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如海浪般滔滔不绝……周渡眼睑很深,尤其是在这时候,他望着陈翡,似乎想刻在脑子里,当陈翡站起来、鞠躬的时候,周渡作为一个经常陪他妈妈去听音乐会的人,也跟着起立,并抬手鼓了下掌。
光还在。
琴也还在。
哪怕是摄像机都还对着陈翡——周渡看到了陈翡谢幕完起身后的脸,眉眼淡薄,红唇似血。
周渡又感到了之前在陈翡身上感到过的难过。
他好像在这时候,都不是真正的快乐。
周渡压了下下颚,抑制住了去抱他的冲动。
他不好解释他为什么在这儿。
总不能说这两天他一直都跟着他吧。
他是有病,但还是不希望被当成神经病。
在张思瑶王磊收拾好场地后准备离开歌剧院时,周渡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张思瑶快整完才看到陈翡还拿着刚用的琴,仔细的摸着,她虽然读的海音,但心不在这儿,不是很理解这些音乐人的怪癖:“陈翡?”
陈翡没用过这么好的琴,就多摸了会儿……越摸越喜欢,果然,贵的就是好。
他把琴还给张思瑶后,眼睛还是朝那边看。
要说摸,其实也不是没摸过。
他小学在文老师家寄宿的时候其实是摸过文老师那把大几十万的琴的,不过后来文老师在家里出现了一些变故,他也就没再碰过这么好的琴了。
多少有点爱不释手。
张思瑶见陈翡喜欢:“你要不找院长拜个师?”
“到时候我吹吹耳边风让他把这把琴送你当见面礼。”
什么见面礼大几十万?
陈翡看向张思瑶:“你还真敢说。”
张思瑶还想继续说又被王磊拉一边去了,王磊早就习惯替张思瑶擦屁股了,二话不说就冲陈翡道歉:“对不起,她真的没脑子,以后她说话你就全当放屁。”
陈翡对此不作评价。
拍完都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宿舍楼11点锁,校园里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都只剩下零星几盏。
张思瑶和王磊还得收尾,晚上不回宿舍直接住校办,就陈翡一个人往回走。
雨下完,空气总带点腥。
白天人多陈翡还没什么感觉,晚上人一静,没什么声响,他的耳朵就开始灵了,他在拐弯后悄然驻足,打算给身后人一个惊喜。
一分钟、两分钟。
不能是真有鬼吧?
陈翡心下郁闷,但看手机10:56,他真得走了。
周渡在陈翡走后才又跟上,一路送到陈翡回宿舍后,又一个人在陈翡宿舍楼在站了许久。
……要是真被发现怎么办?
周渡闭眼,让冷风吹凉他的脸和手,一开始是无所谓的,他也懒得去隐瞒这些,甚至还会故意让人发现,以满足他的恶趣味。
但现在,他是不想看到陈翡害怕、或者是抵触他的。
他怕他会做一些更恶心的事。
11号上午,负责军训的教官来了。
他们井然有序地下车,背着行军包去往学校给他们安排的宿舍。清一色的迷彩服、寸头,腰杆笔直,步履铿锵。
论坛热帖:【大一的,你们的福气到了!】
先不提这是不是大一的福气,教官们真的帅爆了,帖子从发到hot不过十分钟,都是在里面嗷嗷嗷地喊帅的。
都有人在论坛说组团去看兵哥哥了。
大二大三乃至大四的都在狂欢,在里面惨叫的都是大一的。
8号前都是高温,出去买个饭都感觉是在接受上帝的考验,9号10号这两天是下雨了,但天非但没能凉快起来,还更热了,闷得就像个大蒸笼。
出去走一趟都能流一身的汗。
活着都艰难,更别说在太阳底下军训了。
大一的在哭,在帖子里疯狂嚎叫,大二乃至大四的都在嘎嘎笑,说要搬着板凳,扛着遮阳伞,抱着冰西瓜去操场上眺望。
为什么是眺望。
他们也怕离太近了被打。
hhhhh。
陈翡从知道的消息这一刻起,就已经瘫在床上像死人了,他是打心眼里不想动,但班里已经通知要去领迷彩服了。
在经过长达半小时的心理斗争后,他还是下床了。
军训不穿军训服肯定会被罚。
陈翡下床,去拉窗帘。
烈阳高照,白光袭来,陈翡下意识闭上了眼,他适应了两秒才往外看,不夸张,天地都是炼丹炉,操场都被练得白茫茫的。
十五天的军训。
陈翡的唇抖了两下,还是换衣服出去了。
饿了,好饿。
没了周渡,都没人给他买早饭了。
……兴许是时候把他跟周渡分了这消息放出去了。
宿舍楼有门禁,进出都得人脸识别。
陈翡刚过完人脸识别,听到滴的一声。
“陈翡。”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声调,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没听见,再次听到竟然会有些恍然,有些思念……陈翡抿唇,克制去了去看的冲动。
才在一起了两三月就能这么想,时间再长一点,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离得开。
离不开到时候周渡踹他那可就太惨了。
不行,必须得分。
陈翡闷头朝前走。
周渡也没继续喊,他走过去:“吃饭了没?”
陈翡目不斜视:“您谁?”
周渡:“一位热心且英俊的好厨子。”
“……”陈翡,“形容词可以去掉。”
周渡:“一位好厨子?”
陈翡:“一位厨子。”
他甚至连一个好字都不愿意留给他,周渡提起保温桶,“我炖了老鳖汤,你喝不喝?”
陈翡倏地回头:“你骂我?”
“哪有。”周渡,“我就问你喝不喝乌龟王八蛋汤。”
火又上来了,但陈翡捏拳,生生地忍住了,他埋头朝前走。
周渡也就逗逗陈翡,毕竟喊他不答应,看见也装没看见,确实挺乌龟王八蛋的:“豆浆、口袋芝麻饼,还有培根胡萝卜蛋饼,你吃不吃?”
甩又甩不掉,闹又不好看,陈翡只能惜字如金:“不吃。”
都不用问,陈翡八成睡到这个点才起,周渡拎着保温桶慢悠悠地走:“不饿?”
“饿了。”陈翡。
周渡看陈翡。
陈翡铁了心要分,话就又刺猬一样,都是刺:“但我不吃你做的。”
周渡在旁边,声音幽幽地:“我做的狗都不吃是吧。”
吃了俩月的陈翡:“……”
有时候真不怪他生气,他一把拽住周渡,拐去了宿舍后的小花园,天热,树都被晒蔫了,这儿就他俩,能放心大胆地吵,“你来干什么?”
周渡看着陈翡抓他的手,陈翡也看到了,他蹭一下放开。
周渡没说话,但笑了下,他比陈翡高,看陈翡时候需要低头,他常看陈翡,就常低头,那双黑沉、冷戾的眼睛也就常沾着温和:“两天了,不闹了?”
周渡现在看他,还跟看小孩似的,陈翡忽然缄默,但还是道:“周渡。”
“我是真想分。”
周渡把陈翡很多任性和无理取闹都当成了乐趣,并乐此不疲地纵容他,就连陈翡之前说分,收拾东西说要走,他其实也没当真。
也不是他蠢或自大。
他看过陈翡喜欢他眼睛,差点溺死在里面,也就笃定陈翡喜欢他:“嗯?”
“你有想告诉我的理由吗?”
陈翡刚想说没,又听周渡淡淡道。
“乖,你说,哥能改就改。”
“你不说,哥就该让你改了。”
陈翡又安静了下,他也知道这事他做得过分,但挺多事,他都做得挺过分,也不差这一件了:“是我的问题。”
他也痛恨、并且厌恶自己,但他改不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有被抛弃的可能,他就会仓皇如丧家之犬,会冷漠、会排斥,会只想着自己。
不爱的话,就不会难过了。
只爱自己,就再也不会难过了。
明明知道,但还是想被爱。
真的好像落他身上了,又无法去信任。
陈翡咬牙,想,为什么有人要这么活着,又为什么偏偏会是他,真的,很糟糕呢……你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糟糕,还想有人能爱他。
他想笑,但还是没有,他只是垂了下眼:“理由啊。”
“我都不信有人会爱我。”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永远别离开我。”
“哥,越是说这种话的人就越不信这种话。”
“我不信有人会永远都不离开我。”
“我太怕被人抛弃了。”
“我怕我会想不开。”
“我就是想,好好活着。”
“哪怕很自私,我也想快乐、自由地活着。”
他说着,眼睛看向周渡,虽然在笑,但怎么看怎么像哭,但他还是平静的:“哥,咱还是……散了吧。”
“我真的,太糟糕了。”
看得出来,陈翡是打心眼里觉得他糟糕、是发自内心的无望。
周渡一直以为陈翡是被宠坏了被捧的不知南北才一直这么没心没肺,太阳仍旧火辣辣的,他却感到了冬意凛冽的寒,折胶堕指,刮骨剃肉。
他不信佛,觉得那是糊弄人的玩意,跪了两年的祠堂,跪了两年的佛,熏了两年的香,听了两年的经,却只是想着怎么打碎它,在这一刻,他衷心的祈祷陈翡是被宠坏了才如此的没心没肺。
但他还是问了。
“乖乖。”
“你是怎么长大的?”
你是怎么长大的?
陈翡脸都抽了下,他能跟周渡说这些就是觉得周渡不会笑他,至少不会笑他,他倒没想到周渡会问他怎么长大的。
嘴唇动了两下,他也只是笑了下,无所谓道:“吃饭长大的。”
周渡屈起手肘,想去碰陈翡,陈翡偏了下头。
天很蓝,碧空如洗,树木仍枝繁叶茂,只是树梢都被晒得黄卷,暑气淹没大陆,闷得没有一丝风,人都要溺死在这片艳阳天。
就只有蝉还在声嘶力竭、不知疲倦地叫着。
陈翡揣着兜,低着头。
打一见面,周渡就在捞他,让他学好,让他开心,让他觉得他还挺幸福,他挺高兴周渡现在还想捞他,但他对自己真的挺无望的,那种无望是种很寡淡的平静。
他改不掉好逸恶劳,也改不掉敏感多疑,他还是想有钱:“哥。”
“算了吧。”
他对周渡还是有点爱的,他也不想祸害周渡,“就这样……”
话还未尽。
他的脸就被埋了下去,耳边全是心跳。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气味。
陈翡睫毛抖了几下,双臂抬起,似乎也想回抱,但最终只是僵着胳膊,垂下了眼皮。
周渡摁住了陈翡的后脑勺,把陈翡摁在了怀里,虽然平时不显,他是真的有胸肌的,饱满胸膛宽而阔。
他想他,想了许久。
看见只是想抱,抱着就又想亲,但他还是没有去亲陈翡,等心跳稍稳,他抚上陈翡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温柔。他知道陈翡是怕他离开,但他没说他不会他离开,他说:“乖。”
“我得跟你说件事。”
陈翡抬眼睛。
周渡盖住了陈翡过于干净的眼睛,语调温和:“我跟你了两天。”
“我有你课表,等你出宿舍,送你去上课,跟你去食堂……你去厕所,隔壁间就是我。食堂奶茶不好喝,太甜了是不是?”
“我还跟你去了歌剧院,小翡拉的大提琴很好听。”
“我还给你鼓掌了,但你应该听不到。”
陈翡挣了下,睫毛唰一下抬了起来。
周渡感到了熟悉的瘙痒,但还是没放手,他还捂着陈翡眼睛,只是另一手已经掐住陈翡了后脖颈,他垂眼,眼皮极窄,过于锋锐的五官有些病态地温柔:“乖。”
他侧头,吻着陈翡殷红柔软的唇,温声安抚,“不怕。”
“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哥就是太喜欢你了。”
“哥就是怕你出事。”
“……才想看着你的。”
他们撕开自己的皮,将赤淋淋的血肉展露给对方。
丑陋是丑陋,恶心是恶心,但因为是他们,竟然也缠绵上了两分温柔悱恻的爱。
那么浓、那么烈……那么那么疯,他没离开他,他一直跟着他,陈翡都感到了些许窒息,但他的眼睛又弯了起来,他踮脚去吻周渡:“哥,咱们做吧。”
他的唇微翘,“正面上我。”
周渡看陈翡:“你不觉得我恶心?”
“确实挺恶心。”陈翡压住周渡,踩到周渡鞋上,周渡没避没让,还搂住了陈翡,“但我好爽。”
他贴周渡下巴,像小狗一样蹭人,“哥,就去我宿舍好不好?”
“云舟不在。”
“他每次一出去就是一天。”
“也不用套,我没病,你也没病。”
“我想你直接进来。”
站他鞋上还乱扭,嘴里还说着虎狼之词,但周渡还是没舍得打陈翡,哪怕只是轻轻拍一下他的屁股,他搂着陈翡,很轻松地托着陈翡的屁股把陈翡抱了起来:“学校,说什么呢。”
陈翡闻言咬上周渡的嘴唇:“做不做?”
周渡吃痛,骂陈翡是个没良心的小崽子,但还是紧紧抱着他:“回去再说。”
陈翡搂周渡脖子:“不回去。”
这儿是没人,但挺热,周渡抱着陈翡往小花园深处走,找阴凉地儿:“你非要在宿舍?”
倒也不是,陈翡靠着周渡的下巴,扯周渡衣服:“近啊。”
“哥,走嘛。”
想一出是一出,先不说就宿舍那么简陋,床就那么大点,云舟半路回来了怎么办?他这么不要脸,倒无所谓,陈翡可是要脸得很。
万一被云舟猜出点什么传了出去,陈翡肯定不想活了。
知道肯定不想行,但周渡还是被蹭得心猿意马,只能压着嗓子说话:“别闹我。”
陈翡这会儿心情好:“哥。”
“……嗯?”
什么玩意儿?
——他摸过的玩意儿。
白天臊出个大红脸,陈翡真没忍住:“操。”
周渡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想快点找个没人的地儿:“你操什么?”
“我才想操……”
刚还在腻歪,也不管有人没人,陈翡推开周渡就往下跳:“你有病啊。”
被嫌弃的周渡拉下了脸:“怪我吗?刚你自己说什么,你心里没点数?我有反应不很正常?”
陈翡掰指头:“我说了有几秒?”
“不是,你是真畜生啊。”
骂归骂,你跑算什么回事,周渡拉住陈翡:“你去哪?”
陈翡打掉周渡的手,下意识朝一旁望,小花园是没人,但不代表不会来人,他这么体面的人,可不能被人看见他跟发情的周渡站一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这儿跟周渡偷情呢。
“我要走了。”
周渡还支棱着呢:“你要走?”
陈翡站得离周渡得有两米远,说了一句颇有哲学的话:“就算夫妻,大难临头也各自飞,更何况咱俩还不是呢。”
他说着,又朝下瞄了眼。
……明显到心梗。
他环顾左右,“你有外套没?”
黑T长裤的周渡:“你看着呢。”
陈翡站一边儿,眼睛往哪看就是没朝周渡身上看。
周渡盯陈翡,也挺委屈,但他就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信念感:“你要敢跑,我就追出去。”
“反正学校都知道咱俩是一对儿。”
“……”陈翡,“。”
狗东西你不得house。
大白天,还是在宿舍楼下的小花园,周渡就是不要脸,也多少觉得没脸,他看着在一边装没事人的罪魁祸首:“怎么不喊哥了。”
陈翡着实怕人来,闻言当即义正词严道:“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哥。”
周渡扬眉:“没吗?”
“陈翡。”
“陈翡。”
“陈——”
陈翡只是想跟周渡滚床单,并不想名声尽失,他着实不知道周渡能随地发情,不然肯定会把自己的嘴缝上。真来个人,他俩等会儿就得一起上论坛首页,一起出名。
他这会儿真是神经紧绷,心率失齐。
两步蹿到周渡跟前,陈翡捂住了周渡的嘴:“……哥。”
“你这会儿先别喊我名。”
小花园这会儿哪里会有人,有也是跟他们一样,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的偷摸着亲的,到时候大哥不说二哥,谁也别笑话谁。
哪有好人家会没事钻小树林啊?
但见陈翡怕成这样,周渡垂眼,又吻了下陈翡的掌心:“没事儿。”
他笑了下,“真出名也是咱俩一起。”
“破锅配烂盖。”
“咱俩谁也离不开谁。”
“……”
陈翡倏然抬头,四目相对间,竟然真有了点那么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一直以来怕的不是丢脸。
是一个人丢脸。
沉闷的燥热里走进来一丝风,他们头顶的香樟树摇摆,掉了一片叶子,叶片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周渡握住陈翡的手:“不分了?”
陈翡真觉得这世上没谁离不开谁,谁没了,地球都得照样转,只是他不能再接受这个结果了。哪怕再契合,他还是觉得周渡迟早会走。
周渡现在这么抗拒,以至于反常到跟踪他,可能就是暂时接受不了他们分了。
毕竟他提得确实挺突兀的。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矛盾也是。
如果可以,陈翡想把这一段恋爱就这么封存了。
……留给他的幸福实在不多。
陈翡刚那么激动,就是想在彻底断之前,在跟周渡好好爱一次……他实在是喜欢被爱的感觉,那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轻想羽毛,柔的像棉花糖,梦幻得像阳光下泡沫。
如此舒适,如此温柔,如此甜蜜。
他被问的一默,周渡也跟着变了神色。
年轻人站得笔直,野生眉如刀,眼睑很深,下颚线锋锐,手腕就是垂着,还是显得很有力量感:“陈翡?”
陈翡这个人性子就有点,油盐不进。
家里的事,学校的事,他认定的事,从不是轻易改变的。当然,也因为他一直这么坚定,才能一直走到现在。
他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也不想去赌,他就知道这样是对他最好的。
陈翡垂眼,神情又冷漠下来。
他这样子,就是客观意义上的欠揍。
周渡走过来,手也扬了起来。
陈翡在初二的时候想着他再也不要被人打了,要是有人打他,他一定还手,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从那天,谁让他不好过,他也一定就让谁不好过。
但这会儿,他想,周渡要是想揍他,那就揍吧。
他也觉得自己挺欠的。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陈翡还梗着脖子在这犟,周渡确实被气得不轻,但更多的还是可怜,他不知道陈翡是怎么长大的,都不相信有人会爱他。
初见觉得他太骄纵,觉得他有点讨人烦,现在他只想陈翡能再骄纵点,就这么快快乐乐,没心没肺:“没事儿。”
手掌轻轻地落在他脑袋上,陈翡听周渡缓缓道。
“咱慢慢来。”
“哥的乖乖可以任性,可以自私。”
“哥的乖乖可以快快乐乐地活着。”
又起风了,香樟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
不应该觉得无可救药、然后一走了之吗?就是不这么觉得,为什么还能说这些,陈翡的睫毛抖了下,鼻尖有瞬间变得很酸。
但他还是憋住了,他的眼睛一直透亮,一直干净,亮得像琥珀:“哥。”
他确实喜欢周渡,他想把他身上最被人喜欢的、最值钱的东西给周渡,“要不还是打个分手炮吧。”
周渡的手顿了下,又把陈翡的脑袋压下去:“谁教你的这些。”
谁教他的?
大概一直他碰见他所有人都是这么教他的,教他性格糟糕,教他人也糟糕,教他就一张脸好看。
当然,这是他自己选的。
他并不为此后悔。
就是三观养成后再也难改了。
周渡还在絮叨:“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这只能跟你爱的人做。”
陈翡扯掉周渡的手:“那我这辈子都开不了荤了。”
周渡看向陈翡:“你看不起谁呢。”
陈翡竟然能懂周渡的意思,他扯了下唇角,想说你哪来的自信会觉得我会爱上你。
但他还是没说,他吐槽起另一件事:“你就不是个矜持的人,为什么老要装贞洁烈夫?”
周渡真的打第一眼看他,眼睛都快冒火星子了。
周渡一点都不贞洁,他真的可随便了,小花园都能发情:“还能有什么。”
“我是好人呗。”
这话挺熟悉,陈翡看向周渡:“你好人?”
他都通过这世上最残忍的拷打了,怎么就不算好人了,周渡问心无愧:“嗯,大好人。”
“……”陈翡。
他是记得周渡那俩发小看见周渡恨不得溜墙缝走的怂样,他倒也有数,没说周渡哪都贱,“除了对我好,你哪好了?”
周渡下面已经消下去了,站在阴凉地儿不晒是不晒了,干闷,他动了走的念头:“我自我要求比较低,对你好就能满足我对道德的需求,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了。”
“不然还真去普渡众生?”
“……”
陈翡看向周渡。
周渡眯起眼:“好了,饿不饿?”
“咱找个地儿给你吃饭。”
陈翡觉得自己还是强调一下比较好:“我们分了。”
周渡嗯了声:“分了。”
“就去食堂吧,有空调。”
陈翡:“……”
周渡回头,挑眉:“不饿?”
快饿死了。
一向不委屈自己的陈翡跟周渡去了食堂,但他为了表明他分手的决心,他都被周渡摁在椅子上了,也没吃周渡给他带的饭。
周渡慢条斯理掀开盖,一一摆好,又把筷子塞到陈翡手里:“吃吧。”
陈翡闭紧嘴:“不吃。”
犟是真犟啊,周渡倒没说什么哥嚼碎喂你这种骚话,他坐一边:“就当分手饭吧。”
陈翡去看周渡。
周渡垂眼:“不行吗?”
铁石心肠的陈翡不接受周渡卖惨,骨头还比铁打的还硬。
“吃了我就同意分。”
陈翡低头炫了起来。
周渡盯着陈翡吃。
陈翡吃完问周渡:“行了,咱俩两——”
“亲,恭喜您,分手进度99.9%,只需再向你亲爱的周先生支付一个吻,就能拿到0.09%的分手权限,离分手就在一步之遥啦。”
“……”
“亲,请问您是否支付……”
陈翡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了:“你当我不知道拼夕夕吗?”
周渡呦了声,却不是嘲讽:“你还知道拼夕夕?”
“宝贝真是勤俭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