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昌:“这个我听说过一点,他不信我们村有守护神,甚至觉得河神是我们臆障,觉得村子里的人都魔怔了。”
“他成天说村子里的人都疯了,还往我们的河里倒垃圾、倒石灰,这简直是……”
赵培昌叹了一口气,“不管这个河神到底存不存在,对村里人来说,起码是个精神支撑。”
“老年人本来就没有精气神,要是连个支柱都没有,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听起来这个赵洪才像是村子里的“异类”,所以当“异类”被人用一种极端残忍的手段杀死、尸体倒挂在树上,村子里的人只会拍手称快,不会去探究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林载川沉默了片刻:“听说赵洪才的后事是你们村干部带头办的,他生前有留下什么东西吗?那些遗物现在保存在哪里?”
赵培昌道:“赵洪才死了以后,他的房子也回收了,他的东西大部分都直接烧给他了,还有一些……”
“好像我收拾在后面仓房里,您要是现在着急要的话,我马上去找找,你们二位在这稍等。”
林载川微一点头。
赵培昌推开房门,去了后面的仓房,信宿马上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这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林载川有些无奈,“都说了不让你跟着一起来了。”
信宿把高挺的鼻子贴在他的毛衣上,吸一口气道:“外套不要了,回去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信宿在外面喘了两口气,又跟着林载川到赵培昌的家里四处查看,然后发现正对着门口的木台上供奉着一尊容貌难以形容的神像。
——可能是这个村子里自封的什么什么神。
信宿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刚要移开视线,突然微微一蹙眉,走到了木台旁边。
神像下面放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根已经烧到尽头的烟。
信宿看着那香炉,用指腹把那些燃尽的香灰捻起来一点,那不是普通的香灰摸起来那样细腻柔软的质感,反而摸着很硬,有明显的颗粒感,像沙子。
他把香灰放在手边轻轻闻了闻,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怎么了?”林载川从身后走过来。
“没事。”信宿拍了拍手,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林载川摇摇头。
就算这个村子里真的有什么,在知道警方在调查这个地方开始,恐怕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没一会儿,赵培昌从外面赶了回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一年前的那些东西,可能不知道被我什么时候当垃圾处理了,刚刚到后仓里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了,可能是找不着了。”
林载川:“找不到就算了。”
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
晚上九点半,二人离开了赵培昌的家。
林载川和信宿走后,赵培昌关上门,从门后上锁,把杯子里的水都倒在地上,拿出了两炷香点上,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什么。
睁开眼刚要把香插进香炉里,看到香灰上留下的一个指印,赵培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从桃源村开车回家,到了小区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信宿整个人困的蔫答答,几乎挂在林载川的身上跟他一起上楼。
干将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摇着尾巴蹲在门后,等到他们进来,高兴地吐着舌头围着二人转了一圈——
不知怎么,德牧黑色的身体突然绷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威胁似的声响,背部弓起,一副随时都能暴起扑人的姿势。
有那么一瞬间它想要扑到信宿身上,但是又犹豫了一下,只是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他。
信宿醒了,站定在原地,垂眼看着它。
林载川有些惊讶,从退休以后从来没有见到干将这样反常——干将一直是警犬编制里性格比较温驯的同事。
他挡在信宿前低声问它:“怎么了?”
干将又面相极凶的对着信宿嗷嗷叫了几下,声音很尖锐。
干将平时很通人性,就算想引起林载川的注意,也是从嗓子里低声“呜呜”两声,不会在家里大声嚎叫……再这么叫一会儿,楼上楼上的邻居都要报警扰民了。
林载川微微皱眉,单膝抵在地板上,伸手抱住它的脖子,轻声安抚道:“是我们回来太晚了吗?”
干将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信宿看。
林载川一边抚摸他的毛发,心想:干将从市局退休之前是一条缉毒犬……难道是他们身上有什么味道?
同一个瞬间,信宿猝然想到了什么,把摸过香灰的那只手抬起来,放在干将的鼻子面前,问它,“是这个味道吗?”
干将看着他的动作,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竟然平静了下来,抬了抬鼻子,碰到信宿的指尖。
然后它原地蹲了下来,用两条前腿支地。林载川很熟悉这个肢体动作意味着什么——
林载川转头看向信宿。
信宿收回手指:“我当时就觉得那些香灰有些奇怪,摸起来手感跟家里的不太一样,里面有很硬的小颗粒,但是当时我没有多注意。”
信宿毕竟是不怎么烧香拜佛的人,不知道那些廉价的香烧出来的灰是什么样的。
他微一蹙眉:“如果干将是这个反应……说不定是被碾碎了的罂粟壳。”
赵培昌家里再怎么奢侈,也不可能把海洛因这么昂贵的东西放到香灰里面,再加上触摸起来的手感,很像原材料处理之后的残渣——
信宿在这方面的嗅觉一向灵敏,他可以靠闻分出很多种毒品的味道……当时没有闻出来任何异常的气味,信宿以为是他想多了,没有怎么在意。
然而警犬的嗅觉证明信宿那一瞬间的怀疑是没错的,香灰里确实有问题。
林载川神情凝重:“你的意思是,那些香灰里有可能放了罂粟壳?”
信宿一点头:“嗯,而且量应该不大,可能只是掺了一点点。”
“罂粟壳干燥以后,带着一点酸涩的苦味,如果量大的话,我可以闻出来。”
林载川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多问什么。
国家向来禁止私人种植罂粟,被抓到一定严惩,一个其貌不扬的农村里怎么会有罂粟壳这种东西,简直让人后脊发凉。
信宿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淡,微微垂着眼,“这个赵培昌口口声声说着不信河神,但是我问他报酬是什么的时候,他露出了一种被冒犯的愤怒表情,家里都穷的家徒四壁了,还有心思供奉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神像……这可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的反应。”
传说中庇护一方的“河神”,村民诡异的集体信仰,庄稼莫名其妙的收入……如果桃源村也涉及毒品交易,那就说得通了。
而且罂粟和罂粟壳不过是制造大麻、海洛因的原材料,要经过提纯处理才能流入市场,这个村子里说不定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林载川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先睡,我回一趟局里,早上回来接你。”
信宿定定看他,“你是不是要去赵培昌家里再次取证。”
“嗯,”林载川也没打算瞒他,穿上一件黑色风衣外套,“我很快就回来。”
信宿微微一笑,身体靠在门上,懒懒道:“这是我发现的线索,队长要抢我的风头吗?”
林载川道:“嗯,案件报告的时候我会单独写上你的名字。”
信宿:“…………”
这人是真不知道他的意思还是在跟他装傻。
信宿撇撇嘴巴,说:“我跟你一起。”
“已经很晚了。”林载川望着他,轻声跟他商量,“你看起来很困了,在家里休息吧。我会让市局值班的同事跟我一起去,不会有危险的。”
信宿只是从身后抱着他,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抱怨又像撒娇:“你不陪着我,我睡不着。”
跟林载川谈恋爱以后,信宿已经从一个独立行走的成熟男性变成了被人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菟丝花——当然仅限在林载川面前。
刚刚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他分明还没有这么粘人,更别说以前了。
如果说林载川有什么不擅长的事,那可能就是拒绝信宿了,两个人回家没多久,又一起坐车离开小区。
林载川先去了一趟市局,带了两个值班刑警一起行动,让他们在车里接应,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再下车行动。
一行人到达桃源村已经是凌晨,咚咚敲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赵培昌披着一件肮脏的棉大衣,满脸被吵醒的怒气,推开门劈头盖脸骂道:“谁啊!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了还!?在我家门口叫丧呢?”
林载川:“是我。”
看清林载川的脸,赵培昌脸上的怒气登时消散许多,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又疑惑道:“林警官?你们二位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载川神情淡淡:“嗯,恐怕需要跟你聊一聊。”
赵培昌脸上疑窦丛生,眼神在林载川跟信宿之间打量一圈,然后让他们进来了。
林载川一进门就看到了信宿说的那个香炉,再往上是一樽半米高的古铜雕像。
他把手放进香灰里摸了摸,确实跟普通香灰摸起来不一样,只有上面一层是燃烧的细灰,下面垫着的都是细细密密的硬沙一样的东西。
……罂粟壳么。
赵培昌看着他的动作,道:“家里就逢年过节的买一炷香烧上,平日里也不常烧香……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载川抬眼问他:“里面的香灰都是普通的香烧出来的吗?”
“烧香哪儿能烧出这么多灰,而且香灰根本固定不住,太软了,香插上去都立不住的,”赵培昌笑了一下,解释道:“下面的那些土沙,是早些年从别的地方挖回来的——怎么了林警官,这香灰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听起来没有什么破绽。
赵培昌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玄机,还是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的演戏?
林载川跟信宿无声对视一眼,微微蹙起眉,“底下这一层沙土,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赵培昌脑袋一皱,表情为难道:“这可是有年数了,我都记不清里面的这些东西有多长时间没换了。”
林载川神情冷淡道:“那你最好再仔细想想。”
信宿趁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在赵培昌的家里其他地方四处转了转,倒是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的地方,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农村民房。
还是说,把罂粟壳放进香灰里,也是这个村子信奉河神的方式之一?
回来的时候,他听见赵培昌对林载川道:“我们村以前有个水泥厂子,不过已经废旧挺长时间了,有时候剩下一些沙啊土啊的,拌水泥没用完,要是我们村谁家里有需要的,就去那里拿回来用。我记得这些底灰,应该就是从盛沙的袋子里随手抓了一把……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林载川:“那些沙子现在还有吗?”
赵培昌抬脚踩了踩地下,“都在脚底下了。当时下大雨,家里水泥地裂了一条缝,就拿着那袋子沙重新装修了一下,都用完了,就剩下香炉里的那一点了。”
赵培昌不解道,“林警官,这沙子里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载川一时没有说话。
赵培昌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解释也合情合理,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赵培昌看他不说话,又主动道:“那个旧工厂,现在倒是一直荒废着,要是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没处理完的沙在里面。”
林载川思索片刻,“带路吧。”
赵培昌打着手电筒,带着二人往工厂走去。
村子里漆黑一片,四处寂寥无声,夜里走到这个地方,简直像一个没有人气的鬼村。
林载川给等候在村外的同事发了一条消息,告知他们已经转移地点。
走到桃源村的村后,在路边就能看到一个不算太大的工厂,几间破旧的水泥房。
赵培昌推开大门,手电筒的灯光下,一股堆积经年的灰尘纷纷扬扬飘起。
他转过身道:“就是这里了。”
林载川用强光手电筒照明,拉着信宿的手,带他向工厂里面走去。
夜晚气温本来就低,可能因为长久没有人来往的缘故,工厂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这以前确实是一间水泥厂,墙边的缝隙里都是堆积的细沙,林载川蹲下来,戴着黑色手套的那只手将角落里的沙土拢到一处,打下手电观察——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沙子,淡褐色,跟赵培昌家里的那些“香灰”并不一样。
工厂内部没有门,一间一间的水泥房被砖头砌开,本来应该装上房门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轮廓。
林载川走进一间狭小房间,角落里躺着一袋没有用完的细沙,信宿走过去蹲下,手指捻了捻那些细小颗粒,对林载川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微地道,“这里的沙应该都是‘干净’的,赵培昌家里那些,恐怕是他自己加了什么东西,刚才故意在我们前装傻。”
林载川心想:如果赵培昌对香炉里的东西心知肚明,那么他把他们带到这个工厂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可能是出于某种长期以来对危险的警觉,林载川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在狭小房间里几乎震耳欲聋——
林载川脸色一变,瞬间转过身,桃源村的村长赵培昌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外,神情阴冷地盯着他们,但很快他的五官被一块厚重的石板遮挡——
原本空荡荡的“房门”竟然从墙壁夹缝里探了出来,下一瞬间,那块石板以极快的速度落了下来!
在这种突发意外的时刻,林载川的反应已经非常快了,他迅疾两步冲向房门的时候,石板已经落到离地面不足一米的高度,林载川双手向上撑住石板,感觉有万吨重的可怕重量压在了他的手臂上,但那石板下落的趋势竟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林载川咬紧牙关:“信宿,你……”
下一秒,外面一把菜刀砍了下来,如果不是林载川听到了锋利的破风声,及时收手,他的手指已经被刀刃切了下来!
那一刀狠狠砍在石门下沿上,咔的一声响。
失去阻力,石板轰然一声砸到地上。
信宿这时刚刚从角落里站起身,神情竟然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甚至带着某种惊人的冷漠。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狭窄空间,如果不是石门底下有一丝丝缝隙,他们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活活憋死在这里。
“冒犯河神的罪人。”
男人阴森森的声音在石板外响起。
“都、该、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房间并不大,面积还不到十平米,信宿沿着墙壁走了一圈,确认这里没有其他的出口,甚至连一个通风口都没有,四面都是水泥墙——而只凭人力很难把房门堵着的那块沉重石板举起来,任何能够借助的工具都没有。
总而言之,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信宿一条腿撑在地上,手电筒的灯光将他的半边脸庞打的没有血色的雪白:“你说,他把我们关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目的?”
林载川微微摇头,打开手机,给等候在村口的同事发了一条消息。
但这里本来就是偏远乡村,仓库里信号更加微弱,发出去的消息一直在转圈,显示未送达。
林载川又尝试打了一个电话,通了,但同事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带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林……和……你们……哪里?”
“在村子北面的一间水泥厂,沿着古井那条路一直向北。”
林载川回道,但不清楚对面能不能听得到。
“喂?喂?”
车里的刑警举着手机,扯着嗓子道,“听不清啊,你说什么?什么古井?”
那边没有回复。
听筒里一阵安静,林载川看了眼屏幕,通话自动挂断了,这里彻底没有了信号。
“没关系,出发前不是给他们发过消息了,”信宿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道,“他们接到电话,应该会赶过来吧。”
林载川轻声说:“希望如此。”
信宿笑了一声:“怪不得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桃源村的人果然勇气可嘉,竟然算计到警察头上。”
林载川一直没有表露过身份,赵培昌可能以为他们两个只是霞光分局的普通民警,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罂粟壳,河神,村民们好像被洗脑一样的反应……”
信宿将这几个词串联到一起,总觉得似乎触碰到了某个隐隐约约的真相,但又不清晰。
林载川拿着手电筒,在墙壁上四处摸索,如果接应的同事没有及时赶来救援,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除了手电筒能照亮的地方,其他的角落漆黑一片,又沉闷无比,给人的感觉非常压抑。
片刻后,林载川闭了一下眼睛,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股轻微的眩晕感。
“载川?”
信宿神情微变,伸手扶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林载川吸了一口气,眼神冷静地扫视着四周。
密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不对……
有什么不对……
林载川眉头紧锁,把手电筒往地板上照了照,明亮灯光打在那块沉重的石板上。
灯光下的任何变化都肉眼可见,地面上的尘土轻轻扬起,有规律地滚落向同一个方向——
有什么气体在源源不断地从门缝里往里吹!
林载川立刻脱下衣服,将石板下的缝隙严丝合缝地堵死。
信宿看到他的动作,蹙眉低声道:“怎么了?”
林载川快速解释:“房间里可能有致人晕眩的气体,我不清楚是什么。”
信宿的身体对于各种毒理反应都比较迟钝,还没有任何察觉,身体机能一切正常。
而林载川则是对环境变化感知相当敏锐的类型。
林载川发现的早,那些毒气应该没来得及送进来多少,但随着时间推移,鼻腔里吸入的气体越来越多,而且衣服堵住了房间里唯一的缝隙,他们开始同步感到有些缺氧,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他们被困在密室里半个小时,林载川脸庞血色渐褪,沿着脸颊落下一丝冷汗。
两个人眼下的情况绝对说不上好,如果不能尽快从这个地方出去,要么会因为氧气不足,被活活困死,要么吸入过量致眩气体,慢慢失去意识。
但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除非林载川能徒手把墙壁凿开一个窟窿,可肉体凡胎终究不可能比得过钢筋铁骨。
——赵培昌或许知道他不是这两个警察的对手,所以选择了用这种方法,把他们迷晕以后再做手脚。
恐怕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赵培昌发现了什么,然后他故意设了这场局,只等二人来自投罗网。
都到这种时候了,信宿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挑了下眉道:“载川,我们两个这算不算阴沟里翻船?”
林载川神情截然不同的凝肃,他握着信宿的手腕,握得很紧。
片刻后林载川低声道:“赵洪才冒犯河神,死后被倒挂在树上,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简直像极了“斩首示众”的方式。
因为他不信任“河神”,往河里倒石灰、倒垃圾。
……这一定不是巧合。
赵培昌究竟想做什么?
在他们陷入昏迷后,会不会也被割了喉咙,尸体吊在树上?
他跟李登义会不会也有关系?
林载川喉结滚动,低声开口道:“信宿,我……”
我不会让你有事。
不要害怕、不要担心。
“没关系。”
信宿凑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庞,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
“很困的话,睡一觉就好了。”
挂了电话,车里的刑警道:“林队突然打电话过来,我觉得可能是出事了。”
旁边坐着的年轻刑警不以为然道:“林队能出什么事啊,村子里信号不好吧,那个赵培昌还能把林队和信宿他们怎么样?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机灵。”
老刑警还是不太放心:“下去看看再说。”
年轻刑警“哦”了一声。
虽然他不觉得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让林载川遇险,但以防万一,还是跟同事一起下车了。
老刑警一边往村子里走,一边继续呼叫林载川,神情凝重道:“林队的电话打不通了。”
年轻刑警道:“林队二十分钟前给我们发消息,说他们从赵培昌的家里离开,去了当地水泥厂。”
“咱们先找找村子里的水泥厂在哪儿,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听林队说可能是在一个古井的旁边。”
轰隆隆——
一阵巨大沉闷的轰鸣声,石门向上抬起。
就算再有本事、有能耐,被困在密室里也施展不开手脚,赵培昌走进房间,那两个警察已经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的手里拿着两条白色尼龙绳子,走到信宿的身边,眼神里含着某种看着死物的阴沉冰冷。
赵培昌蹲了下来,用一根绳子将信宿的双脚捆在了一起,结结实实地绕了好几圈。
信宿的眼睫轻轻一颤,刀片贴在他的手心,只要赵培昌再往他的面前走一步,刀刃就能切上他的喉咙。
不过,被困在这个地方太久了,难免受到那些诡异气体的影响,信宿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虚弱,未必能控制住赵培昌。
……但也只有眼下一次机会了。
信宿听着赵培昌的动静,感觉到他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睁开眼睛,手里的刀片抵住他的喉结,一丝血痕登时渗了出来。
赵培昌的动作骤然一僵,脖子一凉,眼里满是诧异——他竟然没有昏迷过去!
信宿声音薄冰般低冷:“解开。”
赵培昌一时没有动作,直到那刀刃又往里深入一分,他才不得不伸手解开那条绳子,感觉到那支手臂在轻微发抖,他的眼珠轱辘一转,故意放慢了动作。
赵培昌心想:这条子被他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算勉强保持清醒,恐怕也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信宿垂眼冷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培昌装模作样把信宿脚踝上的绳子解开,突然往后一抬身子,准备跟他最后鱼死网破——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从后抵住了他的后颈,一道极为轻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信宿心里一震,抬起眼——
他看到林载川一只膝盖撑在地面上,右手握着一把军刀,向下抵在赵培昌的颈间。
那刀刃看起来极为锋利,不知道是谁的血沿着刀尖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信宿的瞳孔轻轻收紧。
看到他们两个人竟然都保持清醒,赵培昌面色变得极度骇然——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明已经被关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除非他们一直不喘气,否则绝对不可能清醒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