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预示中,未来程棂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是劈向不少征讨魔域的修士们的,当时又在数百年之后,他已经魔功大成,一剑下去,死伤无数。
而此时此刻,或许只要慕韶光出手,就能为未来的同侪们除去这一害了。
就算是他还想留着程棂的命获取眼泪,也可以先废了对方的一身功力,让他日后无法为祸。
一个对师父与同门毫无感情、可以转瞬对自己的生母兄弟翻脸,以及丝毫不会因无数生民受难而产生半分触动的魔头,在意的只怕只有他自己。
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当他亲自遭受了那些苦痛的时候,又会不会哭。
其实,慕韶光方才也正是这样想的,唯一稍稍不同的是他从来不做偷袭之事,所以提醒程棂转过身来,才预备动手。
当时在镇上留下程棂,是想进一步观察他的举动,发现此人本性冷漠,暴躁好杀,便毫不犹豫地打算动手,却没想到,事情一波三折之后,竟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这里是魔域,处处阴邪,树根碎开的那一瞬间喷出一股煞气,却并没有在外面是那样容易消散。
半空中的画卷受到冲击,微微颤抖,慕韶光立刻在上面加持了一重结界,以防它被撕毁。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出,正中程棂后心!
那个瞬间,程棂的感觉仿佛是身体内部的某个器官一下子被拍碎了一样,张口就喷出来一大口黑血,在地面的泥土上落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你……”
没等说完,他就在血洼中看见了几条蠕动的小肉虫,神色顿时一沉。
慕韶光道:“你被人下蛊了。”
程棂一把抹去唇边的黑血,感到胸口处一直堵着的那股快要炸裂的怒意已经消失不见,虽然因为慕韶光那一掌还在隐隐作痛,但好歹通畅多了。
他咬着牙道:“殷诏夜!”
慕韶光道:“你确定是他?”
“除了他,没几个人擅长这玩意!”
更何况,能无声无息暗算了程棂,整个魔域中能够做到的也就是那几个人了,嫌疑对象很好猜。
程棂一下子就想通了,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却也不是性格鲁莽草率的无谋之辈,这一路上屡屡失控,想必正是因为蛊虫的鼓动,包括之前他做的那个自己亲手杀死了刘氏的梦,或许也与此有关。
知道被人算计,自然恼怒,不过算计的人是殷诏夜,倒也合情合理,既不至于惊讶,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程棂的心情反倒很快平复下来。
他转过身,双手合拢,暴喝一声,那源源不断的煞气顿时向他的体内纷涌而入,又被他的魔息运转不断消融,直至全部吸收殆尽。
地面上剩下的那几只鬼魂也煞气大减,终于被两只努力的烧鹅硬是扯进了画中,画轴自动卷上,从半空中落下来,被慕韶光一手接住,放入了乾坤袋中。
他将手伸进乾坤袋的时候,也摸到了专门用来收集眼泪的玄玉瓶,只觉得瓶子忽凉忽热,温度变幻不定,仿佛十分狂乱。
他将乾坤袋收拢,一切归于平静。
饶是程棂天资过人,要消化那么多的煞气也累的够呛,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不管不顾地一下子坐倒在地,微微喘息。
他一边喘,一边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慕韶光,既是疑问对方,也是疑问自己。
在此之前,他对唐郁的了解仅仅止步于对方是个性格怯懦,灵力低微的废物,至于唐郁具体是什么身世,什么性情,他都丝毫没有兴趣去了解。
如今魔神去世,这个曾经毫无交集的师兄似乎也卸下了一层伪装,程棂试图回想他之前的行事作风,却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搞错了?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另有其他的盅没有解开?
要做的事情完成了,慕韶光和程棂各怀心事,连夜折返了合虚山。
第二天早上,郭镇长还没有起床,就听见街上闹哄哄的,有不少人正在大声地叫嚷,中间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嚎哭声。
他这段日子一直提心吊胆,就是因为昨日解决了心腹大患,外孙又平安归来,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此时一听这动静,顿时心头一颤,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穿鞋,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一推开门,郭镇长顿时目瞪口呆。
晨光熹微,将柔和的橙黄色铺满大地,袭面的微风带着久违的清爽,把麦子与青草的香气送到镇上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枯裂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和湿润,上面长满了庄稼,有的绿意青葱,有的满穗金黄,交织成色彩斑斓的被毯覆满大地,肆意享受着阳光与清风的抚慰。
不鲜艳,对饱受饥饿之苦的人们来说,却胜过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这原本应该是无数个丰收的季节里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可人们却已经整整整整五年未曾见过。
郭镇长呆呆地站着,盯着那些沉甸甸的麦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面前的人们都在挥舞双手,狂奔着到处传达这个消息,大家不管认识不认识全是满面笑容,奔跑时撞到一起了,就相互拥抱着跳跃尖叫。
老人们用颤巍巍的手托起麦穗,流着泪跪拜祈祷,孩子们咯咯笑着,将已经成熟的麦粒捻下来,放到嘴里品尝。
勤劳的庄稼汉们纷纷跑回屋子里,取出镰刀、扁担,他们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却一下子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来干活。
这是他们在梦中都不敢想象的祈愿,竟然就这样成真了。
郭镇长颤抖着捻起一粒麦子,也放到嘴里嚼碎,顿时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苍老的面容滑落。
他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祥云东来,光起云中,一点鲜亮金红在云层中扩大,太阳带着明艳的霞光腾空而起,彻底拉开了新一日的帘帷。
就仿佛某位神明正乘着华丽的马车经过,在这惊鸿一瞬之间,便将光明与温暖洒向了阴沉的魔域。
郭镇长跪在芬芳的泥土上,以额头深深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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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好多人问攻,想起来是我在文案上没写哈,就改了下文案。orz
这个文就是对主角有感情的配角比较多(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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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韶光和程棂一起回了合虚山,之后就各自分开。
程棂把培植桃花兽的贺罗带走了,发现自己中蛊之后,他开始怀疑跟妖兽有关的一整件事情都有可能是针对他所进行的布局,于是打算对这个唯一的活口进行惨无人道地严刑逼问。
魔域内斗,慕韶光自不会拦,只是将那幅画带了回去。
这是地缚灵们的寄体,只要他把画撕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今夜作恶的所有鬼魂瞬间灰飞烟灭。
这些鬼也是时运不济,枉死之后好不容易从受到镇压的土地中脱身出来,刚打算开启在阳间兴风作浪狠狠变坏的新征程,结果头一次动手,就挑中了两个最惹不起的目标,惨遭封印。
他们一开始被封到画里,吓得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逐渐发现自己的行动还是可以自主的,都窃窃地议论起来。
慕韶光展开画时,这些颤巍巍的小声私语仿佛被施了禁言术一般,霎时停下。
但等待着他们的却并不是接下来“嘶啦”的撕画声响,慕韶光施术让画卷悬在半空:“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籍贯,年龄,死因?”
众鬼互相看看。
那山洞存在已久,下面的裂缝之中几乎已经成了一座尸窟,这些鬼所生的朝代都各不一样,最长的甚至已经死了上千年了,比慕韶光的年纪还要大。
有鬼不禁嘟囔道:“早忘的差不多了,问这些有什么用?”
慕韶光倚在一张靠椅里,独处的时候,他才显出几分真实的慵倦,另一手在自己的佩剑上敲了敲。
这柄剑立刻化成了一支毛笔,在桌上铺开一张白纸,不需沾墨,便写下了金色的“名簿”二字。
跟着,它的笔锋轻轻一顿,斜向画卷的方向,像是一个人疏离而又有礼地说“请”。
短暂的犹豫之后,有的鬼开始自报家门,有的鬼则在苦思冥想。
反正不说白不说,说出来之后,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能最后在这个世上留点影,最起码也能多拖延片刻时间吧!
大约用了一个来时辰,三百多只鬼全部被记录清楚,就是想不起名字的,也写了一些零碎情况与外貌特征。
毛笔重新变成了长剑,将一沓写满了字的纸送到慕韶光跟前。
若是他上来直接将画卷撕毁,或许也就不会让人想那么多了,但是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让鬼想东想西,心中惴惴,愈发害怕。
“老子受不了了,你到底要干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一个樵夫打扮的鬼忍无可忍,突然发狂,一把掀翻了身边的桌子,拿起腰间挂着的板斧砍在上面,顿时劈裂了半张桌面。
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道:“你干什么啊?”“疯了,生怕人家不灭了你?!”
桌上被摔到的菜肴也十分生气,一盘馒头在他脚下乱糟糟弹跳,用头去撞他的小腿。
那只鬼却完全豁出去了,对它们不理不睬,一把抹去几片试图堵进自己嘴里的菜叶,怒气冲冲地说: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修士吗?就算你是个修士,又凭什么处置我们?如果说觉得是因为我们要害别人活该,那我们受苦受难,无辜被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伸张正义?我不服!就算是你今天把我打得魂飞魄散,我也不服!!”
他这番话,说的众鬼纷纷默然,随即,也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声音跟着叫嚷起来。
“就是,咱们活的本本分分,没有招惹过谁,也没害过人,怎么就无缘无故被人给害死了呢?!”
“就算我们想要回到阳间,难道不应该吗?难道我们就得受苦受难,还不能有任何的怨恨?!”
“要论倒霉,我们也倒霉,从未有人给过我们善意恩惠,为何还要我们顾惜旁人!我们苦啊……恨啊……”
一时间,画中的怨气几乎冲破纸面,慕韶光的剑立起来,发出警告的低鸣。
慕韶光不语。
过了一会,他说道:“是啊,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但活着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众鬼也不过是情绪激动之间叫嚷一番泄愤罢了,没想到对方竟好像还有些赞同之意,都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慕韶光又道:“那如果受过善意恩惠,你们难道就会觉得,在这个世上不会那么苦和恨了?”
“从来没有的事,有什么如果不如果的!”
“不可能的,人心都坏,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只有人会无缘无故害你,谁会无缘无故地帮你?”
有的鬼还故意说:“没遇上过,不知道,要不你等我们遇上了试试再问!”
慕韶光道:“那行,投胎去吧。”
“……”
他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那一刻他像是这个世间最好看的人:“这个算吗?”
那些鬼们全都呆住了,甚至连画中本来在热热闹闹乱跳的食物们都好像被他的话惊到了一样,僵硬不动。
慕韶光将手平伸出来,一束柔和的光从掌心中涌出,毫无分别地将画卷中每一只鬼魂身上都晕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超度他们的怨念。
身体像是漂浮在水中,令所有伤痛和绝望随波远去。
所有在人间饱受炙烤和镇压之苦的亡魂们都仿佛嗅到了地府中彼岸花的暗香,身形在画卷中逐渐淡去。
——他说的,竟是真的!
无亲无故,无缘无由,一个陌生人,超度他们去投胎,让他们不会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永远在这个世上消散!
樵夫呆呆站着,忽然冲到画前,用手按住纸面,大声问道:“等等——为什么?!”
慕韶光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已经将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飘浮起来,只好大喊了一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不会作恶了……”
慕韶光合上了画轴,吩咐道:“饮真。”
“是。”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动听,好似柔和而缓慢的风,轻轻拂面而来,紧接着,慕韶光悬在半空的佩剑自动出鞘,剑锋在纸面上龙飞凤舞地划下一长串符文。
符文变成金色的锁链,将画轴束缚住。
慕韶光一招手,画轴缩小,飞入他的掌中,被他随手放进了乾坤袋里。
慕韶光掩唇咳嗽了几声,长剑轻轻一碰茶壶,里面的水精准地倾出来,注入慕韶光身边的杯子中。
长剑的声音说:“您承担了他们的因果。”
慕韶光道:“只是对非极恶之鬼的例行超度。”
那些怨灵一直被镇压在阳间不得轮回,刚刚才被放出来,都没有真正害过人,等到去了地府,那边自然会根据他们的生前的是非功过安排转世。
而画轴上有了这样一道约束诀,就算是他们想要作恶,也不可能实现。
如果是他的师弟师妹们在,恐怕又要抓着他唠叨一番,要他万事小心,注意身体,但饮真只说:“是。”
慕韶光道:“你今天感觉到了吗?我一掌打出程棂体内蛊虫的时候,是近来玄玉瓶反应最剧烈的一次了吧?”
饮真说:“是,当时他坐在地上怔了很久,之前都未曾有过。”
程棂这个人,初见桀骜不驯,再见阴晴不定,时而关切,时而暴躁,时而毒辣残忍,时而热心听话,其实不是很让慕韶光理解。经过他短时间的观察,甚至觉得对方很有毛病。
到现在,为了让程棂哭,他已经在对方身上尝试了“揍一顿”、“救家人”、“思想感化”等几种方法,虽然都失败了,但根据玄玉瓶的反应可以判断出,程棂的情绪波动是一次比一次大的,可见不是毫无效果。
尤其是这一回,慕韶光回想当时的情景,心想,程棂会不会是因为猜出蛊是殷诏夜所下,所以才会那么失态的?
难道这对师兄弟之间另有非比寻常的情分,是他所没有发现的隐情?
那么,如果程棂的情绪变化真是跟殷诏夜有关,倒是可以考虑先从殷诏夜身上寻找突破口,反正殷诏夜本来也是他需要获得眼泪的目标,就算这个判断不对,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慕韶光道:“接下来我准备接近殷诏夜试试看,此人的心计恐怕更在程棂之上,你还是小心伪装。”
饮真剑并不是什么上品的灵器,却是慕韶光少年时友人所赠,他没拜入穹明宗的时候就一直带着。
用到如今,友人的名字面貌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倒是剑从未换过,在他身边跟的久了,就逐渐修出了剑灵。
它本来是通体银白,细长剑身,此时慕韶光吩咐之后,饮真在空中旋转着,又重新化作了唐郁那柄佩剑华丽诡谲的风格,静躺回了桌面上。
慕韶光看着饮真那一身闪瞎眼的宝石,怎么都觉得很是委屈,不禁笑了起来,说:“我在这里办事,倒也把你给连累了。”
“不是连累,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佩剑。”
饮真一板一眼地说:“剑的职责是忠诚和守护,我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而任何后果,也永远与你一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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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汉渚星桥
清澈温暖的泉水在白玉池中轻轻荡漾,殷诏夜长发披散,闭着眼睛依靠在池水中,那张俊美的面容显得更加妖异。
池子的边沿上摆有果盘美酒,一名美貌侍婢跪在他的身后,不轻不重地为他捶打着肩膀。
“再重点。”
殷诏夜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着,一边随手一挥,召来金盏,将里面的美酒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咽喉流入腹中,带来一种宛若烈火焚烧般的感觉,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周身肌肤,但这一切依旧不能让他感觉到半分暖意。
因为背叛而死亡的那一刻,由身体至灵魂所体会到的,是一种彻骨的森寒与滔天的恨。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得到重生的机缘。
睁开双眼醒来,看到周围熟悉一切,发现倒退回了那段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光,固然让他感到欣喜若狂,可已经深深烙刻在心底的仇恨,还是不能因此稍有忘记。
这一世,他为复仇而来,恨不得让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好好体会一番失去生命的痛苦。
而复仇的开端,就从他遭人厌恶的同门身上起始吧。
殷诏夜睁开眼睛,随意把金盏抛入水中,问道:“我的异影同光呢?”
立刻又有一名侍婢膝行上前,将一枚玉简双手奉上。
殷诏夜接过之后,并指在上面一点,玉简亮起来,上面显现出一排排不断疯狂刷新的文字。
看来今天的修真界,大家都聊的很热闹。
热闹主要是因为一个话题而起——“各位看,鸢婴弟子这一剑跟你们仙门的芷忧君比起来,什么水平?”
“这一剑”,指的就是慕韶光斩了桃树的那招。
当时,贺罗正在宣传他的妖兽,引得不少人围观,结果没看到桃花兽如何大发神威,反倒瞧见它被人一剑给劈了,尽皆哗然。
这话题一上去,立刻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一方面是因为被对比的双方一是魔修,一是仙修,双方的仇怨由来已久,平时没事都要找事撕扯一番,这回碰到一块,绝对没有不大战三百回合的道理。
另一个就是,他提谁不好,偏偏要说慕韶光!
通常刚刚拜入师门,开始接触修行之道的修士们都会被赐予属于自己的法器以及一块在修真界中用来交流的异影同光,接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他们还往往会被告诫一句话,叫做“保命莫说解,口舌不争慕”,其中这个“慕”,指的就是慕韶光。
因为关于他身上的传言和争议实在太多。
有人说他品行高洁,重情重义,在师尊去世之后,倾力支撑门派渡过难关,又在穹明宗重新辉煌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尊之子;
也有人说他心机深沉,玩弄权术,表面上是从掌门之位上退下来,实际上仍然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当着穹明宗的无冕之皇,而接任的师弟只是一个傀儡。
有人说他性格冷漠,不近人情,即使无数爱慕者拱手河山只为讨取他的欢心,他都不会稍稍顾目半分;
也有人说他为人不择手段,拜高踩低,欲擒故纵,经常有意诱惑高阶修士,迷的无数人神魂颠倒,以此采补精元,步步高升。
慕韶光常年名列“全修真界最想睡”和“全魔界最想杀”的两榜榜首。有人狂热的迷恋他,也有人恨他恨的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不管慕韶光人品怎么样,单论长相,都确实貌美绝伦,风雅无双。
那副生来便由上天恩赐一般的皮相,在整个修真界放眼千年,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毕竟道义可以不合,对美的欣赏终究还是互通的,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人们对他又恨又想看,又骂又舍不得,所以无论在说什么事,只要提到“慕韶光”三个字,争论点会瞬间跑偏。
如此种种,甚至连性格冷漠如殷诏夜都有所耳闻,如今一看到是个魔域的人拿唐郁跟慕韶光比,就知道两边肯定又有的吵了。
但引起他重视的并不是这种无聊的争执,而是留影上贺罗的身影。
——那是他的下属。
殷诏夜道:“贺罗在私下里做妖兽的生意?”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差不多都有所听闻,那为他捶肩的侍婢见殷诏夜拿起异影同光就觉得不妙,此时听他发问,语气不善,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跪伏在地,颤声道:“是……大概是的!主上恕罪,奴事先未曾听闻过这件事,也是后来看到异影同光才知晓的……”
这位主子的性格阴晴不定,而且极为冷酷,她们虽然都已经侍奉多年,还是畏惧不减。
“哦,你不知情?”
殷诏夜含笑道:“贺罗培植这桃花兽,需要以千年血桃心为种,只有西海海底方能取得。我的入海令近来可有人动用过?你去拿来,让我看看。”
他此言一出,那侍婢顿时张口结舌,愣了片刻之后,忽然拼命磕头,哀求道:“主上饶命!主上饶命!是奴一时贪婪,鬼迷心窍……”
池边一道劲风倏地掠过,瞬间斩断了她的脖颈,那颗美丽的头颅滚落在地时,口中还说出了最后一句“饶命”。
鲜血流入池水中,殷诏夜垂眸看着那丝腥红不断蔓延开来,淡淡说道:“把尸体收了。”
上一世,他没有要贺罗的命,而这回,背叛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姑息。
尸体被拖了下去,空气中还残存着血腥,却没有那一次的芬芳热烈,让人心中沸腾。
片刻后,殷诏夜轻挥了下手,池水和池边瞬间就被法术复原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殷诏夜手中把玩着异影同光,看见上面飞速刷新的文字争吵不休,有趁机痛骂慕韶光浪得虚名,连个废灵根都比不上的,也有询问唐郁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同慕仙君相提并论的,一时间血雨腥风。
穹明宗的人已经气坏了,由掌门亲自率领着纷纷上阵,都在怒斥臭魔头从人品到修为到气质到相貌根本和芷忧君天差地别,所以不要来沾他们前掌门的边!
“慕韶光……”
殷诏夜索然无味地冷笑了一声:“光有一张脸算什么,徒有其表,有形无神。”
当然,他跟慕韶光倒是没有什么冤仇和交集,会这样说,单纯是因为他的眼光很高,能看上的人也很少。在他心目中,倒是还没有见过能够符合“有神”这个标准的人物。
不,不对,有一个——
那天深夜,唐郁在黑暗中染血的一笑蓦地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殷诏夜难得兴起了一丝复仇以外的兴致。
“来人。”
殷诏夜吩咐道:“去再多找些能言善辩的人过来,赞扬唐郁,跟穹明宗的人对骂。不拘说什么都可以,胡编乱造也无所谓,总之要把场面撑起来。”
他喊进来的手下正是那日亲眼目睹殷诏夜与慕韶光冲突的人,听到主人吩咐,连忙答应下来,神色间却难□□露出一些惊诧之色。
殷诏夜懒洋洋地说:“这是对我眼光的肯定。至于背叛我转投程棂的那笔账,该算自然也是要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