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男孩岁数极小，杨依依琢磨着灵寂洞也无年龄相仿的，看他沮丧的样子，多半是想朋友了：“你要去看也不是不行，一般我们派系之间是不排斥弟子互相交流的。”不然灵寂洞的弟子怎么都被挖走了？
“你想去，或是想让他们来，让仙鹤衔个帖子去，人家同意了就行。仙鹤的报酬需灵石，你还没有，不要紧，内门弟子可以每人每月领取，我先送你几颗。”好歹是师姑，杨依依把借字咽下，换成了送。
“谢谢师姑！”寒不渡高兴坏了，屋里桌就有笔墨纸砚，回去就写帖子问问应小弟去！哦，张奎五那家伙，也可以关心一下。
等一下……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他好像，只会这个世界的一点点字，然后，应小弟会的字更少啊？
杨依依松了口气，这是大师兄的弟子，她生怕启蒙坏了，现在听说对方不认识字，正好，可以把这一个月用来学习了。
“外门弟子秦玉成学识颇渊博，我叫他先行教会你读书写字。”杨师姑总算放下一个重担，把啃坏了坐凳的四师弟提溜了起来，“去罢！”
寒不渡美美滚回自己的小屋子，等着玉成兄来教自己读书。
等待的间隙，他掏出纸笔，给张奎五的简单：“五，还好不？”结束。
给小应子的复杂点，他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教过小应子哪些字，这孩子孤僻，收了信多半不愿意请旁人念信，还是简洁明了些好。
一个小人哇哇哭，一个小人招手手，两个小人拉手手，配文，“来玩！”应当能看懂吧？应小弟害怕得哇哇哭，寒大哥好着急，应小弟快来做客！
应小弟：懂了，想我想哭了，要我过去举手给他擦眼泪。
秦玉成人很不错，是上一个五十年进入灵寂洞的。他本是人间的探花郎，那学识，自然是没说的。听说寒不渡要一个月学会大部分字，也不吃惊，慢条斯理地安排好了计划。
日头西斜，寒不渡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文化课，起身送别了秦玉成。
点燃杨师姑送给他的引鹤香，放上灵石和书信，寒不渡退回了屋内：笑话，万一仙鹤们还记恨自己，不给送事小，加钱事大，自己浑身上下拢共就师姑送的五个灵石！
寒不渡寄出去的两封信，只张奎五回了个大大的笑脸，应清江那里，石沉大海。搞得寒不渡上课都有点魂不守舍，偶尔还会发呆。
秦玉成无奈地敲了敲桌面：“不渡，我好歹也当得起你一声师哥，你能不能认真些？”
外门子弟，严格意义来说，不与内门、亲传论资排辈，但寒不渡目前岁数太小，又跟着秦玉成学习，外门做师兄当不起，做一声不正式的师哥是真没错。
“对不起玉成师哥……”寒不渡赶紧赔罪，“我最近一直没收到弟弟回信，心里放心不下。”
“你弟弟也在这次人选里？”秦玉成很好奇。
“是呢，”寒不渡点头，“无情道亲传应清江，师哥有什么内幕不？”
“无情道，”秦玉成摇了摇手中的书，他虽修为不够，但好歹在玄天宗五十年，知道的事比寒不渡多多了，“无情道虽然也在太虚楼，但是完全不归太虚楼管，毕竟他们虽然用剑，却只有一对一亲传。你要是想寄信到那里找到人，可能有点难，不过……”
寒不渡好想接话，可他又不想接，这也太俗套了！
风流探花转了转书本，等不到人接话，只得拉长声音：“不过，一来我们外门因为操持内务，可以随意联系走动，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二来么，你不知道么？入派二月以后，各弟子要齐聚问心堂，刻上各家印记。”也就是楚师兄和何师妹打开护山大阵时，额头出现的印记。
那就好！寒不渡喜出望外，当场怒写十张大字，报答秦师哥。
等外门的消息传来时，寒不渡已经和应小弟分开近一月了。
“之前你弟弟被长风尊者带走，并未停在太虚楼学习，”秦玉成皱起了眉头，“无情道实在神秘，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了。只能寄希望于一月以后的入派刻印了，他肯定是要去参加的。”
寒不渡大失所望。虽说应小弟不在太虚楼，就不用担心被小王爷杨峻欺负，但是现在这样下落不明，也挺让人担心的，他们还没分开这么久过呢，果然一入修真深似海，从此应郞是路人。
伤心欲绝的寒不渡当场把大字恢复到一天一张，继续摆烂了。
摆烂的日子没过多久，这天，杨师姑就来找他了。
一向沉稳的女仙脸上忍不住带出丝丝笑意：“不渡，你师父就要回来了。”
寒不渡有点儿紧张：“师父他老人家，好说话吗？像师姑这么温柔善良吗？”
杨依依很是受用，但神色复杂：“怎么说呢，大师兄别具一格，反正，明日他就回来了，你准备一下，也别太担心，他若是不收你，你就做师姑的亲传弟子，师傅真是的，怎么给大师兄收个人，啊不是……”
寒不渡虽然只是个五灵根，但是嘴甜，杨依依也不在意收一个这样的弟子。
第二日一早，寒不渡便焚香沐浴后，恭恭敬敬地在院子里等着自家未来师父的到来。他心里还在琢磨，自己是嘴贱不招仙鹤待见，那师父是？
再抬头，只见一个软绵绵、粉嘟嘟、巨大的猫咪脚垫“飞行器”出现在天空上。
猫爪所到之处，仙鹤狂扇翅膀，疯狂远离。
猫爪悠哉悠哉地停在了灵寂洞。
寒不渡嘴角抽搐：这是我师父还是二师叔的法器，爱好还挺特别啊……
猫爪上，跳下两个青年，一人着白衫，衣襟压着一圈毛茸茸，但正气凛然，不显柔弱；一人着青衫，腰间悬着宝剑，眉眼间和秦玉成有着三分相似的书卷气。那猫爪慢慢变小，最后缩成一个小玉佩状，挂在了白衣青年的腰间。
杨师姑带着四师叔奔来：“大师兄！二师兄！”
寒不渡跟着打招呼：“师父、二师叔。”
那白衫男子一愣，微微转头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小男童，唇齿间缓缓吐出一个字：“喵？”
喵什么喵？恶意卖萌可耻好嘛！寒不渡只见四师叔熟练地绕过了白衫男，热情地给青衫洗了个脸。
白衫男子掩饰地咳了一下：“怎么回事？师父代我收徒了？这是妖吗？这不是个人类孩子嘛。”
寒不渡的世界观再一次，缓缓龟裂。
上回说到，天下二分，修真界与凡人界各自运营；而修真界之中，也并不是人族独大，还有妖族、魔族、鬼族，各族互不相让。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缘故，大多数宗门都只是一个种族。
而灵寂洞，是少数有妖族亲传弟子的人族门派，妖族还成了大师兄。这其实也是为什么，灵寂洞人族弟子许多都跑了的原因之一。
寒不渡这才发现——我师父，他是只猫啊！！！而且瞅这配色，他没准是只粉爪小白！这让人怎么尊敬得起来，我只想狠狠偷窥师父原型好嘛！
“算了，”青衫男子，也就是二师叔劝慰，“你也收不到妖族了，当初四师弟给你么，你又不要；就这么收吧，你看师尊不一样把你带出来了。”
“李富贵……”白衫男看了眼满地撒欢的细犬，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又看了眼寒不渡，规规矩矩的人类小孩竟然更能入眼，“李富贵还不如这，你叫啥来着？”
“寒不渡……”
“行，本喵、缪逸座下第一大弟子就是你了。”
寒不渡精神太恍惚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就是说，怪不得自家师父不招仙鹤待见呢，几个鸟喜欢猫？
跟着师父师叔师姑去拜见了那不着调的师祖，走了拜师仪式，寒不渡回了书房就奋笔疾书：“弟，我师父是只猫！”
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面前，站着只巨大的白猫，小人的两个眼睛直冒着心心。
应清江：不渡养了只猫，还很想我，想得眼睛都变形了。
正儿八经的师父回来了，寒不渡的文化水平也基本可以看懂大部分典籍的文字，秦玉成就打算功成身退了。
“师哥，”寒不渡打量了一番秦玉成的眉眼，“我怎么觉得你和二师叔好像？”
秦玉成笑眯眯的：“能不像么，他是我祖爷爷，状元出身。可惜我只考了个探花，灵根也差祖爷爷他远矣。”
这辈分乱的！我管他叫叔，你管他叫祖爷爷，我俩搁这还称兄道弟！这大概也是修真界的特色了。怪不得，秦玉成这样在外门子弟中也很不错的人才，一直在灵寂洞没跳槽。
寒不渡生怕让秦玉成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说：“玉成师哥，你……”
秦玉成看出了寒不渡的忐忑，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对这个不在乎。再说了，我入修真界，并不为长生，只是为避祸。”说罢，他弹弹自己的衣摆，“也就搞了个改革，弄死了二十来个傻叉王孙贵族，凡界那些旧贵族不会允许我成为内门或亲传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寒不渡觉得，在这个灵寂洞，真是每天都有新崩溃啊！他不禁吟诗一首：
师祖老头不靠谱，
师父竟是喵呜呜。
师哥斯文好姿容，
杀人如麻真佩服。
一诗吟罢，身边再无小弟叫好，寒不渡不禁有些失落，一颗心对着远方的小弟又牵肠挂肚起来。
缪逸也正头疼呢，他是妖族出身，当年打群架时，被师尊捡了回去，成了弟子。可是他当时已经成年，并未习得什么人族修炼法门，现在师傅塞过来一个人类弟子，真让他不知从何下手。
“二师弟，”缪逸看向秦风眠，“你说说，你进来是学了哪些东西？我有些记不清了。”
秦风眠难得看见懒洋洋的猫师兄如此勤奋，不禁好笑，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师父真是很会拿捏猫师兄。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我们进来，若是已经会读书习字，便是开始学习引气入体，只是他是五灵根，可能进展要慢一些，师兄你不如去藏经阁，找找一些五灵根能用上的典籍。”
缪逸点头：“那我先教他引气入体，一月以后就是正式的刻印仪式，他若是还没进入练气期，丢的也是我们灵寂洞的脸。”
秦风眠笑笑，灵寂洞丢脸的事多了，还怕这个？李富贵一狗独挑四大派的那一届，脸早就丢得精光了。
缪逸师父头一回带徒弟，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今天练气，明天筑基，后天金丹，扬名立万，让全修真界知道自己带了个天才徒弟。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当寒不渡第十次被扔进瀑布里，引气入体还失败，缪逸师父当场就崩溃了：“怎么回事？蠢笨如斯！”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里爬上岸、吐出嘴里的小鱼的寒不渡，也崩溃了：“分明是你不会因材施教！可恶喵喵！”
“你蠢笨！”
“只有不会教的师父，没有教不会的徒弟，呵！”寒不渡祭出了前世教育界最痛恨的一句话。
大白猫被狡猾的人类当场重创内心，喃喃自语：“不应该啊，我当初就是被我父亲扔进水里才引气入体的……难道真的是我教错了？”
寒不渡趁热打铁：“是了！师父你怕水，可徒儿浪里白条小青龙，根本不怕，所以无法激发求生的恐惧，根本不会引气入体！”
“确实也有几分道理，”缪逸点点头，教学相长，“那你最怕什么？”
“我最怕猫妖原型。”寒不渡睁大眼睛，很是诚恳，“特别特别怕，要是有只大猫猫把我裹进肚皮下，让我捏他的爪子，我能立刻害怕得当场飞升！”
“真的吗？”缪逸师父一喜，这不巧了么！自己就是只大猫妖呀！看着眼前纯良的徒儿，缪逸露出了邪恶的微笑，“嘿嘿，你不知道吧，师父我就是……”
寒不渡也笑了：嘿嘿，你不知道吧，徒儿我就是……
灵寂洞后山瀑布旁，一只雪白的大猫抖了抖身子，踏着沉稳的步伐，向自己的小徒弟走去。
小徒弟嗷得大叫一声，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喜悦？
被寒不渡搂住狂蹭的缪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剧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寒不渡：啊我死了……试问谁不想有只狮子那么大的猫猫？我师父居然是猫猫，我也太幸福了吧！
没错，寒不渡其实是个资深猫控，前世不但整天云养猫，每过半个月都要去猫咖里狂吸一顿过过瘾。来了这里，应家村也不太养猫，养了的人家，猫也太野不给摸，他已经馋猫馋疯了。
极度的快乐之下，寒不渡竟然真的引气入体成功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缪逸师父，郁闷地回了院内。
“怎么了？”秦风眠看猫师兄情绪不对。
缪逸把今天带小徒弟的事说了，秦风眠无语：“你和你这个小徒弟啊，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
“什么意思？”
“你负一个。”
猫师兄好歹对自己这个师弟不错，秦风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徒弟欺师灭祖的，紧接着，就跟着缪逸一起指导起寒不渡来，反正猫师兄也不在乎这个。
寒不渡苦逼了，如果说喵师父对自己还顾忌着人妖殊途，不敢拿死手教训自己外，同为人类的状元郎秦师兄，那可真是太知道人类小朋友的极限了。
万万没想到，我在修真界，还能享受一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高强度学习。寒不渡苦涩，是谁，起得比仙鹤早？是谁，睡得比四师兄晚？
好在这日，有朋友到访，喵师傅和秦师叔给寒不渡放了一日假。
到访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百炼阁的张奎五。
短短一个多月，张奎五的身材竟然更加魁梧，乍一看上去，竟然觉得不是百炼阁的人，而是什么体修了，驮着他的仙鹤都不满地一路飞一路骂骂咧咧，看到来迎接的寒不渡，更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怎么有空来了？”寒不渡很是惊喜。
“这不是我刚做了点小东西，给你和应老弟装备上。”张奎五憨厚一笑，解下背上包裹，掏出了两把，锋利的匕首？
寒不渡这才发现，自己才刚刚引气入体，小伙伴张奎五都已经练气期小成了，怪不得他能有资格去偷摸做回老本行，打铁了。
“真是多谢。”寒不渡很是感激，不管用不用得上，总是好东西。
“唉，我这不是，听说了好多，杨峻到处扬言要找应老弟麻烦，我给他写了信也没回，想着你和他关系更亲近……”就算进了修真界，但大家目前都是菜鸡，和肉体凡胎的差不多，有武器在手防备着也不错。
得！我也找不到我的小弟呢！寒不渡郁闷得将另一把匕首收起来，带着张奎五参观起自己的院子。
“哇，你们灵寂洞真大。”张奎五有点羡慕。不同于寒不渡在灵寂洞这一届是根独苗苗，百炼阁不提之前的门徒，这一届就收了二十余人，大家挤在一起，远没有这儿清净。
玩了一会，张奎五临行前，才又叮嘱寒不渡：“你门派没有同届，过两日的刻印仪式，你可千万别乱走，保不齐杨峻发起疯来，连你都锤，据说他天赋异禀，都已经练气期中成了。”
太牛了！你们这些单系、双系灵根，一个个跟磕了药似的，本五灵根才刚刚摸到个门！也不知应清江现在修炼如何了，寒不渡心中琢磨着，无比期待起了刻印仪式。
刻印仪式当天，寒不渡早早就缠着师父要出发，缪逸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抓着他上了猫爪飞行器，来到了戒律司。
秦风眠：你就宠他吧！
宗门大殿恢弘，灵寂洞清幽，而戒律司看起来便肃穆多了。这儿的长老并不收门徒，皆是各派长老轮流担当。
时间尚早，到了的弟子都跟在师父后头，不敢吵闹。
寒不渡牢记张奎五的提醒，一边紧紧揪着喵师傅的毛毛衣服，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到应小弟的身影。
“在那！”寒不渡眼睛一亮，高兴极了，远处那白发的长风师祖，身后的小男孩，不是应清江还能有谁？
“师父，我可以去看看我的小伙伴吗？”寒不渡又开始睁着眼睛，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和他在人间相依为命……”
“长风师祖？”缪逸和他不熟，但想着自家小徒弟，还是硬着头皮打算过去寒暄一下。
“灵寂洞缪逸携弟子寒不渡，见过长风师祖。”喵师傅躬身行礼。
长风师尊淡漠地扫来一个眼神。
寒不渡第一次直面应小弟师父，只感觉比上次在宗门大殿还要让人窒息，真像一座冰山，毫无感情、毫无温度。
长风师尊微微颔首回应，接着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应清江。
应清江按捺住心中的澎湃，表面上却努力学着师父的云淡风轻，刚要开口，就又被师父控制了身体，流利地说出了一连串招呼：“太虚无情道应清江，见过缪逸师侄、不渡师孙。”
Shift啊！
多年小弟成师祖！我这当场降孙子辈了！寒不渡快裂开了，他咋就忘了，长风师尊比自家青阳师祖还大一个辈分，好家伙，应清江现在是他师祖辈了！
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
缪逸虽然有些拘谨，但是难得见到宗内的顶级高手，还是按捺不住请教的心思，把修炼中几个小问题提了出来。
长风师尊虽然冷漠，但也没完全不愿搭理人，看缪逸还算顺眼，也就稍微指点了起来。
应清江和寒不渡得已在一旁说起悄悄话。
“你还好吧？这两个月你跑哪里去了？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你现在练气什么阶段了？杨峻怎么那么小心眼啊，非要找你这个第一麻烦你知道吧？”气归气，担心的寒不渡还是把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好。外头。收到。中期。他，有病。你呢？”小结巴回归自己的语言系统，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不过结巴比起以前，也算进步了。
“你也中期了啊，”寒不渡有些失落，转头就说起了别的，“张奎五给了我一把匕首转交给你防身，你警惕些，莫叫杨峻害了。会读书写字了吧？”
“会。你好吗？”应清江盯着寒不渡的脸，书信能写的太少了，远没有他们在人间时，一日说的话多。
想到这里，应清江才从怀里掏出一封回信来，他知道自己嘴笨，见面说得少，干脆把这两个月的事，写了下来。
寒不渡看完才知道，应清江这两个月，过得比自己辛苦多了。那日分专业以后，长风师尊便带应清江直接出了宗门，一边教他读书写字，一边带他云游了一些修真界的地方。
也不知应清江一路看了什么，竟在信里写了许多他以前从不会开口说的话语，搞得寒不渡有点害怕的。
应清江最后还写了一句：“师父说得对，只要无情道，才能得天道。”
孩子你这是被洗脑了呀！寒不渡反CPU雷达立刻启动，必须给自家小弟洗回来！
哦，说到小弟，寒不渡干笑两声：“以后咱们各论各的啊，我师父管你师父叫师祖，你还是得管我叫大哥，听到没？”
应小弟深深地看了一眼寒不渡，假装哑巴。
逆子！寒不渡两眼一黑。
说笑间，百名弟子已经来齐了，仪式即将举行。
在寒不渡看来，之前的朝天梯是高考，宗门大殿上的就是分专业录取，后面的两个月就是试用期，指不定就因为表现不好、品行不端被踢出去。如今的仪式，才是他们正儿八经拜在玄天宗下。
师傅们齐齐后退，将舞台留给新人们。
长老们围坐，宛如那天在宗门大殿上，不高不低的声音一个个传入弟子耳朵。
“灵寂洞，缪逸亲传弟子寒不渡。”
寒不渡上前，一名女长老轻挥衣袖，寒不渡只觉额间一阵滚烫，再看长老们身后，一盏命灯亮起，这就是他的命灯了。从此玄天宗长长久久地燃烧着寒不渡的命灯，人在灯在，人死灯灭。
说不清为什么，寒不渡竟有种莫名的归属感从心中升起，也许这就是刻印的力量？
“师父，你也有这个刻印吗？”寒不渡回到师父身后，问了句傻话。
“我没有。”缪逸师父的回答出乎意料，他低头看向弟子，“我是妖，玄天宗不愿为我燃命灯。你可后悔拜在我门下？”
笑话！谁会后悔拜在大白喵教下？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寒不渡断然拒绝：“绝不后悔！师傅放心，日后徒儿为你点命灯！”
缪逸笑了笑，并无再说什么。
寒不渡目光紧紧锁定自己的小弟，直到他也顺利地燃起了命灯，这才松了口气。
天已经快黑了。戒律司殿内，却灯火通明，十几米高的殿内，密密麻麻燃烧着众弟子、长老的命灯，无比壮美。
寒不渡却无心欣赏这个，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应小弟：“你师父不会又带你出去吧？”
“不会，”应小弟摇头，“师父，说，留，太虚，闭关。”
“他闭关？那你怎么办？”寒不渡傻了眼，这孩子一个人放在太虚，哪里斗得过杨峻。
“我，一起，闭。”
……这么小的孩子就一起闭关吗？寒不渡愣住了，他知道，修真无岁月，闭起关来，更是长得吓人，自家那个五师姑，都已经整整三年了。
“等我。”应小弟拉拉寒不渡的手。
“哎呀！”看着长风师尊要走，寒不渡急得赶紧倒出口袋里所有的糖果，“带着闭关！别老吃辟谷丹，长身体呢！”
长风师尊看了一眼，却并未阻止。童年短短的友情，在漫长的闭关岁月之后，在人心的嫉妒贪婪之中，终将消失殆尽。大道无情。
寒不渡真没想到，自己和应清江这一分开，就是快十年。
正月十五，他惆怅地在院中又点起了一支引鹤香。这是应小弟的二十岁生日，其实也不能算，两个人都稀里糊涂地不知自己出生日子，干脆他做初一，应小弟做十五，毕竟初一到十五这段时间，是他们在凡间唯一能吃得饱饱的时候。
十年了，应清江杳无音讯，真是好狠的心。寒不渡有时候想想长风太师祖最后那个眼神，这才了悟，怪不得人家不阻止，感情人家早就想好了，管你什么竹马竹马，关一闭，再多的友情也淡了。这就是无情道啊！
“小~渡~你~有~在~干~嘛~”阴森森的女生从背后传来，只见阴暗处，一人影摇摇晃晃，足尖微微点地，白衣上还隐约有弥漫的血迹，一副阴森可怖的景象。
“五师姑，你又来……”寒不渡无语，说起当年闭关的五师姑，那真是一肚子血泪史。犹记得他半夜睡不着起来在灵寂洞溜达，结果撞到女鬼，魂飞魄散！
没错，女鬼就是他出关的五师姑，鬼修归明月。
灵寂洞真是个大奇葩集合地啊！妖魔鬼怪，就没多少正常人！感情青阳师祖搁这当专收精怪的通天教主呢！
“嘿嘿，”女修诡异一笑，从阴影处显出身形来，“你长大就不可爱了，看到我都不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