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看他,“你还要回市局吗?”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林载川微微摇头:“不去了,时间太晚了。”
信宿挑眉邀请道:“那就在这儿睡一晚吧,楼上还有很多房间,你看哪间顺眼就住哪间。”
林载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在他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信宿起床走下楼的时候,林载川已经在客厅煮好了鸡蛋面,见他醒了打了声招呼,“看厨房里没有别的东西,有什么就做什么了,你吃不惯就点外卖。”
信宿嗓子有点不舒服,咳嗽了两声,坐到饭桌前,“有吃的就好,我不挑。”
林载川:“………”
市局食堂的饭都不愿意吃,是挺“不挑”的。
信宿说完又咳嗽了起来,林载川看到他的脸色,轻轻蹙了下眉,走过去把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片刻后道:“信宿,你有点发烧。”
信宿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一眼。
他昨天晚上就穿了一件绸缎面料的衬衣,摸起来很薄……可能是冻着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电子体温计,量了量,37.8°,低烧。
“怪不得早上起来头晕脑胀的。”信宿喃喃道,“发烧了,好难受。”
林载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出去的时候不觉得冷吗。”
信宿据理力争道:“我里面穿了加绒的保暖内衣。”
说着他把衬衣扣子解开一个,给他展示里面黑色加绒的衣服,“很暖和的,昨天晚上都没什么感觉。”
林载川:“………”
信宿揉了揉脑袋,蹙眉道:“等一下我还得去一趟会所,跟那边的人联系。”
林载川问:“家里有退烧药吗?”
信宿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低烧,下午就好了。”
林载川实在不太相信他那个身体素质,拿起车钥匙转身出门了。
信宿坐在沙发上拿过勺子,把面条里的溏心蛋吃了,那面条实在清汤寡水的没有味道。
没多久,睡在二楼的女孩也醒了过来,她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房间,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怯生生地推开了房门。
在楼下看到信宿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咬着唇问:“……请问,你是谁?”
“你醒了。”信宿温和地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女生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这女生好像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回答道:“钟晴。”
钟晴长的非常漂亮,脸小皮肤白,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五官带着一股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的、恰到好处的青涩。
可漂亮本身不应该是她遭遇危险的理由。
信宿想对一个人温柔的时候,那真是能听的人骨头都软了,他温声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钟晴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危险,相反莫名觉得他非常亲切,问什么就说了什么,“我晚上从学校回家,然后……”
然后她就记不太清楚了。
路上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意识慢慢变的不太清醒,走路摇晃了几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信宿想了想,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钟晴道:“二中。”
信宿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冷下去,心想:原来他们的爪牙已经伸到盛才高中之外的地方了。
一个盛才高中,已经不能满足那些人的“需求”。
“嗯,你在回家的时候晕倒了。”信宿微微对她一笑,“我下班经过的时候看到你倒在路边,不知道你是谁,又联系不到你的家人,就只好把你先带回我家了。”
钟晴眨巴着眼睛,好像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很礼貌地说:“……谢谢哥哥。”
信宿温柔道:“你联系你的家长来接你好吗?一晚上没回家,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钟晴的神情变的有些黯淡,小声地跟他说:“我爸爸妈妈都不在本地。”
“平时我一个人住,他们会给我打生活费。”
信宿恍然——怪不得那些人会把这个女孩当做目标,就算她失踪十天半个月,只要处理好学校那边的消息,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什么。
“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钟晴看了一下手表,“要上课了,我等一下直接去学校就好。谢谢哥哥。”
这女孩儿完全不知道她险些遭遇什么,信宿也并不想让她知道,只是极隐晦地提醒,“你每天一个人回家,万一再发生这种事怎么办?我也不会每天都能恰好路过,你说呢?”
钟晴的脸似乎微微涨红,解释道:“我、我以后会从大路走的,昨天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就想从小路回家。”
二人交谈间,林载川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包药,退烧的、止咳的、消炎的。
信宿看到那些药就皱了皱眉。
钟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回来的男人。
“这是我的同事。”信宿顿了顿,“叫他林叔叔就好了。”
钟晴听话道:“林叔叔好。”
听到这句,信宿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林载川微微一点头,“你好,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钟晴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一见面就问她同样的问题,摇摇头说:“没有。”
信宿轻咳了一声,给林载川送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再问什么。
快到七点半,信宿把他爸的御用司机叫了过来,让他送钟晴去学校。
钟晴在门口道:“哥哥再见、叔叔再见。”
“再见。”
——钟晴险些像以前那些受害者一样,从深渊的缝隙里滑落下去。幸运的是,这次有人伸出手,及时向上托了她一把。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与怎样的命运擦肩而过。
林载川把人送出门,回过头就看见信宿躺在沙发上笑,“她叫你叔叔。”
林载川没明白他在笑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
信宿眼睛一弯,“可是她叫我哥哥诶。”
林载川:“………”
原来是在显摆这个。
信宿本来就长的年轻,只要不表现出那千年老妖似的深沉城府,说他刚二十岁可能都有人信。
林载川其实看起来也非常年轻,第一眼看过去,很多人都会觉得他只有二十七八岁。
但两个人差了十岁,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叔叔,再正常不过了。
林载川点点头,平静问道:“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信宿:“…………”
他的喉咙好像忽然就不舒服了起来,咳咳了两声,然后捧起旁边的冲剂,若无其事堵住了嘴。
喝了药信宿的嗓子还是不太好,但他得回一趟昨天的会所,否则那些人恐怕要主动“联系”他了。
今天长了教训,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件新中式外套,林载川把他送到会所附近,信宿低低咳嗽一声,自己下车走了过去。
他在门口稍停,抬眼看着“锦绣城”几个字,神情彻底冷淡下来。
然后抬步走进大厅。
同一时间。
“老板,昨天晚上锦绣城那边出事了!”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有几位‘客人’喝多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赵铭媛死了……”
信宿刚进大厅里,就有服务生向他走了过来,询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信宿神情冷淡道:“我是昨晚E709房间的客人,过来找人。”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联系了什么人,没过多久,昨天晚上那个在走廊上阻拦信宿的男人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到信宿是一个人来的,他的神情稍微有些诧异,但没有在这里多问什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您跟我来。”
信宿跟他上楼。
路过某一间房间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那味道甚至浓郁到了熏的人眼睛发疼的程度,好像经过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信宿本来就不太舒服,被这味道熏的更头疼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愕然从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里分辨出了一丝被掩盖的血腥味——
那味道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因为信宿对这种气味相当敏感,估计完全不会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信宿脑海中神经猝然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大清早就用消毒液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而且看起来现场已经处理完了,整个走廊都非常安静,没有其他人走动。
信宿心里顿时疑窦丛生,不动声色扫视周围,记下了刚才那经过的那几间房间的门牌号码。
男人推开门道:“请进。”
这人明显昨天被信宿吓的不轻,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心谨慎:“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昨天晚上的人送回来?”
信宿坐到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搭,直截了当道:“我要买下她,报个价吧。”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反应一瞬才道:“这个我需要向老板请示一下,可能需要您等待一段时间。”
信宿道:“付款方式呢?”
男人道:“确定价格后会通知您。”
信宿心里“啧”了声。
这些人真是谨慎周密地令人发指,提前一点信息都不会泄露出来。
男人又道:“您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有回复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信宿直接站起身:“联系就不必了,三天以后我会再来——那个女孩我就先留下了。有问题可以让你们老板来找我。”
昨天那场拍卖会的邀请函是实名制的,就算不是信宿的名字,最后也会有人替他背锅,他们不怕信宿跑了。
信宿这次走出门,男人也没有阻拦。
从会所大门走出来,信宿的脸色已经很差了,嗓子被刺激的发疼,体温好像也更高了,他神情阴郁地走到林载川的车前,开门上车。
林载川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一来一回还不到二十分钟。
“嗯,昨天晚上会所里很可能出了什么事。”信宿哑着嗓子说,“里面有很重的消毒水味,而且我还闻到了血腥味。”
听到他这个动静,林载川倏然一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信宿一脸烦躁,低声道:“嗓子呛的不舒服。”
林载川伸手摸他的额头,体温比早上的时候更烫了,他语气一定:“我送你去医院。”
“……车里不是有药吗?”信宿神情恹恹的,抗拒道:“我不去医院,吃点药就好了。”
林载川不太清楚他的身体情况,又确认了一次:“你确定吃药会好吗?”
“嗯。回市局吧。”
说完,信宿难过地闭上眼,稍微蜷缩在椅子上,一看就很不舒服。
林载川把车里空调开高了一些,路过药店的时候又去买了含化的药,让信宿含在嘴里。
怕把病传染给其他同事,信宿一进市局就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抱着他的太空被病殃殃地窝在沙发里,眼尾因为发烧泛起湿润的水红。
病美人咳嗽着说:“如果昨天真的有什么事,会所内的监控录像可能已经删完了,让他们查一下会所外部各个出入口的摄像头吧,动作再慢一点,说不定也要被处理掉了。”
“发生在锦绣城这种地方,按照最坏的可能性去猜测,昨天晚上说不定出了人命。”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不用操心这些。”林载川轻轻叹气,给他拉上窗帘,“说话都不利索,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信宿恹恹道:“什么都不想吃。”
能在信宿嘴里听到这句话,说明他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了。
林载川没有再说什么,把他的外套盖在太空被外面,几乎把信宿的身体严严实实包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又拆了一粒含化药,含在嘴里,闭上了眼睛。
十二点四十,林载川拎了一个保温桶,打开办公室的门。
房间里有些昏暗,信宿在沙发上睡的昏昏沉沉,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本来白皙剔透的脸颊因为发烧,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睫毛也湿漉漉的。
林载川蹲在沙发旁边,轻声把人叫了起来,“信宿,起来吃点东西吧。”
信宿慢慢睁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林载川给他买了一份看着就非常鲜甜的蔬菜海鲜粥,还有一盘金黄色的糖醋肉,味道相当诱人。
信宿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到这一荤一素的卖相,鼻翼轻轻鼓动一下,又忽然有了一点胃口,爬起来坐到了桌子旁边。
青菜粥里放了鲍鱼块、海蛎子和虾仁,口感极其鲜美,还带着一丝轻微的回甜,糖醋肉的火候也恰到好处,肥瘦适中、香而不腻,口感很软,但偶尔还能尝到一点酥脆的表皮。
“是在哪个酒店订的?”
信宿吃到一半,忽然喃喃道,“我要全资收购。”
林载川在电脑旁边坐下,回了他一句:“那你可能收购不了,我中午回家做的。”
信宿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林载川做的吗?
信宿沉思了半分钟,认真道:“队长,要跟我同居吗?你想住哪间房间都可以,我给你开两倍……五倍工资。”
林载川淡淡道:“平时做饭只有煮面和西红柿炒鸡蛋。”
信宿马上又肉眼可见地神情萎靡了下去,抱着那碗粥,喝一口少一口。
林载川问他:“退烧了吗?”
“嗯,好很多了。”信宿摸了摸自己脑袋,“就是嗓子还不太舒服。”
“吃完午饭再吃点药。”
“知道了。”
信宿把那两个盘子吃的一点都没剩下,然后躺回沙发上,闭着眼说:“跟那边的人三天以后再联系,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告诉我具体‘交易’的方式。他们手里肯定有能够威胁到钟晴的东西,方便以后控制她,不管怎么样,我打算把钱给他们。既然钟晴已经回学校了,就让她继续安心上学好了。”
林载川想了想:“办案过程中的支出费用,等案子结束后会还给你。”
信宿不知道多少身家,但他本人对金钱似乎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一晚上就能拍到52万的人,想要把她从组织里“赎”出来,至少需要两百万,他也说给就给了。
“……不缺那点。”信宿嘟囔了一句,“追回来捐给市局,给我在门口立一块两米功德碑,让后人赞颂我的英勇事迹。”
林载川淡淡问:“你晚上还要不要吃饭了?”
信宿马上变脸:“谢谢队长!”
因为信宿提供的锦绣城的线索,刑警们一上午几乎都在看监控——市局第一时间就从交管那边调取了锦绣城所有出口附近的监控录像,时间从凌晨五点截取到早上八点。
但是因为他们目前难以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难有针对性地从中寻找线索,看了一上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信宿午饭后又吃了药,已经基本上退烧了,下午带病上岗,用林载川的电脑调出监控录像,两只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看。
从最坏的可能性考虑,如果昨天出了人命,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尸体运送出去。
如果死的是一个成年人,运输过程一定会用到大型工具,除非把尸体拆解,一部分一部分地往外送,但是这种情况几乎不太可能,外面人多眼杂,而且浪费时间。
那个时间段很少有人进出,门口稍有动作就非常显眼,信宿把监控分成六个屏幕一起看,快进了三个小时,但重复看了两遍,也没有发现值得关注的地方。
林载川开完会,从外面推门进来,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信宿摇摇头:“没有。”
他快速思索着:“当时我经过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根本还没开始散,明显是刚清理完房间,那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他们处理尸体的时间应该不会早于五点。”
“假设昨天真的有人死在锦绣城,他们不可能在这么多监控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送出去。”
“要么,就是有线索但是我们没有发现。”
但信宿是一个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会出错的人,他永远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排除一个错误选项,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要么……那具尸体还在会所内部,他们根本就没有运送出来。”
第三十二章
“这种会所一般做的都是‘晚间生意’,白天不会有人频繁来往,光天化日把尸体送出去,太显眼了。”
“等到今天晚上人来车往的时候,再混着车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走。”
警方已经排查了五点到八点的监控录像,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异常,要么他们在五点前就把尸体送出了会所,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尸体还在锦绣城里面!
信宿打了个响指,道:“现在有两个办法。”
“直接去锦绣城‘□□’,派人过去把那个会所从里到外翻一遍,这是最直接、快速的方式。”
“但有几个问题。”
“我们不能肯定昨天一定有人死在会所里,打开盒子之前,里面是薛定谔的尸体,没有人能确定它的状态,再者说,就算尸体真的藏在锦绣城,或许也有警方搜不到的地方,很可能我们查不到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住各个出口,守株待兔。”
“严密排查所有出入锦绣城的可疑车辆,而且只能在暗地里进行——不然他们发现有人在盯着,不会主动来自投罗网。”
“但这个方法不具有时效性,从监控录像里逐一排查,说不定要到明天才能找到线索。”
目前最快的方式,就是以“排查消防隐患”的理由强行进入锦绣城,把那里翻天覆地地彻查一遍。
但就像刚才信宿说的,他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从会所里找到一具尸体,有可能会空手而归。
信宿可能是吃饱喝足了,有力气弯起眼睛对他一笑,语气笃定:“我猜你会选择第二种办法,虽然可能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但稳定、严谨。”
林载川只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信宿跟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几乎是完全同步的,甚至一模一样。
在第一次看完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的时候,林载川就已经想到他们没有把尸体运送出来,第一时间让人监控锦绣城的所有出入口了。
但林载川能做出这种判断,是基于近二十年的刑侦工作经验,那是他处理过无数突发、紧急事件之后,对眼下局势进行斟酌分析,最终认定的最优解。
……但信宿又是因为什么呢?
半晌林载川点点头:“……你说得对。”
白天侦查工作没有什么进展,下班后,信宿跟着林载川回了家。
这人仗着自己是病号,享有特殊待遇,怎么都不肯订外卖,要跟着他的临时“饲养人”回家吃饭。
市局那边有郑治国在盯着,林载川想到信宿身体还不好,就把他带回来了。
信宿中午那顿吃的意犹未尽,想再来蹭一桌好的,结果刚一进门,就跟一条体型巨大的黑色德牧犬一里一外地僵持在原地。
干将一只十年老警犬,阅人无数,什么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都抓过,他是从来不怕人的。
然而看到信宿的时候,他却一副极其防备的姿态,一双眼里从未有过的警惕,眼珠直勾勾注视着他,弓着脊背一路后退。
信宿也盯着那条德牧,喃喃道:“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进来就好,他不会无故伤人。”林载川走进门,问他一句,“你不喜欢狗吗。”
信宿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我不喜欢所有愚蠢的生物。”他抱着胳膊站在墙角,冷眼跟那条德牧对视,居高临下评判道,“……因为一块骨头就蠢到对主人摇着尾巴奉献忠诚。”
林载川走过去,蹲下身把狗粮倒进碗里,声音平静道:“他叫干将,曾经是我的同事。”
“很多年之前,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工作、一起奔赴那些艰难险阻的任务。只是因为工作寿命有限,比我更早从一线退役。”
“他一生都奉献给刑侦工作,获得过许多表彰和荣耀,一生忠诚、没有被谁辜负过。”
听到他的话,信宿神情一怔,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条退役警犬,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他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坐吧。”
林载川淡淡对他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信宿坐到沙发上,一路看着他离开,然后安安静静垂着眼,手指微微蜷缩在一起,似乎在发呆。
干将吃完他的狗粮,就跳到了沙发对面,像监视某个犯罪分子那样,一脸严肃地蹲在信宿的面前八风不动盯着他。
但敌人似乎丧失斗志,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林载川做了炒花菜、鱼香肉丝、三鲜汤,都是很简单的菜式,不到二十分钟就端上了桌子。
“来吃饭吧。”林载川把碗筷放在餐桌上,对客厅里的人道,“洗手间在门右边。”
信宿在饭桌前坐下,目光跟着林载川的动作转了一圈,直到他落座,才迟疑开口道:“你生我的气了?”
即便没有故意针对谁的意思,他刚刚说的话也不算好听。
林载川道:“我不会跟你生气。”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事物的认知和思想也不会相同,没有绝对的对错。”
林载川想到他的性格,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有时候,事情也不总是会像你想的那么极端。”
信宿不置可否。
但总归是在林载川面前说错了话,他的态度没有那么知错不改的恶劣,长长的眼睫轻颤,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我知道了。”
林载川做的饭真的很合信宿的胃口,只是几个简单的家常菜都不能再符合他的心意,可惜林队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折腰,不肯跟他一起住,还用西红柿炒鸡蛋来威胁他。
信宿喝完最后一口三鲜汤,伸手摸摸肚皮,问:“你晚上还要回市局吗?”
马上就到夜晚了,锦绣城那边如果有什么动作,很可能就在今晚,林载川十有八九要回去加班。
果然,林载川“嗯”了声,问他:“你要回家吗?”
信宿不可能有主动加班的觉悟,而且他身体不舒服一天也想回去补觉,“嗯,如果需要我回市局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载川点点头,穿上外套,转身往外走,“我先回市局了,桌子收拾一下,碗放柜子里。”
信宿:“………”
他盯着满桌狼藉看了两秒,似乎是在回忆上次刷碗是在什么时候,然后起身把碗筷收拾到一起,动作不怎么熟练地在厨房用洗洁精洗干净,一起放进碗柜里。
转过头,就看到干将站在厨房门后,“监工”似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