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直白道:“警方在里面发现了大量毒品。”
赵佳慧先是一愣,然后霎时间神情惨白,满脸不可置信道:“毒品?!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有毒品?”
林载川观察着她的反应,“对于那些海洛因的来历,你完全不知情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赵佳慧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海洛因不是,很贵吗,我听说有些吸毒的人,为了买这个倾家荡产,登义怎么可能买得起毒品呢,不可能的……”
林载川:“根据目前的线索,李登义很有可能涉嫌贩毒,如果你有任何可能与之相关的线索,都可以告诉警方。”
“………”赵佳慧几乎瘫坐在病床上,神情有些崩溃,像是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在她的心里轰然崩塌,她不敢想象,跟她结婚了二十年的男人,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什么。
许久她嗓音发颤喃喃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林载川一时没有说话。
对于李登义生前的所作所为,赵佳慧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在警察面前演戏,现在都不好说。
因为李登义光天化日下的惨死,跟赵洪才的死状一模一样,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先入为主,没有多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警方的侦查重心也一直放在跟两个受害人有共同关系的可疑人群上,没有怀疑另外一种情况。
但如果李登义是犯罪嫌疑人,如果他也是嫌疑人……
林载川突然问:“去年年初,过年的时候,李登义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赵佳慧看着他,反应了好久才道:“去年过年的时候,登义确实有点奇怪,往常过年的时候,他能在家里待到正月十五,平日里就忙,只有过年这两天能在家里跟一家人相处……但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大年初一晚上就走了,连上大年三十,就在家里待了四天,说是工地上有一个急活儿,老板让他们回去,不然要扣工资的。”
林载川无声吐了一口气。
……赵洪才就死在大年初二的夜晚。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信宿把食指贴在指纹锁上,“滴”的一声,他推开门,走进客厅,看到房间里的灯还是开着的。
信宿微一挑眉,道:“我回来了!”
他回了霜降一趟,再从那边赶回来,已经是快晚上十一点了。
林载川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信宿买回来的蓝色情侣睡衣,乌黑刘海散落下来,眉眼素净,看起来比平时要柔和许多。
他在卧室门口看着信宿。
信宿一边脱下风衣外套一边走过去,弯起唇笑了笑,拉起他的手从腰下往衣服里面放,让他里里外外都完整“检查”一遍,然后带着点鼻音温温笑道:“检查一下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完好无损。”
林载川的指尖被皮肤渡的发烫,手指轻微蜷缩起来,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不是给我留了灯嘛,”信宿跟他一起走进卧室,语气懒洋洋说,“不过有点遗憾,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坐在床上,又抬脸问:“医院那边呢?”
林载川从柜子里拿出睡衣递给他,“赵佳慧对李登义的犯罪行为、那些海洛因的来路,应该并不知情,我个人判断她没有说谎。但是她提供了另外一条可能有价值的线索——去年年初,李登义的行踪异常,大年初一的晚上就匆忙离开了家,借口工地有急事,而赵洪才就在第二天夜里横尸山野。”
信宿稍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外道:“……什么意思,李登义有可能是杀了赵洪才的凶手?”
林载川道:“只是根据赵佳慧的证词得到的推断,目前还没有明确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信宿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赵洪才是死在李登义的手里,那么一年后李登义跟赵洪才用一样的杀人手法死去。以牙还牙么……这就有意思了。”
林载川道:“当时我只考虑到两种可能。”
当时市局刚接到这起案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或者模仿杀人案。
但事实上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
林载川轻声道:“忽略了报复杀人。”
信宿若有所思道:“之所以把犯罪现场跟一年前布置的一模一样,是出于某种复仇的仪式感。”
“因为你这样杀了他,所以我也要这样杀了你,以血还血。”
说到这里,信宿又微微一皱眉,“可是凶手既然知道李登义杀了赵洪才,为什么要等一年之后才动手?还是说,凶手之前也不能确定赵洪才是死在谁的手里,直到案发前才确定凶手是谁,然后计划了这一场报复。”
林载川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这一年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洪才和李登义已经死无对证,而最后的凶手还没有在警方的视野中出现过。
这起案件,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缺乏的可怜,发生在偏远地区乡村,凶手心思缜密布置了一场局,现场没有证据,村民又不配合,办案难度可想而知。
信宿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翻过身道:“所以调查重心还是要放在赵洪才身上。”
杀死李登义的凶手一定跟赵洪才关系匪浅,所以在赵洪才遭遇凶杀后,以同样残忍的手段“惩罚”了犯罪凶手。
但赵洪才生前无妻无子,连一个亲戚都没有,赤条条一个人了无牵挂,根据霞阳分区警方的调查,他生前也没有跟哪个人有过多感情上的牵扯。
信宿的脑袋沾到林载川的胳膊,就条件反射的开始困了,打了个哈欠,闭着眼小声道:“但是想调查赵洪才就更困难了,一年时间足够湮没许多证据,桃源村的人对他的态度……也讳莫如深。”
不知道是不是信宿的第六感作祟,他总觉得桃源村里藏着什么秘密,那个不可告人的“山神”,撕下这张面具,后面究竟是一张怎样的皮。
林载川看了眼时间,关掉了卧室里的灯,“先睡吧,明天早上到了市局再说。”
信宿往他身边靠了靠,被子被他垫在尖尖的下巴下面,沉沉睡了过去。
信宿总是卡着点定闹钟,而且还每天一赖床,经常卡着打卡的时间走进市局大门,于是连带着以前天天六点半到市局的工作狂也跟着他八点半才到岗,世风日下。
两人一进刑侦队办公室,贺争就蹭一下窜了起来,兴奋道:“林队!有线索了!”
林载川脚步一顿,贺争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过来,语速飞快道:“在外面走访的同事找到了凶手购买作案工具的店铺——他们今天早上拿着那根绳子到村子附近的镇上去打听,在一家运动品商店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尼龙绳。”
“他们问老板这几天有没有人去买过这样的绳子,结果还真的问出来了!”贺争道,“老板说是一个女人买的,就在案发前两天,但是冬天穿戴的很严实,一条蓝色围巾捂着脸,个子在一米六五上下,中等体型,说方言,当地人口音。”
林载川跟信宿对视一眼——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李登义一案的凶手!
贺争在他们面前精神抖擞完,马上又叹了口气,“……不过店里没有监控录像,没拍下那个女人的身影,老板说捂的太严实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感觉就是一个中年妇女,再详细的就没有了。”
林载川从手边的物证档案里拿出李登义的照片,“让那边的同事再去问问那个老板,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如果李登义真的是杀害赵洪才的凶手,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了,老板能记住他的希望渺茫,但也得试一试。
贺争迟疑了一下,神情茫然道:“这不是……”
这不是第二个受害人吗?
林载川道:“去吧。”
贺争也没多问,把李登义的照片拍下来发给同事,让他们按着林载川的意思去问了。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浅蓝色技术人员制服的男警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林队!”
林载川回过头。
男人捧着一台平板电脑道:“受害人的手机数据刚刚恢复了,但是……我们在通讯记录里发现了一些可能涉及违法犯罪的内容,而且我们复原了被他删除的联系短信,有几个号码在一周前给他发过信息,问他的手里还有没有‘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技术部门复原了李登义的手机数据,从中找到了大量的联系记录,李登义生前一个月内就跟吸毒的瘾君子有多次交易,消息内容里有很多业内“黑话”,通过这些记录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贩卖毒品,不过规模并不大,买家每次要的量也不多,卖的都是“散户”。
技术人员看向林载川,征求他的意思,“林队,我们要回复信息试试吗?借着李登义的名义,说不定能钓上几条鱼来。”
“不用了,消息扩散的速度很快,”林载川摇摇头道,“从李登义遇害以后的第三天,买家的短信就没有再发过来了。这些买家恐怕已经知道李登义已经死了,应该也知道市局警察在调查他的案子,所以一起没了动静。”
技术人员沉吟片刻,道:“那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林载川:“麻烦把这部手机上所有的消息记录都打印下来一份给我,统计涉嫌毒品交易的人员名单。”
“好的,今天之内就送过来。”技术人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林载川原地站了片刻,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罗队,这边有新发现,可能需要你们协助调查。”
没多久,隔壁办公室缉毒支队的副队长就过来了,见到他们刑警“哟”了一声,“听说来活啦?”
都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林载川性格古板严谨,一丝不苟,刑侦队也一股退休老干部的风气,一本正经,而罗修延平日里就吊儿郎当,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底下的警察也都没有什么规矩,这会儿倚在门框上嬉皮笑脸地看着林载川。
为了打击浮岫市毒品犯罪交易,缉毒支队在地下市场里培养了很多“线人”,大都混的如鱼得水。
林载川打算让缉毒队的人去跟李登义的买家“对接”,让他们去调查那些人,是最合适、最不会引人怀疑的。
副队长听完林载川的计划,二话没有点头道:“没问题,我等会儿回去就让我们的人跟这些毒佬联系,有手机号码就一切好说。”
“人抓到了第一时间给你们刑侦队送来。”
说完这副队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章斐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叹气道:“知道李登义是个罪有应得的坏蛋以后,连破案的心情都没有那么急切了。”
无辜的受害者会让人同情,但如果知道死者其实是死有余辜,就很难愤怒起来了。
“这起案子已经不止是李登义本身涉嫌什么犯罪的问题,”林载川看她一眼道,“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清楚——李登义手里的高纯度海洛因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杀死李登义的凶手跟赵洪才有什么关系,桃源村和寿县村,这两个村庄的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
章斐默默把脊梁骨竖了起来。
同一时间,霞阳分区,某运动器材商店内。
店铺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两个便衣刑警站在他的面前,拿着一张照片问,“老板,您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那是李登义在公安系统里留存的证件照,男人的皮肤很黑,脸宽,但下巴很窄,看着是宽厚老实的长相,又显出几分狡诈。
老板带上他的老花镜,拿着那张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分钟,然后摇了摇头,“没印象了,不记得这个人。”
旁边的刑警道:“这个男人很可能涉嫌一起人命关天的刑事案件,劳烦您再仔细看看。”
“我这儿每天都有客人,一天见的人几十个不重样,怎么能记得住每个人的长相。”老板皱眉抱怨了一句,又问道,“你们还有别的照片吗?这个一看就是证件照,身份证的照片可能是好几年之前的了,说不定这几年人都变样了,你多给我看两张照片,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什么。”
刑警又从手机里翻出几张李登义的照片,旁敲侧击提醒道:“应该是去年过年前的事了,就这个时间段,您再仔细看看。”
“嘶,看着确实怪眼熟的,说不定我还真见过,”老板拎着眼镜腿,把几张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突然一拍腿,扭头看着刑警道,“我想起来了!他确实来过,我还跟他说过话!”
刑警问:“什么时候?!”
“去年大年初一,他来我店里买东西。”老板道,“这件事我印象很深,应该就是这个人。”
“大年初一?”另外一个刑警将信将疑问道,“你大年初一还开门营业啊?”
老板道:“我老伴没啦,家里老人也没啦,儿子在边远地区当兵,过年回不来,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店,过年也算是个家。”
刑警:“…………”
他沉默几秒,一脸愧疚道,“您继续说。”
老板道:“当时我就觉得挺奇怪,大过年的,谁不都在串门走亲戚,一条街上的店铺都没开门,我都没想到那天还能开张。”
两个刑警对视一眼,不动神色问,“您还记得他来店里买了什么吗?”
店主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一捆白色尼龙绳,就是你们前面那些同事刚来问的,是一样的绳子,我店里那个型号的运动绳只有那一款。”
“我当时问他过年买绳子干什么用,他说家里干农活,拉东西用,然后就走了,后面我也没往心里去了。”
——这几乎证实了李登义就是杀死赵洪才的凶手,刑警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想到其他线索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他主动跟店主握手,“感谢您配合调查,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店主挥挥手道,“嗨,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应该的。”
二人走出店门,那年轻的刑警垂头丧气道:“我真该死啊。”
旁边刑警拍拍他的肩膀,“人老板也没往心里去,别忏悔了,任务完成回去跟林队交差了。”
“所以说,李登义大年初一买了作案工具,大年初二晚上把人吊在树上杀害,他为什么要选这个时间点,不怕过分引人注意吗?”
贺争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拍,难得发了火,“霞阳分局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家店就开在寿县村旁边的镇子上!作案工具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都没有查出来吗?!一起命案硬生生拖了一年没破!”
章斐道:“农村那边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绳子,这种尼龙绳其实还挺常见的,我家以前就有,咱们也是运气好。”
“贩卖毒品、故意杀人,李登义活着的时候还有不少丰功伟绩。”
信宿抱着一条手臂轻轻道,“所以说,是有人在背后为民除害啊。”
林载川微微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信宿道:“李登义一年前杀害赵洪才的动机是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又是谁在一年后为赵洪才报了仇。”
一年前的案子,不管是受害人还是凶手,两个人都死了,现在是真的死无对证。
……需要新的线索。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李登义还是杀人凶手,都一定跟赵洪才这个人有关。
林载川垂眼轻声道:“恐怕还要再去一次桃源村。”
罗修延安排在桃源村的便衣也四处碰壁,这个村子的村民信仰“河神”,已经到了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村民对外来的“无神论”者抱有很大的排斥和敌意,抱团排外,除非那些人也愿意加入他们的“粉丝群”,一起接受河神至高无上的“赐福”。
而且,“河神”有可能跟赵洪才的死有关。
罗修延简单粗暴道:“拉着我们的缉毒犬直接去搜村,挖地三尺都能把海洛因找出来。”
林载川语气平静说:“先不说警方没有明确证据,就算这个村庄真的涉嫌毒品性质的犯罪,幕后的人知道我们在调查这个地方,也一定已经把毒品提前转移了,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村子里搜索,只是更加打草惊蛇。”
罗修延沉默片刻,双臂交叉看他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载川轻声道:“我一个人先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本来软绵绵窝在沙发里的信宿坐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说,“队长,我跟你一起去。”
信宿说不上来为什么——桃源村给他的感觉一直很不好,像是被阴云笼罩的一个阴森森的村庄。
林载川转过头看他,低声道:“现在情况不明,你跟我一起去,可能会有危险。”
信宿小声商量道:“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不会乱跑的。”
林载川仍然不放心——桃源村的村民对外人的冷硬态度他是见过的,这种心里有独立信仰的人,就算是面对警察都不一定会感到畏惧。
他道:“信宿,我只是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异常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信宿眨了眨眼睛,扯着他的袖口:“桃源村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牛鬼蛇神,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连一个能接应的人都没有……我不会拖后腿的。”
林载川低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信宿开始不讲理起来:“那你让我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一个人也可以溜进去。”
林载川有些无奈地看他。
放在信宿“进退有度”“知情识趣”的那个阶段,这些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得出来的。
罗修延一脸牙疼地听他们旁若无人的聊天,面无表情等了一会儿,看这两个人好像没有要再搭理他的意思,于是头也不回转身出了门。
“哼,现在的小情侣,吵个架都要秀恩爱……老子领证的人都还没说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章
林载川还是带着信宿一起去了桃源村……他知道信宿是真的能做出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桃源村的事,还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信宿穿着一件浅灰毛呢大衣,柔软的质感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锋利,反而带着点钝钝的慵懒,预感到今天晚上估计又要跟林载川一起加班到半夜,信宿未雨绸缪地在车上补觉,一上车就放低座位,躺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直到林载川跟他说下车了,信宿才摘下蒸汽眼罩,没睡醒有点睁不开眼,就把手塞进林载川的手心里,让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林载川:“小心路。”
进了村子,脚下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夜晚的村庄一片漆黑,极为安静,一路上都没有碰见行人,林载川直接找到了桃源村的村长家。村长是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单眼皮,不是很和善的鹰钩鼻,脸上一条一条很深的沟壑,面相上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好。
赵培昌将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珠骨碌碌从缝里打量二人,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林载川言简意赅:“警察。来调查赵洪才的案子。”
村长稍微愣了一下,犹疑道:“赵洪才都死了一年多了,派出所那边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这是又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赵培昌说话带着很明显的乡音,吐字让人听不太清楚,嗓子有些尖。
“是的。”林载川淡淡道:“但还有一些疑点,需要向当地人了解情况。”
赵培昌的眼珠明显转动了两圈,然后打开门道:“二位进来说吧。”
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刺耳声响,林载川跟信宿走进他的房屋。
这赵培昌是个光棍,老婆没的早,后来也没再娶,一个老男人把家里收拾的很邋遢,又年久失修的破旧,房间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
信宿一进门就皱了皱鼻子,很想转身往外走,他瞥了眼那油光满面的板凳,上面粘着难以描述的污渍,让人完全没有坐下去的欲望。
赵培昌走到角落里弯下腰,用那种不锈钢的大杯子给他们倒了两杯开水,明显浑浊的发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光水滑的东西,看的信宿浑身好像有小虫子在爬。
林载川单腿勾过一个凳子,脱下外套垫在上面,低声对信宿道,“坐。”
信宿在他身边坐下,坐姿极为谨慎,难得一见的端庄。
赵培昌摩挲着两只手道:“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这特意晚上跑过来一趟。”
林载川:“赵洪才生前都在村里做什么?”
赵培昌低沉着嗓子回答道:“农村还有什么事,男人就是下地干活,他家里种了点姜,每年到了季节就倒腾这些玩意儿,别的时候没事就游手好闲的,反正他也没有老婆孩子要养活。”
“说是村里的副书记,其实就是挂个名,村子里没什么事能落在他头上。”
“他在村子里跟谁的关系走的比较近?”
赵培昌道:“我跟他家不常走动,我俩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太清楚这些,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他以前的邻居——只不过一直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不太招人待见。”
林载川抬眼道,“我听说,桃源村有一位‘河神’,保佑村民身体健康、庄稼丰收。”
赵培昌笑了一声:“这个……我知道警察肯定不信这种说法,什么鬼啊神啊的,其实我也不信,但是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有河神保佑,我也不好说什么。”
赵培昌道:“一二一三年的时候,庄稼地里大旱,村里人都收成不好,花生、麦子、玉米,种什么亏什么,年轻一代都出去打拼了,留着一些半死不活的老人在村子里,干了活拿不回钱,都快活不下去了。很多老人都在那几年没了。”
“结果五年前有一天,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一天一夜没停的下,把我们村子里干了好几年的长河填满了——那是条水龙的形状,早年那些看风水的人就说,我们村子里有龙脉庇佑。”
“从那以后啊,那条河再也没枯过,村里的人不管种什么庄稼都顺,而且还能卖出好价钱,谁家的日子都越来越好。”
“所以后来村子里人都说,我们桃源村是有河神保佑。”
赵培昌正描述的兴致勃勃,信宿不解风情插了一句,“在这种传说里,这些所谓的神保护人类,都是要收取报酬的吧,你们给‘河神’的报酬是什么?”
赵培昌话音一顿,可能是因为信宿的话,面色变得明显有些阴沉,他沉声道:“这是在祈求神明的赐福,心诚则灵,不需要什么报酬。”
信宿听完没忍住笑了一声,用一种看天真的小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祈求“神明的回应”。
林载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询问道:“听村子里其他人说,赵洪才生前好像跟‘河神’有过冲突,你知道这是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