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医生抬起头,看向伊燃,辨认了半天才辨认出来,“你是伊燃?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搞成这样?”
医生让伊燃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打开医药箱,熟练地开始清理伤口上药。
伊燃脸颊上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医生用棉球轻轻擦拭,他连连吸气,泪眼婆娑地看向陆槿。
然而陆槿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着手里的资料,压根没有注意他。
林月:“你真的决定了?”
陆槿点了头,并没回答。他总是话很少,但是一旦他做了决定,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好吧。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我可以尽全力帮你。我是无所谓了。我已经被家族当做了弃子,二十年,我拼命读书、考试、出国留学,二十年,我到过一百多个国家,曾经我以为我已经摆脱这个林姓了,可无论我多么努力,到最后也还是逃脱不了被家族抛弃的命运。”
陆槿捏着资料页的手指一顿,但并没有把视线从纸上移开,只是说:“命运的开端从来都不由我们决定。但结果却不是。”
“……我曾经也很相信这句话,直到我亲眼看到自己还算信任的家人,亲手把我交到顾震山手中,毁掉我曾经为自己的人生争取的一切……”林月低头,表情隐藏在黑色的卷发形成的阴影中。
“——就因为我是女性吗?”林月看向陆槿,她的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只是带着不解,以及一点微末的决绝。
“当然不是!”伊燃忽然插话,他激动地站起来,“都是平等的人,凭什么他们这么对你!我妈妈就特别想要一个女孩!”
医生拽住他,重新把棉球按在他脸上,伊燃疼得抽噎了一声。
陆槿合上手里的资料,静静地看着林月。
“我的学生曾经也这样问过我。但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林月看着他,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那种天然的沉静,就好像只是这么对视着,就可以感受到如同雪山一般的洁净清冷。
“在种族中,和你同类的其他个体普遍都被驯化的时候,想要挣脱既定的命运,你的确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林月眨了一下眼。
“这很不公平,但这是你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唯一的血路。命运已经给了你开端,剩下的全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这不公平。”林月喃喃。
“确实不公。但如果一生都被困在起始点,那才是真正的悲剧。如果有人困住了你,就应该请他离开。”
“……”林月眨着眼,她似乎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陆槿说完这些良久,屋子里都没人说话。
直到林月忽然笑了一下:“陆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顾少爷这么喜欢你了。”
伊燃:“???”
陆槿神色微微一动,但还是看着手里的资料纸页,没有看她。
“对于我们这种,一生都陷在命运起始点里拼命挣扎的人来说,你就像是颗救命稻草,难怪他抓着你不肯放。”
陆槿:“我救得了命,救不了命运。”
伊燃:“等等……我……陆哥……”
林月看向他,这才和他搭话:“你是伊燃?我看了你们的节目,顾总很欣赏你啊。”
“不是,我……”伊燃舌头打结,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你是想问顾总和他的关系吧。”林月拿过一张纸,用没插针的那只手递给伊燃,伊燃接过来,那是一份半年前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单。
“样本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可能性为99.9%”
伊燃呆立在当场。
林月笑的有些苍白,“所以,你喜欢的人不是陆槿,是顾家真正的大少爷;而现在和你当情敌的,是顾熙阳。”
“……好了。”陆槿打断她的话。
“怎么,不承认顾熙阳喜欢你?”林月来自女人对感情的直觉敏感到可怕的地步,她一下就看出了陆槿在意的点。
“……没有。”陆槿淡淡答。
“顾熙阳和我一样,我们本质上都是一种人。他对你的感情,我已经有所感同身受。”林月笑起来。
陆槿转头看着她。
林月:“你是在担忧他和你的身份?”
“……”
“如果你了解顾家,就该知道,你和他的感情在顾家,算是……很单纯了。”
“我和他之间不存在感情。”陆槿的表情冷淡,说完这句话,伊燃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显得非常紧张。
“不存在吗。”林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笑,“那就好。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顾家提出的条件,那我们就是正式的未婚夫妻。如果你和顾熙阳不存在感情,那你能向我证明你的心没有乱过吗?”
林月坐直身子,掀开被子的一脚,坐在了床边把双腿垂了下去,她靠近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一直拿着几页无关紧要的电影剧本,甚至都没有翻过几页的陆槿。
陆槿没有躲闪,他定定地看着林月抓住自己雪白的衬衫,领夹上的金色一闪,在林月的眼睛里反射出碎暗的光。
她舒卷的长发落在陆槿肩上,咫尺距离,陆槿的呼吸依旧缓慢,毫无波澜,眼瞳甚至都没动过一下。
“如果你对顾熙阳没有感情,那就不要躲开……”林月的声音很轻,陆槿鼻尖嗅到了一丝属于女性身上独有的清甜气味,双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在相接之前,陆槿主动侧过了头,避开了接触。
林月笑了笑。坐回了床上。
“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此理所应当的亲密关系,你都不肯接受,为什么和他做得到?他还是你的弟弟。”林月笑着看向陆槿,似乎看破了一切。
陆槿沉默下来,似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手指继续翻动手里的资料。
这是康曜送来的电影剧本。康曜作为顾家企业旗下有名的高管,当然也收到了邀请函,她在来的时候,得知了陆槿也来了,就把电影剧本给送了进来,这还是佣人给他刚拿进来不久的。
伊燃坐在陆槿旁边,扯住他的袖子,眼泪汪汪地趁空档赶紧表白:“陆哥……我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我都会喜欢你……”
陆槿有些受不了这个恋爱脑的表情,他尽力专注剧本不去听他的话。
伊燃还在自顾自说着:“我知道,如果和顾总竞争,我是没有胜算的……我就知道!陆哥这么好,迟早所有人都会爱上你!我呜呜呜……我这样的人又算什么!但我还是不会放弃的,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打我,骂我,赶我走!我都不会放弃!”
“高中的时候,学校那些高年级的男生每天都欺负我,我只能一直被人辱骂,甚至每天放学都会挨打,他们脱我的衣服,让我在操场跑圈……那时候我爸爸的家具厂出了资金问题,奶奶又得了尿毒症需要很多钱,妈妈的火锅店因为缺少人手每天都忙到直不起腰,我那时候时常在想,我这么差劲的人生,干脆一死了之好了……直到你和陆男姐出现,才救了我!陆男姐给我带吃的,你每天放学都把我送到家门口才自己回去!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每天放学都要经过的那条河里了……”
伊燃狠狠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让本就已经很脏的T恤衫更面目全非:“是你告诉我,要永远朝前走,一切都会变好的,是你告诉我,我长得漂亮,可以去学表演,这样我才有了新的人生,无论如何,陆哥,我会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陆槿不知道回答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没有资格替原主回答,如果是原主坐在这里,也许会真的被伊燃的真情打动,两人最终真的走到一起,可如果是原主,他也不可能坐在这里。
命运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你在岔路口选了A,那么B项将会永远为你关闭大门。
“……陆哥……”伊燃抓着他的衬衫角黏糊糊地喊他,示意他说句话。
陆槿轻咳了一声,把剧本合上。
“你不是我救的,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不要把感情全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如果一定要感谢什么人,感谢自己。”
伊燃仰视着陆槿严肃认真的神色,良久没有说出话。
陆槿看着他花猫一样的脸,终于没忍住皱了皱眉,从旁边一直在给林月发烧降温的湿毛巾堆里取过一条,盖在他脸上。
伊燃:“……”
他双手拉下毛巾,一双眼睛闪亮亮地看着陆槿。
“我喜欢陆哥。”
陆槿:“……”
“给他打扫一下隔壁的客房,他需要休息。”陆槿对佣人说。
佣人躬身,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伊燃咬着毛巾哭唧唧。
“你身上的伤,被顾震山打的?”陆槿转移话题,问他。
伊燃看了看自己带着红痕的手腕,点头。
“谁把你送过来的?”
“……顾总。”这种时候,他再提起顾熙阳救他出来的事情,总觉得有点别扭。
——短短几分钟,他的“金主”就变成了情敌!这世界彻底待不下去了!
“他人呢?”陆槿抬眼看他。
“他说公司有事情,要先回去一趟,明天宴会开场就回来。”伊燃好歹是专业演员,这点演技还是有的,他强压下刚刚对顾震山在他面前抽顾熙阳的恐惧,对陆槿微笑了一下,说出顾熙阳交代给他的话。
“嗯。”陆槿并没有过多怀疑,甚至当下略微松了口气。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在林月面前面对顾熙阳。
想起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他就觉得心头有些阻涩感。
林月或许说的对,如果他问心无愧,那么为什么还纵容对方的亲密行为。明明知道这不应该,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明明他才是那个可以完完全全掌控这场感情的人,可他却放任对方的亲近,放任这个还没有二十岁的孩子的意乱情迷。
……都是他心中有愧。
伊燃被佣人和医生强行架出去之前还在扯着陆槿的袖子:“陆哥,我愿意为你做所有事情,只要是你要求的,我都愿意,我真的很……”
声音被隔音绝佳的门板隔绝在外。
陆槿叹了口气,继续坐下翻手里的的电影剧本。
林月也在旁边偷看,直到他安静地翻了几页,林月忽然道:“这是个科幻电影?”
“嗯。”
“这里有吻戏啊,还是和男孩。顾熙阳让你接吗?”
“他……”陆槿也是刚翻到这一页,看到电影中有一幕,是从监狱中逃出来的上校,带着一直帮助他的十几岁小男孩,从铁丝电网上翻越,落在地上以后,上校伸手去接男孩,男孩跳下来,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这是很虔诚的吻,剧本中也并没有描写这个吻的爱情意味,这也许可以理解为自由,理解为信任,理解为爱慕。
但林月说“顾熙阳不让接”是什么意思……
陆槿合上剧本,喝了一口茶。
“他管不着。”陆槿说。
林月看着他完美的侧颜,沉默了几秒,随后大笑起来。
但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笑了几声又咳嗽起来。
陆槿扶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真是……”林月拍拍他的肩,“明天见到他,告诉他你要拍吻戏,我很期待他的表情。”
看着林月躺进被窝闭眼休息的陆槿:“……”
陆槿最终还是睡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林月半夜又高烧了一次,背些乱七八糟的数学公式,陆槿倒是很有共鸣,因为他听说自己为数不多的一次发烧时,也是背公式。
陆槿和医生一直被病人折腾到早上,医生连连叹息,照看完林月身上的伤,对陆槿说如果想活命,叫他尽快离开顾家,可是一想到那份亲子鉴定,又闭上了嘴。
地下室没有日夜之分,只有当佣人拖着换洗衣服的托盘进来时,陆槿才能知道天亮了。
伊燃已经醒了,他似乎也被吓得睡不着觉,挂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陆槿叫佣人也给他拿了一套换洗衣服,伊燃穿上顾熙阳的衣服显得空荡荡,只能勒紧皮带,又好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略有些滑稽。
他扣皮带的时候念叨:“顾总是不是突然长高了……”
“嗯。”从浴室换好衣服出来的陆槿应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伊燃怔愣了三秒,绝望呐喊。
陆槿被他喊得闭了闭眼,“因为……没什么。”
陆槿总不能说,是因为接吻的时候发现他似乎长高一厘米这种话。
还好身后的门及时被推开,是林月,穿着黑色的长裙装,化了妆,看起来似乎一点都没有昨晚的病容。
她微微一笑,“怎么样,不会给你丢脸吧,‘未婚夫’?”
陆槿没有评价,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先走。
伊燃在身后生气:“胡说,怎么就未婚妻了……”
穿过长长的阴暗楼梯,重新来到了老宅主楼的二楼。
林月和陆槿带着伊燃,三个人走到靠近大厅的墙根,林月和伊燃露出头去看。
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自助享用早餐的宾客,三楼坐满了乐队的小提琴大提琴手,似乎一会儿还有舞会的样子。
陆槿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和领带,就要往前走去,然而被林月和伊燃一人扯着一边胳膊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你现在出去,会把所有人吓死!”
“不要啊!万一那个老疯子再发疯用鞭子抽你怎么办!”
“用鞭子抽?”陆槿露出一个略带疑惑的表情。伊燃的形容过于细致,不免让他怀疑伊燃真的见过顾震山用鞭子抽人。
伊燃捂住嘴巴,假装自己没说过。
陆槿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不过对于他这种常年在战场上的人,不好的预感一般都会成真。
他们找了一条通向侧门的路,从侧门出去又从花园进到正厅,假装是刚到不久的客人,这才避免被人行注目礼。
陆槿看着大厅正对面悬挂着的钟表。
很快就要到顾震山宣布“陆槿”是他亲生儿子的时间了。
距离正午还有十分钟,顾熙阳也没有出现,而顾震山先出现在了楼梯上。
所有人都鼓起掌,祝贺着他的寿诞。
“感谢各位。在这个重要的宴会上,不光要宣布顾氏集团下半年的主要投资方向,等一会儿我还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有关……我儿子的订婚。”
“顾少爷订婚?我都没见过顾少爷长什么样……”
“神秘兮兮的,顾家真是……”
陆槿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不对,时间不对。
伊燃在场,可顾熙阳没在场。
他觉得剧本一定又出大问题了,可是这次的方向他却预测不到。
直到他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这么大胆,陆槿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还没回头,却被对方顺势一拉,拉进了一个不被大家看到的角落。
“嘘——”顾熙阳的声音从陆槿耳后传来。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亲近,陆槿竟然有些放松。
“你干什么去了……”
“别说这些了,我需要你帮我,拖住顾震山,十五分钟,不要让他发现我进他的书房。”
第54章
“你要找什么?”陆槿敏锐的察觉到他话里的严肃性, 因为顾熙阳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陆槿想要回头看他,可顾熙阳却阻止了他回头。陆槿感觉颊边温热的手掌紧贴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陆槿并不是一个嗅觉非常灵敏的人, 但有一种味道是陆槿最为敏感、绝对不会辨认错的。
血腥味。
顾熙阳的手上有血腥味。
陆槿心头一紧,他想要开口询问, 可却被捂住了嘴。
顾熙阳的声音很低,“陆槿,今天晚上我有话跟你说,你在房间里等我。现在,什么都别问。”
陆槿的手搭在顾熙阳的手背上, 却没有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
“……我需要你。”顾熙阳说完,在他的耳后吻了一下,陆槿感觉像是被低压电弧电到, 有点麻感,可还没等他回应什么,顾熙阳便把他一把推了出去。
陆槿站在宴席中间,三楼的乐队陡然开始奏乐,是一首舒缓又带着欢快的曲子。
需要。陆槿总是被需要, 但没人当面告诉过他,“我需要你”。
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顾震山站在二楼上, 端着红酒正在和旁边的男人低声聊着什么,陆槿抬起头,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 也朝陆槿看过来。
今天顾震山穿了一套深红色丝绒感的礼服西装, 里面搭配的衬衫带着层叠的白色领饰, 如同蛋糕层一般,下面坠着一颗血色一样鲜艳的红宝石, 手里还握着一柄乌木的手杖,顶上是黄金与冰翡翠。
这套搭配让陆槿想起地下室的那些巨大幅油画。那上面的男人都像这样穿着华贵,看起来奢靡而神秘。
他给陆槿送来的衣服是一件垂感极佳且比较厚实挺括的绸面衬衫,领带是纤细的设计,几乎如同垂下的飘带,是黑色,领带结上扣了一枚和顾震山一样的深血色红宝石的领带针,底托是银白色,简单却奢华的配饰显得陆槿整个人更加冷若冰霜,高岭之花般冷漠疏离难以接近。
以至于好多人都没有认出陆槿来。
陆槿和顾震山楼上楼下对视了几秒,顾震山看了一眼大钟上的时间,忽然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康曜刚看到陆槿,挤过人群,走到陆槿身边小声招呼:“剧本看了吗?感觉怎么样?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昨天晚上干啥去了,别告诉我你伺候那爷俩儿去了……”
陆槿无暇回应她,他紧盯着二楼的顾震山,顾震山拍拍手,所有人都完全静了下来,乐队也停止演奏。
“午饭之前,我还是想先宣布这个消息。”
“把我的儿子,我的继承人,介绍给诸位。”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顾震山嘴里的“继承人”三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身旁的中年男人冲人群中的林月招了招手,林月微微皱眉,但没有拒绝,朝着正厅的楼梯走去。
正厅的楼梯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林月提着黑色的裙子,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决绝地像是在迈向无法挽回的未来。
林氏的掌门人,林月的父亲,也就是陆槿的原主定下婚约的那个老男人,和顾震山的变态程度不相上下,只能说,在这方面他比顾震山更恶心。顾震山至少不喜欢死人。
他把女儿拉到身边,和顾震山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冲人群说道:“这位是小女林月,今天就算是与顾家大少爷正式订婚。”
“我没记错的话,顾少爷不是才二十岁,林月都快三十了啊……”
“顾家到底在想什么,林氏也是,是不是又有什么商业合作的动作?给秘书打电话,让他们最近看紧股市,如果林顾两家有波动,马上行动。”
“那是林月,也不奇怪,她是CFO,财务上绝对的一把好手,顾家想给儿子交家底,娶林月也不奇怪。”
“可再怎么说少爷才不到二十岁,这也太匆忙了……”
顾震山咳嗽了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康曜还在悄声和陆槿念叨:“怎么没看到少爷?宴会结束你是不是还要留?我跟你说,最多留一天,这边的行程已经按不住了,找你的广告公司还有杂志邀约快要把你工作室的门拆了!你不能再这么儿女情长下去了啊,我跟你说话呢——”
“我的儿子,还不主动一点吗。你的未婚妻已经在等你了。”顾震山的视线和陆槿对峙着,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找了半天才颤抖着确认目标。
众人炸锅一般窃窃私语起来。
陆槿毫不在意,他余光看着大钟表上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还需要十分钟。再给顾熙阳拖十分钟。
他终于收回视线,动身向前走去,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如同上辈子的场景。
陆槿踩在猩红色的地毯上,他腰背挺拔,一步步走了上去。
康曜人都傻了,手里端着的香槟一下没拿住,滑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四周的人纷纷躲避,她反应不过来似的一直盯着陆槿看。
几个角落里的佣人赶紧过来帮她收拾残局,康曜像是才活过来一样,慌忙蹲下来帮着一起捡玻璃碎片,慌乱中划破了手指,鲜血一下滴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佣人赶紧跑走给她找医药箱。
康曜压根顾不上手指的鲜血,她盯着陆槿走到二楼的平台上,顾震山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陆槿没什么反应,也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厌恶或是欣喜。
众人鸦雀无声。
“这就是我的儿子,是顾家亲生的血脉。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我把他介绍给所有人认识,我希望他,物有所值。”
顾震山另一只手拉过林月,林月厌恶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拒绝。
顾震山把林月的手交到陆槿手里,笑得有些阴森。
“这样多好。”他说。
林月的父亲,林氏掌门人率先鼓起掌来,持续了十几秒钟,带动了一些反应快的人也拍起手,随后一分钟,才带动了全场所有人一起鼓掌。
在代表祝福和震惊的掌声中,顾震山按住陆槿和林月的肩膀,在他们中间说:“如果一直像这样听话,我不会亏待你们。你们都是乖孩子。”
林月想要冷笑,但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槿,把冷笑收敛了回去。
八分钟。
陆槿心中默算。
顾震山推了他们一把,示意他们去人群中,然后抬起头对着三楼的乐队指挥示意,小提琴优雅流畅的琴音倾泻而出,随后大提琴跟上,掌声停了下来,交响乐响起,是一首舞曲。
林月挽着陆槿的手臂,在乐声的掩饰下低声道:“如果你之后有权限拿到了什么资料,尤其是内部财报,一定要拿给我看——我一定要查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哎呀,恭喜啊!陆——啊不是,大少爷!这个,以后还请多关照,我是……”
“你那名片还是收回去吧,大少爷,今年我们平台准备和顾氏签五千万的影视合约,还请多关照,有什么消息都互通……”
“别挤了……大少爷,我是江京电视台的监制,关于下半年的上星剧,还有我们专属剧场的合作事宜,要不要聊聊?”
“林小姐,唉,怪我,这不能叫林小姐了,该改口叫夫人了,前几天秘书说联系不上你,原来是准备婚期了,恭喜啊!如果百忙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空的话……我们之前谈好的构架表您看……”
“哦,想起来了。等着吧,明天之前给你,价格还是原来谈好的……”
“哎不不不,之前的价怎么能行,您不是觉得低吗,我们这边给您加十万,您觉得怎么样?”
“……”
陆槿一下去就被团团围住了,他神色再冷清也抵不住这帮人的热情,甚至还有趁机挤进来让他签名的……等等,要签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