出港口的这段还算平静,海船很稳,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
何似飞去船舷处查看船只吃水情况,回来时顺道喊了大夫去给乔影诊脉——这样的大型海船上,都会配备随行的大夫,给乘客调理身体。
雪点、霜汐、莹鹊三个丫鬟的房间就在何似飞他们隔壁,路过时,何似飞听到她们仨在讨论昨天叫冷水的事情。
“难道是咱们少爷忽然脾气上来,不让姑爷……这才叫了冷水。”
“我看不像,咱们少爷那么喜欢姑爷,之前姑爷每回……咱们少爷都快晕了过去,身上痕迹也是……但那会儿咱们少爷都只是害羞,没有其他情绪。”
“……我觉得霜汐说得对,”莹鹊说,“咱们少爷才舍不得姑爷去洗冷水澡。”
何似飞:“……”
很显然,这船并不怎么隔音,就连大夫也听到了她们仨的交谈。
何似飞心想,听就听吧,反正大夫不知道她们讨论的是谁。
刚想到这里,里面的三位姑娘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谈话声戛然而止,很快鱼贯而出,对何似飞道:“姑爷。”
何似飞:“……”
大夫:“……”
何似飞在大夫稍有些愕然的目光中别开脸去,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片刻后,大夫指尖按在坐上海船后就有点晕船的乔影手腕上。
“何公子,令夫郎身体康健,并无不妥,可能只是忽然坐船出海,不大适应,待老夫开个方子,喝两副药调理调理,便能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乔影没听到自己想要听的,目光有些怔忪,何似飞善解人意的询问道:“多谢大夫,敢问拙荆可有身孕?”
大夫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瞪大:“并无……老夫问诊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哥儿和女子生产之事,一旦有丝毫迹象,老夫可以说定能察觉。可令夫郎着实无此迹象。”
说着,大夫的手又按在乔影手腕上,仔细感知片刻,还是对两人摇了摇头。
何似飞站在乔影身侧,正要让大夫写完他说得方子后送他出去,就看到大夫挥毫落笔,一下就写了三张。
大夫道:“这第一张,乃是能帮助哥儿怀孕的,两位公子想要孩子,可以将此方子喝一个月试试。这第二张方子,则是得何公子喝,也是有助于怀孕的——这生孩子虽说是哥儿和女子操劳较多,但男子在其中也不可或缺……”
之后大夫再说了什么,何似飞都没听进去,他着实有被大夫的‘善解人意’惊讶到。
可这会儿方子都开了,天大的误会也只能自个儿将其往下咽,最后再笑着将大夫送走。
乔影原本还感觉身体哪儿哪儿都不爽利,好像当真怀孕了一样,但被大夫一语戳破后,整个人连晕船的迹象都没了,甚至可以去船舷上连翻几个后空翻。
当晚,何似飞在自个儿的日记上写下四个字——‘虚惊一场’。
具体过程他都没多记录,总归是一系列奇妙的误会。
这会儿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会被后世历史学家们翻来覆去的不断研究——那位智多近妖的何首辅,位高权重的何监国为何要写下这四个字。
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让他‘惊’到。
第189章
闹了这么大一出乌龙, 何似飞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连日以来旅途的劳顿早已让身体极度疲惫,何似飞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但他这一觉也没有睡多久。
大概是后半夜, 船只好像稍微颠簸了一下,何似飞猛地转醒,月色下他眼睛瞪得滚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显然刚才是被魇住了。
确实,何似飞方才做梦梦到一个跟他长相相似、约莫脾性也相似的少年叫他爹。
吓得他立刻从睡眠中苏醒过来。
受此一惊, 何似飞是再睡不着了,他索性悄悄起身,披上外衣,去了甲板。
夜晚的海面看起来总有几分可怖, 在月光、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好像潜伏着什么远古猛兽一般, 让人不敢有过多窥探。
但这是对正常人而言, 对那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船员来说, 海洋无异于他们的第二个家。
白天出发那会儿, 何似飞还听到有船员在兴高采烈的哼唱,计划着出完这趟海就给家里媳妇儿孩子带些好吃的回去。
可现在,甲板上的船员们却一个个神情委顿,何似飞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悲伤气氛萦绕在四周。
何似飞本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但看着船员们这幅态度,很难让他不联想到自己所乘坐的这艘海船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不急不缓的走上前, 靠在围栏上, 尚未开口询问,就有船员开口说:“公子, 晚上风大,您还是回去吧。”
何似飞长睫半垂,道:“初次登船,夜里睡不着,想找几位讨杯酒喝。”
方才开口的那位船员苦笑道:“公子,不是咱们兄弟几个不肯慷慨,只是白日里有客人带来消息,说俺们家中都遭了水灾,还不知道家里人在不在,好不好,受没受伤?现在得留着酒,万一有人染了瘟病,烧点酒好歹能辟邪。”
原来这群船员们愁眉不展,并非是船只出了问题,而是他们家中糟了水灾。
但这二者情况皆是同样糟糕,何似飞眉头紧锁,问:“你们家在何处,临近哪条河,县丞何人?”
“啊……”那位劝说何似飞的船员一时语塞,挠挠头回头看自己的兄弟们。
其他人则没此人这么好的脾气,家中亲眷生死未卜,他们着实没心思跟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在这儿谈天说地。
“啊什么啊,咱们都是小老百姓,能知道里正姓什么都不错了,哪还管县太爷呢。”
“我说公子,我们都是粗人,整天在海上讨生活,说话不好听您也别嫌弃,您小小年纪拖家带口,又带了不少书童丫鬟小厮来坐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您不懂我们这些地沟里的蛆虫的命。小少爷,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县太爷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