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忍住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滑落，悄无声息地在枕头上晕染出大片的深色。
“我的确，无法理解。所以，我也无法同情你。”顾淮说道，他别开眼，视线落在空气中虚无的某一点上，“我们都是没能成功反抗戴习维的失败者，或许在这点上，我们能互相理解。”
他想，戴斯是不需要他的同情的，因为同情无法给予戴斯任何帮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剩下的抑制剂也都顺利通过透析管打进戴斯的腺体里后，透析器也自动停止了运作。
将后颈腺体上的透析管拔掉，戴斯艰难地坐起，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竭力保持声线平稳地对顾淮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既然你挑这个时候来，就是知道我今天晚上需要做腺体透析，你总不会只是来跟我说刚刚那些话。”
他不知道顾淮是如何发现他的秘密，但顾淮会这样私下来找他，必然是要以此当做拿捏他的筹码跟他进行谈判。
“如果你是想要利用我这个秘密逼我放你和你跟提尔的孩子走，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戴习维虽然把特种部队交给了我，但并不代表整个军事基地的士兵都听我指挥，我也不会为了瞒住这个秘密就违抗戴习维的命令。”将被汗水湿透的长发整理好，戴斯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在床上坐直了身体说道：“我虽然活得不人不鬼，但还没到想自寻死路的地步。”
“我会带着我儿子一起从这里逃出去，但不是现在，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也不需要知道。”顾淮从怀中取出手帕递给戴斯，道：“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忙，也不难，给我微型装置器工程室以及医疗手术室各一天的使用权限。”
“就这样？”戴斯将信将疑地接过顾淮递来的手帕，“你要医疗手术室想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自己给自己切除腺体吧？”
“就这样。”顾淮下巴微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虽然不耐烦自己实验体的身份，但我也不太想成为下堂夫，为了能继续做我家提尔的Alpha，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自己的腺体。”
用顾淮的手帕擦拭了一下略显狼狈的脸庞，戴斯知道顾淮绝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打算，低头考虑仔细权衡良久，鉴于顾淮提出的要求实在算不上过分，也在他能力范围内，于是答应道：“好吧，我会找机会给你使用权限。”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多说一句：“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提尔，能拥有你这样的Alpha。”
“你羡慕的人应该是我，毕竟我拥有提尔，一个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Omega。”一提到自己千里之外的伴侣，顾淮总是会克制不住的隐隐显露出一种谁都不如他家提尔好的骄傲来，也只有这种时候，他身上的淡漠才会被稍稍弱化。
无视戴斯那一脸猝不及防又被塞一嘴狗粮的表情，顾淮清了清喉咙，道：“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人体实验的事。”
戴斯微微皱眉，道：“你是真的不打算让我休息了，是吗？”
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顾淮全无商量余地地回道：“不能，我时间紧迫。”
国际峰会的举办场所不在任何一个安全避难基地，而是在一架空中航母上进行，以此杜绝任何遭遇丧尸的可能。
在丧尸病毒爆发席卷全球以前，国际峰会一般会举办两天，旨在推动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之间就国际经济发展、货币政策和金融体系等重要问题，进行一系列开放的讨论和研究，目的是为了寻求各国之间的良好合作并促进国际金融稳定和经济的持续增长。
然而，在丧尸病毒将全球沦为末世地狱荒土的情况下，经济发展显然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人类要如何做才能在末世中活下去，清扫丧尸以及研发对丧尸病毒真正有效的疫苗，这些才是当前各国领导人都必须面对并合作解决的重要议题。
各国的领导人乘坐各自的飞机先后抵达在由M国提供目前最大的空中航母上降落，经过短暂的休整过后，峰会在航母上正式展开，尚存的十五个国家的领导人在会议室里围成一桌，却在激烈讨论整整两天后，仍未能讨论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各国的疫苗研发也都进展不一，无论是对平民的安置、资源的分配、又应该如何清扫越来越多甚至出现变异的丧尸还是何时才能研发出真正有用的抗丧尸病毒感染的疫苗，所有的这些实质亟待解决的问题，十五个国家的领导人各持己见，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在经历了又一天漫长的会议后，M国的首脑在警卫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位已经六十多岁的M国领导人，作为一个S级的Alpha，即便已经上了年纪，看起来仍然非常强壮，满头依旧茂密的金发，湛蓝的眼眸尽管不如年轻时清澈可目光却仍炯亮如炬，教人轻易不敢与其对视。
他在房门关闭后大步走向书桌，刚在书桌前坐下，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谁？”浑厚洪亮的一声询问，不带半点惧色反而透出浓浓的压迫感，Alpha那已生出斑点布满皱纹的右手握住藏在书桌底下的手枪，只要对方有任何不轨的行动，Alpha都会立即拔枪。
“倒也不用急着拔枪。”坐在房间另一隅沙发上的Alpha伸手一拉旁边立灯的开关，橘黄色的灯光瞬间将黑暗驱散，也照亮Alpha年轻的脸庞与熟悉的诡谲笑容，“尊敬的Mr. Hoover，我们这么久没见，难道不应该先好好叙一叙旧吗？”
“Fenrir。”缓缓松开握住手枪的右手，胡华双肩略微绷紧，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既严肃又古板，“我跟你，的确有很多事值得好好聊一下。”
没有问这个曾经隶属M国的前特种兵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登上航天母舰，胡华相当清楚，这个二代实验体Alpha拥有怎样可怕的能力，也知道如果对方想要现在就动手杀他，自己是绝没有拔枪的机会。
哪怕同样是S级，实验体总归还是要比自然人更强大，更何况对方还是在巅峰期的年纪，可他却已经年老。
“真荣幸Mr. Hoover还记得我的名字。”芬里尔拍拍手掌以示高兴，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落在胡华眼里，却是十二万分的碍眼以及嚣张，“想来Mr. Hoover应该也跟我一样，非常期待再见的这天。”
“你当年所做的事令人太过印象深刻，想要不记得你的名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胡华脸色阴沉，身上散发出迫人的威压，沉声道：“至于期待再见，虽然你并没有说错，但我想，我们双方的期待多少有点不一样。”
“那真是太可惜了！”芬里尔稍觉遗憾地说道，“毕竟当年Mr. Hoover在我离开后不惜跟亚盟国撕破脸也要对我那宝贵的弟弟进行审讯，只为了找出我的下落，并且多年来也一直在追查我的行踪，我本以为Mr. Hoover此刻见到我应该会很开心才是。”
“相信你应该知道，你对我来说也一直是非常宝贵的……士兵，我不愿意国家失去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跟亚盟国进行交涉，向你弟弟询问你的踪迹。”胡华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并不想轻易激怒早已完全不受控的二代实验体Alpha。
“我对Mr. Hoover来说如此重要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只不过……”芬里尔停下话头，与胡华对视的双眸眸光骤然冰冷，他歪一下脖子，半张脸便又陷入了立灯灯光未能照到的那片阴暗中，在足足停顿半分钟后芬里尔才继续说道：“我这人平生极度反感痛恨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有人背着我欺负我弟弟，可偏偏这艘航天母舰上除了Mr. Hoover还有其他人也干了这样的事，这让我感到相当的不舒服，若不将这笔账算清，我怕是将来死了都不得瞑目，所以虽然麻烦，我也还是决定亲自到这艘航天母舰上来，把我跟Mr. Hoover以及其他几位首脑之间的账好好清算干净，以免给自己留下一些不必要的遗憾。”
偌大的空中航母，每个首脑的房间外都有着大批的特种警卫。
胡华看着笑容乖张眼神阴戾的年轻Alpha，过了很久才再开口说道：“Fenrir，你弟弟也差不多是时候出现征兆了吧，二代实验体，说到底也不过是套上了项圈的猎犬，而猎犬的寿命，总是没有主人那么长。”
“谁知道呢，很多人还相信猎犬会认主，可Mr. Hoover口中的猎犬到底会不会认主，恐怕其他几位首脑也都对此持保留意见。”芬里尔从沙发上起身，随即看到书桌后的老人因紧张而使得身体越发僵硬起来，他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上，以闲聊的语气问道：“开了几天的会，Mr. Hoover可有注意到，哪国的首脑不对劲吗？”
因芬里尔走到书桌前，过近的距离以及芬里尔高大的身躯令胡华不得不抬起头才能跟他对视，已经刻上深刻皱纹的眉间显出更深的皱褶，不知是因芬里尔正在若无其事地释放信息素还是对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有所察觉警惕的关系，胡华感到一股明显的威胁感，令他无法像平日里一般耐心，对芬里尔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的，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有几笔旧账，我需要跟Mr. Hoover和其他几位首脑好好清算，至于这个清算的方式和手段……”芬里尔微微俯身，大片的阴影往胡华头顶压下，他看着胡华看起来仍然镇定的脸，缓声续道：“Mr. Hoover知道的，我一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上了年纪的Alpha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松开双手撑住桌面也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因上了年纪而不如年轻时那般挺拔，背脊被过往的岁月压得微弯，他定定地看着芬里尔，道：“如今是末世，是人类的生死存亡之际，你……”
“人类的生死存亡与我何干？”芬里尔打断胡华的话，满眼都是不屑，“你们这些人，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实验体当人看吗？既然如此，又凭什么要我们承担人类生死存亡的责任？”
胡华被芬里尔的话噎得一窒，低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才说道：“我承认，过去我作为一个领导人确实有考虑不周的情况，我可以为我之前的错误决定跟你道歉……”
“Mr. Hoover，你是因为上了年纪，所以判断力也下降了吗？”再次打断胡华的话，芬里尔发出深感荒唐的嘲笑声，不无讽刺地说道：“你轻飘飘地说几个字能顶个屁用？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道歉吗？底下的人捧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们一手制造出来的杀人机器，在我这里，没有讲理的余地，欠了债就用命来偿还。”
芬里尔无比直白的话让胡华僵住，两人僵持数十秒后，胡华才试图维持自己身为一国首脑的体面与威严，以镇静的声音说道：“Fenrir，我相信我们还有商量交涉的空间。”
伸手将书桌上的小台钟转向自己，芬里尔看一眼上面的时间，道：“只怕不能如Mr. Hoover所愿。时间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请Mr. Hoover好好享受一下这艘空中航母上的狂欢吧！”
激烈的拍门声响起，守在房间外的特种警卫兵们在房间外无比焦急地喊了起来：“President！ President！Please open the door！ We need to evacuate immediately！！”
胡华一凛，凌厉的目光瞪向芬里尔，厉声道：“What did you do？！”
芬里尔举起手，让胡华看到他手中的控制器，不等胡华伸手抢夺，芬里尔按下按钮，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房间一侧瞬间被炸开一个大洞，万丈高空之上的凛凛寒风随之灌进房间中，胡华更是被这一下震得又摔坐回椅子中。
“You will kno”芬里尔放肆大笑，门外的特种警卫们听到房间里传出爆炸声，当即选择拔枪破门而入，数名特种警卫兵冲进房间里时，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尖叫与怒吼还有不断响起的枪声甚至是手雷声，芬里尔已然走到了被炸开的洞口前，他笑看着胡华，在整个人从洞口向外倒出的同时，他无比愉悦地对胡华说道：“Enjoy your last party！”
推开自己身前的警卫，胡华不顾阻拦地冲到洞口，却只来得及看到芬里尔坠落后迅速被云层遮掩眨眼渺小的身影，在不断灌进房间的狂风中，胡华朝警卫大声吼道：“What happened？！”
“Zombies！”警卫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焦急与恐慌，回答道：“The presidents and guards of many countries have turned into zombies！！”
回头又往那早已不见芬里尔身影的云层看了一下，胡华那双湛蓝的眼珠子中浮现难以置信的震惊。
不是他最开始以为的谈判或简单的刺杀，为了报复与算账，芬里尔竟要把他们这些能决定人类存亡的国家首脑全都变成丧尸吗？！
亚盟国军事基地。
不管郑语如何规劝，顾淮都不愿暂缓手上的一切实验。
顾淮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是在跟时间赛跑，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加紧进行他手上的所有实验。
而其中一项尤为重要的实验，就是有关于他跟提尔的儿子，那停止发育无限期沉睡中的孩子，细胞基因迟迟无法稳定一定是有哪些他们没有发现的问题，他要找出来，只有找出问题所在才能救他们的孩子。
最初决定要逃跑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想要把孩子一起带走，当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腺体被动了手脚，而孩子还在人造子宫里，无论是月份还是发育情况来看，脱离人造子宫不见得能顺利活下去。
可是提尔不愿意丢下他们的孩子自己逃跑。
最后在提尔的坚持下，他不得已让提尔先去把孩子强行从人造子宫里抢出来。
他并没有怪过提尔的固执，也没有觉得是提尔分不清轻重任性行事，才让他们逃跑失败，他很清楚，在那种情况下，能让提尔顺利出逃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他也知道，提尔不会这样想，提尔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会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不肯听他的话，才让他跟孩子都没能逃掉。
实验室的大门被人打开，站在投屏前看程序运算模拟实验可能性的顾淮半回过身，看到郑语提着医疗箱走了进来。
“你没来拿药，只能我亲自过来了。”郑语在地下二层忙完后就去了医疗室，看记录发现顾淮又没有按时拿药，只好自己带上药亲自跑一趟，看到顾淮那形销骨立的身影，郑语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一天天的就知道折磨自己，不想活了趁早说，别浪费我的时间给你配药，你以为要调配出提尔信息素的仿造剂容易么？！”
他作为顾淮的医生，自然清楚顾淮的腺体已经受损到什么程度，包括那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为了缓解顾淮的痛苦，他费了老大的劲，才研制调配出跟提尔信息素味道成分相似程度达93%的信息素仿造剂，然后把仿造剂加入到顾淮的止痛药里，在顾淮的标记痛和其他病症发作时，多少能靠这信息素仿造剂欺骗一下顾淮的腺体和神经，以求达到最佳的安抚和止痛效果。
走到桌前坐下，顾淮摘下鼻梁上眼镜后说道：“有劳郑少校跑一趟。”
郑语瞅一眼顾淮鼻梁上被眼镜压出的印子，哼了一声才走过去坐下。
顾淮以前是不需要戴眼镜的，但在他从M国回来时，顾淮就已经在戴眼镜了，后来他主动申请当顾淮的主治医师，当然也就知道顾淮是因为腺体受损才引发身体各项机能的退化，这其中一项就包括了视力上的退化。
打开医疗箱，郑语先是挽起顾淮的衣袖给他消毒，然后才取出三管注射剂给顾淮进行注射。
打药的时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打完了药，郑语才突然说道：“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问我？”
顾淮原本闭上了双眼在闭目养神，听到郑语的话后才又睁开眼瞥视他，反问道：“问你什么？”
“就，那些事，我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获取的情报……”郑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目光往旁边乱瞟，道：“你为什么，都不问，你就不怕我害你么？”
“我问，你就会说么？”顾淮却像是根本就不在意，一手支着额又闭上了眼。
“唔……”郑语支吾了一下，说道：“肯定不能告诉你实话，至少，现在还不能。”
“既然如此，我何必问？”顾淮淡淡一句，对他来说，情报有用就够了，况且他也不是获取情报后不去确认就盲目相信，只要确认了情报是真的可以利用，那郑语是如何获取情报，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暂时都不在他在意的范围内。
这个基地里，如今谁不是各自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在互相利用，他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一一纠结或是过分在意别人的情报来源和目的，只要情报真实可用，其他的他都不会去管。
况且如果郑语真的要害他，就像郑语自己说的，没必要为了他跟周毅军叫板，没必要给他找来有提尔信息素的抑制剂帮他度过易感期，更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劲来替他配药。
不管郑语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确定，现在郑语不是他的敌人。
顾淮总是太过冷静平淡的态度让郑语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他郁闷地想要再说点什么，可还没开口，顾淮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先一步对他说道：“打完药就回去，我要休息。”
瞪住从刚刚开始就闭着眼跟他说话，一点都不尊重人的顾淮，郑语忿忿然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嘟囔道：“真不知道苏苏为什么就那么维护你！就你这性格，到底哪里好了，不知感恩，过河拆桥！要不是看在苏苏的面子上，我才不管你，谁要巴巴地上赶着为你劳心劳力地鞍前马后！”
听着郑语气愤不已的碎碎念，顾淮依旧不动如山地坐着，一直到郑语收拾完东西离开了实验室，他都没有再睁开眼跟郑语多说一句话。
没什么值得多说，郑语没必要跟他这个被监视的实验体有过多的牵扯，他也并没有完全的相信郑语。
况且他现在也是真的不想跟人说话，注射完药剂后，他强撑着做实验逼迫自己压下去的疲惫就罔顾他意志的占满身体每一个角落，他太累了，现在只想坐着稍微休息一下，给自己喘口气。
他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虚弱和无力展现给别人看的人，即便是面对提尔，他都更习惯把自己的脆弱和伤痛还有其他一切负面的情绪隐藏起来，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不掩饰自己对提尔的强烈需索，想要让提尔好好待在自己身边，已经是他对提尔能展现出来的最大依赖。
顾淮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浅眠的梦境中。
他梦见的，是很久之前，他跟提尔的孩子刚刚在人造子宫里长出小手小脚，有了小小人样的时候。
提尔自己就是在人造子宫里诞生的，按理当初也应该在基因实验基地里看到过很多次泡在人造子宫培养液里的婴儿。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那是自己跟他的孩子的缘故，提尔几乎每天都要拉着他去培育室里站在玻璃墙前去看人造子宫里的孩子。
“好小啊，顾淮，孩子还要多久才会真正长大可以从人造子宫里出来，他在里面会知道我们来看他吗？”提尔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趴在玻璃墙上，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努力缩短跟孩子之间的距离，他眼巴巴地看着人造子宫里的孩子，满脸都是期待。
“还要很久，他现在才三个月左右，最少还要六个月才能出来。”顾淮站在提尔身边，见提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人造子宫里的孩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不是不想生吗？”
提尔安静了几秒，然后才转过头，脸上露出一点腼腆的表情，对跟他一起时总是眉眼温柔的顾淮说道：“我想生的，我本来想在退役后，跟你要一个我们的孩子，Omega或Alpha都可以，Beta也很好……我们的孩子，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长得像你，就很好。”
“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自己去怀孕生孩子。”顾淮比谁都清楚，他的提尔向来都不喜欢被人当做那种被标记了就只知道围着自己的Alpha转，不论男女都一定要自己给Alpha生孩子的Omega。
“是觉得很奇怪，我也想象不出自己怀孕的样子。”提尔撇撇唇，有点苦恼地皱起脸，说道：“可是，我想多一个家人，就算是二代实验体，也是人啊，别人都不把实验体当人看，可我除了比其他Omega强点，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我也是个会呼吸会饿会要睡觉会受伤会痛也会死的人，我当然，也会想要有自己的家人。”
Alpha黑色的眼眸中映出Omega漂亮倔强又充满向往渴望的脸，顾淮静静地看着提尔良久，最后手臂一揽将人抱进自己怀里，低声答应道：“嗯，会有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有我和孩子当你的家人。”
——提尔，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一个很完整的家。
支着额头的手臂手腕处突然一阵酸软无力，顾淮整个人身体一倾，猛地从浅眠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心脏在胸腔间跳得飞快，顾淮用手肘撑在桌面上稳住身体，又恍惚了好几分钟后才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深吸一口气，脑中突然闪过一件长久以来被他忽略却极其重要的一件事，霍然转头看向还在运行计算中的电脑程序，终于找到了孩子细胞基因无法稳定下来的原因！
双向标记。
跟其他所有的AO标记都不一样，他跟提尔是彼此给对方都进行了终身标记的AO，就像他会无比需要提尔的信息素一样，他跟提尔的孩子当然也会需要提尔的信息素，所以只给孩子他一个人的信息素是不够的，要想让孩子的细胞基因稳定下来，就必须要给孩子提尔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会更。
第七十五章 腺体手术
戴斯在一周后将顾淮要求的微型装置器工程室以及医疗手术室各一天的使用权限日期安排妥当。
顾淮正在跟戴斯、核心基因实验项目总负责人以及郑语和其他几名研究人员在开会后便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了需要的东西，然后去微型装置器工程室。
那场会议开的不算愉快，总负责人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一向不在会议上出现，从来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连线参加会议，而依照顾淮的要求，戴斯跟总负责人提出增加人体实验的次数，并且由顾淮本人单独负责的对丧尸疫苗的研发也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为此，总负责人提出要利用最新研发的疫苗抗体，结合基因实验展开对Alpha以及Omega腺体的进一步人体实验。
为此，顾淮在会议上又跟总负责人吵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