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 by回南雀

作者:回南雀  录入:09-14

刘老师这话实在有些模棱两可,我双手撑在身后,忍不住追问道:“什么是灵活应变?”
刘老师顿了顿,道:“就是判断当下的情况和你自己的情况,你认为你能不能找到救援,他/她能不能等到救援。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见证人性的时候,珠峰上多少看着同伴死在眼前的,没办法,根本救不了,一人一个夏尔巴人都不行。氧气不够,死;跌倒爬不起来,死;高反身体吃不消,还是死。救人是拿你自己的命匀给对方,争取一起活下去的机会,但失败了就是双死。”
我一挑眉,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不管,自己大概率能活;管了,可能双活,也可能双死。是这意思吧?”
刘老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不说话了。
“还是看那个人是谁吧,陌生人就算了,亲人我肯定得救啊……”
“父母的话,就算我自己死了我也要救他们的。”
“也是这样说说,到了那种极端环境,说不定人的心态会变,救的变不救了,不救的变救了……”
短短时间内,其他人纷纷做出决断,给出了自己认为最妥当的答案。
我嗤笑一声,举高双手伸了个懒腰,道:“别人爱怎么牺牲怎么牺牲,但……我选‘不管’。”
身旁的人回头看过来,有些意外,又有些质疑。
我迎上摩川的目光,挑衅似的回瞪回去:“干什么?不当英雄犯法吗?”
他观察我半晌,淡淡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火堆:“不犯法。”
不犯法你看个屁!
我用眼刀攻击着他的后脑勺,嫌弃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说谎。”摩川的声音再次传过来,轻轻缓缓,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单纯地不解。
英雄果然不是好当的。
昏沉着醒来,视野一点点由模糊转为清晰,我指尖稍稍一动,床头就响起一阵刺耳的仪器嗡鸣声。
严初文和孙曼曼一见我醒了立马凑上来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柏胤,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烟,而伴随着呼吸,胸口每次都会泛起无法忽视的疼痛。
“渴,疼。”我言简意赅道。
孙曼曼赶紧去倒水给我,严初文则大概解释了我目前的身体情况。
我断了一根肋骨,但好在不严重,没有错位,只需要保守治疗就行,其它就是摔下山坡受的一些皮外伤。
就着吸管喝了半杯水,由于不自觉地胸腹用力,躺回去时,我脸都疼得扭曲了下。
“对不起啊哥,这次都是我害了你。”孙曼曼满脸的歉疚。
我有气无力地安慰她:“天气不好怎么能怪你呢。梁暮怎么样了?”
“她没事,现在在楼下病房挂水呢。”说到最后,孙曼曼红了眼眶,似乎仍然心有余悸,“我们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了,我给梁暮吸了一瓶氧气也不管用,她一直说疼,还发烧了,要不是救援人员来得及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接着,她和严初文你一言我一语,联合诉说了昨晚的惊心动魄。
由于天气变化实在太突然,团队里唯一剩下的层禄族向导当机立断选择下撤。
第四峰和第三峰之间有条岔路可以通往山下的村庄,徒步只要四小时。他们下得太急,下到一半才发现少了我们,但那会儿山上能见度已经只有四五米,连层禄族向导都不敢贸然上山,一群人商量之后便选择下山寻求当地援救。
“有三个夏人在南坡失踪了,两女一男,都很年轻。消息从瓦孝传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怕是你们那个团出事了,结果一打听,竟然就是你们。我急得不行,立刻就通知摩……”严初文明显地停顿了片刻,瞥了眼边上的孙曼曼,语调含糊地掠过了这段,“到了南坡山脚,我上不上去,只能等在下头干着急,你都不知道我一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
说到最后,他话语里带了丝哽咽,缓了半晌才继续道:“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曼曼她们才被护送下来。一下来曼曼就问你的情况,知道你还没消息,哭得差点厥过去。”
孙曼曼闻言眼眶瞬间又红了,眼泪一声招呼不打就掉了下来:“如果这次你有什么事,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哭得我都有点想哭了,要是就这样死了,想想确实好不值啊,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我抬起手,勾勾手指,让孙曼曼上前。
她抹着眼泪凑过来,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笑了笑,一掌落在她头顶,揉乱她的头发:“让你们担心了。”
曼曼又坐了会儿才下去陪梁暮,她一走,严初文将床边的椅子往前面拉了拉,凑近我道:“你这回,真是把摩川吓惨了。他一路送你到医院,确认你没有生命危险才回的棚葛。”
随后,他将方才那段掠过的细节又重新说与我听。
“我把你们三人在山上失联的事告诉摩川后,他当即就说要和我一起去瓦孝。到了那边,层禄人一下就认出了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然后他就说要跟救援队一起上山去找你们,你不知道,那些层禄人都要疯了,怎么也不肯让他上去,说一定是你们惹恼了山君才会有天罚。摩川就说他是山君的言官,沧澜雪山感觉到他的到来,一定就会平静下来……”
“不顾族人的反对,他一意孤行参与救援,从天黑找到天明,最后顺着你留下的记号才找到你。”
哦,对,我跟着小狗一边跑一边还用石头在地上做了标记,天黑可能看不见,但天一亮摩川就能发现。那还是我们一起上野外求生课学的。
“这次太险了……”我静静听完,不无后怕地道,“谁知道buff能叠这么满。”
严初文一愣,笑了:“还能开玩笑,说明你精神挺好。”
病房安静下来,他看着别处,逐渐魂游天外。
我身体还很疲倦,见他不说话了,闭上眼准备继续休息。
“那个……”
我刚凝集的一点睡意被打散,睁开眼,见他欲言又止,就是不说重点,忍不住催促:“说呀。”
严初文磨磨蹭蹭老半天才说:“摩川回去后,从棚葛的长阶下三步一叩首,一路磕头磕回的鹿王庙。”
“……什么!他为什么?”我一激动,差点要坐起来。
严初文连忙按住我:“他说他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要求山君原谅。”
那台阶有上千阶,三步一叩也得叩几百个头吧?他之前不是挺横吗,还朝山君乱发脾气,怎么转眼又怂了?
我又气又急:“他怎么样?”
“比你好。”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这骨折几时能痊愈?”我心中想要见到摩川的渴望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恨不得此时此刻插上翅膀飞到鹿王庙去。
躺在雪地里一晚上,够我把一辈子的事都想清楚了。
“医生说住十天左右医院就能出院了,之后主要就是静养。怎么,你有急事?”
“嗯,挺急的。”我一脸严肃。
“工作上的事?”严初文又问。
我看着他:“我急着……撬山君墙角。”
“……”严初文的表情都空白了。
“如果这次意外,真的是山君降下的怒火,那祂一次杀不死我,以后也别想弄死我。”我用最虚弱的语气,说最狠的话,“祂的老婆、孩子,总有一天都是我的。”
严初文回神一般猛地倒抽口凉气,举起双手捂住自己耳朵道:“我自动清空一分钟内的所有记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听到。”

第41章 我怕黑
可能是怕我们找他麻烦,黑风那家伙自我住院来就没出现过,孙曼曼说,对方甚至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把她气够呛。
在医院住到第五天时,五一结束,梁暮也出院了。原本两小姑娘还不肯走,说要等我出院一起回海城,我跟她们说我不回,出院了直接去严初文他们那儿养着,可能要住一两个月,她们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在病床上又躺五天,躺得身上都要长锈,到第十天,终于可以下地走路,我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手续。
“你这……会不会太勉强?”回棚葛路上,路颠得我肋骨都疼,严初文只好一再放慢速度,到后面直接就是龟速前进,“你脸都白了。”
我一手按着肋骨,一手抓着上方的把手,强忍着不适道:“没事,开快点吧,我能忍。”
严初文深知我心,闻言摇了摇头道:“开慢点摩川也飞不了,悠着点吧。”
下了车,热情的二钱便抱着我的腿扑上来,冲我狂吐舌头。一看到它,我就想到在雪山救我性命的那只黑白小狗。
恢复意识后,为了感谢救援队和小狗,我特地让严初文准备了十多个红包给到参与救援的人员和民宿老板,结果谁也不肯要,都说是应该的。没法儿,我只好叫严初文做了两面锦旗,一面送救援队,一面送民宿,另外还给小狗买了一箱罐罐奖赏。
“行了行了,你别扑了。”郭姝扯着项圈给二钱拎开了,完了关心地问我,“没事吧?”
我莞尔:“我倒也没有这么脆弱。”
我回到研究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涅鹏和昆宏屠便分别来探望了我。
“你真是命大啊小老弟。”听我说完雪山上的惊险一夜,涅鹏竖起大拇指,“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以后你就是个有福的。”
无可避免地,谈到摩川上山找我的事。涅鹏作为一名淳朴的少数民族,自然不会往歪了想,只以为我和摩川兄弟情深。
“三步一叩,就这么跟你说,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用不上这种祈愿方式,那一定是在对方看来特别大的事儿。你好了后,可要好好去谢谢频伽。”
他走后没多久,昆宏屠就来了,还给我送了袋花生。
我原样照着给涅鹏说的又说了遍,他听得津津有味,坐了两个小时都不走。
“频伽去找你那晚,我们这儿人也不知道,隔天一醒来发现神庙没开门,频伽不见了,都可紧张了。”昆宏屠边剥花生边说,“还是后来村长来说频伽没事,只是去了瓦孝,大家才散的。”
“再后来,大家知道他是去救人的,都在说果然是频伽,一去风雪就停了。”说到此处,他脸上隐隐透着骄傲,仿佛与有荣焉。
但很快,他又泄气下来:“大家其实还挺高兴的,结果频伽一回来就开始跟山君请罪,从神庙的最下头一路磕到了门口,磕了几百个头,头也破了。我阿妈回来跟我讲,眼睛都心疼红了。其实我想,山君肯为了频伽停下风雪,那一定是没在怪罪他的,他何必这样严格要求自己……”他突然停下,自知失言般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恼道,“哎呀,我在说什么,收回收回。”
我捏着昆宏屠给我的几粒花生米,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罐,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将一颗心腌渍入味,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血肉,都标记着摩川的名字。
昆宏屠走后,我盯着袋子里没剩几粒的花生,叫来严初文,请他帮我准备点水果。
“水果?”他不解道,“你要自己吃?”
我冲他笑笑:“摩川救了我,又替我受罚,我现在与他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怎么也要登门亲自向他道谢吧。”
严初文会意,二话不说出去了,半小时后,给我买回一袋苹果一袋枇杷。
吃过晚饭,我拎着两袋水果就要出门,郭姝看到颇为担心,对严初文道:“师哥,柏胤这都没好呢,爬那么长台阶行不行啊?不然你陪他一起?”
严初文只低头认真收拾桌子,看也不看我道:“没事儿,他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嘶……”我痛嘶着放下手里的水果,站台阶上慢慢等回血。
用走的都这么艰难,摩川三步一叩,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心煎熬着,身体也煎熬着,这些年的苦,怕是都在我这儿吃完了。
走两分钟歇一分钟,我就这么艰难地花了半个多小时挪到了神庙门口。
再次站在高耸庄严的大殿前,我的心境已截然不同,那些彷徨不定,那些忧虑迷惘,好像都随着生死一遭消散在了茫茫雪山中。
深吸一口气,我跨进殿门,坐于矮几后抄经的摩川听到声音看过来,一见我,明显地愣了下。
我举起手里的袋子示意:“登门道谢。”
“你已经好了?”他低头继续抄经,既没有赶我走,也没请我坐下。
“没啊,没好。”我将两袋水果放到一边,拉了个蒲团过来,盘腿坐到他面前,“才几步路,走得我疼死了。”
笔尖在纸上一颤,落下一枚不和谐的墨点,他蹙了蹙眉,跳过继续往下写。
“疼就早点回去休息。”
“我好不容易走上来的,才坐几分钟你就要赶我走?”我打量他的面庞,见他额头肌肤细腻,没有留下任何的疤痕,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这么好看的脸,留疤就太可惜了。
“那你自便。”摩川说完,不再理我,只专心致志抄经。
我托着下巴看他,眼睛、鼻子、双唇、下巴,还有那只握着笔、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看了几分钟,竟然完全不觉得无聊。
感觉可以看一辈子。
没来由地,就想到一本书。
【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以前读到这句话时,只觉得书里的老男人恶心。现在再品,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文字功底。轻描淡写间,便完美诠释了什么是无可救药的深度迷恋。
如果爱上洛丽塔,是亨伯特的罪孽。
那在庄严肃穆的神殿里意淫一位神官,就是我的罪孽。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静得只剩笔尖在纸上拖曳的轻微声响,以及经书不时的翻页声。
写完一页,摩川正要去翻书,我快他一步,手指落在经书上,替他翻了过去。
他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我,立刻烫到一样收回,终于不满地抬头看向我:“我自己能翻。”
我笑了笑,扫一眼边上的水果,道:“你要不要吃枇杷?我给你去洗。”
“不……”
我直接站起身:“那就苹果。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每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有话说,我拎着苹果就去了厨房。
哼着歌洗了个最大的苹果,我找出一把水果刀,将苹果切成小块,再雕成兔子的形状,最后在盘子里围成一圈。
看着一只只红耳朵的小兔子,我露出满意地微笑。虽然厨艺不行,但我这刀工还是可以的。
欣赏了阵自己的杰作,我每个抽屉都找过去,没找到牙签或者叉子一类的东西,只好放弃,就这么端着盘子回了大殿。
“你们这儿难道都不用牙签……”再次跨进大殿,矮几后不见摩川,我疑惑地放下盘子,没等去找人,就听到他房间方向传出人声。
“夏人也有好有坏,你不要总是对他们那么大成见……嗯,我知道……他们确实不太守规矩……”
猜测他应该是在打电话,我没有过去打扰,捏起一只小兔子,“咔嚓”咬掉了它的头。
又脆又甜,严初文买的这苹果质量不错。
低头看了看摩川正在抄的经书,发现他已经抄完了一整篇心经,只是在末尾还多出来了两行小字。
“愿我所念,远离盖缠……”读到一半,我已明了后面的内容。
愿我所念,远离盖缠,得无碍解脱;愿我所想,永除恶业,得无漏福德。
按捺着心中震动,我翻开一旁卷在一起,早已抄好的大卷经文,发现每每写完,最后摩川都会添上这么一句回向偈。
我以为摩川身为频伽,抄那样多的经文,积攒那样多的功德,是回给众生,回给族人,回给无上菩提的,谁想,他只是回给自己的所念所想。
虽然他的所念所想也可能是世界和平,人民安乐,但……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都是他替我攒的功德呢?
手指摩挲着纸张上的那句回向偈,我小心印上自己的双唇。
算了,哪怕不是为我一人的,我肯定也是在他所念所想之中,大差不差。
殿外忽然吹来一阵风,吹落了几上的一纸佛经。
我撑着矮几起身,敛气屏息地蹲下拾起那张纸,正要往回走,摩川从屋里出来了。
“被风吹掉了,我给你捡起来。”我提着纸道。
“不要乱碰我的东西。”他从我手中抽回那张纸,瞧着有些烦躁。
本来我是不打算深究了,但他这幅样子,实在让人很起逆反心,越不让碰,越想碰。
指尖轻点纸面,我问:“这个回向偈很特别,你自己想的?”
他手指紧了紧,捏着那张抄满经文的纸往旁边一避,绕开我回到矮几后:“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暗了下来,只剩供桌上的一排酥油灯还亮着。
棚葛又停电了。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我一下扑向摩川,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啊!好黑,好可怕……”我装腔拿调,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肩头。
摩川下意识要挣脱:“你做什么?”
我将他抱得更紧:“我怕黑。”
“你怕黑?”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真的怕黑,从雪山回来就开始怕了。我可是在雪上上待了整整一夜,那么黑,那么冷,”唇落在他的耳后,气息尽数喷吐其上,我也不算完全骗他,“要不是你找到我,我就死了……”
摩川猛地一颤,撇过脸,双手牢牢握住我的手腕,眼看就要把我掀开。
比力量,我这重伤未愈之躯肯定是比不过的,能比的也只有心机。
“哎呦,你撞到我伤口了!”我大声呼痛。
所有挣扎瞬间停止下来,握住我手腕的力量也在下一秒消去大半,摩川像是被我吓到了。
碰瓷成功,我再次收紧双臂。
“好黑啊摩川,我害怕。”我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做作嗓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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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

第42章 他不信我
怪不得正义总是光明的,而黑暗永远象征邪恶。昏暗的环境下,确实更能叫人放低道德标准,轻易地摒弃一些现代文明。
就像现在。别说七年前,就是七天前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做这种事。
摩川不敢再动:“柏胤,你先放开我。”
我:“可我害怕。”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一时谁也没再说话。
片刻后,摩川先忍不住:“那你别抱我的腰,这样我不好走路。”
尽管不舍,但我深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见好就收,还是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摩川调整了下自己被扯乱的衣襟,回身看向我,一脸被非礼后的烦躁。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手电筒。”他说完就要走,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胳膊。
“等等!”手往下滑,攥住他袖子一角,我作出惶恐的模样,“我和你一起去,这里太黑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静了静,没有拽回袖子,也没有说任何话,就这么“牵”着我往他那屋走去。
从抽屉里翻出强光手电,摩川打开开关,瞬间,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这东西挺厉害啊。”城市里很少用到这样的手电,我赞叹着,刚想拿过来研究研究,猛地想起自己“人设”,又赶紧缩回摩川的身后。
下一秒,那手电便被送到了我面前。
我看了看手电,又去看摩川,谨慎地没有接。
“你怎么给我了?”
“有了这个就不暗了,你拿着自己回去吧。”摩川说着又把手电往我方向递了递。
“……”
我一下按住自己的肋骨,发出各种奇怪的痛吟:“哎呦,刚刚你可能把我撞伤了,嘶我现在痛得直不起腰,自己走不了。”
我微微弯下腰,另一只手仍不忘攥紧摩川的袖子。
他收回手电,看了我片刻,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眼看他就要去打电话,我咬了咬牙,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回来:“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你搀着我,送我回去就行。”
“送你回去?”他视线落在我抓着他的那只手上,嘴上虽然是疑问句,可身体却没有拒绝的迹象。
“不然……”我舔了舔上颚,轻声建议,“我不回去也行。”
他一个眼刀射过来,危险异常,大有我再胡言乱语就要将我乱棍赶出神庙的架势。
我忙笑道:“我开玩笑的。”
锁了殿门,最终,摩川还是选择亲自送我回研究院。
棚葛晚上本来就没什么灯光,碰上停电就越加暗了,所幸摩川的强光手电跟小型探照灯似的,往下一照,整个长阶都亮了,足足能照出去几百米。
这样强劲的灯光下,我实在说不出怕黑的话,只能将话题引向别处。
“之前说要送你的‘神之羽’,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说不送就不送了吗?”瞥一眼他胸口的串珠,又是那条青玉的,他好像很喜欢,看他戴过好几次了。
要是“神之羽”还在,这会儿就应该是它戴在摩川的身上了。
“那是你的东西,你有权送给任何人,也有权不送。”摩川看着脚下,并没有对这个话题有过多的反应。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以前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了,或者没那么喜欢我了,所以对我送的东西也不放在心上,现在我确定他在乎我在乎到连言官的身份都能暂时忘却,那这件事唯一解释就是——他不认为“神之羽”是我专门为他设计的,只以为它是我随手送他的一个小玩意儿。
“我没有想送给别人,我就是想送给你。它被我的前经纪人私自卖了,卖给了一位富商的女儿。为了这件事,我跟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她带走了大半个工作室的人,还让我支付了一大笔回购股份的钱。”顿了顿,我稍稍卖了下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皇家蓝的蓝宝石没有了,绝地武士尖晶石没有了,金绿猫眼也没有了,我的宝石柜现在空空荡荡,比二钱吃饭的碗都要干净。
哦,不对,还是有剩下的,那颗五十克拉的红尖晶,我最后也没舍得卖它。
手电默默照着前路,摩川用一种颇为嫌弃的语气道:“你们夏人,竟然连自己人都坑?”
他尽管受了许多年夏人的文化熏陶,但到底都是在象牙塔里,没有出过社会。成为频伽后,见识的黑暗也多为落后带来的愚昧,真正人性里的卑劣与凉薄,以他的身份接触不到,这里也没有。
“可不是吗,专门背刺自己人。”我继续卖惨,“我跟她在国外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交情,我拿她当朋友,她拿我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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