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文发表那天,苏钰躺上了手术台。
为苏钰进行手术的是军区医院最好的腺体外科主刀医生,郑语为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勇气站到苏钰的手术台前,他甚至没有办法走进手术室的观望台去观看手术过程。
苏钰被推进手术室前,郑语硬是给苏钰戴上了一枚戒指,苏钰看着那枚戒指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对郑语说。
手术开始后,郑语便一动不动地站在手术室的大门前再也没有移开半步,而顾淮和提尔则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着,一起等手术结束。
苏钰的父亲苏漠在手术开始整整四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苏漠来医院看望苏钰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来去匆匆,总是刚到医院没多久就离开,好几次甚至都没能等苏钰从昏睡中醒来,而跟苏钰说上话的次数更是连三次都不到。
在苏钰手术这天,苏漠同样是在开完一个会议后才来的医院,他从走廊的尽头出现时,一身端正的军装步履沉稳,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严肃的面容上也全然看不见他对自己儿子做手术的担忧或是紧张。
而顾淮见到苏漠,也只是如同普通军官见到上级军官那般起身向苏漠行了一个军礼,并没有开口跟苏漠说半个字。
提尔没有跟着顾淮一起起身,他瞪视着苏漠,对于这个五十多岁丝毫不关心对苏钰连半点应有的父爱之情都未曾表现出来的中年Alpha没有一点好感,哪怕是看在苏钰的面子上,他也无法对苏漠展示出所谓礼节上的敬意。
而苏漠显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他沉默地站在离手术室大门稍远一点的位置,健壮的身板挺直得如同在站军姿。
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的漫长,令每一个等待的人感受到了一种窒息般的痛苦。
自那天以后,提尔切身领会到,原来等待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
然而更令他感到难过的,是当手术室大门打开时,从里面走出来的主刀医生看到苏漠,神情沉重且遗憾地摇了摇头,在令人不愿相信的短暂静默过后,对面无表情的苏漠疲惫地说了声“抱歉”。
苏钰并没能熬过腺体切除手术,尽管拿出了最好的手术方案,尽管在手术最后主刀医生尽全力抢救,但苏钰最终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彼时距离丧尸病毒爆发,还有三年。
第四十五章 很有分寸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提尔都记得,当时郑语表情空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模样。
并没有崩溃痛哭,甚至连眼眶都没有湿润,就只是眼底通红地站着,一言不发,像一尊石像。
提尔没见过郑语哭,无论是在手术室外,还是后来在苏钰的葬礼上。
那个B级的Alpha,未曾在人前为苏钰流过一滴眼泪,只是默默替苏钰料理了身后事,在葬礼上为苏钰扶棺。
郑语没有跟苏漠说过半句话,当苏漠问他跟苏钰是什么关系时,郑语木然地看着苏漠,抱着那箱他收拾整理出来的苏钰的遗物,径直离开了苏钰一个人住了多年的寝室。
在苏钰的葬礼之后,提尔问顾淮:“要是我死了,你会哭么?”
顾淮沉默了一瞬,然后摸了摸他的腺体,回答他:“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提尔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也无法接受,顾淮死得比他早。
他想他是不会哭的,如果顾淮胆敢死在他前面,他一定会疯魔地要所有人给顾淮陪葬。
除了在床上被顾淮做到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湿掉,提尔几乎没有在其他时候流过眼泪,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苏钰死的时候也没有,尽管,那个时候他也会感觉到心里有刺痛感。
可他无法为苏钰流泪,每个人都会死,只是苏钰离开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早太多,他觉得难过,但并不想让这种难过的情绪泛滥。
无论他做什么,苏钰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他什么也不做,更不想哭。
很小的时候,他被关在那间小小的空无一物的观察室里时他就知道,哭是最没有用的行为,解决不了任何事,哪怕作为一种情绪的宣泄,也并不能让他觉得好受多少。
但也有过情绪崩溃的时候。
他只是情绪比常人淡漠,不代表他没有情绪,一旦情绪爆发,他其实会比平常人更痛苦。
所以当顾淮抱着他们的孩子对他说自己和孩子都跑不了时,他哭了。
在他意识到以前,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尽管不是在他身体里孕育成长,可只要想到那是他跟顾淮的孩子,他就很期待孩子睁开眼对他笑,他喜欢他跟顾淮的孩子;而他的Alpha,在他心里最强悍的存在,却在那天笑容无力地告诉他,自己腺体被动了手脚跑不掉了。
顾淮要他找到密钥和解毒剂再回去,可是当他掉下直升飞机时,他其实只感受到了铺天盖地将他吞噬的恐惧。
不知道顾淮是不是在骗他,不知道顾淮和孩子能不能等到他回去救他们,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找到真的密钥和解毒剂。
他从来没有那么茫然过,他并不害怕自己的死亡,他只害怕到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害死顾淮和他们的孩子的罪魁祸首。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提尔掀开被子坐起身,维塔斯和原赦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他最后还是没有把他跟顾淮的事告诉他们。
顾淮说过的,他们两个人的事,自己知道就好。
好几天没有活动筋骨,让提尔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想了想,还是下床穿好鞋子出了房间。
这是他被带到这个地方后,第一次离开房间。
长长的走廊上挂着昏暗的小灯,勉强能将走廊照亮,斑驳甚至有点渗水的墙壁则显示出这个地下防空洞从建好至今恐怕已经经过不短的年月。
走廊里很安静,隔一段距离有一个房间,只是房间门都关得紧紧的,并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
提尔的脚步声很轻,但因为走廊里过于寂静,所以还是让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这个地下防空洞虽然建造年月长,但相应的滤毒通风系统、微型摄像头等设置非常齐全,甚至还有核化自动报警控制的设置,能在检测到化学和核武器的攻击时自动停止风机,关闭阀门最大限度地保护内部人员;不过这些系统设置看起来要比防空洞本身的墙壁通道新很多,大抵是在丧尸病毒爆发后才重新改装建造。
走到一个交叉口,提尔还没决定好自己要往哪边去,眼角余光就看到其中一边有一道人影从拐角处窜出,飞快地疾冲向他,手中物件甚至还反出寒光。
不用多想都知道对方手里拿着匕首。
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可能是贴了阻隔贴的Alpha也可能是Beta。
提尔没有费心思去考虑对方的性征,他正觉得想要活动一下躺得僵硬的身体就有人送上门来,他也乐得跟个活人打上一架。
直冲向他面门的匕首被他侧身避开,一抬手就扣住对方手腕,提尔稍稍一带再起脚往对方小腿一扫就要将人放倒,但对方显然没那么弱,另一手迅速抓住提尔的肩膀用力一按,直接拿提尔借力撑住身体,双脚往墙上一蹬,凌空翻身挣脱提尔钳制他手腕的手,一落地便又挥刀向提尔腹间刺去。
双手一错,先是卡住对方小臂,进而干脆利落地夺刀,提尔面不改色地将匕首在掌心一转,刀锋对着自己,用刀柄狠狠击向对方胸膛心脏处,然后在对方被打得整个人往后倒退时又用空着的手抓住对方手臂一扯,自己迅速旋身一带,没给对方任何反击机会,一个过肩摔把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胸口被重击再被过肩摔,那人咳了好几声才捂住胸口在地上翻过身来,他涨红了一张脸,从下往上地瞪视着提尔,“啧”一声吐出一口唾沫,恶声恶气地说道:“把刀还给我!”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发现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提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青年被呛了一下,怒气冲冲道:“Alpha了不起啊!还给我!”
“有本事你自己抢回去。”提尔冷眼看着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又补充一句:“我是Omega。”
青年刚要动手,冷不防听到提尔说自己是Omega,顿时愣住:“你是Omega?”
狐疑地把提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青年摇头:“我不信,Omega才不会像你这样有肌肉会格斗。”
“所以Vitas其实是Alpha吗。”提尔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对青年这种死板的认知嗤之以鼻。
青年再次被提尔的话噎住,半天才憋出一句:“Vitas跟普通Omega不一样,他是天选之子!”
提尔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并没有因为青年这种中二又可笑的发言而产生任何变化,仅仅是那双狐狸眼中又再流露出了一丝惯常的不耐烦。
他只是想让这个青年跟他好好打一架罢了,并不想听对维塔斯的吹捧。
虽然青年也打不过他,但好歹也能让他动一动。
“你想要匕首就自己来抢,别那么多废话。”提尔并没有太多的耐性跟青年在这里闲聊,他脾气本来就不大好,现在更是比过去要糟上好几倍,他内心的焦躁不安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累积至峰值,现在终于进入了R国,他已经被彻底消耗殆尽的耐心让他急躁得只想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密钥和解毒剂然后赶回亚盟国。
顾淮现在怎么样,他一点也不清楚,只能透过腺体来感知顾淮还活着的事实。
而他们的孩子,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他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顾淮至少还能从他时不时闹出的动静获知他还好好活着的讯息,可他却根本无从得知顾淮和他们孩子的情况,不是没有试过逼问那些追捕他的人,可是那些人只是根据任务指示来将他抓回去,能说出来的只有顾淮上了军事法庭指证他并被撤销军人身份收回一切荣誉这些他早就知道,也是最初就公开试图引诱他回去的消息,至于在那之后顾淮被带去了哪儿,是在军事监狱还是被关在其他什么地方,具体到底怎么样了,那些人都一无所知。
没有时间了,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他迟一天找到密钥和解毒剂,顾淮就更多一分生命危险,当初如果不是顾淮交待,他根本不会拖这么久才来R国。
越积越重的负面情绪只有在杀丧尸的时候才能得到宣泄,然而这几天他一直躺在床上养伤,闷得久了情绪便不可避免的又开始变得糟糕起来,本来离开房间也只是想找个地方锻炼一下,顺便也熟悉一下这个志愿军据点,只不过既然现在青年先来招惹他,他当然也不介意拿青年当临时发泄对象。
匕首在手中转了好几下,提尔看着完全经不起挑衅横眉竖目又朝自己挥起拳头的青年想道:虽说答应加入志愿军,但他跟这里的人说白了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言不合起冲突是很正常的事,况且他下手一向很有分寸,最多也就打断个手或脚,不会闹出人命的。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提尔当成临时发泄对象,又或者说是临时沙包的青年,让提尔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彻底激怒,顾不上细想提尔到底是什么人,青年满脑子只剩下要把提尔打趴下夺回对他来说重要至极的匕首这一个念头,怒吼一声便挥拳扑向提尔。
提尔想,他大概并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如果,正常人的定义是平静的生活,拥有一份安稳的职业,然后和自己的Alpha结合生下孩子,组成家庭虽然平凡且碌碌无为但至少不会有大风大浪时刻游走在死亡边缘。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作为实验体无论是在哪个基地,他都在争斗,与其他实验体争斗,与Alpha争斗,成为特种兵与任务对象战斗,再之后便是与丧尸战斗,逃离亚盟国为了救自己的Alpha和孩子而持续战斗。
对他来说,战斗和杀戮才是正常。
倘若没有顾淮,他不会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不会跟身边那么多人产生联系,不会学会在乎,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情绪。
可是顾淮是真实存在的,贯穿了他活到现在为止大半的生命和年月,他学会了顾淮教给他的一切,不再只是一个情感淡漠的实验体,他活得像个人了。
所以他也更不能忍受,顾淮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要他的Alpha,还有他们的孩子,都好好地在他身边。
当他想要的都实现不了,废墟一样的世界和现实便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让他半点都不想压抑自己日渐暴走的情绪。
他的腺体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被他的Alpha咬过了,也已经太久没有闻到过他Alpha的信息素,这让他出手的分寸不再像过去那样把握准确。
在发现青年比想象中要能打一点后,提尔出手也明显比最开始要更重一些。
于是,当维塔斯赶到时,青年被自己那把匕首划得周身都是血口,而提尔正准备要将青年的手折断。
整个地道里,都是Omega焦灼的烈焰信息素。
维塔斯想都没想就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试图去安抚提尔。
同时也出手阻止提尔,双手抓握住提尔手臂,要他放开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青年。
狭长的狐狸眼泛着红,因情绪激动所导致,提尔厉目看向维塔斯,下一瞬匕首刀锋已经架在了维塔斯喉结下。
“冷静点,把无辜的人打伤对你并没有好处。”维塔斯并没有跟提尔动手的打算,他只是要阻止提尔继续施暴。
提尔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维塔斯说的话。
好处?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对他产生任何好处么?顾淮不在他身边,任何所谓的好处都不会让他觉得好。
这样麻木地想着,提尔刚要发力把维塔斯甩到一边,便又听到维塔斯语速飞快地对他说道:“你不是想要找到密钥和解毒剂么,等你完全恢复了,我们就出发去核心军事基地!”
提尔的动作顿住,他没有问维塔斯怎么知道的,既然他同意加入志愿军,那么原赦也就没必要替他隐瞒,而且他也已经不想再拖下去,即使没有别人告诉维塔斯,他也会直接跟维塔斯摊牌。
但他还是不喜欢维塔斯说的那句话。
“先动手的不是我。”提尔像是冷静下来,冷冷地瞟向青年,“所以他算不上无辜。”
“好,是我的错。你也发现了吧,他不是R国人,就是一个逃难的,恰巧被我救了就加入了我的志愿军。”维塔斯按住提尔的手,青年蜷缩在地上,是真的已经爬不起来了,他一眼青年又继续跟提尔解释:“他没受过正规训练,行事也有点莽撞,你加入的事我还没跟所有人公布,他大概是突然见到生面孔在地道里乱走又听说我前几天救了几个Alpha雇佣兵才会对你出手。”
“他对你这么崇拜,却轻易对你救下的人出手,你觉得这说得过去么?”提尔向来就不是个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脚还踩在青年身上,道:“他一出手就朝我挥刀,可比大多数逃难的人身手都要好。”
维塔斯有些头痛地听到青年被踩得又发出了一声痛哼,虽然没征得本人同意,但也只能跟提尔坦言:“他情况有点特殊,虽然本身是个Beta,但原本有个Omega弟弟,逃难的路上碰到了雇佣兵,本来那些雇佣兵不管他们兄弟俩也就罢了,偏偏他弟弟生得好看被那些雇佣兵瞧上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吧。我救下他的时候,他弟弟人已经没了,他就弟弟一个亲人,难免性格就变得有点偏激,对Alpha雇佣兵都抱有很强的敌意,而你看起来又不太像普通的Omega,所以他才会产生误会一上来就对你动手。”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而在末世里,人性恶的部分更会被无限放大。
不是没有善,只是比起善,丑陋的恶往往会随着灾难一起疯狂蔓延,因为得不到相应的惩罚而更加肆无忌惮。
在这样的环境中,最先被吞噬伤害的,总是力量太过渺小的弱者。
提尔在过去一年的逃亡中,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恶行,他有时候会出手相助,有时候则无暇顾及,他很清楚知道,即便自己能救一次也救不了第二第三次,他不可能永远在弱者需要时出现去保护他们。
在提尔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拯救他人的执念,只是顾淮说过,希望他能活得更像一个人,所以他试着在死亡的阴影下向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伸出手,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忙。
因为,他也希望自己做的这些有朝一日能成为救下顾淮和他们孩子的福报与力量。
他没有信仰,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或是佛主的存在,可是为了顾淮和他们的孩子,他什么都愿意去尝试去努力去相信。
收回踩在青年身上的脚,提尔神色间不再那么冷然,道:“实力不够,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都是误会,回头我会让他跟你道歉的。”维塔斯见提尔松了劲,这才放手将自己的信息素收起来。
正打算将青年扶起,却见提尔蹲下身,把匕首塞回青年手里,对青年说道:“还你。我真的是Omega,不信你自己问Vitas。”
青年已经很久没被人修理得这么惨过,身上都是刀伤一边肩膀还脱臼了,他咬紧牙关瞪提尔,却听到维塔斯在一旁对他说道:“科戈,他是Omega特种兵,不要再闹。”
居然真的是Omega吗?可是,Omega怎么可能当特种兵?
科戈震惊又错愕,反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提尔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顺手替他把脱臼的肩膀推回去,科戈猝不及防又是一下剧痛,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被提尔嫌弃道:“脱臼而已,叫这么惨。你要真想把Alpha打趴下,就别这么娘兮兮的。”
“我才不娘!”科戈被提尔修理这一顿,自信心多少被打击,他本来以为自己努力跟着志愿军训练那么久,已经很能打了,也跟志愿军一起出去杀过丧尸,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一个Omega轻易摁在地上摩擦。
看穿科戈倍感挫败的内心想法,维塔斯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道:“你也不用想太多,Tyr可是S级的Omega,又是绝无仅有的特种兵,连Alpha都打不过他,你这么冲动跟他动手,被修理是很正常的事。”
稍稍查看一下科戈的伤口,维塔斯对提尔说道:“你跟我一起去找医生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呗。”
“我为什么要?”提尔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可不认为自己要对科戈的伤负责。
“我有话要跟你说,为了你家Alpha,多少配合我一下。”维塔斯半拖半抱地扶着科戈,笑眯眯地对提尔说道:“你的Alpha是顾淮,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还有你们的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这些相关情报,我都有哦。”
提尔原本已经缓和的神色在维塔斯这几句话间,再次变得阴沉,就连眼神都覆上了杀气。
维塔斯知道他的Alpha是顾淮,这并不让提尔感到意外,毕竟他作为唯一的Omega特种兵,早在多国联合行动时,就从来没有隐瞒过他已经被顾淮标记的事实,加上又有原赦这个参加过联合行动的前特种兵,维塔斯就算不派人去查,光是问原赦也能问出这件事来。
真正让提尔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的,是维塔斯提到他跟顾淮的孩子。
本身他和顾淮有孩子这件事就从未向外公开过,完全是亚盟国内部机要,可维塔斯居然知道,甚至还说连顾淮和孩子现在的情况都已经掌握,这已经触及到他作为一个特种兵的那根敏锐神经。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亚盟国的事?”提尔迅速就跟维塔斯拉开了距离,并仔细感知周遭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人。
相比较提尔的警惕,维塔斯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耸耸肩说道:“我说过了啊,我是志愿军首领。我们既然要合作,我把你的背景查清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你查得太清楚了,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查到的情报。”提尔想到他给自己腺体注射的药物,眼底顿时掠过寒光。
太轻忽大意了,他不应该因为维塔斯把他从丧尸的围堵中救出来就这么容易接受之前的说辞,甚至让维塔斯直接在他腺体上注射药物。
能查到一个大国的机密情报,又怎么可能只是区区志愿军首领。
恐怕,这支志愿军本身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且,刚刚维塔斯放出的信息素让他百分百确定,维塔斯跟他一样,都是S级的Omega。
某些之前就感受到的违和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昏黄的灯光下,提尔看着跟自己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的少年Omega首领,缓声道:“Vitas,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第三代基因实验体。”
空气仿佛有了几秒的停滞。
即便是没有腺体的科戈都能感知到,两个Omega之间流动着的不寻常气息以及令人从精神和生理上都感受到不适的某种压迫。
信息素的较量大多数时候都只发生在Alpha之间,Omega之间因为信息素作用与导向不同,正常情况下不会有用信息素较量这种事发生。
然而很显然,那说的是一般的Omega。
提尔跟维塔斯,两个最高量级的特殊Omega,在提尔说出那句话后,同时将信息素再一次放出,并带着攻击的意识与情绪袭向对方。
维塔斯的信息素,是薄荷味。
在攻击姿态下的薄荷信息素,凌冽辛辣呛人,在空气中凝成了无数根看不见的冰针,铺天盖地地袭向提尔。
火焰信息素在拥有者多年的战斗中已形成一套战斗模式,一层抵挡在提尔身前如同盾牌,另一波更为滚烫灼热的信息素则张牙舞爪如同火龙般冲向维塔斯。
两股信息素在空中碰撞,互不相让,空气加速消耗,不到两分钟,地道里就响起了信息素浓度过高的警报。
维塔斯平日里随和的眼神在此刻也显露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锐利,他直直地与提尔对视,清亮的少年音略微变沉:“有些话,或许更适合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提尔扬眉,他是第一次遇到能跟自己用信息素对冲的Omega,浑身的血液都因为遇到对手而沸腾,只是他现在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并不是最佳状态,而且他还在对方的地盘上,的确也并不是最佳的拼斗时机。
没有立即就将信息素收起来,提尔目光转向已经快要昏过去的科戈,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会跟我说实话么?”
维塔斯不带笑意地笑着,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也许会,也许不会。”
提尔面上仍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随着警报声越来越急促,地道里传来多人正朝他们这边跑来的脚步声,提尔对于这个地下防空洞的构造还不熟悉,心知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的自己,哪怕再能打,在这种完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贸然动手不仅胜算极低,能不能及时夺回原始基因样本和抑制剂再顺利逃脱都是问题,更何况还要考虑逃脱之后该怎么办以及所要面临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