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他没再抗拒,顺势睡到上头。
紧跟着,一条破旧的毯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重伢子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打火石,笑着说道,“你先睡,俺再去生个火。”
山里头,夜越深,天就越冷,指不定还有什么猛兽出没。
以防万一,他还是预防一下的好。
璩弘义拉下毯子,看着重伢子走到庙外捡了几根柴火,然后回到庙里,熟练的生起火来。
等一切就绪,重伢子才轻手轻脚的躺到他的身边。
他怕压着璩弘义的身子,便缩着身子挨到地板上。
璩弘义状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扯过他的手臂,把人拉入怀中。
他双眼紧闭,还不忘‘恶狠狠’的警告,“别乱动,赶紧睡觉。”
重伢子哪不知道他的口是心非。
他老实的缩在璩弘义的怀里,缓缓的闭上双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璩弘义趁着重伢子还没睡醒,悄悄的起身。
昨晚,他便看出来重伢子的本领,但他还是不希望他跟着自己冒险。
所以璩弘义特意早起,打算偷偷溜走。
但他刚提着包袱走了几米,就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他回身看去,果然是醒来的重伢子。
重伢子抓着包袱,神色有些慌张,直到看见他,才安心的露出一抹纯真的笑意。
璩弘义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软,但他还是转过身,边走边喊,“要是跟不上,可别怪我!”
重伢子闻言顿了顿,随之抱紧怀中的包袱,飞快的跑向璩弘义。
他笑着大喊,“弘义!等等我!”
“说了,要叫哥哥。
在那天,璩弘义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重步崖’。
而这个名字跟着璩弘义在身旁,整整八年的时间。
“既如此相依相伴,潇洒自在的活着,为何璩弘义还要入庙为僧?”
覃修谨侧躺在床上,不解的问道。
“重步崖也以为自己会跟璩弘义一直如此潇洒的生活...”
赵明熙枕在他的手臂,指尖轻挑着他的长发,“可他却不小心让璩弘义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重步崖喜欢璩弘义?”
“都上赶的追着人家,能不是喜欢吗?”
覃修谨想了想,嗤笑一声,“倒也是。”
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都恨不得把自己送出去了。
璩弘义居然那么久都没发现,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也许是知道装不知道,也许是真不知道。”
赵明熙淡然一笑,“但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甚理想。”
重步崖是在喝醉酒后,不小心说出口的,璩弘义本想把这话,当做酒后胡言。
可重步崖实在是压抑太久,借酒壮胆,干脆直接跟璩弘义说了个明白。
他就是看上了璩弘义,在村子的时候,就喜欢他。
只是那时候对他的感情,不是很清晰,可在之后的相处中,越发的清楚明白。
他就是喜欢璩弘义,想要独占他的喜欢。
但璩弘义听完他的后,只觉得荒唐。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情感!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璩弘义以为重步崖只是喜欢他的模样。
亦或是跟他相处太久,才会产生错误的情感。
璩弘义说要让重步崖冷静冷静,打算跟他分开一阵子。
可重步崖听后,却以为他要抛弃自己。
这让他无法接受,几次劝阻无果后,他干脆把璩弘义关了起来。
期间,璩弘义几次三番的逃跑,可都被他给抓了回来。
直到一日,他趁着重步崖出门,拿着偷藏起来的铜镜碎片,解开束缚住自己的绳索,逃了出来。
之前所在的道观,重步崖知道在哪,璩弘义不敢再回那去,便兜兜转转的来到京城。
璩弘义看着辉煌肃穆的河鄱寺,望着四下守候的皇室护卫,心中有了决定。
他决意出家为僧
脱离世俗,遁入佛门。
璩弘义知道以他的名气,河鄱寺定会大肆宣传他皈依佛门的事情。
而他想借此来告诫重步崖,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可能。
事情也如璩弘义所料,在他进入河鄱寺的三年,重步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仿佛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一般。?
入秋的天色微凉,就连往日的烈阳都显得冷清了许多。
可校场上,赤裸着半身的男人,依旧大汗淋漓的挥洒着汗水。
他们放肆的叫嚣着,狂傲的嘶吼着。
重步崖听着耳侧的助阵声,扯动嘴角微微一笑。
趁着对方懈怠的那一瞬间,他猛地跨步上前,兜住那人的腿脚,以身体的重量,将人压在地上,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重步崖起身之后,顺势拉起对手,“要不是你方才松懈了,我还真不一定能赢你。”
那人听了他的话,原本不太好受心理,跟着放轻了不少,“还是你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草场上的男人,都三五成群的聚了上去。
几个月的相处,让重步崖跟他们都变得熟络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般拘谨。
听着他们嘴上的称赞,他笑着照单全收,但嘴上还是说道,“是将军教得好。”
“看着没?还得是你舅舅不是?”
夔子胥肘了身侧的覃修谨两下,“才用了这么点时间,就把你的新兵蛋子,带出这种水平了。”
覃修谨对于他的‘王婆卖瓜’,不过是淡淡的斜了一眼。
“啧,怎么都不说话?”
夔子胥挎着脸,老大的不乐意,“跟你小子讲话,就是费劲,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覃修谨冷漠的说道,“懒得说废话。”
“你...”
“这人可能用?”
夔子胥心里不满,但还是挎着手臂,蹦着字说,“能使。”
覃修谨淡声强调的说道,“我要的可不止个护卫。”
“啧,难不成你还想把人送进军营?”
夔子胥瞪着覃修谨,“如今天下太平,我和你表舅也就偶尔出兵剿匪罢了。”
“现在太平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
覃修谨凝视着草场上的人,他抱胸而立,端得肃穆的气场,严谨道,“若是不早做准备,只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可如今,谁会那么傻得跟新覃作对?”
夔子胥倨傲的哼声道,“倒不是我自吹,单是这夔家的名号,便是旁人碰都不敢碰的。”
否则,覃宏朗不会如此甘心的,将虎符交于他们夔家几十年,都不敢要回去。
就是想用‘夔家军’来震慑外敌,以防内患。
“元金与我朝交好多年了?”
“得有百年了吧。”
夔子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开口问起了元金。
元金位于新覃边界,是骑在马背上的国家。
两国于百年前签订和平契约,至今已过了三代人。
虽然来往甚少,但也算是相敬如宾。
“竟然已有百年...”
覃修谨嗤笑道,“还真是难得啊。”
“重步崖的事,舅舅用不着多问...”
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好...”
夔子胥看着覃修谨,感觉自己越发读不懂他的外甥了。
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不过是多带他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
“哦!差点忘记跟你说正事。”
好不容易把宅家多日不肯出门的外甥喊出门,他还差点把正事给落了。
“陛下已经有意让你上朝了...至于安排到哪,他还在琢磨,不过也快了。”
夔子胥偏身,轻道,“兵部、刑部怕是不成了,估摸着会是工部。”
覃修谨略点点头,“舅舅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诶!不吃了饭再走吗?”
夔子胥眼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赶忙扯着嗓子喊道。
“不了。”
他王府是没饭吗?
非得在外头吃?
更何况...
再不回去,泽昀就该等急了。
想起自己的安王妃,安王殿下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秋试将近,越发多的人来覃柏聿的府上拜见。
可覃柏聿都不论官职大小的,一律不见,还把他们给的贺礼给退了回去。
缪英才还在疑惑,自己的外甥为什么不收下那些贺礼?
虽说外甥是初入礼部府衙,但礼部尚书也会仗着他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贺礼可是价值连城,不收反倒是可惜了。
覃柏聿瞥了他一眼,不行于色的说道,“舅舅是想给父皇个由头,将我踢出礼部吗?”
缪英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你是个草包,你还真不信?”
缪鸿远气得直拍桌子,“当官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见识没涨!”
他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废物!
覃柏聿拍着缪鸿远的背,让他别太生气。
“外公方才说到,元金有使臣要来?”
“嗯,说是快入冬的时候过来,过两天,礼部应该就要安排起来了。”
“不过是使臣来朝进谏,怎地这么早开始准备?”
元金和新覃来往并不密切,但每相隔五年便会派出使臣到对方的都城,进谏君主,以示友好。
“这次来京的,可不只是元金的使臣。”
缪鸿远抬眼看向覃柏聿,“还有元金的公主,代川。”
“公主?”
覃柏聿不免有些惊讶,虽说元金民风彪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元金的君主会放心的送女儿来新覃朝贺。
“听说元金的公主年芳十五,他们不像新覃,在这个岁数可就能嫁人了。”
“您的意思是?”
“这次公主来京,怕是给自己来挑驸马的。”
“元金想与新覃联姻?”
“怕是如此,两国已然和平了百年,若想再太平下去,联姻是最好的出路。”
缪鸿远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听说这个代川还是金王最为疼爱的一个女儿,便是招婿,也只会招上门的。”
“便是如此,父皇也愿意?”
缪鸿远没有吭声,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覃柏聿以拳抵唇,明白了。
那虎符还收在夔家的手里。
若是父皇不同意,让金王失了面子,说不准真能因为这事挑起战争。
那到时候,他不仅夺不回虎符,夔家更会因此功高盖主,封无可封了。
父皇定是不愿的。
他沉思片刻道,“父皇可有人选?”
缪鸿远摇摇头道,“陛下未曾说过什么,不过以我看来,这人选怕是要落在四殿下的头上了。”
后宫之中适婚的皇子不多,不过三殿下和四殿下两位。
但以三殿下而言,德妃定不会舍得让他去元金,当什么元金的入朝驸马。
这般想来,也就只剩下四殿下一人。
“不行!老四去不得!”
覃柏聿想都不想就直接道,“外公,你一定要把老四留下来。”
“为何?”
缪鸿远不解道,“他去元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自小便听你的话,若是去了...”
“听话?”
覃柏聿嗤笑道,“那是因为他的处境,不得不让他听话。”
可若是老四离开自己的掌控...
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好用听话的棋子,他怎么舍得让他从自己的掌心溜走??
赵明熙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瞧见安王府的车马,从街尾驶来。
想着是覃修谨回来的他,便静静的等在王府门口。
不多时,马车来到他的跟前。
覃修谨一下车就看到赵明熙温润言笑的等着自己。
他快步下马,握住赵明熙伸向自己的手。
“泽昀,出门了?”
赵明熙点头,“去茶楼坐了半晌...”
他转身与覃修谨并肩往府里走去,“秋试在即,茶楼的人也比以往多了些。”
覃修谨笑道,“泽昀怕不是被他们拉着商讨策论了?”
毕竟他的王妃可是年仅二十,便高中探花的奇才。
赵明熙只是笑笑,并无多言。
重生一次,他自是知晓今年的考题。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泄露给那些考生来换人缘。
因为这对其他人并不公平。
他也曾与万千考生一样,在科举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中厮杀。
赵明熙自是清楚,其中的艰苦和困难。
便是如此,他才不愿。
“这是朝廷对他们的考试,亦是考验。”
朝堂之上,光是投机取巧,可是没用的。
倘若不能凭本事入朝,也不过是无用之辈。
这样的人,于国于民都只是累赘。
“无用之人,便是给再多的可能和机会,也终将无用。”
赵明熙冷心冷情的说道,“行好事乃是善人所为,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泽昀怎会不是善人?”
覃修谨抓着他的手亲了亲,他弯身凑近贴着耳廓,轻道,“对我而言,泽昀便是最好的大善人。”
赵明熙睨着他,笑骂道,“没个正行。”
“泽昀,你的夫君快要入朝了。”
覃修谨瞥了眼身后自觉垂下脑袋的下人,侧身搂住他,委屈道,“到时候就不能时时刻刻的跟夫人在一起了。”
“定下来了?”
“估摸着就这么两天了。”
“可是去工部?”
“还没落音,但我想着也是去那。”
兵部、刑部已是夔家的一言堂,覃宏朗肯定不敢让他过去助长气势,定会将他安排到别处。
户部掌管财政,吏部与官员私交密切,都不是他能想的。
礼部已有覃柏聿在,覃宏朗也不会让他过去,与之产生冲突。
如此辗转,只有工部最为稳妥。
“那不挺好?”
赵明熙眼珠子微转想想,他拍拍覃修谨禁锢自己的手臂,“工部的活计不算多,还算是清闲。”
覃修谨长叹一声,抱怨道,“与其和文官论清闲,倒不如与武将拼本事。”
赵明熙转过身,看了他半晌,见他如此说道,并没有表现什么。
他撩开眼皮,与覃修谨彼此对视,凝望着眼中的自己。
赵明熙薄唇轻启,震声道,“兵将策马战黄沙,文客挥墨言朝堂。忠否,易否?”
他的话,把覃修谨怔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战场之上,拼的都是本事。
而朝堂之上的唇枪舌战,总是出其不意,便是再轻描淡写的话语,也会是夺人性命的利剑。
覃修谨逐渐收起眼中的轻蔑,神情变得复杂。
赵明熙抚住他的脸颊,“文有利,武亦有弊,六郎莫要偏颇才是。”
“夫人...”
覃修谨埋头在他的肩上,郑重的歉道,“我错了。”
他既然有了跟覃宏朗一样的想法。
覃宏朗便是重文,才将夔家逼到如此田地。
他本意是反抗,却不想会将自己变成覃宏朗一类人。
若不是泽昀提醒...
“改过便好。”
赵明熙安慰的抚摸着他脑后的长发,“夔家崇尚武力,但少了对‘文’的重视。”
“不论是以文治国,还是以武强国,都是对的。”
他轻声说道,“但错的是坐在上位,偏颇一方的人。”
覃修谨抬头看向赵明熙,只见他如沐春风的笑道,“我的六郎自是不会如此。”
“是...”
他低下脑袋,与赵明熙亲昵相抵。
如两人所料。
不过三日的时间,覃宏朗便下旨安排覃修谨入工部为官。
覃修谨便自此过上早起上朝的日子。
“上朝的时候,六郎只要端正的站着便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多管。”
赵明熙细细打量着他身上的官服,又抬手理了理绯袍的领子。
“我省的。”
对于他重复多遍的叮嘱,覃修谨悉数笑着应下。
“今儿便依着你陪我,日后不可如此...”
他握住赵明熙的手掌轻揉,低声道,“我走后,你再睡会儿吧,起的这般早,一会儿该累了。”
“哪会这般容易累的?”
可瞥见他认真的眸子,赵明熙只能颔首答应下来,“且去吧,莫要迟了。”
覃修谨又与他耳鬓厮磨一阵。
直到欣妍来催,他才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覃修谨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赵明熙一人,空落落的站着。
他轻叹一声,慢慢的坐回床榻上。
垂头抚着尚有余温的褥子,赵明熙脱掉靴子,重新钻了回去。
嗅着鼻尖残留的味道,他默默的把头埋得越深。
说不定,是他更为依恋些呢。
下朝的时候,已是巳时,天边大亮。
因着元金的使臣要来新覃进谏的事宜,第一天上朝的覃修谨就当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花瓶。
散朝后,他直接无视舅舅快步的靠近,急吼吼的往王府赶。
可还没等他迈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手臂,硬生生的扯住他疾步而驰的步伐。
“啧,我是穷水猛兽不成?用得着你赶这么快?”
夔子胥还以为覃修谨是因为不愿搭理自己,才赶着离开的。
他什么时候被外甥这般讨厌了?
覃修谨收回手臂,义正言辞的推卸道,“这人多眼杂,舅舅还是跟我保持距离的好。”
他说着就往后撤两步,打算找准时机逃跑。
泽昀还在家等他,他要赶快回去。
“再怎么保持,你都是我外甥!”
夔子胥跨步拽过他的手臂,根本不给他机会,阔着步子就往外走,“说的像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跟我没有血缘似的!”
这小子是叛逆了吗?
劲还挺大!
“我还得应卯...”
“你应个什么卯啊?”
谁不知道王爷、皇子不过是挂职而言,不去府衙都没得人管。
“我娘想你了,逼着我劫你去府上吃饭,赶紧跟我回去!”
要不是他爹端着太尉的仪态,不愿赶脚程。
说不准都跟他一块过来挟持人。
四下官员都纷纷走出轩辕殿。
覃修谨不敢过于折腾,只能扯话搪塞,“我回去还有要事,等下次...”
夔子胥干脆不听,“下次下次再下次!我再信你就不姓夔!”
当真是叛逆了,都跟他扯几次皮了!
今儿要是不把这兔崽子绑回去,他跟他爹一个都别想上桌了!?
等覃修谨盛情难却的吃完饭离开太尉府,已经是午时的时刻。
虽然他已经让人回府告知赵明熙,他不回去用膳,但他还是怎么都放心不下自己的王妃。
刚上车就催促着马夫,马不停蹄的往王府赶。
等他穿着官服,风尘仆仆的走进望泗园,得来的却是花霖的一句,‘王妃还没未起’。
覃修谨先是愣在原地片刻,然后就轻手轻脚的往房里探去。
透过粉黄的帐幔,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安静舒服的侧躺在床榻上。
覃修谨挪着步子靠近,轻轻的撩开帐幔。
只见赵明熙蜷缩着身子,紧贴被褥睡得格外香甜。
午时的阳光正烈,涌泉的亮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倾洒而下落在他的枕头上。
本就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增添了些许的光晕,显得越发透白。
感受到光线的赵明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覃修谨赶忙抬手挡在他的眼前。
他坐在床沿上,俯身倾靠,凑近赵明熙几分。
许是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赵明熙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呼吸跟着平缓。
覃修谨微微侧身,想要叫他起来用膳,可瞧着他的睡颜,又忍不下心来。
犹豫挣扎半天,反倒是赵明熙先懵懵懂懂的睁开眼。
“六郎...”
低沉的声音带着刚睡起朦胧的沙哑。
他侧身看着姿势怪异的覃修谨,又瞧着他挡在自己眼前的手。
赵明熙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甜蜜一笑,“六郎散朝了?”
覃修谨瞧着难得透露出可爱的赵明熙,没忍住埋头在他的脖颈,亲了又亲。
过了半晌,他才舍得抬头道,“都午时了。”
赵明熙眨了眨眼,环视阳光充足的房间,才反应过来,“我睡了这般久?”
真是难得。
“泽昀,可觉得饿了?”
覃修谨说着就把手伸向被褥,揉上了细嫩柔滑的皮肉。
赵明熙还带着些许起床的惰性。
“是有些饿了。”
他瞧着覃修谨身上的官服,“六郎还没吃吧。”
覃修谨用鼻尖亲昵的剐蹭着他的脸颊,“吃了,但是吃的不多。”
赵明熙歪头看他,“吃了?”
覃修谨边扶着他起身,边跟他说自己被舅舅绑架的事。
“老夫人那是关心你。”
赵明熙起身,抬手唤来花霖,为自己更衣洗漱。
覃修谨跟着让欣妍为自己脱下官服,换上舒适的常服。
“我都这般大了。”
“此前你在宫里,夫人不常瞧见你,好不容易等你出来,自是要好生熟络。”
两人换好衣服不久,厨房送来的餐食也一一端上饭桌。
在太尉府里,奉行‘食不言’的覃修谨,到了赵明熙身边,一改先前严肃的神情,很是积极活泼的跟他说起早朝的大事。
“元金过来的公主?”
“说是三个月以后过来。”
赵明熙想到前世确实有这么个公主,好像名叫代川。
代川是金王最为疼爱的女儿,性子刚烈率真。
说是新覃进谏圣上,实则是来为自己招婿驸马的。
可他记得,上辈子好像没有皇子被她选上。
虽然话没有说开,但赵明熙估计是她没瞧上新覃的皇子。
适婚的皇子不过两个,覃展宸不过是个空有外表,绣花枕头。
而覃少桦尚且不错,但他的母家背景却差了几酬。
所以前世,这个所谓的公主,不过是来新覃游玩一圈,便兴致缺缺的回到元金。
覃修谨不甚在意的淡道,“除礼部以外,工部也有些活干了。”
赵明熙闻言思绪微转,笑着说道,“可要辛苦我的六郎了。”
“觉得我辛苦的话,可能给些奖励?”
覃修谨顺杆子往上爬。
“喏,给。”
赵明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嘴里,狡猾的笑着,“够不够?”
覃修谨委屈巴巴的鼓着嘴,愤恨的嚼着嘴里的菜叶。
“若是真要褒奖啊,就问你父皇要去,问我作甚?”
“他给的褒奖还轮不到我。”
覃修谨吞下嘴里的菜,慢声道,“刚下朝,覃柏聿就赶着去找覃宏朗说礼部的事。”
“你怎地不跟着去?”
“这会子就急着去邀功表现,等到时候还不定怎么样。”
覃修谨给赵明熙夹了筷子肉放碗里,“我这会儿‘刚好’,若是急于表现,反倒是让覃宏朗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