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贺争走的很急,连信宿后面跟着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信宿的脸色稍沉,原地思索片刻,上楼走到了林载川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魏平良的声音,“这也真是奇了怪了,要是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宣重怎么还亲自上赶着来送死?”
林载川道:“很明显宣重并不知情,以他在现场的反应来看,他是完全没有想到警方会出现在那里的。”
信宿走了进去。
他声音平静道:“载川,魏局。”
魏平良猛地转过头:“信宿回来了?”
自从知道信宿的真实身份以后,魏平良的人生座右铭就改成了“人不可貌相”,他对这个小年轻简直是肃然起敬——如果信宿愿意去参加评选,以他这么多年对刑侦事业做出的卓绝贡献,评个国奖回来都不是不可能!
可惜信宿明显对这些没有一丝兴趣。
信宿轻轻“嗯”一声,稍微往旁边让了让,身后的秦齐一行人全都走了进来。
看到这些人的脸,魏平良切切实实地愣了一下,然后变得极度难以置信,以至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不敢眨眼,生怕是自己眼花了,看到同事们的英灵重新降落人间。
秦齐看着头发半白的魏平良,竟然哽咽了一下,“魏队……”
当年秦齐离队的时候,魏平良也还是一个支队长。
柳羿从人群里站出来道,“魏局,林支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林队。”
“好久不见!两位长官。”
林载川知道信宿这十年时间里救下了许多卧底……但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多,还有跟他一起共事过很久的同事,他们的相片已经在烈士陵园里悬挂了许多年。
林载川甚至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年龄、习惯爱好。
本以为是此生再无法相见的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黑白色的画面竟然重新有了色彩。
林载川的眼眶微微泛红,走上前去,用力跟他们逐一拥抱了一下。
“欢迎归队。”
“……欢迎大家回来。”
最后他走到信宿的面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带着一丝颤音道:“欢迎回家,信宿。”
信宿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宋庭兰当时……我得知斑鸠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牺牲了,我没有办法……救下他,我很抱歉,载川。”
他没有救下载川最好的朋友。
林载川微微摇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果不是信宿,他们这一屋子的警察,最后只会剩下两个人。
信宿已经……已经竭尽全力。
尽管他自己并不在意为此付出了多少。
魏平良快六十岁了,竟然老泪纵横了一把,午夜梦回时有多么心痛同事们的牺牲,现在他的情绪就有多激动,简直是热泪盈眶。
他走到信宿面前,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一下,“信宿。”
“我为曾经对你的误解郑重向你道歉。”
信宿不以为意弯了下唇,“没关系,谁让我确实很像一个游手好闲的反派呢。”
他对市局这些萍水相逢的同事从来没有过期待,所以也完全不会觉得失望——
更何况以信宿在人前的表现还有他剖心的“坦白”,怀疑他才是理所当然的。
只有林载川……还愿意盲目地信任他,甚至离开市局,也要走到他的身边来。
信宿打了个响指,颇为不解风情地打断了他们的情绪,“好了,寒暄时间该结束了,聊一聊现在的情况吧,听说沙蝎那边好像出了些意外?”
魏平良带着那些警察下楼“认亲”去了,一窝蜂地走了,办公室里很快就剩下信宿跟林载川两个人。
“刚刚在楼下听贺争哥说了一点,沙蝎那边到底是怎么回……唔……”
信宿非常一本正经地说着正事,林载川突然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信宿默不作声摸了摸脑袋,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看他。
林载川在他的身边坐下,轻声说:“谢谢你,小婵。”
信宿拉着他的手小声说:“不客气哦。”
吸了一口气,林载川对他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在宣重带人出发前往化工厂不久,大概三十分钟后,声色会所的人员就全部都撤离了,时间刚刚好是警方的车辆包围化工厂、还没有跟宣重直接兵戎相见的时候。”
信宿若有所思:“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撤退行动,不像是那些人自发形成的,应该是有人在里面担任了一个总指挥的角色,而且他知道宣重很有可能一去不回,这个地方也很有可能马上就会被警方盯上,所以在确定宣重进入了警方的包围圈、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以后,他占据了领导者的位置,把沙蝎剩下的虾兵蟹将都带走了。”
林载川点头道:“他提前知道了警方也会参与这次行动的消息,所以几乎可以断定宣重此次带着人出去,基本有去无回。”
而这个人不仅没有阻拦宣重,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然后在宣重带着大批人马离开沙蝎后,迅速把剩下的势力收归己有,脱离了警方的视线。
——是最后真正坐收渔利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信宿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缓缓道:“这么阴毒的行事风格,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林载川转头看向他:“谁?”
信宿道:“周风物——如果他真的还活着的话。”
还有一句话,信宿没有说。
如果周风物真的“死而复生”,回到了浮岫……
很可能是为了他而来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周风物自从在西方边陲坠崖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他还活着,回到浮岫的可能性也确实存在。
虽然沙蝎在警方的突袭围剿下元气大伤,宣重也中弹而死,可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如果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真的是周风物,那他几乎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沙蝎经过清洗后的残余势力。
林载川沉吟了许久。
他看向信宿,轻声道:“明知道浮岫警方在全力追查他的下落,只要他一露面就会遭到几方,周风物不远万里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信宿不以为意道:“或许是觉得在雪山上被我们摆了一道,所以想回来再会一会我们,总之来者不善就是了。不过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周风物不主动做什么,警察也很难找到他的下落。”
林载川的情绪有些沉重起来——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风物的出现让原本行将尘埃落定的局面又添了一丝诡谲莫测的危险,仿佛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上,藏匿在黑雾中的刀锋随时都有可能不怀好意地落下。
林载川沉沉呼出一口气:“沙蝎大大小小的窝点众多,就算是周风物,想在短时间内统一调派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易事,总有百密一疏的地方,我再去调阅一遍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信宿点点头,想跟他一起出门,刚站起身,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感觉,不舒服到了极点,若有若无的耳鸣声在脑袋里轻微回荡,林载川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模糊不清的晃荡水膜,忽远忽近地传进耳朵里。
“信宿……信宿……?”
“小婵?!”
“……嗯?”
许久,信宿的视力逐渐恢复过来,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不知怎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苍白鬓边落下了一丝冷汗。
林载川半蹲在他的面前,眉眼间明显覆着一层担心与忧虑。
“还好吗?”
信宿知道大概是脑袋里的血块出了问题,逐渐开始压迫脑部神经了。
……他果然还是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啊。
按照裴迹的建议,本来应该尽快做手术的,越拖延下去,情况可能就越遭。
可手术存在一定风险,信宿不能确定自己真的能从手术台上走下来,所以在那之前……
该下地狱的人,他都会亲手送下去。
信宿状若无事弯了下唇,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没事,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突然有点头晕,唔,我还是在你这里睡一觉好了。”
说完他软绵绵地躺了下来,脑海中天旋地转。
信宿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安安静静闭上了眼睛。
林载川走到窗边,伸手拉上窗帘,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薄的被子,盖在信宿的身上。
七月天,现在的天气其实是非常炎热的,白天刑侦队办公室里的空调一直开在二十三度上,出去一趟浑身湿透地回来。
但林载川办公室里的空调这一个夏天都没开过。
这两个人都不是能吹冷风的体质,尤其是信宿,他后天体寒,骨头缝里日常冷嗖嗖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都能缠好几层被子。
林载川微微弯下腰整理被角,垂眼望着他,“睡吧,晚点一起回家吃饭。”
信宿的脑袋在他手心里轻轻蹭了蹭,“嗯”一声。
信宿脑袋靠在林载川很久以前给他买的那个小熊抱枕上,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载川在旁边凝视他许久,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而后悄无声息走出了房间。
他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距离,推门进了一间无人的会议室,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面的人道:“林支队?”
林载川轻声询问:“裴医生,信宿最近的身体情况还好吗。”
裴迹道:“他有段时间没有过来检查了,最近你们不是都处理在霜降和沙蝎的事吗——怎么了,信宿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林载川顿了一下,低声道:“他今天出现了短暂失去意识的现象,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大约有七秒钟左右,然后恢复正常。”
听到他的描述,裴迹倏地一皱眉,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有时间带他来我这边看一下吧,下班以后也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林载川应了一声:“多谢。”
楼下,刑侦支队办公室里的警察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极为忙碌。
本来将近平稳的水面因为第三方未知势力的出现又陡生波澜,上头的省检察院催促着要所有涉嫌嫌疑人的案件报告,审讯、侦查、记录、走访,市局的警察都恨不能一个人有丝分裂成八瓣用。
到了下班时间,林载川没在局里跟他们一起加班,简单交代了后续的安排,就带着信宿一起回了家。
睡了一觉,信宿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神情懒洋洋的,带着一股他惯有的慵懒。
回家后林载川做了晚饭,信宿吃完本来打算躺到床上打会游戏,度过美好的一天——结果被林载川拉着出了门。
信宿坐在车里弯了下唇,语气没有那么正人君子了:“这么晚了,队长是想带我去体验夜生活吗?”
林载川发动车子,“跟裴迹约好了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态。”
信宿:“…………”
裴迹到底是谁的私人医生。
虽然不喜欢医院,但他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林载川要带他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了。
到了医院,裴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检测仪器,信宿一个人走进房间。
裴迹调整着仪器的位置,一边跟他道:“听林队说你今天突然失去意识了,具体表现是什么?”
信宿讨厌做检查,嘟囔着抱怨:“这个男人就喜欢小题大做……”
他道:“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突然看不太清楚东西了,听声音有点模糊,很快就好了,几秒钟吧。”
“这已经是开始恶化的表现了,”裴迹正色道:“信宿,你的手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术前准备起码也要两三天的时间,今天晚上你就开始住院吧。”
信宿语气不容置喙:“现在还不行。”
裴迹刚想再说点什么,又听信宿轻声道:“周风物有可能回来了。”
“周风物……?”裴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震惊道,“你说那个真的周风物要回来了?”
信宿“嗯”了一声。
“他很有可能是冲着我跟载川来的,为了报雪山上的坠崖之仇。”
裴迹陷入了沉默。
信宿轻轻叹息:“这个时候我不能留载川一个人在市局里,周风物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就连宣重都给他做了嫁衣,他不落网,我没有心思做任何手术。”
裴迹没有再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半小时后,一套流程都走完,信宿推开门从化验室走出来,裴迹穿着一身白大褂跟在他的身后。
裴迹熟门熟路找到病人家属,“林队,检查结束了。”
林载川站了起来。
“化验和洗片子都需要时间,你先带着他回去吧,让他一日三餐准时吃药,我开了一个星期的量,”裴迹道,“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载川轻声道:“现在进行手术的话,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乐观估计有一半,不乐观的话……三分之一吧,也得看他的求生欲望,”裴迹同样轻声地对他说,“手术还是宜早不宜迟,等到情况完全恶化,就彻底无力回天了,他现在还只是轻微的表现,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林载川道:“我明白了。”
信宿没参与两个人的讨论,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端着手机打游戏,好像完全并不在意林载川要怎样处置他的身体。
林载川带着信宿离开了裴迹的医院。
他没有对信宿说什么,没有强迫、或者催促他做什么选择。
他太了解信宿的性格……在周风物没有落网前,信宿绝对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手术。
林载川的神情慢慢冷了下来。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尽快把周风物逼出水面、越快越好。
第二天,信宿跟林载川一起去了市局,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
市局里关押的犯罪嫌疑人有一百多个,林载川在刑侦队里主持大局,逐一审讯、汇集口供,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信宿就没有那么忙了,他是事了拂衣去,只负责运筹帷幄的“操盘”,不负责那些乱七八糟的满地鸡毛,没事的时候就出去漫无目的的闲逛。
林载川不放心信宿一个人出门,来回都是由秦齐和柳羿两个人负责接送。
信宿手里拿着车钥匙,准备背着林载川的“眼线”溜出去买点“垃圾食品”吃,还没走出门,他的手机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信宿少爷。”
信宿看了眼手机屏幕——能用这个称呼叫他的,就只有……
信宿语气一正:“什么事?”
“本来不想打扰您,但是事态紧急,还是冒昧问一下,您可以联系到张先生吗?”
信宿猝然皱起眉。
张同济怎么了?
“张先生昨天晚上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他从酒庄离开以后,没有回公馆,我与管家都以为他留宿在对面,没有发现异常,今天早上安排行程的时候,才知道张先生失踪了一夜,所有通讯方式都无法联络到他。”
信宿微微握紧手指,手臂上泛起青色脉络。
他的声音冷静甚至是冷酷的。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不要声张,对外就说我父亲身体抱恙在家养病,不便见客。”

挂断电话,信宿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动弹。
周风物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疯子,一堆冷血无情的机械合成体,道德、法律、人性……任何约束对他来说都是空谈,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如果说之前信宿对在幕后操控沙蝎的人还有所怀疑,那么在听到张同济失踪的消息后,他已经可以确信周风物就是谋划这一切的人。
张同济早年打拼事业的时候日夜颠倒、没完没了的喝酒应酬,落了一身的身体疾病,所以早早退居二线开始养生,时不时还要去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受不得什么苛待。
信宿已经竭力保持平静,可还是浑身气血上涌,脑袋传来一阵极为明显的胀痛感,钝而强烈。
他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
周风物对张同济下手,无非就是想逼他出现,现在消息既然已经放了出来,周风物恐怕也会有所行动。
房间里一片令人压抑的安静,信宿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里仿佛无声酝酿着一股惊人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手边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信宿无声舒出一口气,拿过手机,脸上没有任何温度,面无表情接听了电话。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
一道不急不缓的温和从容的男声传来,带着愉快笑意,“不需要我再做过多的自我介绍了吧,信宿。”
市局能猜到在背后从中作梗的人是谁,周风物当然也能反推出市局的猜测,他的身份已经几乎是一张明牌了,不需要再进行掩饰,也没有那个必要。
信宿的声音冰冷阴沉,带着丝毫不掩饰的血气,他一字一顿清楚道:“周风物,我们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牵扯到其他人身上,如果我的父亲受到了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一定让你百倍奉还。”
“怎么会呢,”周风物轻笑了一声,语调截然相反的悠闲,“张先生是我的座上宾,我与张先生一见如故,这一晚相谈甚欢,只不过还要你亲自来接他回去了。”
信宿丝毫不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张同济本来就是一个让他深陷敌营的引子,他语气阴郁问:“地点在哪里?”
“市南区码头仓库。”周风物道:“如果方便的话,邀请林支队一同前来,我也是非常欢迎的。”
信宿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雪山上那样的巨型爆炸,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周风物显然不怀好意,说不定早就在那个地方布下了有去无回的陷阱,只等信宿带人过去,连带整个码头一起消失。
可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一个人要去赴约。
周风物彬彬有礼道:“十分期待你的到来,阎王。”
信宿没有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秒钟后,他弯下腰去,微微低下头,双手掩面,一言不发。
信宿知道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开始慢慢恶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爆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林载川不可能同意他再次以身犯险,知道这件事,他说不定会代替自己去赴约,把张同济带回来。
但谁都无法预测周风物布了什么局、想要把多少人拉进这张名为阴谋的网里来。
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信宿只怕六年前的悲剧因为他而重写。
半分钟后,信宿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中午十一点,离刑侦队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信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带着他的“跟班”,一个人悄无声息开车离开了市局。
市北区废弃码头仓库,远处水面波光粼粼,一浪一浪的水花轻轻扑在码头边缘。
信宿将车停放在一排排陈列的红色集装箱前,推开门走下车。
中午天气炎热,头顶烈阳当空,但他的脸庞苍白,神情更是有如冰冻三尺般的寒冷。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拔出一个号码,话音简短。
“我到了。”
“比我预估的倒是提前了不少,”周风物微微惊讶,又语气遗憾道,“从特那瓦回来以后,我的腿脚就有些不便,恐怕不能亲自去迎接你了。”
“稍等片刻,我的人会把你带进来。”
信宿对他这套虚伪做作的态度厌恶至极,一句话都懒得敷衍,挂断电话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很快,两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二人在他的面前站定,道:“信宿先生,我们老板请你进去。”
信宿的目光不动声色从二人的脸上扫过。
是非常生疏的面孔,说话也没有本地的口音。
应该不是沙蝎留下来的人,而是周风物从外面带回来的心腹。
当时在雪山上那一战,周风物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被警方直接抓获的犯罪嫌疑人,跟周风物一起逃脱法网的,只是数量很少的一小部分人。
但他们跟沙蝎的残兵败将组合起来,又是一个相当棘手的对手。
任由周风物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沙蝎。
论智商,周风物跟谢枫不相上下,都是在犯罪领域堪称天才的反社会分子。
杀死谢枫用了五年时间、引诱宣重露面用了四年……
可现在信宿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他也不想再等那么久。
这两个男人把信宿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手机、身上携带的刀片都摸了出来,确定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东西,才一左一右地把信宿带进了一间三层楼设计的码头仓库里。
信宿被推进门,看到了背对着他坐着的一个男人——
周风物推着轮椅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狰狞伤口,形状不规则,让那看起来本来温和无害的五官显得格外可怕渗人,两条腿垂落在脚板上,被长裤包裹着,看不出异常。
当初他从雪山坠崖,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侥幸活下来的。
祸害遗万年……
信宿站定在原地,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质问道:“张同济呢?”
周风物看他孤身一人单刀赴会,未免有些意外,“你竟然是一个人来的,林支队长放心你单独行动么,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信宿没有理会那些无聊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张同济呢?”
看着他越发阴沉的脸色,周风物反而笑了起来,宽慰道:“别担心,他不是我的目标,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如果不是跟你有法律层面上的关系,我也不会把他请到这个地方来做客。”
信宿冷冷一笑:“没有那个能力跟警察正面作对,所以对无辜的普通人下手,以此来威胁我出面——周风物,你的手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级而下作了?我以为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混混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当然不止如此,否则我随意在路上带走一个路人,也能让你出面救他……毕竟你一直是这么善良的懦弱又愚蠢啊,从十年前就如此。”
周风物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那浅褐色的瞳孔里闪烁的,甚至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那是已经失去人性、脱离社会的冷血怪物,对一个尚且有血有肉的“人”的怜悯。
这场博弈里,信宿注定是输的那一方——因为周风物丧心病狂到肆无忌惮,而信宿的心脏还留有人间的滚烫余温。
而在这一刻,信宿心里蓦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意识到周风物说的话是对的。
推书 20234-09-20 :失忆—— by韩夜》:[近代现代] 《失忆》全集 作者:韩夜【完结】豆腐完结文案:一直以为宋奕没有考虑过两人的将来,一直以为自己会在某天被他莫名的抛弃。却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只是自己完全不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