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时间推回半小时前——
信宿揉了揉脸,推开门走进审讯室。
“中午好啊,又见面了,许幼仪。”
许幼仪见到他脸色就是一变。
他本能地讨厌这个狐狸一样的漂亮男人,表面上春风和煦,内里却是一把藏着剧毒的刀。
“上次分别的时候我就说过,我非常好奇你到底在隐瞒什么,而现在我查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想跟你分享一下。”
信宿冲他一挑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现在我相信你对刘静一见钟情了,毕竟想要把她从那里带出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应该求了你父亲很久吧——来说一说你们的初见,怎么样?”
许幼仪咬牙冷冷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在学校里见到刘静,喜欢她就跟她在一起了。”
然而他的心里已经非常慌乱。
警察都调查到了什么?他们都知道什么?竟然已经查到“那些人”了吗?他们是怎么……
“没关系,你不愿意说的话,就让我来猜一猜。”信宿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单手托着下巴,自顾自思索道,“你应该是通过你的父亲许宁远接触到刘静的,你本人不会有那种渠道……是在某一次合作结束后吗?”
“刘静一开始是那些人送给许宁远的,但你在旁边看到了,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女生,于是许宁远就把人送给了你。”
“本来以为只是一晚上的短暂交易,但你对刘静动了心,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于是就去求你父亲把刘静留下来——”信宿轻轻一歪头,“我应该没说错吧?”
许幼仪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牙齿因为过度用力咬合而不自觉的打着抖。
……他说的没错。
那天,是他的成人生日,在生日宴结束后,他又跟着父亲一起参加了一场舞会,都是父亲商业上的“朋友”。
并且他们还带了一些漂亮的“女伴”。
许幼仪从小在这种酒池肉林的环境下长大,对这种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也知道这些女孩是做什么的。
但他第一眼就喜欢那个女孩。
她没有化妆,穿着一条雪白的裙子,清水出芙蓉的漂亮。
于是那个本来应该跟随父亲的女生,最后到了他的房间。
……可警察是怎么知道的。
许幼仪浑身脱力般靠回椅子上,喉结用力滚动一下。
他不能把这些事说出来,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些人”的来历,但他知道,把“那些人”交代出来的代价一定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的。
就算把这些秘密带进监狱,他也绝对不能在警方面前坦白。
许幼仪觉得他没有做错。
如果不是他,刘静不可能有这么平静的生活——她会不断继续重复曾经的经历,被送到不同的人身边。
“所以到了市局以后,你一直以刘静的拯救者的身份自居,但你有没有想过——”
信宿话音一顿,微笑着杀人诛心,他轻轻地道:“你跟那些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啊。”
许幼仪双眼发红:“我跟他们当然不一样!”
信宿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道:“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很快你连外面的阳光都不会看到了。”
“你会彻底一无所有。你的自由,你的地位,你的财富,你想要得到的一切。”
“哦,还有你的孩子——”
那几乎像黑夜中毒蛇的信子在耳边舔舐而过,许幼仪整个人陡然一悚,满是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孩子的事!
刘静不可能告诉他!
“你该不是真的发自内心认为刘静有一天会喜欢上你吧。”信宿神情讥讽地看他一眼,眼眸里浮起图穷匕见的冷意,“你知道那不可能,你害怕刘静某一天会离开你,所以想用孩子捆住她,是吗?”
许幼仪神情阴沉,几乎偏执地说:“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只要给我时间……如果不是你们警察一定要把张明华的案子闹大,刘静她也不会自杀!”
“该说你是盲目乐观,还是蠢的不可救药呢,”信宿懒懒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的孩子是怎么在三个月的时候就消失的?”
许幼仪瞳孔微缩,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心脏狂跳起来,他像是想要确定什么,慌乱打断他道:“是刘静不小心、运动过度。”
“不是哦。”信宿盯着他,微笑着一字一字说,“孩子是刘静去医院打掉的。”
“为了不让你发现,还特意去了一家私人医院,让你查不到手术记录。”
“她简直恨透你了,许幼仪。”
“………”许幼仪有如被打了当头一棒,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他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凝固般呆滞坐在椅子上,只有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久,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突然低头痛哭了起来。
整个审讯室里都是许幼仪肝肠寸断似的的哭声,他捂着脸浑身发抖,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太正常。
他被信宿一步一步逼到彻底崩溃,两只手用力抓着头发,语气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般哽咽着说:“……我明明救了她。”
“如果不是我去求我爸爸,她就要去跟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过夜。”
“第一次跟她上床的时候,问过她愿不愿意,她答应我的。”
“她从来没有反抗过我、她不愿意的话,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我们本来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的话语几乎变成了悲痛的嘶吼。
信宿双腿交叠,神情漠然,冷眼旁观。
在许幼仪的视角里,他确实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
如果不是他“收留”了刘静,刘静的命运或许跟宣画一样,被当做没有人格的“商品”,传送给许多人。
他自认是拯救少女的“英雄”。
但对刘静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尽头是绝望,走哪一条路,都没有区别。
信宿看他哭起来没完没了,有点不耐烦地“啧”了声,四处扫了一眼,在桌子上发现了林载川的签字笔,放在修长指节间,百无聊赖地转了起来。
许幼仪崩溃了将近半个小时,情绪宣泄之后清醒了许多,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本来涨红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结束了吗?”信宿看他终于要偃旗息鼓,揉了下眼打起精神,“那我继续了。”
许幼仪:“………”
他的眼泪还都在脸上,眼皮哭的发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看不出一丝最开始游刃有余的模样。
但信宿好像觉得他的样子还不够可怜,在许幼仪脆弱到摇摇欲坠的精神上又铁石心肠地捅了一刀——
“别自我感动了,你不是刘静的救赎,你只是换了一种方法控制她。”
“你不允许任何男生接近她,不允许她交朋友,不允许她多看别人一眼,你让她觉得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会变的不幸。”
“你把一根看不见的线系在刘静的脖子上,让她只能呆在你的身边。”
“你对刘静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些人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信宿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冷地说:“就你也配说拯救。”
许幼仪神情颓废着一言不发。
他已经无法反驳一个字。
原来他带给刘静的只有痛苦。
“如果你心里对刘静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就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让她在死后可以瞑目。”
许幼仪嘴唇颤抖半晌,终于把那蚌精似的“硬壳”开了一条缝隙,坦白了一丝真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以前做过那一行,陪过很多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父亲跟我说,是在她高一的时候。”
“刘静为什么会做这种生意?”
“她不是自愿的,是有人逼她做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们。”
“像刘静这样的女孩,还有多少?”
“我只接触过刘静一个,但是以前见过很多,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
“这件事,跟刑昭有什么关系?”
许幼仪的嘴开合几下,几乎就要把嗓子眼里的话说出口,可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紧紧闭住了嘴。
信宿心里道了一声“可惜”。
果然,许幼仪的身体稍微紧绷了起来,似乎重新被“加固”了一道屏障,他说:“我不知道。”
刚才已经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许幼仪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开口,那就是真的无论如何都审不出来了。
信宿对他的精神状态有非常精准的判断,没再继续追问,反而又道:“你为什么会跟张明华发生冲突?”
提到张明华,许幼仪那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个度,他沉声道:“张明华知道我跟刘静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觉得刘静是被我威胁才跟我在一起,一直幻想把刘静从我身边带走,带她离开这个城市。”
“刘静……刘静竟然会真的信他说的话!”
“我当时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离刘静远一点,不要跟她说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要那么不自量力。”
许幼仪吸了一口气,有些痛苦道:“……我根本没想过要他的命。”
“你没想要他的命,但是张明华死了。”信宿讥诮道,“你也没想到刘静会死,最后她也死了。”
“许家一夜倒台,你从高高在上的许家少爷沦为阶下囚,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结局,你满意了吗?”
许幼仪鼻翼鼓动几下,没有说话。
信宿站了起来,在他身边低声说:“人心不足啊,许少爷。”
信宿走出审讯室,抬眼一看,发现小伙伴们站成一排,用同款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信宿在这场审讯里的表现,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先用语言攻击许幼仪的弱点、刺激他的精神,把他的情绪推动到一个不稳定的极点,然后精准投下一颗埋伏已久的炸弹,把所有情绪完全引爆。
一步一步牵引他的思想、摧毁他的理智,直到完全崩溃。
许幼仪不仅透露了刘静的曾经,甚至还承认了张明华的死跟他有关。
信宿面对他们的注视,极无辜地一笑,眼睛里浮起温和无害的柔光,温声道:“……应该还算有收获吧?”
章斐搓了搓胳膊,“噫,你别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害怕。”
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长的漂亮的美人都是带毒的。
沙平哲过来啪啪两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深沉道:“深藏不露啊。”
结果信宿没帅到三秒,弱不禁风,被这没轻没重的“铁砂掌”拍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到旁边贺争身上。
贺争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小心欸!”
信宿手忙脚乱支撑住身体,然后无奈地摊手一笑,“我也只是这样了。”
离开审讯室,信宿熟门熟路地进了林载川的办公室,走到窗边伸个懒腰,给不在市局的队长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问他:“结束了?”
“嗯,许幼仪承认了部分事实,交代了他跟刘静的相识经过,确定了‘那些人’的存在,并且我推测许宁远跟那个组织很可能联系不浅。但是他没有说关于刑昭的事。”
“辛苦了。”林载川道:“明天跟我去见陆闻泽。”
信宿脸上笑意微微一僵:“什么?”
林载川声音平静道:“你不是早就想见了他吗?”

信宿总是觉得他最近好像忘了什么事。
直到现在他终于想起,他忘记提醒李子媛,不要跟林载川说他们见过的事了!
……林载川现在大概知道他很早就私下里跟李子媛见过面了。
不过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跟他过分追究什么。
信宿只希望李子媛不要跟他说的太仔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林载川“坦白”,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
“我知道了,明天跟你一起去。”
下班回到家以后,信宿去浴室泡了个澡,然后抱着被子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
早睡晚起身体好,遇到困难睡大觉。
晚上九点多,信宿睡的朦朦胧胧,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似乎隐隐约约响了一声,屏幕亮了起来。
他嗓子里嘟囔了一声什么,伸出一只手摸过手机,满脸困倦地睁开一只眼睛,从浓密睫毛的缝隙里眯到一条新消息,点开以后登时原地起尸睡意全无——
章斐姐:“记得明天要交两千字检讨!加油!”
信宿:“……”
信宿:“………”
信宿:“…………”
次日,刑侦支队,林载川办公室。
信宿推开门走进来,林载川坐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信宿走过去扫了一眼——是昨天许幼仪的审讯录像。
他有点意外:不是有笔录吗?
看监控干什么?
……对他的“职业素养”不放心吗?还是怕他对许幼仪进行惨无人道的精神虐待?
林载川伸手按了暂停,抬眼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信宿把手里几页纸放到桌子上,礼貌微笑:“来交检讨。”
林载川一点头,把他的检讨书拿起来放进抽屉里,然后关上抽屉。
信宿:“………?”
都不看一眼吗。
他熬夜写的。
林载川看他在这儿杵着不动,奇怪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信宿盯着他看了两秒,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没有了。”
上午十点,是林载川跟陆闻泽约定的见面时间,他开车带着信宿离开市局,到约好的地点见面。
信宿也不理人,一上车就睡了,停车的时候也没醒。
信宿一向不喜形于色,情绪不露人前,没人能猜的透他在想什么……但是每次在林载川面前还是挺“形于色”的。
林载川认真想了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惹到他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他的安全带,把人叫醒:“信宿,下车了。”
陆闻泽今年二十九岁,在新一代“青年才俊”中属于罕见英俊的类型,五官极其凌厉,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已经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他穿着一身定制黑西装,提前在包厢里等着两个人。
十点,林载川和信宿准时走了进来。
陆闻泽起身先跟林载川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转头看向信宿,轻轻一挑眉:“听子媛说起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信少。”
信宿反应平静地微微一笑:“久仰大名,陆总。”
信宿跟陆闻泽没有见过面,但是两个人对对方都早就有所耳闻,两个不同风格的“年轻一代”代表人物,王不见王。
陆家是百年家族企业,陆闻泽是从小被培养的继承人,可以说是“根正苗红”,而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信宿被张同济领养,一朝身价暴富,强行加入了“继承人”的行列,接手张氏部分企业的时候信宿才十九岁,办事风格相当邪性,而他手底下的产业全都风生水起。
陆闻泽起初听到信宿这个名字,还不敢确定是他,直到看到他的脸。
“二位请坐。”
陆闻泽直入主题道,“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听子媛说过。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动用陆家的人脉暗地里调查这个组织。没有想过把警方牵扯进来,是因为我不知道调查那些人的后果是什么。但如果市局要主动加入,我不会拒绝。”
林载川神情沉凝:“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爱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当时带子媛离开的时候,我跟那些人短暂接触过,子媛应该是最早那一批受害者,那时他们内部的‘制度’还不太完善。”
“我见过组织里其中两个成员,还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但没有见到他的脸,那个人是组织最开始的领导者,也是他跟我谈的条件。”
“后来我查过那两个成员的信息,他们的身份都是假的,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线索断在这里,往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进展。”
“直到几年后,子憧升到高中,有一次去学校开会的时候,我偶然间听到已经是副校长的刑昭在跟其他人说话。”陆闻泽神情坚定冷凝道,“那个声音已经在我的脑海中重现过无数次,我可以肯定,当时跟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刑昭。”
“直到那天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组织会选择子媛作为侵害目标,因为早就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这双眼睛后来又看了很多人。”
林载川这时出声道:“你的意思是,你确定那个组织背后的人是刑昭,但是并没有实际证据。”
陆闻泽自嘲一笑:“有证据的话,我也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到现在。”
林载川:“确定刑昭是组织的领导者,之后呢?”
“之后我开始调查刑昭,但这个人明面上很干净,查不到任何破绽的干净。”
“……刑昭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但他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势力,我接触不到那里,只能在调查的时候隐约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在阻止我的动作。”
“在调查刑昭没有结果后,我换了一个方向,利用陆家的人脉,用了一点不太常规的办法,找到了这个组织的一些‘服务对象’。”
听到这里,信宿心知肚明地无声一笑。
不太常规的办法,恐怕就是不能在林载川面前说起的办法了。
“在有了目标之后,我一路顺藤摸瓜……查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东西。”
“你们正在调查的许幼仪的父亲,前段时间在Z省风头大盛的许宁远,不过是他们的其中一员,而且是随时都可以被舍弃的一员。”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个组织可以在几年内发展到这样的规模——因为有需求的那一方足够庞大,他们有这样的欲望,而组织能满足他们的欲望,所以他们要保证组织的安全。”
“他们中已经有人察觉到了我的动作,我的父亲在半年前就对我做出提醒,让我不要再继续调查下去,否则整个陆家可能都会变成牺牲品。”
听到这里,林载川的神色已经非常冰冷。
陆闻泽郑重道:“如果有需要,那些人的名单我可以提供给你们,但是我调查的手段不算正当,也不能保证信息一定准确,这些不可能作为证据来使用,只能为你们破案作一个参考。”
林载川:“我明白,多谢。”
顿了顿,他带着歉意低声道:“这本来应该是市局该做的事。这么多年,辛苦了。”
陆闻泽长长叹了一口气:“陆氏是我爷爷一手创建的成果,凝结了三代人的心血,我不能因为我的个人愿望而影响到整个陆氏的存亡,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已经足够多了。”信宿罕见地善解人意,安慰他一句。
陆闻泽微微点头,想到什么,又带着歉意道:“对了,前段时间我在省外出差,没来得及回来,子憧给贵局添麻烦了。这孩子从小跟着子媛四处流浪,幼年的时候经常被大孩子欺负,心理上有一点问题,经常闯祸,让我也很头疼。”
林载川温和道:“没关系。”
分别之前,陆闻泽给了他们密密麻麻一串名单。
上面的名字,只是看一眼就觉得万分沉重。
那些女孩子面对的,就是这些比怪物还要庞大、可怕的人。
他们从陆闻泽这里获得了许多信息,但是真正可以利用的却寥寥无几。
名单上的那些人,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对他们进行调查只会打草惊蛇。
——而且其中的几个人,一个小小的浮岫市局甚至完全没有资格对他们启动调查程序。
这起案件的突破口,最后一定还是刑昭。
他是将所有人联系到一起的“枢纽”,整个组织最核心的存在,只有他落网,才能顺势拔出在他身后的那些“怪物”。
只是,刑昭表面上是一个没有任何破绽的人,甚至受害人对他都是心怀感激的态度,仅仅陆闻泽的一句“那是他的声音”,完全不能作为断案的证据。
……市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酒店电梯里,信宿没骨头似的靠在墙壁上,盯着不断跳跃的数字发呆,也没跟林载川讨论案情。
林载川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问:“我又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上次信宿因为他一句话气到忘了吃晚饭,他对这个人的肚量有一定了解,从出了刑侦队的门,信宿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林载川虽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但是他可以判断出这个人肯定在不高兴、闹脾气。
闻言信宿怔了下,然后嗤笑了一声:“林队,你这句话问的我好像是谈恋爱的时候喜欢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女朋友。”
林载川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信宿站直身体,稍微凑了过来,一双妖异凤眼近距离盯着他,半晌:“饿了。请我吃午饭吧。”
“吃饱了就原谅你。”

第二十八章
快十二点确实也该吃午饭了,林载川带着信宿找酒店吃饭,路上得知这位少爷闹脾气的原因竟然是认为他早上“冷落”了那份两千字检讨,没“拜读”一眼就放进小黑屋了。
信宿有时候表现的铁石心肠,一颗心脏冷到仿佛是石头做的,但有时候……
又难以想象的玻璃心。
林载川听了这匪夷所思的理由,简直身心俱疲,叹气道:“下班我会看的。”
信宿强调:“这是我人生第一份检讨,写了一个半小时。”
林载川看了信宿一眼。
……他看起来终于有一点像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了。
因为某个人想吃螃蟹,还必须是活的、五斤以上的澳洲雪蟹,林载川打电话问了三家海鲜店都没有,只有一家五星酒店有一只完美符合要求的螃蟹,空运过来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呼吸异大陆的新鲜空气,林载川就付款预定让他们蒸锅了,等他们开车过去时间应该刚好。
车上,信宿垂眼盯着陆闻泽给他们的名单,神情阴沉冰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载川问:“怎么,有认识的人?”
信宿讽道:“有几个以前生意场上见过。这些人啊,穿上人皮的时候,看起来都人模人样……实际一群衣冠禽兽。”
下个十字路口,林载川打着方向盘向右转弯,平视前方道:“你在一个星期之前就接触过李子媛,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查到刑昭这个人,你为什么会知道她跟刘静的案子有关系?”
信宿心说:还是来了。
林载川轻道:“我不是在以上级的身份向你问话,你有回答或者不回答的自由,我对你说过,只要不触及底线,我并不会过多干涉你的个人选择。”
信宿听了懒洋洋笑了一声,“队长,你这样说就有点耍赖了——这么善解人意,我再不告诉你就显得不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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