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办公室的刑警都齐刷刷地看他。
沙平哲表情遗憾地说:“不过,那个妇女说,她不认识那个女人,不是当地人,年龄看着在四十岁左右,长相也没有什么明显特点——这件事赵培昌肯定知道,说不定他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
章斐摆摆手道:“别提赵培昌了,这孙子在审讯室里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们冲撞河神信徒,是要遭天谴的,听的想让人给他两耳刮子。从他嘴里问出一句实话,还不如在大街上走访来的快。”
贺争皱起眉道:“怪不得有些邪教组织里的人那么丧心病狂,这感觉也差不多了。”
林载川神情平静问:“其他的线索呢?”
沙平哲严肃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根据那个妇女的说法,桃源村的人,每家每户都饮用村子里的河水,但我不确定那些水是不是真的从河里打回来的。”
“——我趁她没注意,偷偷弄了一点回来。”
沙平哲从怀里摸出一个物证袋,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针管,针管里装着几毫升的透明液体。
林载川把针管递给旁边的刑警,“送去物证科,让他们插队进行检验,出了检测结果第一时间送过来。”
那刑警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沙平哲继续道:“还有一件事,那个妇女跟我说,赵洪才不仅仅是不信仰河神那么简单,他甚至还想把河神‘驱逐’出去、让河神在桃源村不再存在。”
“在这不久以后,赵洪才就死了——我怀疑他是知道了什么内情,所以被杀人灭口了。”
贺争反应很快:“那这么说,李登义跟桃源村肯定也有关系,赵洪才的死,或许不是李登义一个人造成的。”
信宿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听着,手指若有若无地轻点桌面,什么话都没说。
信宿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明一说,桃源村的怪谈听起来再诡异,也一定是一张人披着的画皮。只要是人为,就不可能天衣无缝,一定会有破绽。
信宿更加在意的是,那个从来没有在警方视野中的、把这两起案子串联到一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林载川让物证科插队做了检测,凌晨之前就出了结果,而那些“河水”里究竟是什么,结果让所有人都骇然不已——
没来得及脱下实验室白大褂的检查人员道:“根据我们的水质分析结果,样本试剂里含有少量罂粟及罂粟壳粉末。”
“微量的罂粟,有缓解失眠、镇痛的作用,对上了年龄的老人来说确实有一定作用,但是毒品始终是毒品,如果人体长期摄入这种物质,仍然会产生依赖性,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样本里罂粟含量非常轻微,吗啡的浓度就更少了,像这种程度,不会对人的生活有明显影响,也不会像吸食毒品那样疯狂,但是大脑依然会对这种物质产生依赖性。”
“而且这种长时间养成的依赖是难以被察觉的,”他打了个比方,“以前有商家在麻辣烫、火锅底料里添加罂粟壳,消费者只会觉得这家店的口味比其他店里的好吃,下一次还想吃,不会意识到是被里面的罂粟影响了。”
信宿总结道:“桃源村的村民会对河水产生下意识的依赖,觉得其他的水源寡淡无味,从而对河神的存在更加深信不疑。”
检查人员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怪不得桃源村的村民每家每户都要天天喝“河神赐福”的水——
章斐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冷,“所以说,这些村民确实是都被控制了。”
“不过是软性的精神控制,而且他们算是自愿接受的,并且称之为信仰……”
贺争不解道:“整个河水里都放了罂粟壳,这得花多少钱,这玩意儿的价钱可不是一般的贵,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想做什么?”
信宿这时笑了一声,道:“对于普通人来说,罂粟壳或许价格昂贵,并且很难找到购买渠道,但是对于一种人来说,罂粟壳只是毫无价值的废弃材料,放在手里甚至是个烫手山芋,需要尽快处理掉。”
贺争愣了愣:“你是说……”
林载川轻声道:“还记得在李登义的姜窖里发现的毒品吗。”
检测人员道:“罂粟提取物是制造吗啡的原材料,而海洛因是由吗啡人工提纯而成的。”
桃源村不止是涉及贩毒那么简单——
“村子里很有可能藏着一个制毒工厂。”
林载川的这句话让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半晌还是他先打破沉默,“去联系缉毒支队吧。”
目前的证据已经足够支持他们对整个桃源村进行大范围的搜索,以林载川的性格,等到计划拟定,就会第一时间跟缉毒支队一起行动。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但没有一个刑警离开办公室。
所以,被几十户村民称之为“信仰”的东西,其实不过是有人在背后费尽心机做了一个局。
而这个人的目的……
信宿道:“桃源村里一定有一个组织者、领导者,或者说河神最初的传教士,是他把河神带到了村子里——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个人猜测,这个人很有可能在村民面前神话罂粟的存在,在众人的拥护之下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制毒,把桃源村当做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制毒工厂,而不必担心事情泄露——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清醒的人,被村民当做亵渎神明的异类,尸体挂在树上‘凌迟处死’了。”
章斐被他这几句话说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刚来不久的实习小刑警道:“赵洪才要是知道村子里有人制毒,为什么不报警呢?”
信宿这次实在是没忍住,“哈”的笑了一声,好像觉得这个想法无比天真愚蠢,微笑看着他道:“村子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赵洪才发现了神明不为人知的秘密,能不能活着走出那个村子都不一定,四面楚歌,他凭什么能报警?”
小实习生被他看的不敢吱声了。
“今天时间很晚了,先散了吧,早点休息,大家都辛苦了。”林载川道:“具体行动安排等我跟罗支队明天商量以后再行通知。”
本来以为只是两起“简单的连环杀人案”,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能牵扯出这么深的内幕,明天说不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听到林载川这样说,刑侦队的警察就都乖乖回家养精蓄锐了。
等到他们渐次离开,林载川单手撑在桌面上,揉了揉眉心。
信宿白天的时候还在办公室里将就着睡了几个小时,林载川是真的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这时候的精神状态说不上好。
信宿从后面轻轻抱住他,两只手放在他的腰上,“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了,队长?”
林载川用绑着绷带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转身看他,“嗯。”
小区离市局很近,开车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回到家里,信宿坐在床边,解开林载川手上的绷带帮他换药,末了又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蝴蝶结。
林载川倚靠在墙上,目光沉静柔和地看他。
“感觉这样好像贤惠的妻……”
信宿有感而发一句,没说完就感觉好像有些不合适,轻挑了一下眉,没再继续说下去,轻轻把林载川的手放回被子里。
他脱了鞋子上床在林载川的身边躺下。
“晚安,载川。”
“晚安。”
早上七点半,林载川刚踏进刑侦队的门,就被缉毒支队的一把手罗修延堵了个正着——
“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在桃源村有重大突破,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工作,结果都落到你们刑侦队头上去了,我这个队长当的真是惭愧至极。”
林载川淡声道:“这种事没有什么可划分工作职能的。”
罗修延正色道:“什么时候行动?”
“市局已经打草惊蛇很久了,宜早不宜迟。”
罗修延问:“你的打算呢?”
不管市局里什么行动,林载川绝对是有最高话语权的那个人,就算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缉毒,但跟刑侦支队合作,罗修延直接把策划权、指挥权让了出来。
因为曾经很多次的合作经验证明,林载川的计划只会更完备、万无一失。
“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行动。”
“联系当地武警一起行动,带上足够的警力,分散下去一家一户定点突破,如果村民真的像赵培昌那样,在警方面前负隅顽抗,试图袭警,那么在他们发生集体暴动之前,我们的人会强行控制住局面,避免村民的大规模暴乱发生。”
“我会把村子里的人都带走。”
“至于要怎么调查这个村子里有没有涉毒性质的行为,缉毒队的人应该都很熟悉了。”
罗修延:“直接让我们去‘捡现成’啊,这还真是……”
还真是林载川一贯的风格。
不知道该说这个人是太自负,还是对自己和手下人太有信心,每次跟刑侦支队合作的时候,缉毒支队基本上只要做好最基础的“本职工作”就好了,那些冲锋陷阵、极具危险的任务,林载川都安排在刑侦队的头上。
罗修延道:“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就算他们已经把证据、毒品进行了转移,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而且罂粟这种东西,想彻底销毁罪证也不容易,掘地三尺,我也能找出来。”
林载川一颔首:“魏局那边我去报备,下午把详细的行动计划同步给你。”
罗修延:“等你消息。”
当天晚上六点,夜色缓慢降临。
十几辆警车悄无声息从市局鱼贯而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警方到达桃源村、安排好具体的行动计划,正式准备行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十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停在村口外侧,村子上方的天空不见星月,浓郁漆黑的夜色是绝佳的掩护。
“各单位准备行动,所有行动人员时刻保持通讯,第五小队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支援。”
“收到!”
“明白!”
林载川放下对讲机,推开车门下车,然后回头,向坐在副驾驶那人看过去。
信宿稍微斜过身体看他,微笑道:“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林载川低低“嗯”一声。
隔着一个座位,信宿食指点唇,很大方地抛了一个飞吻给他。
林载川喉结轻微一滚,低声说:“我走了,有事在通讯频道联系我。”
信宿:“好哦。”
刑警们无声无息地潜入桃源村,按照制定好的计划,分散到村中不同的住户家。
林载川走到一户村民门前,单手扣住铁门上的门环,轻轻向下拍了两下。
金属碰撞,发出几声沉沉的闷响。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半分钟后,林载川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去:“请问有人在吗?”
许久,大门后面仍然没有一丝回应。
林载川绕到房屋另外一侧,从窗户里面看过去一片漆黑,这户人家的家里没有开启任何照明设备。
林载川心想:……不在么?
农村基本上不存在“隔音设备”这种东西,如果家里有人,绝对可以听见门口的动静。
还是说睡着了没有听到?
林载川微微一蹙眉,又在外面敲了敲门。
一分钟过去,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耳机里的通讯频道传来一道同事的声音,“林队,这家好像没有人,在外面喊了半天,也没来开门的。”
“我这家也是,到现在都没人出来。”
“我也是。”
当时林载川晚上来找赵培昌的时候,没一会儿他就出来开门了,现在整个村子都“无人回应”,这简直是万分诡异的事。
林载川心里浮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语气冷静在频道中问:“有人跟当地村民取得联系了吗?”
“………”通道频道里一片安静。
一个人都没有。
本来躺在座椅上戴着眼罩闭目养神的信宿慢慢睁开了眼。
坐在指挥车后面等待行动信号的罗修延问,“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信宿推开车门,正要抬腿下车,罗修延连忙从后面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信宿瞥了他一眼:“我下去看看。”
“那不行,你们林队走的时候说了让我在车上看好你,”罗修延一本正经煞有其事说,“这村子大晚上的这么古怪,里面还不一定有什么妖魔鬼怪,万一你在这里有什么闪失,你男人回来会收拾我的——你在这里守着指挥车,让我进去看看。”
“………”信宿表情有些无语,头也不回地下了车,一个人向村子里走去。
桃源村的房屋坐落的很分散,信宿一路走进来,隔三差五就看到一个同事,然后他找到了站在一户门前的林载川。
村子里没有光源,其实四周环境是看不清的,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但相处那么久,信宿已经可以只靠感觉就辨认哪个人是林载川。
信宿走过去,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有人开门。”林载川微微一摇头,“我打算进去看看。”
信宿道:“我跟你一起。”
按理说家里如果没有人,大门会从外面锁上,防止外人进入,但是,这户村民的门上是没有落锁的。
林载川摇过门环,向里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向两侧分开。
信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光线最暗的那一格,跟他一起走进房屋。
农村的房子建造的都差不多,从大门进去、穿过天井,然后就是大堂、客厅。
……确实是没有人。
这户人家一共四间屋子,除开客厅、厕所,只有一间睡觉的地方,炕上除了一床棉被、一个枕头,什么都没有。
但这户人家晚上吃过饭的碗筷还泡在水池里,在两个小时之前这里应该还是有人的,走也是在他们到达之前不久才离开的。
林载川拉下耳麦:“所有人准备进门查看房屋内情况,注意不要强行破门,不要破坏、移动房间里的任何物品,确认房屋内没有人后马上离开,如果碰到村民,按原定计划行动。”
“明白。”
收到林载川的指示,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警察们推开门走进各自负责的房屋,无一例外——房间里没有人。
整个桃源村都没有人。
“报告林队,没有发现任何村民。”
“没有人。”
“我这边也没有看到人。”
通讯频道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桃源村里住的几乎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年轻人出去到大城市打拼了。这些腿脚不利索眼神不好使的老年人群体,大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
许久通讯频道里才传来一句:“林队,我们现在怎么办?”
在行动开始之前,他们想过行动的途中会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也想好了随机应变的对策,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
他们面临的会是一座空城。
林载川无声吐了口气:“都回来吧,所有人指挥车集合。”
五分钟后,潜入村子里的警察们很快撤回村口,三三两两地站着,面色诡异、面面相觑。
参与这次行动的,几乎都是从警多年的老油条了,甚至包括林载川在内,还是第一次碰到整个村子找不到一个活人的情况。
夜晚到这个地方来,简直就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死村,像恐怖故事里那种只在夜晚出没的“阴村”——参与行动的每个人都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的冰冷。
协助行动的武警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道:“不是,哪去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呢?都哪去了?”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会是被忽悠着参加什么集体洗脑仪式去了吧——我们以前在城西处理过一个案子,好几十个人大半夜凑一块跳大神的,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武警们见多识广,以前镇压过不少邪教组织的暴乱行为,听刑侦队的同事说,村子里可能有什么“河神”,想到了某些拜神的“仪式”。
郑治国道:“感觉不像是早有预谋的撤离,家里没有收拾过的痕迹,好像随时都会回来。”
“再等等。”罗修延一只手叉着腰道,“就算他们晚上离开,白天总会回来,早晚都能逮住他们。”
林载川轻声说:“或许不用等到白天。”
但如果桃源村的村民们真的参加了某种集体活动,回来的时候很可能也是成群结队回来的,到时候大部队跟警方直接正面撞上,与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背道而驰。
林载川沉默片刻,转头道:“罗队,现在村子里没有任何人来往,带着你的人去搜村吧。”
罗修延早就等不及了:“正有此意!”
他打了一声招呼,缉毒支队的警察从车上跳下来,牵着几条缉毒犬冲进了村子。
等到他们离开,林载川又安排道:“刑侦队的所有人,两人一组,在村子里探查情况。”
“如果发现有村民返回,第一时间上报,对方有可能多人一起返回,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明白!”
两人一起行动,彼此间有个照应,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也还有同伴能打配合。
林载川跟信宿当然被自动划分到一组,二人一起又回到了村子。
林载川的眉心微蹙,大脑明显在飞速运转着,似乎在考虑眼下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真的去参加了什么“群体行动”,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所以在他们到来之前全部撤离了。
如果是后者,那这件事的性质就要严重的多。
信宿就没有那么心事重重了,步伐轻快地走在林载川身边,晃了晃跟他牵在一起的手腕,语气里带着笑意:“果然是办公室恋情,晚上出任务还可以公费恋爱,唔,星星再多一点就好了。”
星星没有。
“……但是有一个手电筒。”
林载川用手指上下拨动开关,灯光落在地面上,一闪一闪的发光。
信宿没忍住笑了一声,“没关系,人造星星也算数的。”
顿了顿,他又道:“别担心,有人泄密的可能性不大,我更倾向于只是我们不走运,或者说我们太走运,刚好撞到了一个对桃源村来说非常特殊的时候。”
“在天亮之前,他们应该会回来。”
“……希望如此。”
同一时间。
贺争跟章斐一组,在桃源村内四处游走,观察有没有村民回来。
走到一家房屋前,章斐身手利落爬上房顶,在红砖瓦片上坐下,拍了拍手,“站得高看得远,咱俩就坐这儿,有啥情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贺争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跟她一块爬了上去,但没多久就歇了——
整个村落都没有一丝灯光,往下看是漆黑一片,往上看也是黑压压的夜空,脚下踩不到地面,好像身处黑色漩涡里,贺争的脑子有点发转,“不行,我好像有点晕高了,我得下去。”
章斐震惊:“你那晕高不都早就克服了吗?!”
“白天的时候当然不晕,你往下看你也晕。”贺争为自己辩驳了一句,从屋顶跳了下来,“你放哨吧,我到下面看看。”
“就在附近别走远啊,有情况就喊我。”
贺争:“知道了。”
贺争沿着道路向前走,又转了个弯,来到屋后那条街道。
这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应该是被村里人一个一个脚印踩出来的,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很多凹凹凸凸的小土坑。
这村子里的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贺争叹了口气。
忽然,一只手从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争骤然回过头——
一个男性村民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后。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个大活人在半夜神出鬼没似的没有一丝动静从身后突然出现,纵是贺争心理素质再好也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村民。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穿的都是便衣,村民打量了他一眼,带着明显的防备与敌意问:“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贺争后发制人道:“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你应该是这个村的村民吧。”
听到他是警察,那个村民的表情明显微微变化。
在屋顶上的章斐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马上从上面跳了下来,快步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贺争平静道:“根据你们桃源村村长赵培昌的交代,村庄里很可能涉嫌不法交易,市公安局得知这个消息后过来调查——希望你们当地人积极配合我们的行动,清肃那些违法乱纪的行为。”
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宗旨就是“先礼后兵”,只要村民们不像赵培昌那样意图袭警,警察也不会强行控制他们。
那村民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这两天警察接二连三的来……桃源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骨头了,我们这些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能干什么事?”
“——这可说不准,犯罪行为的实施与否跟身体年龄没有必然联系,我们办案的时候就碰见很多,有些人越老越坏,”章斐的声音从他们二人身后传来,“不过老伯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没有参与那些事,我们警察绝对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
章斐把证件给男人看了一眼:“我也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你可以叫我章斐。”
男人面色阴沉问:“你们是来调查什么的?”
“没什么,现阶段就是想了解了解村子里的情况,不过……”章斐面带善意地对他一笑,“不过你们村子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啊,老伯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吗?”
男人道:“都在河边。”
他的语气跟刚才完全不一样,带着某种虔诚:“每个月逢五,我们村子里的人会去河里取水,这是河神对我们桃源村的馈赠。”
章斐不由怔了一下。
大晚上什么都看不见,一个村的所有人集体跑到河边去打水,这场面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而且,河水里含有极少量的罂粟成分,长久饮用会导致精神上的依赖,不仅如此,这种东西还会“传染”,最开始只要有一个人在喝,最后整个村子就会全部“中毒”。
怪不得所有的村民倾巢出动。
章斐在跟男人了解情况,贺争走远了一些,在通讯频道联系林载川,“林队,我们这里发现了一个村民,他说桃源村的人现在都在河边,每隔五天所有的村民都会到河里打水。”
林载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收到。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这边没问题,这老伯人还挺好,看着没有什么‘造反’的意向,就是说话语气有点差,章斐在跟他说话。”
“我知道了,注意安全。”林载川道,“我直接带人去河边。我们十五分钟后在河边集合。”
“收到。”
信宿听到他们的对话,感叹一句:“我们来的还很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