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边也没有地方睡觉,最近的宾馆开车都要半个多小时,说不定要在警车里窝一晚上。
信宿坚持道,“我跟你一起去。”
信宿要来,林载川也不会拦他,只是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毯子放进后备箱里,临出发前,车载冰箱里被信宿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零食。
从市中心到寿县村要开两个小时的车,不过好在都是大路,跑起来并不颠簸,信宿上车没一会儿就睡了,一觉到停车才醒过来。
林载川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下车了,信宿。”
信宿“嗯”一声,闭着眼把座椅升起来,刚想伸手解开安全带,就见到林载川侧身过来,单手按下卡扣,还跟他的手碰在了一起。
信宿:“………”
可能因为不小心发现了某个“秘密”的缘故,现在他看林载川的每个动作都觉得他是早有预谋。
毕竟这个男人是有“前科”的。
信宿神情镇定地下了车。
这个村庄看起来也还好,背靠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起码不是信宿想象中那么荒郊野岭的——
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一群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也不嫌冻脑袋,在一片宽阔的“泥广场”上跳舞,音质感人的音响里飘出嘹亮的“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并且伴随一阵阵着滋啦滋啦的诡异电流声。
李登义户籍登记的是寿县村129号,但村里基本上看不见门牌号这种东西,只能去问附近的村民。
信宿跟林载川一起下车,向“广场”那边走去,即便两个人都没穿什么华丽的衣服,然而站在一群村民中间,仍然带着一股突兀到格格不入的气质。
看到他们,一个穿着棉袄的大妈道:“你们两个看着有点眼生,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人,养的真水灵哟。”
信宿听到这话,当即弯了下唇,露出一个各个年龄段男女通杀的微笑,“阿姨您好,我想问问您,李登义是住在这里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花棉袄大妈一听到李登义那个名字,脸色登时就变了,避讳什么似的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手扯着一个,把二人扯到角落里,面色凝重压低了嗓子说,“你们找他干什么?他三天前就死啦。”
“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抹脖子挂在树上吊死了,我没看到现场,听说死的那个惨的哟,被人看见的时候满头满脸全是血,还往一直下流呢。”
大妈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哗啦啦”的动作,压着声音道:“大早上天还没亮,他吊在那里跟孤魂野鬼似的,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婆子差点被吓掉魂,现在还疯疯癫癫的精神不太正常呢。”
村子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命案发生一上午就能传的家喻户晓,林载川思索片刻问,“您知道李登义这段时间有没有跟人起过冲突吗?”
大妈道:“这个我不知道,他两口子都都是挺老实的人,在我们村里也是人性很好的,按理说不能发生这种事啊……”
林载川又问:“第一个发现李登义尸体的人是谁?”
大妈抬手往北指了指,“就村里最北面那户人家,女的叫李秀香。”
冬天早上不到六点,天色只是刚刚蒙蒙亮,山里还是昏暗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大清早起来上山挖野菜,一个人背着篓子走到半山腰,然后看到一道漆黑鬼影似的东西,好像有什么吊在树干上,来回轻轻晃荡。
李秀香打着手电筒走过去,不算亮堂的光线往那“鬼影”上一照,就看见一个人倒吊在她的面前,一张脸除了鲜红血色看不清任何五官,女人手上挎的草篓子都吓掉了,连滚带爬地回到家里,魂飞魄散地报了警,回来以后精神就一直不太稳定,嘴里时常说胡话,村里老人说是吓“掉魂”了,让会看的人给她“叫一叫”就好了。
林载川从来不信这些风水上的说法,听到大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当时经过,没有评价什么,微微颔首道谢,跟信宿一起沿着村里小路向北走,沿途问路,找到了李秀香的家。
林载川站在红色铜门前,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敲了敲门,“咚咚”两声响。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男人出来开了大门,应该是李秀香的丈夫,他“吱嘎”一声打开门,面色茫然:“你们是来找谁的?”
林载川从口袋里拿出警察证,轻声说道:“打扰了,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来上门调查李登义的案子,李秀香是在这里吗?”
男人说着一口当地方言,嘴皮子很快,“是警察同志啊,快请进。秀香是住这儿,不过我老婆她精神受刺激了,脑子出问题,从山上回来以后就说胡话,老是说能看见什么东西,她说的也不一定就准——我就说让她别大清早往山上跑,她非不听!”
林载川不置可否:“方便让我们跟她见一面吗?”
李秀香的丈夫带着二人进来,一个女人坐在炕上角落,头发乱蓬蓬的,皮肤粗糙黝黑,体型偏胖,是很典型的长年下地的中年农村女人的长相。
男人上去碰了碰李秀香的肩膀,低声道:“秀啊,警察同志来调查前几天那事儿,你再跟他们好好说说。”
李秀香一听到“前几天那事”,整个身体就颤了一下,眼里露出恐惧的表情,嘴里絮絮叨叨开始喃喃道:“有鬼、有鬼……”
看到她的反应,林载川跟信宿对视一眼,知道恐怕很难从这个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嘴里问出什么了。
林载川从警将近二十年,接触过许许多多命案,看到多么血腥暴力的案发现场,都能冷静置之,而信宿本身对这些事就没有一点感觉,也从来不敬畏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但是对于一个普通农民来说,目击那样的画面还是很难消化下去,有可能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尤其李登义死的的确骇人听闻。
李秀香精神失常,林载川还是尝试问了她几个问题,避开了李登义的尸体,“当时在山上你看过到其他人吗?附近没有别人吗?”
李秀香的嘴唇神经质般抖了好一会儿,才沙哑说了几个字,“来回路上,都没看见,静悄儿的。”
林载川:“上山的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李秀香的丈夫插了一句:“应该五点半来钟吧,不到六点反正,那天她五点就从家里走了,上山也就半个钟头。”
根据法医给出的尸检结果,李登义的具体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左右,那么,凶手要完成捆绑、吊起、缓慢放血这一系列的动作,至少是十二点之前就到了山上,然后在凌晨五点前悄无声息离开了现场。
从李秀香的家中离开,趁着天色还没黑,林载川打算去案发现场看一看。
村里的路又窄又抖不太好开车,林载川把车停在村碑入口附近,信宿跟着他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没多久就累了,浑身断了筋一样,两只手抱着林载川的一条手臂,整个人没骨头软绵绵挂在他身上。
林载川看他一眼,“累了的话就先回车里休息,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来,带你去吃晚饭。”
信宿鼻子里哼哼唧唧了两声,但没撒手,意思是不愿意一个人在车里,要跟他一起上山。
林载川在他身前微微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走。”
信宿一点出息没有,听到这话马上趴到他的背上,手臂抱着他的脖子。
林载川背着他沿着小路向前走,道:“比上次背起来好像重了一点。”
因为体质原因,信宿一直很难长秤,以前一天吃四顿饭,才能勉强保持体重不往下掉、不瘦的太厉害。
难得有体重往上走的时候。
这个冬天,林载川还是把他养的太好了。
“嗯。”信宿低下头去,脸颊在他的脖颈蹭了蹭。
信宿让他背了一段平地,到陡峭山路的时候自己主动下来走了,好在这条山路不长,往上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远处一条被拉起来的黄色警戒线,是发现李登义尸体的地方。
山地倾斜,表面都是沙土,两只脚走上去都不太平稳,任何交通工具基本上都上不来,凶手竟然会找这种地方下手。
“就算深更半夜,村里说不定也会有人来往,想把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山里,不被任何人发现,其实并不容易,”信宿问他,“你觉得李登义是自愿过来的,还是被凶手弄到山上的?”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李登义是到了这棵树下才被一刀抹了脖子,否则一路上一定会留下血迹,但二人在附近转了一圈,只有案发现场有大量的血迹滴落,几条山路都是干净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李登义是自己走上山的,还是有人把他“运”上山的?
林载川一时没说话,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这棵树,脚下用力一点,身体轻轻跃起,沿着树干爬了上去。
信宿看着他爬三米多高的大树如履平地,面部表情停顿了一秒,默默站远了一米。
林载川两只脚平稳踩在粗壮横出的树杈上,蹲下来垂眼观察,发现树身上有一道绳子摩擦过的细微凹痕,而树杈上有两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那应该是这样的过程——凶手用绳子把李登义倒吊起来以后,绳子的一端绑着他的双脚,另一端结结实实捆在粗壮树干上,防止尸体下滑。
但是通过这种方式,只会树杈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把李登义的身体拉上去的时候,一根绳子在上面摩擦过的划痕。
那么树枝上另外一道摩擦的划痕是怎么来的?
林载川思索片刻,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说:“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女人,或者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人。”
信宿:“…………”
感觉有被内涵到。
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凶手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只用一根绳子就把李登义吊起来。”
“所以应该她借助了一个类似于动滑轮的省力装置,将绳子分成了两股,一端固定在树上,另一端拉在手里,站在地上把李登义的身体拉上去,所以在树枝上留下了两道不同的痕迹,事后凶手把多出的那根绳子和辅助工具带走,只留下了案发现场的这一条。”
林载川这次出来没有带绳子,否则可以在这里直接验证一下他的猜想。
“借助工具才能把李登义吊起来,说明凶手没有作案同伙。”信宿反应极快,点了点头,“所以她基本不可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搬运上山,按照这个逻辑,李登义很有可能是自己跑到山上来的,或者他是自愿跟着凶手一起上山的——而且李登义对凶手应该没有防备,否则不可能跟她单独在夜晚出门。”
“我更加愿意偏向凶手是个女性。”
信宿“啧”了一声,懒洋洋倚在树上,声音懒散意味深长,“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夜黑风高,山地小树林,要素很齐全嘛。”
林载川:“………”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过,冬天大半夜的跑出来半山腰私会,这小树林的温度起码零下七八度吧。”信宿神情天真单纯地眨眨眼,语气疑惑不解:“不怕冻坏了吗。”
林载川反应两秒才信宿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算凶手是一个女人,李登义也未必就是出轨。”
信宿马上正经起来,乖乖改口道:“哦,不是私会,只是在夜晚小树林做一件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
案发时间是深夜,现场只有李登义和凶手两个人,而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很有可能是个女性,确实很难不让人有“出轨”“外遇”的联想。
又或者是在“密谋”什么。
总之一定不会是能见光的好事。
话说回来,赵洪才也是死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他遇害刚刚满一年——赵洪才是去年大年初二被人杀害的,旁人欢欢喜喜地走亲访友,他在荒山上被一根绳子孤零零吊死。
信宿道:“不知道一年前的那起命案,是不是也跟李登义的案子一样。”
赵洪才的案子毕竟不是新案了,一年前的证据现在都几乎什么都没剩下,当时卷宗里也没有详细描述,拍摄的照片里没有明确线索——可能只有当时负责办案的刑警还记得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
并且赵洪才那起命案,分局调查到最后都没有能够锁定嫌疑人的范围,就连凶手是男是女都没有确定。
如果吊着赵洪才的那棵树也有两道绳子留下的划痕,那么几乎就可以确定这两起杀人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了。
林载川在案发现场又走了一圈。
凶手明显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没有留下任何工具、指纹,案发前每天都有人上山下山,山路上留下的脚步多而杂乱,观察案发现场的脚印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肆无忌惮地杀了一个人,用令人发指的手段将他缓缓折磨致死,然后趁着黑暗夜色离开,沿着没有摄像头的公路一路逃亡,顺利潜入茫茫人海。
现在的情况,想从现场下手突破寻找线索已经很难了,只能进一步调查李登义的人际关系——到底是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恨,要用这种手段置他于死地。
天色马上就黑下来了,林载川带着信宿下了山,打算开车带他去吃晚饭。
信宿什么事都能凑合,但只有饮食这方面不行,这少爷饿一顿都要出问题。
结果信宿回到车里,早有准备地从小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肉三明治,往座椅上一靠,晃了晃手腕,“我带了晚饭。”
从农村开车到市区,来回就要一个多小时,信宿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他咬了一口三明治,“你还要在这里调查什么吗?早点查完早点回家好了。”
调查李登义生前的那些事,倒是不需要林载川亲自在场,他想要去的地方,已经差不多了。
信宿递给他一个鲜虾火腿三明治,这时,林载川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听以后静静听了片刻,低声“嗯”了一下,道:“我知道了。你带着人先回市局吧,不用勉强她。”
林载川的表情不是很好,信宿看向他,“怎么了?”
林载川打开三明治的袋子,低声回答道:“章斐去医院看望李登义的妻子,说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暂时恐怕不能配合警方调查。”
“好端端突然丧夫,精神重创也是情理之中。”信宿说着,又笑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就是不知道,要是她知道李登义很有可能是主动跟凶手见面、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会是什么反应。”
凶手跟李登义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林载川道:“等会儿去李登义家里看看吧,看完今天就先回家。”
信宿没意见,点头。
李登义死的毫无征兆,可以说是飞来横祸,李登义的妻子听闻丈夫的死讯后直接住院了,他的孩子在学校寄宿还不知道消息,这一家人走的时候连大门都没锁,可见慌忙仓促。
林载川跟信宿推开最外面的那扇大门,从宽阔的天井走进去,檐下是两扇玻璃推拉门——李登义家里的经济条件看起来竟然还不错,起码客厅不是李秀香家那种水泥地,而是铺了一层光滑透亮的大理石瓷砖。
信宿走进客厅,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这户人家完全不像是贫穷山村该有的装修,客厅里摆放的都是很新的大家电,颇有格调的红木茶几,中间悬挂着19英寸的液晶显示器电视,就连饮用水都是加了“过滤器”这种智商税的。
信宿瞥了一眼,“李登义家里竟然还挺有钱。空调和电视机看上去应该是这两年刚买的。”
他随手翻了翻,果然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了家用电器的购买凭证,只是去年一年置办的东西就花了三万多,很多用电器都还在保修期内。
信宿微微皱眉,自言自语嘀咕道:“三万块钱在农村应该也不是小数目吧。”
林载川放下手里的茶叶壶,“根据霞阳分局那边的调查,李登义生前家里是种植生姜的,在寿县村里有三亩农田,前两年生姜价格飞涨,单价翻了三倍不止,利润很可观。”
信宿闻言点点头,他向来对物价不怎么关注,不过林载川说利润可观,那花销就应该还在合理范围内。
李登义的家庭条件好的出乎他们意料,放眼整个农村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华精修房”了,虽然收入来源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奇怪。
李登义有个十八岁刚成年的儿子,按照那一辈人的思想,父母要给儿子“攒钱买房娶老婆”,就算有钱也不会用来这么挥霍,起码存个首付出来——而且李登义的家底完全算不上“富裕”,只是前两年走运突发了一笔横财。
他们在李登义家里调查了一圈,除了开销水平有些高之外,倒没有发现别的问题,也没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痕迹。
李登义的手机已经送去技术机构复原了,等到复原结束,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他跟凶手的联系记录。
十分钟后,二人从李登义的家里离开,刚走出门没几步,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从房子里出来的林载川和信宿,两步冲到他们面前,语气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林载川拿出警察证,“市局刑警,到受害人李登义的家里调查取证。”
他平静看向男人,“你是?”
中年男人一听是他们是警察,态度立刻软化下来,客套道:“原来是警察同志啊,我是李登义的哥哥,李登杰。有什么需要配合调查的您尽管跟我说,一定要把害我弟弟的凶手抓住、绳之以法!”
他点头哈腰极为热情地对林载川伸出手,林载川只是象征性地微微抬了抬右手,神情冷淡。
李登杰看着那一双黑色手套,过去讪讪握了一下。
信宿冷眼旁观,心道:看起来这兄弟俩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弟弟都死成那样了,这个当哥哥的还有心思跟警察这里虚与委蛇。
李登杰道:“你们还要进来看看吗?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不必了。”
顿了顿,林载川又问道,“李登义跟他的妻子夫妻关系怎么样?”
李登杰道:“我弟弟跟我弟媳啊,那感情好的没话说,他们儿子也有出息,考的市重点高中,在我们村都是扬眉吐气的一户人家。”
他叹了一口气,“真是作孽啊,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弄得他家里家破人亡,这人的日子过的好了,老天爷都嫉妒你。”
林载川道:“平日里有其他女性跟他走的近吗?”
“没有吧,登义从小就木讷,现在这个媳妇还是以前包办婚姻媒婆找的,这小子眼里除了挣钱什么都没有,到了季节就在家里种姜、除姜,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去城里打工,可能在那边认识过女的?反正我是没听他说过。”
李登杰唾沫横飞道:“登义就是个木头疙瘩,有时候带他出去见见世面,结果在外面也没个女人缘,找不着个过夜的。”
李登杰好像不觉得有本事的男人在外面有两个“情人”有什么不对,以至于听到林载川问的问题,也压根没觉得奇怪,直接就这么回答了。
即便他觉得李登义“夫妻感情和睦、家庭美满”,也不耽误他带着李登义出去“找女人”。
林载川听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旁边信宿的表情明显冷淡了下来,面无表情转过头去,再多听一耳朵都嫌烦。
李登杰又打听道:“警察同志,你们现在有怀疑目标了吗?凶手是我们村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啊?”
“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林载川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仇杀,如果你知道李登义生前跟谁有过冲突,或者想到什么线索,都可以联系警方,尤其是女人。”
晚上七点半,林载川带着信宿离开寿县村。
现在回市局也来不及了,林载川把车开到附近的市区,订了一家四星酒店。
信宿这一整天几乎都没闲着,跟着林载川到处调查走访,还爬了座山,运动量严超载,累的手软脚软,洗完澡以后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感觉未来几天都不想下地了。
林载川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早点睡吧。”
信宿“嗯”一声转过身,面对着他,往那边蹭两下,声音里带着点黏糊的疲倦困意,“长官,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林载川抬起他搭过来的手臂,用掌心轻轻按揉着,道:“去桃源村,赵洪才遇害的地方看看。”
桃源村就在寿县村的隔壁,邻居村庄,虽然说一年时间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任何线索留存下来,不过既然他们来都来了,亲自去案发现场看看总是没错的,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现。
信宿困倦小声道:“那你喊我起床。”
林载川:“没关系,等你醒了再去也来得及。”
不过等信宿自然睡到醒,一般没到早上九点他是不可能起得来的。
信宿难得能霸榜微信步数第一名,今天一天预支了未来一年的运动量,林载川知道他平时懒得长毛,乍一运动过度身体肯定会不舒服,帮他放松四肢,沿着修长的小臂慢慢向上按揉。
捏到肌肉发酸的地方,信宿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往后一躲,语气都抖了,“痛痛痛——”
他马上抽回手臂,“不弄了!”
黑暗中林载川抬眼看着他道:“就这么睡觉的话,明天醒来四肢会又酸又疼。”
信宿神情严肃坚持抗拒,“那就明天再疼好了!”
林载川无奈叹气,温热掌心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那我再轻一点好不好?”
“………”信宿一时色令智昏,浑身僵硬被他摆弄,有点生无可恋,一分钟打了六十次退堂鼓,最后实在是强烈的睡意战胜了酸麻疼痛,他一边肌肉酸疼的直哼哼,一边闭着眼睛睡着了。
事实证明林载川的行为永远都是正确的,信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身轻松,本来抬不起来的四肢基本没有任何感觉了。
……就是这人醒的有点晚,睁眼就快十点了。
林载川买了甜豆浆和小笼包,吃完早饭就去桃源村。
信宿坐在床上,想起昨天夜里的所作所为,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走下床从后面抱着他,小声地问,“载川,你会觉得我很任性吗?”
信宿向来两副面孔——在别人面前强势冷硬、说一不二,但凡有一点不顺他意就冷下脸色,是让人敬而远之的“阎王”。但是在林载川面前,顶多算是“任性”。
林载川想了想,转过身看他,“你是说撒娇吗?”
信宿:“………”
好了,这下连“任性”都不是了。
林载川又看了他一眼,补充安慰道:“趋利避害,畏惧疼痛,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信宿麻木道:“哦。”
有时候他也会惊诧于自己竟然会这样依赖一个人,或许林载川确实改变了他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