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只要是个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选择现在撕破脸。
况且,维塔斯手上还可能握有他亟待知道的消息情报,所以,无论他现在对于自己被人拿捏在掌中这件事有多不爽,都只能先按捺下来。
高浓度的信息素开始缓缓退散。
维塔斯始终都是游刃有余的姿态,在提尔停止信息素攻击后,他也自然而然地回收信息素。
于是当手底下的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维塔斯正扶着意识半失的科戈等他们,而那名被他们救回来的Omega则双手抱臂依靠在墙上,满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漠然。
一身刀伤还在流血的科戈让赶来的人都变了脸色,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脸不善的外来者,并以防备的姿态将手放到了别在腰后的武器上。
提尔虽然长得好看,但多年的特种兵生涯令他身上透出仿佛与生俱来般的狠戾杀戮气息,而近这一年多失去Alpha的逃亡生涯,更是让他身上时刻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雾霾。
在自己的地盘里看到同伴受伤,让他们很难不对这个浑身上下都显露出危险气息的Omega产生敌意。
只不过维塔斯显然没有要让提尔跟自己的志愿军形成对立关系的打算,他低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语调平静地解释道:“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邀请了一个特种兵加入我们,虽然现在时机不太合适,但我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Tyr,跟我一样是Omega。刚刚Tyr有事想要与我商量所以从房间里出来找我,恰好碰上了科戈,科戈因为突然见到生面孔又误以为Tyr是Alpha,所以直接就对Tyr动手了。Tyr突遭攻击出于自我防卫难免下手重了点,现在误会已经解开,希望大家不要有其他想法。”
科戈的事志愿军里大多数人都清楚,既是科戈先对别人动手,他们自然也无法苛责提尔什么,毕竟人家那都是正当防卫,至于是否属于防卫过当另说,更何况维塔斯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许跟新加入的这个Omega特种兵过不去,众人也不会不识趣当面反对维塔斯。
尽管略有些尴尬和犹豫,众人还是默默收回各自按在武器上的手,然后两人上前去把科戈从维塔斯手中扶走带去找医生处理伤口。
“都散了吧,除了Tyr另外还有三名Alpha佣兵加入我们,过两天我会再正式介绍大家认识。”维塔斯拍拍手,跟还盯着提尔来回打量的众人说完,走到提尔面前,大方道:“到我房里聊怎么样?”
原本眼帘半垂的提尔闻言抬眼看维塔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要跟我聊还是打算将我悄悄灭口。”
维塔斯双手一摊,道:“以你的能力,就算是我,要将你悄悄灭口也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你不至于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吧。”
“几、乎。”提尔重重咬字,十分不快地瞪着维塔斯,看似已然放松下来的肌肉以及神经实际上仍处在高度紧绷当中。
像他这样从小就在群狼环伺中长大的人,对周遭的环境和人总有种野兽般的直觉,而他对维塔斯,从第一面开始就本能的觉察到不寻常,还有一种强烈的相斥感。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维塔斯的的确确在实际交手前就已经让他产生被威胁的危机感。
而现在,维塔斯是第三代基因实验体这一点,更让他打从心底对维塔斯感到抗拒,因为他知道实验体永远是一代比一代出色。
正如他作为第二代实验体,就是研究人员在修复了第一代实验体的基因缺陷,对基因和DNA进行选择和编程的基础上诞生的。
基因编辑技术,最初开始于基因疗法CRISPR-Cas9系统,通过DNA剪接技术治疗疾病。更进一步,通过基因组和CRISPR基因编辑技术,可以改变生物性状。
而所谓的基因编辑,主要通过人工核酸酶实现对基因组的特定基因序列的敲除、插入或精确修饰的基因工程技术。除了CRISPR-Cas9外,还有锌指核酸酶 (Zinc finger nucleases; ZFNs) 技术和转录激活因子样效应物核酸酶 (transcription activator-like (TAL) effector nucleases; TALENs) 技术。
但无论基因工程技术如何发展,对人类基因进行编辑,在最开始都是被道德伦理组织和科学界强烈反对并禁止的事。
然而,总有人会去打开那个潘多拉的盒子,而盒子一旦被打开,便很难再被合上。
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因为核武器对生物以及环境带来大范围的影响造成多种生物异变,也说不清到底是进化还是异化,人类演变出Alpha和Omega的性征,也从那时候起,对人类基因进行编辑不再是禁忌。
道德观念的转变是漫长的,但被打破也是极其容易的,当亚盟国与其他几个联盟国签订协议共同推进的基因强化实验时,并不是没有遭到世界各国各领域以及科学界多位科学家的强烈谴责抨击,然而最终,基因实验基地还是建成了,在长达数十年的反复研究和实验后,第一代实验体诞生,而在第一代实验体都全部死亡后,不过几年,第二代实验体便被陆续培育诞生。
而现在,大多数顺利长大成人的第二代实验体都还活着,竟然就已经出现了第三代。
这意味着第二代身上可能存在的缺陷,研究人员已经重新进行了基因修复编辑,而他们这些实验体只要长过了十二岁便基本培育成功,而维塔斯已经接近成人,又已经接受了Alpha的终身标记,说明他作为实验体是稳定且足够强大的。
如果提尔是最强的Omega特种兵,那么维塔斯,只会比他更强而绝不会比他弱。
对现在孤立无援的提尔来说,如若维塔斯不是朋友而是敌人,那便意味着他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维塔斯的房间并没有比提尔这几日住的房间条件好多少,只是相对而言要更大一点,空间被一分为二,一边放床一边则放着书桌电脑、投屏还有一台提尔说不出名字来的仪器。
提尔跟在维塔斯身后进的房间,进去后只在门边靠墙站着,冷眼看维塔斯仿佛真的对他毫无防备般几步走到床边大字型躺下。
薄唇抿了两下,提尔咬了一下自己下唇瓣上的死皮,皱眉道:“顾淮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还有我儿子,他……还,还活着吗?”
他记得很清楚,他跟顾淮的儿子还那么小,从人造子宫里抱出来的时候,他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一用力抱紧,就会伤到怀里甚至没比一只奶猫大多少的婴儿。
顾淮说他们儿子太小了,发育不完全,器官和免疫系统都未长好,在末世这样极端的恶劣环境下,熬不过半天就会感染死亡。
在跌下直升飞机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的儿子,那时小小的婴儿在顾淮臂弯里,从头到尾都在发青,从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害怕,怕那就是他见到的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怕等他赶回去时顾淮会跟他说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他是那么的恐惧,以至于不安时刻都扎根心中折磨着他。
维塔斯从床上又坐起身,踢掉脚上的鞋子后盘腿坐在了床上,然后用手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提尔好半晌,他没有半点刻意要让提尔痛苦或是难受的意思,也收起了之前那种笑嘻嘻不太正经的模样,神色认真地回答道:“顾淮和你们的儿子都还活着,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危险,你暂时可以放心。另外,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绝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关于这点,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基因编辑技术真实存在。
第四十八章 复仇者
提尔靠在墙上,因房间里暂时只开了一盏灯不算太明亮的关系,他靠在门口的位置,大片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就连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都仿佛被割裂成黑白两面。
狭长的狐狸眼,眼瞳里几乎没有光彩,眼神极淡,收敛着情绪落在维塔斯脸上。
短暂的静默不知为何显得极漫长,等提尔再开口时,维塔斯莫名地有种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的错觉。
“我凭什么相信你。”提尔说道,声线冷且喑哑,“我学到过的最大一个教训,就是不应该相信任何人。”
维塔斯对于提尔的话并不觉得意外,也不生气,只是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腺体示意:“你应该跟顾淮互相标记过,能感应到他是不是还活着,很清楚我没有骗你。而且,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提尔一动不动地抱着双臂,在与维塔斯的对视中持续沉默。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他都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不管给他希望的是什么人,他都只能抓住那个不知真假虚实的希望。
手背隐隐有青筋暴起,提尔眉心微动,道:“你说我儿子还活着,口说无凭,有证据么?”
无法轻易就相信维塔斯,尽管别无选择,提尔也要维塔斯证明自己说的话,毕竟,他想要救顾淮和儿子的前提,是必须先保证自己能活着。
若是再像从前那样被人利用,连自己能否好好活下去都无法保证,那也太傻了。
人只有活着,那些想做的事才有意义。
提尔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维塔斯自不会拒绝,他在床上摸索两下,找到遥控器,然后按下按钮把投屏打开,屏幕上便显示出维塔斯离开房间前在看的情报资料。
第一张便是顾淮在看护室里,正站在监控显示屏前查看数据,而看护室的巨大培育仓里,小小的婴儿泡在药液中,蜷缩起来的身躯上还贴着检测片,发育未完全的腺体上也插着一根极细的输液管。
传输回来的数据不算清晰,但足以让提尔认出自己的Alpha和孩子。
依靠墙壁的身体动了一下,提尔克制住自己想要过去屏幕前细看的冲动,目光却已经无法从屏幕上移开。
顾淮瘦了,瘦了很多,穿着白大褂都感觉身形削薄,没有过去那种力量感。
但至少还全须全尾,提尔要求不多,只要顾淮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就够了,作为特种兵,他知道太多折磨人的手段也看过太多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得上支零破碎的人,他的Alpha那么骄傲,若是真的被折磨成一个再也不能战斗的废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薄唇动了动,提尔又再问道:“我儿子,为什么看起来还那么小?”
遥控器在膝盖上轻敲两下,维塔斯说道:“你跟顾淮的儿子还未培育完全就被强行取出人造子宫,导致现在进入了停止发育的沉睡状态,过去这一年多是依靠顾淮的信息素才能活着。”
提尔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在维塔斯说完话后瞬间变得更为苍白,他眸色阴黯下来,却没有再询问更多情况,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或者说你的Alpha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渗透进亚盟国取得这样的情报?”
维塔斯将遥控器拿在手中把玩,没有回答提尔的问题却露出了然的笑容反问道:“你难道不想问,我要你加入志愿军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到底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吗?”
“你刚刚并没有承诺会告诉我实话,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痛快点,别再浪费时间绕圈子,你直接告诉我,我的满腹疑问你能回答哪些,开门见山总比我们互相怀疑拉扯来得更有效率。”提尔一向就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对话与行径,在他看来与其不断相互试探,还不如把能说的都摆到明面上来,干脆利落地讲清楚,能合作就继续搭个伙,不能就别再废话直接一拍两散,不然撕破脸大开杀戒也可以。
“你这行事作风,还真是跟传说中的一样,对事就喜欢速战速决,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维塔斯点点头,又按了一下遥控器按键,转换了屏幕画面。
“我只是讨厌麻烦。”提尔哼声,然后看到屏幕上投出来的是完整的基地构造图分析。
“你想要的,是密钥和解毒剂,正好,我也要攻破核心军事基地,那里面还在进行人体基因实验和腺体实验,我们都是实验体,你应该很清楚,实验体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维塔斯说道。
实验体的存在,大多都是人形兵器,一个国家如果想要制造出大量的人形兵器,其目的和野心不言而喻。
只是,提尔眉间皱褶渐深,他跟原赦三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遇到了接受过腺体强化的追杀者,显然R国做此类实验由来已久,他要去核心军事基地是为了密钥和解毒剂,如果可以,他也想调查顾淮为什么会被植入R国的纳米腺体装置,亚盟国和R国之间显然是有交易的,他要知道,顾淮是从什么时候起被牵涉其中。
“你为什么要攻破核心军事基地,总不可能是为了解救里面那些被拿来做实验的人吧?”提尔又问。
维塔斯身上有太多谜团,以至于他做任何决定,都让提尔产生更多的疑问。
“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好奇宝宝。”维塔斯多少对提尔这种刨根问底的态度感到无奈,他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核心基地里不仅有你想要的东西,也有我想要的,并且我要控制核心军事基地以此牵制R国的首脑,毕竟,要打仗总得要有兵和武器,最重要的基地都被我一锅端了,之后谈判的砝码自然也不一样。”
“既然是核心军事基地,里面又在进行重要实验,必然有重兵把守,你确定你的志愿军能将基地彻底攻破控制?”提尔并不清楚维塔斯的志愿军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在末世里集结起一支能媲美正统军队的队伍绝非易事,更何况以维塔斯第三代实验体的身份,如果所属国是R国,R国的掌权者也不可能放任维塔斯在外为非作歹。
“原本是只有一半把握,但现在我不是有你了么,你可比其他人都要靠谱多了,何况你想要去核心军事基地时,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吗?”维塔斯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对提尔的问题显得丝毫也不在意。
提尔差点就想要给维塔斯翻个白眼,“我是打算东西到手就跑,跟你计划的攻破和控制有本质区别。”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维塔斯摆摆手,又再弯眼笑道:“我的Alpha现在正在外面搞事情,我只能自己找盟军,这不你都自己送上门了,我当然要赶紧抓住。至于我的志愿军,你以为志愿军都是由什么人组成的?”
“就是一些接受过基础训练当过警察之类职务的平民和雇佣兵?”提尔也不确定,毕竟在他的理解里,志愿军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是一支正规军队,能招揽来的人就更不可能跟正规军人比拟。
“虽然的确有一部分志愿军是普通人和雇佣兵,但……”维塔斯将屏幕内容再次进行切换,画面顿时切入成训练室的监控画面,看着监控中正在认真训练的士兵,维塔斯口气突然就变得有些森然:“我的志愿军,主力都是接受过各种实验,跟我一起逃脱出来或是在丧尸病毒正式爆发国家系统崩溃时被我从各个不同基地中解救出来的基因实验及腺体实验受害者。”
下地赤脚踩在地面上,维塔斯解开自己的上衣纽扣脱去外套,然后再脱下内里的紧身衣,露出少年韧瘦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的上身来。
他走到提尔面前,让提尔近距离地看清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手术痕迹。
比提尔的脸色更加苍白的躯体,愈合良好的伤疤藏在皮肤的纹理中,作为实验体理应有着比常人更优秀的愈合能力,却还是留下这样多的伤疤,令人难以想象他到底接受过多少实验手术,受到过怎样的摧残。
尽管是外国人,但维塔斯的长相并不像提尔那般俊美,五官轮廓也不算特别深,反倒有少许的钝感,双眼偏圆,鼻梁虽高却鼻头圆润,下巴偏短令他的脸型看起来显出幼态的可爱,也因此,维塔斯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更偏向亲和力十足的无害少年,而不像一个志愿军首领。
然而,维塔斯此刻面上所展露的笑容却跟提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笑容都不一样,嘴角的弧度冰冷,笑容显得很轻透出一股隐隐的阴森,他咧嘴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对提尔说道:“你可比我幸运多了,只被顾淮一个Alpha上过吧。可是我,在被我的Alpha终身标记前,不知道被多少Alpha上过,我还试过发情期时跟一群Alpha关在一起,可惜呀,他们都压不住我的信息素,不过是临时标记就受不了,不是腺体崩坏就是神经崩溃精神错乱。你以为做第三代实验体是什么好事吗?我接受的基因实验远比你多,第三代实验体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要不是遇到我的Alpha,兴许我也早就疯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提尔并不对维塔斯的话感到多难以置信,他只是有些困惑,像维塔斯这样的实验体竟还能钟情于一个Alpha。
他见过太多在实验中迷失自我彻底被欲望支配的Omega实验体,跟Alpha实验体比起来,他们Omega被迫接受的实验要更多也更变态,因为人类演变出Omega性征,拥有发情期和生殖腔太过特殊,研究人员一直都在用Omega做实验,对Omega的基因和腺体进行反复的分析和测试。
Omega是能孕育生命的母体,Beta虽然也可以,但产下高量级的Alpha和Omega的概率偏低,因此Omega一直都是既被看不起又无法被取代的存在。
“Tyr,我的目的是要向那些折磨过我的人复仇,而我的Alpha想要的是终结各国无止境的基因实验和腺体实验,因为我们都对人体实验痛恨到极致,如果可以,我们都宁愿自己没有被制造出来,所以才会有志愿军的诞生。”维塔斯终于对提尔说出了此前未曾坦白的事实,“你明白了么,所谓志愿军,其实只是一群复仇者。”
防空洞里最大的一个收容室被改造成了训练室。
提尔跟着维塔斯进去后,第一次见到了维塔斯口中的志愿军的队员。
有Alpha也有Beta,维塔斯带着提尔进入训练室没有引起他们的关心,每一个人都专注在自己训练上。
格斗术对练、器械体能训练还有佩戴VR头盔模拟场景进行射击反应训练,整个训练室里除了肉搏声和器械发出的声响,没有其他声音。
没有人聊天,也没有人因为疲惫而停止训练。
毕竟,一旦离开防空洞到外面跟丧尸或是其他人类敌人进行战斗时,他们都不会因为你累了就停止攻击放你一马。
所有人都有一个默认的共识,那就是无论手里有没有武器,只要还能动,就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维塔斯把提尔带到了训练室最里面的观察室里。
观察室是另外划分出来的房间,维塔斯和几名大队长中队长在制定作战计划时,会在观察室里看着队员的训练情况,根据每个人的数据决定如何分配任务和组建小分队。
提尔跟在维塔斯身后穿过训练室时,留意到正在训练的这些队员,无论是Alpha还是Beta,后颈上都留有大小不一的伤疤。
正如维塔斯所言,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经接受过腺体实验。
他想起了那个腺体被炸毁死亡的暗杀者。
“这些人,如果都接受过腺体实验,应该也都被植入了微型检测器和纳米装置吧?”提尔并非要质疑维塔斯所说的话,只是他想知道,万一找不到密钥和解毒剂,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救顾淮。
维塔斯站在单向玻璃前,双臂在胸前交叉,审视的目光从训练中的队员身上一一掠过,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植入纳米装置,他们中大部分人,是在实验中途被我救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实验失败即将要被处理掉时被我救出,而纳米装置一般只会在实验成功后才植入。而据我所知,亚盟国和R国有联合实验,你的Alpha被植入装置,就说明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他都一定参与了实验,并且实验成功。”
提尔并没有跟维塔斯站的太靠近,也并不关心别人的训练情况,他习惯性地站到了房间的角落,背靠着墙壁,皱眉道:“他生来就是双腺体的顶级Alpha,还需要做什么实验?”
回头瞥一眼提尔,维塔斯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们也是生来就是顶级的Omega,实验基地的那些人,在我们身上做的实验还少么?”
提尔沉默下来,问题的答案太过清楚也太过残酷。
对于研究者和推动支持人体实验的人来说,实验是永无止境的。
因为那些人永远都能说出一大堆看似正确的道理,永远都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和人体实验基因实验辩解,可事实上,他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和私欲罢了。
“你觉得人体实验和基因实验是必要的吗?”维塔斯并不介意提尔的沉默,反而又再问了提尔一个问题。
提尔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维塔斯却不满意这个答案,“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还是不知道是否必要?”
“如果没有基因实验,就不会有我的诞生和存在,虽然你和你的Alpha并不想被制造出来,但我……”提尔停顿了一下,在维塔斯的注视中说道:“只要这个世界有顾淮,不管做实验体有多痛苦,我都还是想要被制造出来,因为我想遇到顾淮,想让他成为我的Alpha。”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提尔很认真地说道:“我没有你的Alpha那种理想和目标,也没有什么很崇高的追求,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所谓的伦理道德还有规则都是人制定出来的,为的是让社会这个系统能稳定运作,如果不谈系统,实际上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因为,即使没有这些道理和规则,生命以及地球也不会毁灭。而人,制定出这么多的规则,为了约束大多数人,又把大多数人困在一个框架里,告诉他们这是对的那是错的,久而久之,就让许多人都接受了这套规则,默认被束缚被打压被制度化。
“我本来就是掌握权力和金钱的人打破规则制度才会诞生的存在,要我全然否定这种突破,就等于是否定我的存在,而我想活着,所以我无法说实验是错的,即便我也因为不断的实验遭受到很多的痛苦。无论是什么实验,都没有必要与否的说法,因为一定会有人选择站在规则外去做这些实验,有人把实验视作进步的手段,也有人把实验视作非道德罪恶,对此我一直都是抱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我既不是主导者也不是受益者,只是一个实验产物,所以我只能回答你不知道。”
提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该算是一个实验品还是算是一个人。
在俗世的认定和规则中,人应当有人权,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他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始终在被监测,被测试,被用来做更多的实验,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