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 by郁都

作者:郁都  录入:09-08

华歆将双手中的物事举到他身前,抽噎道:“这是,这是我大师兄的遗物。你看这刀上……一面刻着白云,一面刻着溪水,那是我大师兄戴云溪的名字……这只木头小鹰,是他说要雕刻了送给我的。”
她说话时断断续续,忆起往事十分伤怀,显然与口中的大师兄感情极其深厚,见谢苏相询,骤然之间难以自持,便将往事一一道来。
戴云溪便是叶沛之的大弟子,天资聪颖,性情却是烂漫潇洒,好友知己极多。
无极宫地处苦寒之地,灵气也不似其他仙山那般充盈,修炼之时便要付出格外的努力,是以门人之中多性情坚忍之辈。
只戴云溪是个例外,因为性情潇洒,又爱交游天下,常常要惹出一些事端,总是要挨叶沛之的罚。他又很是喜欢各种杂学,常常分心,为叶沛之所不喜。
可戴云溪的天资却又很高,纵使只是将一半心思用在修炼上,也已经是无极宫这一辈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叶沛之对门中弟子一视同仁,一样的严苛,就是对年幼的叶天羽和华歆也从不例外。
孩童贪玩乃是天性,有时二人完不成叶沛之的要求,便要受罚,被关在冰洞之中静思己过。
戴云溪却总有办法调开冰洞外的守卫,将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他们送进来,或是在他们闯祸之时,自己出面承担。
便是对着叶沛之一张铁面,戴云溪这边受了罚,那边也要对着华歆偷偷地做个鬼脸。
仙门弟子学成之后,多要在外行走,既是磨练自己,也是为了扬名。戴云溪也是如此,但他每次回到无极宫,都会将外面新鲜好玩的事儿讲给华歆,对她依旧很是回护。
在华歆眼中,戴云溪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玩最有趣最无所不能的一个人。
“有一次,我新得了一条珍珠链子,却不小心将它掉进了冰湖里,那是南海里的珍珠,无极宫在极北,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我看着它滑下去,伸手去抓,却已经迟了。那时我还很是不懂事,为了这条珍珠链子大哭大闹,谁来哄我也没有用。”
“大师兄看见了我,笑话我没出息,丢了一条手链,也值得哭成这样。可是第二天我醒来,那珍珠链子就搁在我的枕头边。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大师兄潜进冰湖,把珍珠捞了上来。”
“那冰湖中的寒气非同小可,大师兄的经脉被寒气浸染,极是煎熬,可他却从没有向我提起。”
“而那条珍珠链子,唉,我戴着它,不过一个月便不再那么喜欢了,随手扔在首饰盒中,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华歆说到这里,泪光闪烁。
“掌门师伯要大师兄来学宫参选,可大师兄其实对修炼得道没有什么兴趣,一心要遍览世间山川美景,做个快活自由的人,但他最终还是来了,只是再也没有回去。”
谢苏的手放在匣上,微微一动。
“他死在了秘境试炼中,”华歆低头望着手中那只木头小鹰,“大师兄的手很巧,从前修炼之余,他会随手雕一些小东西送给我们,我跟天羽小的时候,常常为了大师兄互相吃醋。来学宫之前,他说要雕一只小鹰给我。”
华歆的手指慢慢抚摸着木头小鹰。
“喏,你看,他确实给我雕了,只是还没有雕完……”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一滴眼泪落下,渗入小鹰的翎羽之中。
谢苏不知道此刻是否该安慰华歆,又觉得华歆仿佛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她说这些话,只是因为她自己想说。
换了别人,而不是谢苏在这里,她一样是要说的。
所以,他此时只安静听着,不要出声就好。
过得片刻,华歆抬起头来,脸上泪痕宛然,只是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谢苏将石台上的匣子合起,推至华歆手边。
华歆轻声道谢,却是将那柄短刀和木头小鹰贴身放好,又伸手拿起了匣子。
洞顶漏下来的天光已经所剩无几,想来外面快要入夜,洞中愈加昏暗。
华歆拿出一张引火符,一片昏昧中,忽然发觉背后有一道寒气逼近。
她来不及转身,只听“铮”的一声,一道雪亮剑光向着她袭来。
华歆微微一怔,立刻矮身下去,腿上伤口痛楚钻心,顿时失去力气,掉下了石台。
谢苏出剑如此之快,那锋锐剑气几乎贴着她的面颊而过,跟那道寒气相接。
最后一丝天光也落了下去,洞中陷入一片纯然的黑暗,华歆只能通过声音分辨谢苏此时的方位。
风声骤起,是谢苏的身形太快。接着是几道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像是用指甲刮过铁片。
黑暗中炸开一道金铁断裂的异响,又像是有东西落入水中。
华歆自怀中拿出引火符,指尖释放灵力。
一道火焰燃烧出光影,将大半个山洞照亮。
谢苏侧身对着她,手中的长剑竟然已经断了,断裂处数道森然的指痕,触目惊心。
被折断的另一半剑刃落入水中,火光映亮水面,恰好能看到那剑刃缓缓沉入水下,再深处,就看不到了。
华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那……那是个人吗?”
她看向谢苏,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你,你受伤了!”
谢苏的白衣之上有星点红痕,他转过脸来的时候,令华歆心头一震。
谢苏的眉上被划出一道又长又薄的伤口,鲜血沁出,缓缓流过他的面颊。
方才在黑暗之中,那道寒气之中裹挟了什么物事,竟以锐利手爪直接将他手中长剑折断。
谢苏只觉额上一凉又一热,尚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却先血流遮眼。
他伸手拭去面上的血,听到华歆的声音都好似变调。
“无妨。”
谢苏的神色淡淡,声音都很淡,只是专注地感受周边气息的流动变化,握着短剑的手腕微微松弛下来,却是为了再次出剑的时候能够更快。
到底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能挡住那怪物一击,已经十分不易。
华歆惊魂未定,环顾四周,又引燃了一只引火符,将山洞之内照得亮如白昼。
水面上平静无波,华歆握紧了手中的长鞭,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唯恐哪块嶙峋怪石之后会突然扑出来一个影子。
“方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看清楚了吗?”
谢苏缓缓摇头,寒气袭来的瞬间,山洞恰好陷入黑暗,之后挥出的那一剑,是凭借直觉多些。
华歆心中大骇,谢苏的修为如何,早在数月之前,她就已经见识过了。
瞬息之间就能折断他的剑,又在他额上留下伤口的,该是何等恐怖的怪物?
而一击之后,那怪物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诡异非常,或许此时此刻,那怪物就隐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窥伺。
“洞中有亮光,那怪物再来袭击,便很容易被我们察觉到。”
华歆本已经惊骇至极,但听着谢苏声音平稳,也慢慢镇定下来,当即就要再燃烧两枚引火符,却被谢苏制止,让她省着点用。
华歆看着谢苏手中的断剑,忽然想到石洞那边还有一柄剑。
此时危急,华歆腿上伤痛也只能强忍,带着谢苏走向于玉成的尸首。
“你还是先用这个人的剑吧。”
华歆心知二人之中,谢苏才是更强的战力,弯腰为他解下于玉成的长剑,却见谢苏接剑之后站在于玉成尸首一侧,像是想要将他带走。
华歆一愣,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谢苏声音平静:“带上他,先离开这。”
华歆几乎有些被他弄糊涂了,问道:“洞中的玉简你不要了?”
谢苏不再答话,手下动作未停。
华歆有些犹豫,因为若是将于玉成的尸体留在这里,就跟他们并不相干,出得秘境,只要他们不提起,谁也不会知道。可若是要将于玉成的尸体带出去,就要花上许多口舌解释。
引火符熊熊燃烧,洞中火光明灭。
华歆伸手想再拿出一张引火符,却不经意触到了那只戴云溪未雕完的小鹰。
想到大师兄被秘境困死,这许多年后,自己才机缘巧合找到他的遗物,华歆终是不忍,拿出了一只乾坤袋,将于玉成的尸骨装了进去。
她腿脚不便,乾坤袋又是认主的,谢苏无法操纵,仍需她施展灵力扩开袋口。
于玉成苍白的脸就在她的面前,华歆不由闭了闭眼,只觉周围光亮一瞬间暗淡下来,心道不好,她竟忘了续上新一张引火符。
火光颤抖了一下,便即熄灭,四周重回黑暗之中。
华歆又是害怕,又是慌乱,摸出了引火符,只是手上颤抖,连长鞭也几乎要脱手而去。
手中的引火符却被人稳稳接过,华歆知是谢苏,心下稍定。
火光再次亮起的时刻,从洞顶的缺口处一前一后掉下来两个人。

先掉下来的那人后背着地,发出“砰”一声,显然摔得极重。
他还未来得及坐起,第二个人跟着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洞中顿时响起一声大叫。
那个后掉下来的人被他这么一垫,却是周身无碍,没有伤着半分,只是神色似乎有些迷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听得身下一声哀嚎,他好似才发觉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是个活人,立刻站起道歉,声音之中带着几丝慌乱。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
他一身白衣,虽然形容有些狼狈,谢苏却还是认出了这是丛靖雪。
被他垫在身下的人却是贺兰月,此时躺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咳嗽了几声,怒道:“你看着轻飘飘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重!我都快吐血了!”
贺兰月这话说得直截了当,丛靖雪更是大感窘迫,低声道歉,伸出手想将贺兰月拉起来。
贺兰月却是揉着肚子,大声道:“要是个姑娘拿我当了人肉垫子,那也就算了,你——”
他仰倒在地,双目一转,忽然看到了巨石边的谢苏和华歆,手撑地面跳了起来,惊喜道:“谢苏,你怎么也在这?”
华歆又燃起一张引火符,将洞中照得如同白昼。
四人的影子交错映在岩壁上,均是被拉长如同巨人一般。
谢苏道:“先把你的刀拿出来。”
贺兰月不假思索抽出长刀,刀身上映着灼灼火光,那一点亮光收束在刀刃之上,是吹毛断发的锋利。
“怎么了?”贺兰月问道。
“洞中有东西,不知道是兽类还是什么精魅,有些棘手。”谢苏的目光落在水边的断剑之上,“它的爪子很锋利,能够折断刀剑。”
贺兰月这时也看到谢苏眉上细长一道伤口,和他身上的斑斑血迹,神色郑重了一些,问道:“你受伤了?是那怪物伤的?”
“嗯。”
丛靖雪跟谢苏对视一眼,不需要他提醒,自然也将长剑抽出。
虽是兵器,又是昆仑山历任掌门曾佩过的宝剑,但璇玑剑之上却毫无寻常刀剑的凶悍之气,反而剑光如水,大有上善若水,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的气韵。
四人站在一起,都着意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谢苏将方才黑暗之中,那怪物一击折断他的长剑之事简略道出,贺兰月眉毛一扬,已经在琢磨那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手爪如此锋利,倒是难对付得很。
丛靖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撤出去。”
谢苏点头,贺兰月和丛靖雪掉进洞中之前,他已经打算离开此处。
或因同样拨响七根琴弦,二人虽然此前并未一起说过话,这时却像是有一种默契,都察觉这洞中怪物有些邪异,局面大为不利。
只是提到如何离开这山洞,几人的意见却并不一致。
按谢苏的想法,当然是御剑从洞顶的缺口处离开最为快捷。但贺兰月和丛靖雪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贺兰月道:“我拿到玉简之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准备一觉睡到明天秘境大门打开,但是那个卷轴上忽然有一股力道牵扯,就像我们进入秘境时那样。那股力道拽着我一头栽了下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掉进了这个洞里。”
他看向站在一边的丛靖雪,问道:“你呢?是不是也一样?”
丛靖雪点头道:“我与你差不多,卷轴之上有牵引之力,在瞬息间就可以将人带往原本相距很远的地方。”
两人均是察觉卷轴有异,又同时被卷轴之力牵引至此,一前一后掉入洞中。
贺兰月只察觉到被卷轴牵引的感觉与进入秘境时极其相似,丛靖雪却是在落下的时候发觉洞口处有个阵法,他们是从那个阵法中掉出来的。
此时不知洞顶缺口的外面,阵法是否消散,若是御剑而出,又再进入阵中,便有些麻烦。
他们显然是被人设计好了送来此地,只不知道背后那个人是谁。
而谢苏和华歆虽然各自都是机缘巧合进入这个山洞,此时看来,那或许也不是巧合了。
仿佛天幕之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丝线将他们汇聚于此。
而这山洞之中,偏偏有一个极凶险的怪物。
那怪物手爪锋利,能以指甲抓断长剑,本已经很难对付。
可是更令人心中不安的则是引火符燃起之时,那怪物竟好似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洞中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如此神出鬼没,实在难以防御。
谢苏低头,看到华歆一手握着长鞭,另一只手却是重重掐在自己腿上,便低声问道:“你的腿还能走吗?”
华歆咬牙道:“能。”
谢苏却道:“若是你已经伤得走不了,我就带你出去,若是你伤得不重,我便当你跟得上我们,不会为你考虑太多。”
丛靖雪闻言,看了谢苏一眼。
这话是实话,只是华歆毕竟是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孩子,受的伤也要重一些,对她多些照顾自是理所应当。
但女孩儿家面皮薄,若是换了丛靖雪,是决计不会将这话说出口的。
可是谢苏神色平淡,语气寻常,极是磊落,并无责怪华歆拖后腿的意思,而是将华歆当成同伴,认真衡量她的实力。
华歆连站立亦是勉强,虽可行走,但痛楚甚重,想要走快一些也是不能。
先前对谢苏那样回答,是她本性要强,不想自己成了其他几人的包袱,此时听懂了谢苏的意思,也不敢再逞强,将实话道出。
贺兰月灿然一笑:“那我背你就是了。上来!”
他背对华歆,半蹲下来,绷起的肩背很是结实。华歆脸上微微一红,也知道此时危急,不再扭捏,攀住了贺兰月的肩膀。
华歆自知与其他三人相比,自己的修为最弱,又兼行走不便,并不能算作一个战力,便拿出了一叠引火符,引燃符纸为他们照亮,让他们不必为此分心。
这山洞之中,除了顶上那个缺口,就只谢苏进入山洞时走的那一条出路。
他走在最前,贺兰月背着华歆走在中间。
华歆燃起引火符时,那符纸便在贺兰月的脸边燃烧起来,继而被华歆的灵力牵引,飞向高处,如明灯一般。
贺兰月将脖子扭转,斜着眼睛望向火星,抗议道:“我的眉毛都要被你烫没了!要是两边都没了,那也就算了,如果只一边没有,那也太难看了……”
谢苏轻声道:“两边眉毛都没有,那也是很难看的。”
华歆扑哧一笑,没有言语,只是将又一张符纸拿出之后,离贺兰月的脸远了些。
丛靖雪握着璇玑剑断后,亦放出灵识查探周围气息的流动,听到前面几个人说话,也是微微一笑。
引火符的火光之下,洞中潭水波光不定,幽幽闪烁。
谢苏也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其他人离水边远了些,沿着石壁走向那条通道。
只是已经绕着潭水走了大半圈,谢苏却仍未找到那个入口。
贺兰月和丛靖雪不明就里,只是跟着谢苏绕圈子,华歆的神色却是凝重起来,只因她进入山洞的时候,也是从那条石道穿行而来,而此刻面前的岩壁中却连一条缝隙也没有。
直到走回石台处,他们才不得不承认,那条石道消失了。
贺兰月睁大了眼睛:“难道这山是活的?想打开石道就打开,想关上的时候,就一条缝也没有了?”
丛靖雪指尖释出一道灵力,将引火符指向高处。
洞中山壁湿滑,是常年流水渗下,将岩石浸润得如同墨玉,火光一照,显得更加幽黑。
谢苏心思最快,目光向上望去,面色一变。
洞顶那个缺口也消失了。
整个山洞形如一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将他们全数困在其中。
贺兰月背着华歆走了一大圈,却连呼吸也不见重了半分,抬头望着洞顶,大声道:“哎?洞呢?我们不就是从那个洞里掉下来的吗?”
几人身后,漆黑的水面之上,一道水线无声无息地靠近。

映在岩壁上的火光微微闪烁,继而暗淡下来,是一枚引火符熄灭了。
贺兰月忽然大叫道:“啊!你干什么?”
华歆伏在他背上,却好似已经陷入狂乱,不顾自己腿上受伤,奋力挣扎,双手掐在贺兰月肩上,连引火符也已经不能操控。
贺兰月被她掐得脸上变色,脑后忽然一沉,是华歆双臂乱舞,手肘直直地击打上来。
他眼前一黑,险些松手将华歆摔在地上,咬着牙稳住身形,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华歆更加奋力的挣扎,她口中呼喝不断,神色亦是极为惊惶。
“不要追我……啊!不要追我!”
她迷乱之中,一掌拍出,掌风之中带着灵力,贺兰月避之不及,几乎给她打中肩头,手上一松,华歆便掉了下来。
只见华歆扑倒在地,抬头望向前方,却是惊恐害怕到了极点,身子后仰,双手撑着地面,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她靠在岩壁边上,双手乱舞,努力扭头闪躲,好像眼前有什么极可怕的猛兽在追她一样。
贺兰月愤愤揉着肩上及后脑被华歆打中的地方,怒道:“你做什么打我?”
华歆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拼命蜷缩着身子往后躲。
贺兰月怒气冲冲,谢苏忽然拦了他一下。
“慢着。”
丛靖雪亦是垂目看着华歆,皱眉道:“她……她仿佛有些不对劲。”
只见华歆眼眸中满是惊恐之意,抬起双臂护在脸前。她挣动极为剧烈,连腿上伤口亦是迸开,鲜血缓缓渗出。
“别咬我,别咬我!啊!不要过来!”
华歆腿上伤口开裂,那痛楚倒好似令她更加迷乱,双手乱挥,拼命推拒,又是在地上摸到了从自己身上掉下的长鞭,紧紧攥住。
丛靖雪惊道:“不好!”
他伸手欲拦,又恐手上剑气伤了华歆,出手便慢了半分。
与此同时,谢苏身后的水潭中忽然涌起浪声,一道水幕掀起,直向众人当头扑下。
谢苏手腕一动,将于玉成的长剑挥出,剑气破空,将那道水幕斩碎,几如漫天大雨。
水流之下,谢苏双目一瞬不瞬,只因方才水幕之后,被他捕捉到一丝那妖物的气息。
这倾天水幕,不过声东击西之法,此时他们人多,那妖物要再行攻击,必将从薄弱处下手。
谢苏心神一凛,忽而想到华歆,未及转身,只闻身后破空之声袭来。
华歆手中长鞭挥出,那鞭上编织之时不知道绞进去了什么丝线,在引火符的光芒之下幽幽发光,又兼华歆陷入迷乱,周身灵气不加节制地放出,凝在鞭上全力一击。
丛靖雪的剑气来阻,却偏偏差了一刻。
一双手臂径直伸出,生生将那鞭梢拦在手心,猛力扼住,手背骨节紧绷,小臂之上肌肉鼓胀。
贺兰月一字一句道:“我决不再挨任何人的鞭子。”
他并非中原人,眼瞳本是略微带了一些茶褐色,只在火光下才有些明显,但此时那双眸子之中,却只有深沉的幽黑。
贺兰月身上气息煞人,好似猛兽,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如同冷铁一般。
他手中缓缓发力,然那鞭子也是宝物,柔韧异常,深深勒入贺兰月的掌心。
谢苏自与贺兰月相识以来,只见过他潇洒快意,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他心知贺兰月身上气息不对,便提高声音,将他的名字叫过数声。
但贺兰月显然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声响,只是冷冷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华歆,目光之中恨意深重,咬牙切齿,不知是把眼前的华歆当成了什么人。
丛靖雪也看出贺兰月不对劲,与谢苏对视一眼,忧心如焚。
只是瞬息之间,二人的心智便已迷失,若非丛靖雪的剑气阻隔,恐怕立刻就要拼杀起来。
而以华歆的修为,顷刻间就会被贺兰月扭断脖子。
“恐怕是那妖物有什么迷惑人心智的手段,只是不知他们是何时中招?”
丛靖雪伸手在腰间一拂,解下一枚随身的玉佩。
那玉佩在他手中,光辉莹然,灵气逸出,不绝如缕,只稍稍贴近,便觉得似有清风拂面。
丛靖雪解释道:“这灵玉能够护持心神,或许对他们有些效用。”
他手中掐诀,玉佩便放出光辉,将贺兰月和华歆二人笼在其中。
灵气浸润之下,华歆不再挣扎乱动,神色迷惘起来,而贺兰月的气息也好像松弛了一些。
丛靖雪所施展的,正是昆仑门中的术法,护持心神,清净入定。
三人之间,渐渐有气息流通往复,而那枚玉佩悬空停在三人中心,源源不绝淌出精纯的灵气。
谢苏没有耽搁,御剑升空,想借着火光找一找洞顶的破绽。
那洞中的怪物如果真有移山之力,只操纵山岩将他们几个碾碎就是,不必花这么多的心思,又是隐藏踪迹,又是迷惑贺兰月和华歆的神智,令他们自相残杀。
况且引火符不断燃烧,洞中却并未有气息窒滞,是一定有缺口与外面相通的。
谢苏觉得,洞顶缺口和那条进出的石道都还在,只是不知道妖物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看不见也找不着而已。
他御剑升空寻找岩壁上的破绽,丛靖雪一望便知,当下一面调和贺兰月和华歆身上的戾气,一面分心为谢苏燃起引火符。
论起修为深厚和运转灵力的精细入微,华歆当然无法与丛靖雪相比。
引火符在丛靖雪的操控之下,火光稳定明亮,无论谢苏身在哪里,都与他不远不近,将他视线所及之处全部照亮。
山岩之上不时有水渗下,在火光之中不断闪烁。
谢苏仔细甄别岩上缝隙,不时伸手触摸,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洞中那道剑影好像不见了。
他进洞之时,天光犹在,那道剑影便映在岩壁之上,便如真有一个人在高处挥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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