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争竟定力还算好,应了顾淮俞一声,然后冷着脸拎上赵争鸣走了。
等赵家俩兄弟走了,顾淮俞叹了口气,“以后少了一个饭搭子,小赵真挺好玩的,可惜了。”
傅闻无言了半晌。
顾淮俞伸了一个懒腰,“我走了,以后就不来公司了。”
傅闻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不试试采购部经理这个位置?”
顾淮俞果断摇头,“不要。”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顾淮俞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电话是赵晨阳打过来的,苏见北又用自己的资源奶君山传媒,问顾淮俞怎么办。
能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奶了。
顾淮俞理所应当地说,“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能因为人情就不做了,大不了置换一些资源还给他。”
赵晨阳还怕顾淮俞困于情情爱爱中,不愿意拿苏见北的东西。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老板的格局打开了。
只要用生意人的思维处理人际关系,顾淮俞发现处处都是朋友,没有敌人。
商延不是,苏见北不是,傅闻更不是。
看着潇洒离去的顾淮俞,傅闻静默了几秒,然后给秘书打电话,让他送进来一杯咖啡。
赵争鸣跟顾淮俞先后辞职,彻底瓦解了这个最强的关系户部门,再次增加了傅闻的权威。
顾淮俞美美隐身,躺着等别人挣钱。
苏见北没跟M.T解约。
一方面是顾淮俞不同意他来君山传媒,另一方面是解约的流程太复杂,而且还牵扯很多利益。
但苏见北并没有放弃向顾淮俞传递和解、友好共处的讯号。
他希望能跟顾淮俞继续做朋友,是很单纯的朋友,喝喝茶聊聊天那种。
苏见北爱的仍旧是那个不存在的顾淮俞,发现顾淮俞跟那个顾淮俞有共通之处,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种靠近没有任何杂念,就像小说里的顾淮俞当初帮他一样,仅仅只是想他过得好。
苏见北在靠近顾淮俞的时候,也在一点点感受那个顾淮俞靠近他时的心思。
这种触及让苏见北心情平和,却让真正的小顾一头雾水。
他不是很理解苏见北这种想法,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守着一个虚幻的?
顾淮俞相信谢惟会回来,是因为谢惟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走的时候也认真告诉他,自己会回来。
所以只要跟苏见北在一起,顾淮俞就会有意无意地戳破他的幻想。
这种时候苏见北会沉默下来,然后在顾淮俞面前消失几天,再回来做之前的事。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到最后顾淮俞都放弃了。
苏见北原本是四个里面最正常的人,卫施则是最不正常的。
现在两个人颠倒位置,苏见北沉浸在过去不肯出来,卫施的生活倒是慢慢走向正规。
他开始好好上学,跟过去那些狐朋狗友全部断交,还转了学,转到了一个普通的高中,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卫施私下看了心理医生,但他发现自己跟对方无法吐露一句。
看了两周医生,对方建议他找一个舒适又不犯法的方式放松自己。
于是,卫施就来找顾淮俞了。
现在他只在周六日放假的时候才会来找顾淮俞,情绪也比以前稳定了很多。
但在特殊的日子,他还是控制不住,会背着顾淮俞偷偷地哭。
顾淮俞一开始不理他,后来欠儿登似的,只要卫施一哭就给他扔水,让他补充一下水分。
把卫施偷偷哭,摆到明面上。
卫施从气急败坏到最后都能平静接过顾淮俞的水喝两口。
商延是最少来找顾淮俞的,见了面他俩也很少说话。
倒是顾大钧因为生意跟商延往来的多,但每次打交道都冷着脸的公事公办。
顾大钧好几个月没在顾淮俞身边看见谢惟,还以为两个人分了,又开始催顾淮俞相亲。
顾淮俞被他那套爱情理论念叨的心烦,索性搬出去住到了谢惟家。
之前商延打算换了谢惟房子的老化电线,当时顾淮俞很生气,因为他那个时候没能接受谢惟离开。
现在他的心态很平和,自己主动找人换了电线,安装了空调,翻修了房子外面的厕所,还盖了一间厨房。
顾淮俞开始学着做饭,学着真正的独立生活。
他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地,撒上菜籽,又种了一些好养活的花。
如果谢惟秋天回来,那就能吃上院子里的菜了。
顾淮俞放弃出去找乐子的想法,专心过他自己的生活,将君山传媒全权交给赵晨阳管理,只看每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一进七月份就下了一场暴雨,新闻台都开始呼吁大家雨天不要出门。
苏见北在外地拍戏,知道京都下大暴雨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给顾淮俞打电话,让他别逗留谢惟的家。
这边的排水系统差,地势也偏低,每次下暴雨必淹。
苏见北的提醒晚了,顾淮俞已经被困住了,但他没跟苏见北说,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在家。
屋外大雨滂沱,乌沉沉的云里时不时闪过一道紫红的闪电,细一些的树被狂风压的弯下。
商延开着一辆奔驰大G,艰难地行驶在雨幕中。
好不容易拐进小巷,轮胎陷进泥里拔不出来,雨水快要没过底盘。
车夹在拐角,前后都动弹不得,商延失去耐心,从后座拿过把黑伞,撑开伞推开了车门。
小巷已经被水淹了,像一片浑浊的汪洋,商延一脚踩下去,污水没过小腿。
越往前走,水越深,已经快要到膝盖了。
整个世界被雨幕隔开,商延撑着伞被风顶的寸步难行,他收起伞,淌着水朝小巷深处走。
等商延走进废品站,衣服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淌下,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他打开房门,一道惊雷炸起,闪电短暂地照亮屋内。
房子早已经被雨淹了,还哗啦啦地漏着雨,顾淮俞坐在书桌上,眉眼平和,那张漂亮的脸在狂风暴雨里有种遗世独立的恬淡安宁。
城边村的电力跟排水系统全面瘫痪,闪电过后屋内又恢复了漆黑。
见有人来了,顾淮俞拿手机照了照。
商延一身湿意,修长的手还持着一柄黑伞,漆黑的眼睛深沉内敛。
“走吧。”商延重新撑开伞,对顾淮俞说,“我送你回家。”
顾淮俞把照在商延身上的光移开,“现在路上肯定堵死了,等雨停了才说吧。”
商延没做反驳,在门口立了几秒,然后走进去坐到了顾淮俞旁边。
屋里到处都在漏水,床上的被褥湿得一塌糊涂,只有书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没沦陷。
谢惟的房子算是毁了,顾淮俞种在院前的蔬菜跟花籽都淹了。
但他看起来很淡然,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在黑暗里叠纸飞机。
叠好之后,再用打火机点燃机尾,然后将飞机扔出去。
屋子漏成了筛子,飞机刚扔出去,就被豆大的雨滴打下来,微弱的火苗跟着熄灭。
顾淮俞却乐此不疲,再撕下一张纸,折成飞机,点燃尾端,扔出去。
商延看着顾淮俞,打火机亮的那一瞬,他看到顾淮俞的眼睫,很长,也很浓密,像蝴蝶的翅膀,在风雨中垂下来。
那一刻,商延喉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这迫使他开口,“如果他在这里会做什么?”
顾淮俞举着纸飞机点火,闻言微微一愣。
幽蓝的火焰点燃纸飞机,火烧得很快,薄薄的灰片被风吹得抖落在积水中。
眼看要烧到手指,顾淮俞扔了出去。
屋内再次陷入黑暗,顾淮俞低低的声音响起,“他会给我撕纸叠飞机吧。”
商延没有说话,拿过顾淮俞放在膝盖上的刑法书,撕下一页纸递给顾淮俞。
顾淮俞扭头望着他,“你不用学他。”
商延把纸塞进了顾淮俞手里。
顾淮俞继续开始折纸飞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屋外暴雨如瀑,屋内也四面环雨,书桌就像一座孤岛承载着顾淮俞跟商延。
那本厚厚的刑法书,慢慢地变薄,只剩下十几页的时候,顾淮俞忽然生出几分烦躁,望着头顶之上的雨幕。
这雨没完没了地下着,一点变小的迹象都没有。
屋子里雾蒙蒙的,商延的衣服、头发,还有心里都夹裹着湿气。
他用眼睛描摹着顾淮俞模糊的轮廓,许久之后才开口,“他可能要回来了。”
商延的声音很轻,像被雨淋湿了,被风吹散了,只有余音传进了顾淮俞的耳朵里,就听到回来两个字。
顾淮俞再次转过头,“什么?”
他们隔着黑暗相望,商延声音含了水汽似的,模糊不清。
顾淮俞愣愣地,在风雨里仔细聆听着,才听到商延说有关他的记忆,这两天一直在消失。
有关顾淮俞的记忆,在商延脑海里开始模糊。
这是前几天晚上商延发现的,床头放着他收集的顾淮俞高中相册,闲着没事他就会翻开看看。
有一些照片开始变得模糊,有关照片的记忆也在模糊。
直到昨天早上,商延发现相册里某个卡槽少了两张照片。
他想不起来少了哪两张照片,相应的记忆也跟着没了。
在意识到顾淮俞要从他的记忆里消失时,商延有那么一个时刻想——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他忘记了顾淮俞,以后就不用再为这段感情感到遗憾,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商延说服了自己,早上如常上班,下班回到家,在发现相册又少了照片时,一种窒息感忽然袭来。
他感到恐慌,也感到无助。
商延不知道这些异常意味着什么,如果是谢惟要回来的讯息,至少顾淮俞是开心的。
顾淮俞并没有一开始就开心,他先是流露出茫然,呆滞数秒之后,才有欣喜从眼睛里不断冒出来。
谢惟说过,规则不会消失,只会改变。
商延渐渐遗忘他,可能就是崩坏世界的自我修复,秩序正在恢复。
等规则重建好了,谢惟是不是会回来?
因为谢惟要回来了,他没有骗他。
之后京都又断断续续下了两天雨,谢惟的房子彻底被淹了,房梁都塌了,墙皮全部脱落,一个家具都没保住。
顾淮俞不得已,搬到市中心的一套房子,这房子之前他跟谢惟住过一段时间。
顾淮俞准备好好改造一下谢惟那套房子,为此还把废品站买了下来。
他一向雷厉风行,买下废品站后,找施工队推平了那块地,然后闷在家里画设计稿。
七月中旬是傅妈妈的生日,也是她跟傅爸结婚三十周年。
顾淮俞把顾大钧送他的翡翠原石切开,是非常少见的墨翠,还是纯度很高的冰种。
像这种高冰种的墨翠很容易出裂,种水最好的地方裂很多,不能出手镯,有镯位的地方又有棉,不够通透漂亮。
顾淮俞索性让人抠成珠子,做了一条墨翠项链。
最大的两颗珠子他设计了一下,既可以当耳环,又可以当戒指,挂上白金链子还可以当吊坠。
有镯位的地方起货做了手镯,剩下的料子做了一对山水牌,还给顾大钧雕了一块貔貅把玩。
顾淮俞把项链装进定制的珠宝盒,等傅妈妈生日那天,拿着礼物坐车回了傅家。
这次生日,傅家没有像上次为顾淮俞跟傅闻庆生那样大办,只请了相交多年的朋友。
顾淮俞去得早,到了傅家时亲朋还没有来。
别墅门前的洋铁雕栅栏缠着含着水珠的新鲜百合,房门也挂着百合做的花环,家里的佣人忙着在草坪上搭遮阳的帆布棚子,没人注意到顾淮俞。
顾淮俞用密码打开门,拎着礼物走进去。
推开玄关的隐藏鞋柜,顾淮俞没在里面看到自己经常穿的拖鞋。
如果是以前,这种小事顾淮俞一定不会在意,但大雨那天商延的话,让他某根神经瞬间响起警报。
昨天他给傅妈妈打过电话,一切如常,傅妈妈还要他今天早点回来。
顾淮俞不确定短短的一个晚上,有关他的记忆会彻底从这个家里抹去。
正在顾淮俞犹疑时,客厅传来脚步,没一会儿着装整齐的傅闻出现在他面前。
顾淮俞不自觉屏住呼吸,略带紧张地看着傅闻。
傅闻的视线也落在顾淮俞身上,很平静,叫人看不出情绪。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傅闻率先打破沉默,“你是?”
顾淮俞只卡了一下壳,迅速反应过来。
“你是傅闻?好久没见,个子还是这么高,小时候你就是我们里面最高的。”
这段话顾淮俞是中英文夹杂着说的,好像归国没多久,还不适应中文语言体系。
傅闻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似乎在翻查对方相关的记忆,毕竟他一副很熟的样子。
“我替我妈来的,这是她让我给黎姨的生日礼物,我还有事先走了,帮我跟黎姨说一声生日快乐。”
顾淮俞语速很快,根本不给傅闻开口的机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走。
反应过来的傅闻追出来,“等一下。”
顾淮俞听到了,但并没有停下来,阔步走出了傅家。
看着顾淮俞消失的身影,傅闻眉头微皱,翻开他拿过来的礼盒。
傅闻对玉石了解得不多,但好东西见多了,他还是能分辨出真假。
从首饰盒拿出那串项链,放在阳光一照。原本漆黑的珠子透出翠绿的光,珠子内部有线状的天然纹路。
这是翡翠,还是墨绿的,种水很高,几乎看不到棉。
这么一套珠子,六位数还是要有的。
如果这是恶作剧,成本未免有点高。
傅闻拿着项链,朝顾淮俞离开的方向看去。
顾淮俞一开始只是走,出了傅家转为疾步,离开傅闻的视线又改为跑。
跑出去很远,确定傅闻没有追上来,顾淮俞这才停了下来,掏出手机翻看通讯录跟微信。
傅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从他手机消失了,包括钟翠翠、赵争鸣等等相关人员统统没了。
顾淮俞的感官很复杂,轻松的同时还夹杂着不舍。
虽然他跟傅家夫妇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个人对他很好,还有跟钟翠翠的友情。
可这似乎又是最好的结果。
从实际出发,顾淮俞没有那么多精力维护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要不是傅闻帮他打掩护,告诉傅家夫妇他跟朋友去“毕业旅行”了,这么多天不回家,对方肯定会担心他。
顾淮俞这段时间编造了很多谎言,不光骗傅家夫妇,还得骗顾大钧,第三本小说的父母。
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好在戳破之前,世界开始重建秩序。
顾淮俞上网查了查傅家现在的情况。
他的存在被抹去后,自然没了真假少爷这种狗血的事,傅闻就是傅家夫妇的亲儿子,唯一的独子。
小时候打顾淮俞的那个人渣养父,因为虐打儿子致死被判了死刑。
这事上过社会新闻,顾淮俞随便一搜,就能搜到很多报道。
那个小孩也不叫顾淮俞,网上搜索不到相关照片,顾淮俞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年幼的自己一模一样。
顾淮俞退出新闻页,又查看了一遍自己的通讯录。
他只在这部小说里“消失”了,卫施、苏见北,还有商延的电话都好好待在他的通讯录。
顾淮俞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很快整理好心情,他没回家,去了第三部小说的家。
这个世界他的父母算是普通人,两个人都是医生,还同属一家医院。
宋惠今天轮休在家收拾家务,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她从厨房走出来,“忘拿东西了?”
她还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房门一开,竟然是自家儿子。
“你怎么回来了?”宋惠露出喜色,摘掉胶皮手套走过来,“你行李呢?”
顾淮俞骗这个世界的父母,说自己被学校保送到国外留学,暑假出国去那边的学校办理手续。
顾淮俞叫来了傅闻陪他演戏,演得很成功,宋惠他们都信了。
走的时候,宋惠亲自给顾淮俞收拾的行李,回来没见他拿行李箱自然纳闷。
顾淮俞随口扯谎,“寄放到同学家里了,下午我过去拿。”
宋惠怪嗔地打了一下顾淮俞,力道很轻,“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去机场接你。”
顾淮俞:“我跟同学一块回来的,他爸说开车过来接机,我怕你们忙,就搭顺风车回来了。”
宋惠:“再忙接我儿子的时间还有的。”
宋惠从冰箱拿出一串红提,一边洗一边问,“那边学校怎么样?”
顾淮俞没回这话,拿着手机走过来,“妈,我给你买了礼物,但在行李箱里,你先看看照片。”
那块翡翠原石起了两条手镯,其中一只是按宋惠的圈口做的。
她的消费观很朴素,除了结婚时买的三金,几乎没有什么首饰,顾淮俞那对多功能翡翠耳环就是给她做的。
“这是手镯,乌鸡的,不值什么钱。耳坠是黑曜石的,我觉得挺好玩,你看这样一拆,它就能当一个吊坠,这个做戒指,再这样弄,它又是一个胸针。”
顾淮俞滑动手机,一张张给宋惠讲解。
宋惠偏过头,认真听着。
最后是一张胸针图,墨翠周围镶嵌着一圈细小的碎钻,有种典雅的奢华,乍一看很像一块黑宝石。
宋惠笑着摇摇头,“这个设计挺好,但我没有场合戴。”
顾淮俞说,“参加婚礼或者同学聚会,过年见亲戚都可以。”
宋惠拿过顾淮俞的手机,又把那组照片看了一遍,嘴角挂着笑,很明显是喜欢的。
顾淮俞能在国外想着她,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翻看完照片,宋惠问,“给你爸买了什么?”
顾淮俞顿了一下,“什么都没买。”
宋惠哈哈笑起来,“小心你爸知道了,把你推进手术室切阑尾。”
顾淮俞半真半假,“那你别跟他说,我零花钱不够了,就买了这么多。”
宋惠笑着问,“真没零花钱了?要不要我贴补一下你的小金库?”
顾淮俞说,“还有点,不够我再给您要。”
宋惠重新打开冰箱,“中午吃什么?让你爸买点菜回来,想吃虾吗?”
顾淮俞一脸乖巧,“都好,做什么吃什么。”
“比你爸好打发。”宋惠拍了一下顾淮俞的脑袋,然后去客厅拿电话。
看着打电话的宋惠,顾淮俞嘴角的笑意慢慢淡掉。
他走了,这个世界的爸妈怎么办,他们就他一个孩子。
为了庆祝顾淮俞回来,宋惠中午做的很丰盛,一家人热闹地吃了这顿饭。
在顾淮俞看来,这是一顿散伙饭,席间他提到小时候的事,夫妇俩都不怎么记得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不会记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儿子,没有记忆就没有痛苦。
怕他们随时忘记自己,吃完饭顾淮俞就找了一个离开的借口。
等他们真忘了,顾淮俞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待在这里。
顾淮俞换上自己的鞋,认真跟他们告别,“妈,爸,我走了。”
宋惠嘱咐,“早点回来,别在同学家待太久。”
顾淮俞嗯了一声。
顾爸爸问,“要不要我送你过去,离上班还有点时间。”
“不用,我自己走过去就行。”顾淮俞犹豫了一下,然后抱住宋惠。
等他去抱顾爸爸时,对方笑骂:“我不跟你抱,腻腻歪歪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快去快回。”
宋惠瞪了过去,“胡说什么呢?”
顾爸爸讨好,“失言失言。”
顾淮俞不想他们俩吵,“我走了。”
宋惠:“路上小心。”
顾爸爸:“等回来了,帮你妈干点家务。”
顾淮俞没说话,背对着他们挥了挥,然后摁开电梯走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阻隔了宋惠含笑的目光,以及顾爸爸扭着脖子,抱怨颈椎病犯了的声音。
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着,停到一楼后顾淮俞走出来。
他其实是想早点结束这种生活,但这家就他一个孩子,他真离开了,对方是不是就没有小孩了?
顾淮俞心里塞满了疑虑,刚走出小区,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那人脚步匆匆,从顾淮俞肩头擦过。
顾淮俞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停下来,很干脆地道歉,“对不起。”
他穿着简单的T恤,黑色运动裤,眉眼极俊,带着少年的英气。
那声对不起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在顾淮耳边,他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见顾淮俞神色不对,卫施摘下白色的耳机,问,“你没事吧?”
顾淮俞愣愣地摇了一下头,低声说,“没事。”
卫施像是不认识顾淮俞,没过多停留,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慢跑。
没跑几分钟,发根就淌出薄汗,他忽然停下来,转头朝回看。
刚才站在那儿的人早已经不见踪影,卫施看了良久才收回视线。
顾淮俞折回小区,气喘吁吁地上了电梯,摁下八楼的按钮。
卫施不认识他了,这个世界的剧情也重置了,如果他消失,那宋惠……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顾淮俞喘匀这口气,走到802号门抬手敲了敲,敲了两分钟都没动静。
就在顾淮俞怀疑他们搬了家时,801号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烫着卷发,却没染色的女人说,“802没住人,你是不是找错楼层了?”
顾淮俞转过头,看到女人的长相,眼睛动了一下,明知故问,“这里不是二单元?”
女人笑了,“这是三单元,左边那栋才是二单元。”
女人说话时,一个小女孩从她身后钻出来,骨碌着眼睛看顾淮俞。
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长得跟女人很像。
宋惠怀过两次孕,但第二次是宫外受孕,如果那个孩子能生下来,差不多就是小女孩这个年龄。
顾淮俞蠕动着唇,“这是你女儿?”
女人笑着说,“是。”
顾淮俞夸赞,“长得很可爱。”
宋惠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口上抱怨,脸上始终带笑,“淘气死了。”
顾淮俞嘴角松了松,压在心头的担忧消散,他过去摸了摸小女孩,“哥哥走了。”
宋惠说,“跟哥哥再见。”
小女孩甜甜地说,“哥哥再见。”
嗯,再见。
顾淮俞在这个世界的痕迹也全部抹除。
虽然如此,顾淮俞还是将手镯跟耳环,快递送给了宋惠。
宋惠收到快递时一头雾水,跟顾钧说,“我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
顾钧浇着他的宝贝盆栽,“是不是寄错了?”
宋惠找来裁纸刀,打开纸盒子,“电话跟地址都对。”
顾钧扭头,“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