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阳光被厚重窗帘遮住,屋子里昏昏沉沉的,沙发展开铺成床,信宿两只手抱着被子,还在沉沉的睡。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细长的眉毛稍微蹙起,碎发下的眉眼冰冷,像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林载川还没开口,就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一阵闹铃声音响了起来。
信宿“唔”了声,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睫毛都在打架,一节冷白手腕探出来,摸索着找手机,关上闹铃,又把手缩回去,脑袋埋在被子里继续睡。
——活似国庆七天假后起床困难又惨遭早八的大学生。
林载川盯着他看了两秒,开口道:“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这冷不丁的声音响起来,信宿一下就醒了,工作第二天被顶头上司从被窝里拎起来,脑袋好像还有点懵,喃喃:“……林队。”
林载川站在沙发旁边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冷地说:“八点四十了——你知道市局一个月超时打卡三次有什么处罚吗?”
信宿的衬衫在被窝里卷的皱皱巴巴的,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沙发上,半晌小声说:“……两次。”
林载川道:“这是你报道的第二天。”
“我现在去打卡。”信宿从沙发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整理着衣服往外走,路上好像还嘀咕了一句,“……反正工资随便扣……不要开除我就好了……”
林载川看他自知理亏一溜烟跑没影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被子叠起来,放回柜子里。
信宿老老实实到门口打了卡,又跑去卫生间把自己拾掇了一通,感觉形象良好后才溜达回办公室,走到章斐面前的时候停了停,轻咳了一声,小声问:“章姐姐,我们支队三次打卡迟到有什么处罚?”
“局里统一规定是扣10%当月工资,开会的时候当众检讨。”章斐头也没抬道,“咱们刑侦队的话,估计还要加个每日操场三千米套餐。”
信宿:“…………”
每天、三千米。
章斐又笑眯眯说:“不过咱队里从来没有这种先例,你加油好好表现,再过28天就是崭新的一个月啦!”
信宿:“………”
很好,在市局附近买房还是要早点提上日程了。
信宿神色凝重地回到位置上坐下,半分钟后,把闹钟时间又往前调了十五分钟。
没一会儿,林载川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语速压的很快:“章斐,联系那天去KTV的所有学生家长,让他们今、明两天带着孩子来市局配合案件调查,不方便的来或者不愿意来的,我们派人上门走访。”
章斐听了有些诧异,试探道:“这么大阵仗吗?”
林载川神情坚硬冷淡道:“在阳光下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阴暗处的蟑螂已经挤不下了。张明华很可能不是校园暴力的第一个受害者,甚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章斐翻出当时留下的学生信息,挨家挨户地打电话,其他刑警也凑在一起阅读相关资料。
屏幕上的学生信息翻过一页,一张男生蓝底一寸照片出现在右上角,信宿不由挑了下眉,有些意外地低声说:“啊,熟人。”
贺争诧异道:“你认识?”
信宿一点头:“许宁远的儿子,许幼仪。”
信宿说完,看到身边的小伙伴们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他,他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微笑解释道:“许家曾经是我们家的合作伙伴之一,家族产业不在本地,在外省比较出名的人物,我曾经跟他们父子在商业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对他还有印象。”
贺争想象不出那场面,只好干巴巴“哦”了一声。
“许宁远跟他前妻离婚后,他的儿子跟着前妻生活,一直住在浮岫市,”信宿点了两下鼠标,笑了声,“就是眼前这个男生……真是无巧不成书。”

林载川对这个男生没有一丝印象,抬眼询问:“他当时没有去做笔录?”
章斐立马解释道:“哦,当时分局分批叫了学生过来,七八个孩子的说辞都一致,可信度比较高,就没有把所有的学生都叫过来问一遍。”
搭在林载川修长食指上的签字笔快速转动了一圈,他若有所思看向信宿,“你对这个许幼仪的了解有多少?”
信宿坦诚道:“并不太了解,我只跟他的父亲有过一段时间的商业往来。”
贺争真诚地问:“听起来好厉害哦,所以你为什么要来当警察呢?”
信宿:“………”
他一时没有分辨出来这句话是不是阴阳怪气。
章斐打通了许幼仪母亲的电话,告知她需要配合警方调查案件。
挂了电话,她对林载川道:“许幼仪的家长说不方便到市局,让我们上门走访。”
“还说不想耽误孩子在学校学习的时间,最好可以定在晚上。”
林载川略一沉吟:“那就今天晚上。”
贺争自告奋勇:“我跟队长一起去!”
“不是说这件案子很快就能私了吗!”
密不透风的昏暗房间里,男人努力克制着情绪,但声音仍然越来越慌乱:“为什么现在惊动了市局,警察还打电话说要挨家挨户地调查走访!”
对面传来一道不慌不忙的男声,语气带着某种近乎冰冷的冷静,“你怕什么,张明华是自己从楼梯滚下去摔死的,又不是你儿子杀的。”
那人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谁来调查都一样,当时在分局怎么说,现在到了市局就怎么说,管好他们的嘴,不要节外生枝。”
“警方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对张明华的死因有所怀疑,最后拿不出证据,也只能老老实实放人。”
男人声音沉而冷:“只要你们守口如瓶,那个姓林的还能让一个死人说话吗?”
电话这头的男人像是吃了定心丸,擦了擦冷汗,不断点头道:“是,是,我们明白了,一定……不会节外生枝。谢谢您……”
晚上七点,林载川跟贺争一起来到许幼仪家小区楼下,按约定时间上门走访。
开门的是一位漂亮到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声音温柔委婉动听:“二位请进,幼仪还在房间里写作业,我去叫他出来。”
林载川粗略扫了一眼客厅。
整间屋子地板铺的都是名贵大理石瓷砖,楠木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价值不菲的古玩花瓶,中央墙壁上钉着一张巨大挂画,应该是某位名家的真迹。
许幼仪穿着一身衬衫长裤从房间里走出来,男生长的高挑挺拔,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他坐到沙发上,彬彬有礼道:“警察叔叔好。”
贺争把设备摆到桌子上,和蔼可亲地冲他一笑:“许幼仪同学,对吧?我们是为了张明华的案子来的,简单问几个问题,不用紧张。按照局里要求,走访过程中我们需要全程录音录像,不介意吧?”
许幼仪微微点了点头。
林载川开门见山道:“描述一下21号当天,你看到的事情经过。”
许幼仪看了看面前的警察,眉梢不动声色轻挑了一下,然后慢慢回忆道:“那天我们提前约定好,班里的同学一起去KTV唱歌,我们班所有同学都去了。9点左右到齐的,大概唱了半个多小时,张明华去了卫生间,陈志林、罗军、郭海业,他们三个也一起跟去了。”
林载川道:“当时他们四个人一起离开,你没有觉得奇怪吗?”
许幼仪像是有些诧异,不知道林载川为什么这么问,反问道:“男同学一起去洗手间,学校里再常见不过的事,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林载川没说什么:“继续。”
许幼仪好像放松了些许,稍微往后靠在沙发上:“我记不太清楚具体过了多久,可能十分钟左右吧,陈志林他们三个就回来了,有人问了句,张明华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回来,陈志林笑了声,说教训了他两下。”
林载川打断他:“你知道陈志林等人为什么会跟张明华发生冲突吗?”
听到这个问题,许幼仪微微垂了下眼,很快又抬起来,“知道一点,听说是因为一个女生,但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林载川点头,示意他继续。
许幼仪道:“又过了没一会儿,包间外面突然有很多人尖叫,说什么出人命了,报警,叫救护车之类的话,我们很多同学都出去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出事的那个人竟然是张明华。”
林载川抬眼问:“你看到了张明华的尸体?”
许幼仪点点头,“我们班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躺在地板上,脑袋附近有很多血。”
“当时陈志林三人是什么反应?”
“陈志林的脸色很不好看,可能是吓着了,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他干的,他只是动手打了张明华两下。”
——像这样的说辞,在分局的笔录中已经出现很多遍了,所有学生的陈述都高度一致,挑不出有问题的地方。
好像这真的只是一起没有人料想到的意外事故,没有人知道张明华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摔下楼梯的。
林载川打量着眼前的男生,忽然开口问:“像陈志林这种带人对同学动手的校园暴力,在你们班级里经常发生吗?”
这个问题好似在许幼仪的意料之外,他不像前面那样对答如流,思考许久才回答道:“嗯同学之间会经常吵架,有时候也会动手,但我觉得那应该算不上校园暴力。毕竟班级里人那么多,同学之间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
林载川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这种事会经常发生。”
许幼仪立刻否认道:“抱歉叔叔,我不太关注这些事,如果你想知道同学之间的矛盾,去问我们班班长或者老师比较合适。”
林载川没再追问,又平静道:“在学校里,你跟张明华的关系怎么样?”
许幼仪抬脸对他一笑:“还算不错,他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有时候我会跟他一起讨论问题。”
“………”对面的贺争无端被他笑的有点发毛。
林载川注视着他的神色:“你对刘静这位同学的了解有多少?”
“刘静。”许幼仪重复了一遍,然后缓慢地说,“我们不太熟,平时没什么接触,只是同班同学。”
这时,许幼仪的母亲端着一个精致的果盘,语气温婉道:“两位警官吃点水果吧,说了那么久也都累了。”
林载川起身关闭了录像设备,“不必,已经结束了,感谢配合。”
贺争把设备往袋子里一揣,公事公办地说了句:“感谢配合调查,同学早点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许幼仪站在门后,从猫眼中冷冷地看着二人离去。
男生脸上虚假的笑容寸寸开裂,神情变得越来越冰冷,垂在腿边的右手慢慢地、慢慢地握成了拳。
林载川大步从楼道里走出来,月光在他清秀的面庞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霜冷。
贺争跟在他身后,感叹道:“这孩子可真早熟,一点也不怕生——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他说的也跟我们掌握的情报差不多。”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问:“林队,都过去两天了,要是最后真的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受害人是被故意杀害的,是不是……”
是不是这个案子就要这么糊里糊涂地结束了?
闻言,林载川转头看着他,淡淡笑了一下,“如果最后真的没有查到任何证据,那只能说明,我们没有错怪一个本来就不是凶手的人。”
贺争愣了愣,然后也笑了起来。
林载川呼出一口气:“现在还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上午你去一趟盛才中学,探一探他们老师的口风,关于张明华、陈志林,还有……许幼仪的评价。”
贺争点头,“好的。”
次日早上,林载川又去了一次人民医院,他有一种非常微妙的直觉——如果有警方可以查探而没有获得的线索,那一定会来自刘静。
林载川这次是不请自来,站在病房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才推开门走进去。
他过来的时候穿的是便装,刘静看了片刻,才认出他是谁,轻轻地说:“你是前几天来过的警察叔叔。”
林载川望着她苍白无血的脸,轻声询问:“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刘静抿着唇没有说话。
对于警方的突然来访,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和厌恶,只是精神看起来仍然不太好,像枝干中空的花,随时都会枯败凋零。
林载川语气温和道:“关于张明华的案子,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等你身体状况好一些再说。”
刘静睁大眼睛望着他,许久才出声道:“嗯,现在可以问。”
林载川在病床边椅子上坐下,“上次你说,并不想跟张明华在一起,除了家庭原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理由?”
这个问题让刘静怔愣许久,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似的。
半晌,她才低着头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总是给人带来不幸,喜欢我的人,我喜欢的人,有时候会觉得我不该活在世界上。”
听到她的回答,林载川微不可察地一蹙眉。
张明华的案子,眼前这个女生一定知道什么,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对警方袒露实情。
林载川道:“你猜到张明华可能会因为你遭到陈志林的嫉妒、报复,所以故意跟他保持了距离,对吗?”
刘静没有说话,默认了一般。
林载川又问:“陈志林都做过什么?”
刘静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眼前的警察跟前几天分局那些穿警服的人不一样,他或许是有能力、可以信任的,但……但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刘静眼里毫无光亮,嘴唇动了动,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道:“没有人做了什么,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的错。”
“——不是你,”林载川的声音忽然变的冷硬起来,“刘静,其实你当时应该看到了吧,张明华起身走出包间的房门。”
跟喜欢的男生在一个房间里,目光总是会不自觉落在他的身上,情难自控。
张明华的一举一动,刘静难道真的没有注意到吗?如果她看到了,又为什么要说谎?
听到林载川的话,刘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瞳孔剧烈震颤了起来。
林载川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压进刘静的耳膜里,沉重又清晰:“在张明华之后,又有人站了起来,他们想给张明华一个‘教训’。”
“你不仅看到张明华离开,还看到陈志林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年轻刑警的话语在刘静的脑海中构成了一幅动态画面,是的,她的确看到了——
她看到了喜欢的男生走出去,而后一行人不怀好意地尾随而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是她跟张明华的最后一面。
刘静用力抓紧了雪白的被子,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乎听不清楚,“……不是。不是陈志林。”

林载川的瞳孔轻轻一缩。
即便他心里早就有了某种猜测,听到刘静亲口说出这句话,仍然感到意外和震惊。
林载川低而急促地问:“不是陈志林,那个人是谁?”
刘静攥着林载川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她眼前不断闪现着那天的画面,画面越来越模糊,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逐渐被漆黑和血色淹没。
她喃喃地说:“……是一个看不见的怪物。”
林载川迅速反应着她的话。
“看不见的怪物”,是指没有直接出现在警方视野中的人吗?
林载川脑海中顿时浮起几个猜想,问:“他叫什么名字?”
“………”刘静嘴唇动了动,突然犯了某种疾病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以不正常的流速涌出,瞬间就爬了满脸,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这个女孩身上,似乎藏了太多说不出来的秘密,那些秘密好像吞食她身体与精神的寄生虫,在不可告人的阴暗处,肆无忌惮残害着她的躯体、灵魂。
刘静握成拳的手指痉挛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向后仰着头,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倒气声。
想到医生曾经说过刘静刚住院的时候情绪失控崩溃到险些窒息,林载川神情一变,起身大步走向病房外走去,“医生!”
刘静的主治医生听到动静很快赶了过来,将病人平躺放到床上,从手臂上注入镇定剂,又给她扣上氧气罩。
直到刘静的情况稳定下来,陷入深度昏迷中,医生才叹了口气,转身道:“病人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受不了太大刺激,林警官今天还是请回吧。”
林载川知道刘静的精神状态不好,但是没有想到会到这种程度,他微微点了下头,“给你添麻烦了。”
医生客气道:“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应该的。只是病人短时间可能没办法接受询问了。”
刘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林载川也不可能一直在医院等下去,他在桌子上留了一串号码,还有一张字条:“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醒来之后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可以打这个电话。浮岫警方会尽最大努力查明案件真相。”
从医院离开,林载川驱车到达市局。
有一半的刑警都被林载川安排出去调查走访了,办公室只有几个同事,处理以前的一些档案。
而新同事信宿杵着下巴,在拼积木,一脸无聊。
林载川一开始以为他看错了,又看了一眼。
这人办公桌上摆的确实是积木——那种花花绿绿的益智儿童玩具。
“…………”林载川简直有点难以置信,走进办公室,“你这是在干什么?”
信宿抬脸冲他一笑:“在等你回来。”
林载川神情一顿:“等我?”
信宿望向他:“是的——关于张明华的案子,我有一个想法,个人猜测,不一定正确,想听听林队的评价。”
林载川:“说吧。”
“我一直觉得这件案子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让人感觉非常别扭。”信宿拿起最后一块积木,放在他的金字塔上,“然后我发现,别扭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被人藏起来了一块‘拼图’,所以我们可以辨认出轮廓,但总是拼不出正确的答案。”
林载川不做评价,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起案子,市局查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头绪,按照分局那群警察的水平,更不可能有什么进展。目前证据链严重不足,就算他们发生过肢体冲突,只要不是他们三个把受害人推下楼梯,按照存疑时有利被告的原则,最终死亡原因还是会归结于张明华意外身亡。”
“当时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没人知道张明华是怎么死的,尸检报告无法断定死因,这怎么看都是一桩玄案——所以,三个嫌疑人当初为什么急着要用一百万跟受害者家属和解,他们想要掩饰什么。”
信宿轻轻用积木敲打着桌面,有条不紊道:“第二点,明明是因为陈志林喜欢刘静,所以才有了张明华的命案,但是在市局接受讯问的时候,陈志林似乎又对刘静漠不关心,完全像是两个割裂的人格。”
“第三,刘静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对她有非常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导致她不敢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而这个人,并不像是陈志林。”
信宿又拿起一块新的积木,摇晃了两下:“所以我假设,有这样一个X,或许他同样参与了张明华的案子,是我们没有发现的第四个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想要把自己从嫌疑人的名单中抹去,不想出现在警方的视野中,所以找了一个同伙当替罪羊。”
“X或许家世不菲,他对替罪羊说,这起案子最多定性为意外事故,张明华是自己摔下楼梯死的,不会有人因此受到任何刑罚,我会用钱跟张明华的家属私下和解,你们只要在公安局为我守口如瓶,整个过程不要提及我,事后我会给你一定的好处。”
“在X原本的计划里,他会拿出100万跟受害者家属和解,警方顺水推舟撤销立案,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X的人生依然没有任何污点。”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信宿将那一块新的积木完美融入原本的模块中,弯唇一笑:“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陈志林对刘静漠不关心,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始作俑者,只是被顶出来背锅的人。而这个X,才是刘静身边盘踞的那条真正的毒蛇。”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销声匿迹的计划没成功,这起案子不仅没有如他所愿石沉大海,甚至还被市局接手调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说完,信宿转头看向林载川,“唔,这个想法可能听起来很抽象,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林载川一言不发望着他格外漆黑剔透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非常聪明,对犯罪推理有一种近乎可怕的嗅觉。
是的,确实存在这么一个“X”,这是林载川从刘静口中得知的——
那个看不见的怪物。
而信宿仅仅凭借一些细枝末节的“怪异”就推出了答案。
林载川注视他许久,而后轻声道:“不抽象。”
信宿一怔:“什么?”
林载川神情冷峻道:“你猜的应该没有错,确实有被藏起来的第四个人。”
受害人的衣服上有三个人的脚印,这三个人一定与案件有关,但他们或许只是刽子手——而真正的主谋,藏在他们的身后,被所有人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
这时,在外走访的大部队也都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如出一辙——当时在包间里的同学,都异口同声咬定尾随张明华的只有陈志林三人,说辞高度一致,好像背了同一份“发言稿”一样。
林载川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在信宿好奇的目光中站起身,稍微提高声音道:“今天早上我去医院探访刘静,她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不是陈志林’。”
这话老沙一时没听明白:“不是陈志林?什么意思?不是他带着人去殴打张明华的吗?”
林载川没多解释,直接把当时的录像传到了电脑上。
看完整段视频后,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刘静的意思是——这起案子的主谋,并不是陈志林。
第一个站起来带着人去殴打张明华的,不是陈志林。
但根据其他嫌疑人的交代,陈志林是这起案件的主谋,他本人也在警方面前承认了。
“这么说的话,当时出去的应该是四个人?”章斐满脸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难道整个班的学生都在说谎?”
当时在KTV的所有学生,要么来市局做了笔录,要么警方上门走访,得到的答案都是出奇一致的——陈志林、罗军、郭海业三人。
张明华的衣服上也确确实实留下了这三个人的痕迹。
但如果刘静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意味着高三5班全班的同学全都在警察面前说了谎!
推书 20234-09-20 :失忆—— by韩夜》:[近代现代] 《失忆》全集 作者:韩夜【完结】豆腐完结文案:一直以为宋奕没有考虑过两人的将来,一直以为自己会在某天被他莫名的抛弃。却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只是自己完全不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