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感到恐慌。
这个皇位,是他耗尽所有才争夺来的位置。
可对于覃修善而言,想要这个皇位,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覃宏朗感到不甘。
覃修善降生的每个夜晚,他都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他拼尽心力争夺来的皇位,要拱手相让?
凭什么覃修善自出生就能被选做‘最正统的继承人’?
覃宏朗也曾想过做一个保国安民的明君,可他逐渐沉沦在皇权的欲望之中,无法餍足。
他打下的皇位,为什么要拱手相让给旁人?
便是那人是他的儿子,也没有资格!
可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覃修善,覃宏朗却越发的惶恐。
他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
那是他的皇位,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抢夺!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缪芳馥看向覃修善时,眼中明晃晃的嫉妒。
那时,缪芳馥刚被选进宫不久。
覃宏朗因为覃修善的存在,越发疏远夔芷卉,大多宿在缪芳馥的宫中。
缪芳馥也因着他的宠幸,被抬到了嫔位。
或许,就是这个‘嫔位’,让她产生了野心。
覃宏朗察觉此事后,先是觉得嫌恶。
果然,所有人都在窥觎他的皇权。
但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了什么。
那便是利用。
利用缪芳馥的野心,借刀杀人。
打那日起,覃宏朗一改往日对覃修善冷漠的态度。
每日都抱着覃修善到各个宫中炫耀,说他天资聪慧,假以时日定可堪大任。
不仅如此,覃宏朗还张口闭口的要把皇位传给覃修善。
也就是这时,缪芳馥怀孕了。
覃宏朗借着这个由头,将她抬到了妃位,而缪鸿远的官职,顺势跟着上升两品。
缪芳馥并不知道这是覃宏朗的计算。
她只知道她要去争!
只要覃修善死了,那她的孩子,便是长子!
她只要抓住覃宏朗的心,那高不可攀的后位,或许也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缪芳馥计划了很久,终于在她快要临盆之际下手了。
她买通栖鸾殿的宫人,将染了天花的衣物穿在覃修善的身上。
覃修善那时太过年幼,只要染上此病,定是活不成的。
如她所料,栖鸾殿不过两日便传出大皇子染病的消息。
缪芳馥成功了,覃修善死了。
她在殿外远远的望着哭倒在灵柩旁的夔芷卉,心里没有半分的怜悯。
野心与对皇权的憧憬,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缪芳馥俯在覃宏朗怀中,享受胜利的喜悦。
可她却看不到覃宏朗眼中逐渐散去的阴郁与狠戾。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只是覃宏朗的利用。
而她也不过是覃宏朗的棋子。
一个因他嫉妒所生,可笑的棋子。
覃宏朗借由此事,尝到了‘甜头’。
他清楚权势需要权衡才能长久。
于是,覃宏朗便趁机夺了夔芷卉的权,使得她成为空有虚位的‘废后’。
前朝亦是如此,他一再提拔缪鸿远,将他抬为丞相,瓜分夔承平的势力。
但担心两足不稳的覃宏朗,又看中了刚被封上嫔位的祝柔。
自此,新覃便是如今这般,三足鼎立却分崩离析的朝堂。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覃宏朗之手。
一个合该是罪人的‘天子’。
赵明熙直起身来,锐利的眼神让人如落冰窟。
逐渐松开的拳头上,沾染着新鲜的血液。
他低眉凝视着覃宏朗,那股死寂一般的视线,便让覃宏朗负伤的身体,不断打颤。
“画芝...”
“主子。”
随着一声轻唤,画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殿中央。
她尊敬的跪在赵明熙的身前,双手举过头顶,托起一把长剑。
趴在地上喘息的覃宏朗,看着平日伺候自己的宫女,叫赵明熙‘主子’。
他瞠目结舌的望向眼前的男人,呜咽着喘道,“你...”
赵明熙拔出利剑,随手丢掉剑鞘。
覃宏朗胆怯的望着那把泛着银光的剑柄,他清晰的看到上面,如墨一般干涸的血迹。
赵明熙举起长剑,细长的指尖轻抚着剑柄,“这把剑...曾杀死过一个人...一个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人。”
“可是啊...他本可以不用死...该死的...”
剑柄直指覃宏朗,他声音冷漠得令人不寒而栗,“是你这个昏君...”
“啊!啊...”
覃宏朗低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扎进肩膀的利剑,他急喘着粗气,额头渗出疼痛的汗水,“你...你怎敢!唔...啊!”
赵明熙果敢的拔出长剑,径直的刺向他的另一侧肩膀。
“赵明熙!朕是九五之尊!你竟敢...竟敢弑君!”
“不用着急...”
夺情的桃花眼底,渗出冰冷的寒气。
赵明熙下巴微抬,傲睨一切的视线施舍的落在覃宏朗的身上,他淡然的嘲道,“你很快就不是...”
他半蹲下身子,黯然的幽光划过双眸。
赵明熙猛地拔出利剑,狠狠的扎进覃宏朗的腿根,“能让你活至今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但你放心...”
覃宏朗死死的盯着赵明熙,听他徐徐的轻道,“我不会让你死...”
“我会让你写下‘罪己诏’,将你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还有让位诏书...”
他嘴角轻挑起笑意,“让你把紧紧扒着的皇位,心甘情愿的让给安亲王...”
赵明熙任由利剑刺穿覃宏朗的手掌。
听着凄裂的惨叫声,他脸上冰冷且扭曲的笑意,不断放大。
“到地府前,我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炼狱...”?
“甭提了,说是在府中晕厥了过去,还没醒来呢。”
“缪大人担心误了时辰,就不让他出门了。”
“哎...论谁在一日之间,失去妻儿能受得住的?二殿下也不容易啊...”
听着众人对覃柏聿的怜惜,孟元徽双眉越发紧蹙。
覃柏聿对温意然的所作所为,孟元徽自是一清二楚。
他可不是会为了妻儿,而‘痛心疾首’的人。
温意然这胎本就是鬼胎,但按照覃柏聿原本的计划,并非是要一尸两命。
可温意然死了,就连孩子也死了。
孟元徽如何也想不通,但他心里清楚,此事绝非所见这般的简单。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内情。
那日离开二皇子府,孟元徽本想带赵明熙回自己的府衙,可他拒绝了。
赵明熙让画芷继续守着二皇子府,而他则跟外头的翊歌往皇宫行去。
孟元徽劝说道,眼下时局动荡,覃柏聿已经趁覃宏朗昏迷期间,将宫中的大半兵力换成了他的人。
若是赵明熙前去皇宫,恐怕是自投罗网。
可赵明熙却笑着坚定道,他必须去。
孟元徽只能听从他的吩咐,自行回府。
那日之后,覃柏聿就再没找过孟元徽议事,对他亦是有所防范。
怕是门牙从告诉他,曾入过府的消息。
覃柏聿疑心一向很重。
孟元徽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温意然的死讯。
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看到只有一具盖着丝绸的尸体。
孟元徽收紧拳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焦躁。
他到现在都不曾收到主子的半分消息。
孟元徽劝诫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他侧首瞭望看向皇宫的方位。
黎明的微光照耀着雄伟的宫殿,巍峨的正脊,透着庄严的肃穆,还有说不出的死寂。
随着哀声远行,沉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覃柏聿褪去丧服,换上了一身干劲的锦袍。
他抬手接过下人举来的利剑,锁在腰侧。
仰望着逐渐明朗的天色,俊朗的面庞肃然凌冽。
覃柏聿握着剑柄,向外走去。
代替仪仗站在府外的是,戎装待发的数千名士兵。
覃柏聿拽紧马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门,稳坐马背之上。
他远望着宫殿的方向,喝声道,“进宫!”
覃柏聿打马在前,不过多时就来到了皇宫正门,青龙门前。
守在门前的侍卫看到这一阵仗,自是明白他的意图。
正当侍卫想要出列阻拦,就被候在他们身后,早已被覃柏聿收买的侍卫一刀抹脖,当场毙命。
覃柏聿低眉睨了一眼他们的尸体,缰绳轻拽,径直踏过他们的尸体,向大殿走去。
朱红的宫殿越发临近。
宫人看到手拿武器,浩荡肃穆的队伍,吓得尖声逃窜。
覃柏聿策马来到轩辕殿前,他高举长剑示意。
士兵的军列随即散开,向各宫奔去。
覃柏聿抬头望着眼前辉煌的宫殿,端坐着看了半晌。
狭长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翻身下马,来到宫殿前。
覃柏聿拎着裙袍,踩着石阶,一步步向上。
欲腾空飞的盘龙在阳光下,散发着庄严浓重的气息。
雄伟壮观的宫殿里,那尊金漆雕的龙座逐渐清晰。
覃柏聿来到大殿中央,胸腔澎湃的心跳声,使得他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覃柏聿抬步刚要走近,“二殿下...”
他倏然睁大了眼睛,警觉惊愕的仰头向上望去。
逶迤倾泻的珠帘,发出‘铃铛’的脆响。
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撩开珠帘,信步走了出来。
“赵明熙?!”
“别来无恙啊...二殿下...”
赵明熙嘴角扬起的笑意,是那般明媚儒雅。
可覃柏聿却看不到半分,他赤褐的双瞳微震,难以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浅紫玄纹云袖的?袍,被成片的红色,染得深紫,还隐隐有些发黑。
如珍珠一般滴落的血点,一下下的砸在地上。
血落的声音在寂静宽阔的殿中,被不断放大。
覃柏聿还未靠近,却能清晰的嗅到充斥在空气中的铁锈气息。
便是他身后的士兵瞧见了,也不由吃惊得退后了半步。
眼前的安王妃,与传言中的,似有不同。
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润如玉,淡然儒雅的气质。
如果不看他满身沾染的血迹...
他面上深不可测的笑容,只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他就犹如一位玉面罗刹,端庄周正的站在他们的眼前。
赵明熙见他们紧盯着打量自己,只从容的拂了拂袖。
“二殿下来得突然,我并未准备...这才稍显仓促了些...”
话中掺杂的歉意,竟像是把覃柏聿当成了来访的客人一般。
覃柏聿看着赵明熙淡然的模样,眯起双眼嗤笑的说道,“倒是我糊涂了,没成想到,你竟会躲在宫中。”
本以为赵明熙会躲在太尉府中,却没想到,他会藏在宫里。
赵明熙睨着他手中的长剑和他身后的士兵。
“若是无事,又怎会来此呢?”
他笑得云淡风轻,“只是想不到二殿下会这般心急,想着逼宫谋反。”
“谋反?”
覃柏聿慢步走到赵明熙身前,“我怎会谋反呢?”
他下巴微仰,倨傲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的抽出腰侧的利剑,“我不过听闻安王妃想要谋反...所以带兵赶进皇宫护驾...”
锋利的剑头微闪着白光,映入赵明熙的眼帘,径直的抵在他修长却脆弱无比的喉间。
“只要杀了你...我就是护驾有功的功臣...”
覃柏聿凝视着赵明熙,跋扈的声线带着浓浓的笑意,“安王妃...我还要谢谢你...送了我这份大礼呢!”?
大殿的气氛一瞬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赵明熙低眉睨着抵在喉前的利剑,缓缓掀开眼帘,与覃柏聿对视。
只要他靠近一寸,利剑便能将他封喉。
但他却视若无睹的笑着阔步走近。
覃柏聿果然怯步退了半分。
“你不敢杀我...”
赵明熙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嘲笑,“覃柏聿...你在害怕什么?”
覃柏聿登时勃然大怒,将剑头刺在他的锁骨下方。
眼看着剑头划破细嫩的皮肤,渗出丝丝的鲜血,但他始终没有在近一步。
赵明熙甚至没瞧一眼伤口,不管不顾的抬步向前。
覃柏聿没料到他还敢靠近,惊诧的瞪大眼瞳,接连退了两步。
可赵明熙一把握住剑柄,任由鲜血从手掌涌出,却觉察不到痛楚似的,紧盯着覃柏聿。
“是怕我死了...”
他冰冷刺骨的眼神,让覃柏聿挪动不了半分,“覃修谨会义无反顾的踏平整个都城吗?”
覃柏聿就仿佛被毒蛇缠绕住身体,他费力挣脱却越缠越紧。
直至蔓延全身的窒息感,令他握着剑柄的手掌不自觉的发抖,就连喘息都难以做到。
“殿下!”
殿外的喧闹声由远至近。
覃柏聿听着嘈杂的声音,才缓缓的找回知觉。
赵明熙也循着声源,望向殿外。
他定睛看去,瞳孔顷刻间染上了盛怒。
只见众多士兵推搡着各宫嫔妃和皇子来到殿前。
缪芳馥满脸的春风得意,她走在前头,眉眼嚣张得睨着身侧被士兵押送着,略有狼狈的夔芷卉和祝柔。
“母后...”
赵明熙见状,甩开手里的利剑,疾步走下台阶。
可还没等他靠近,就被眼前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夔芷卉看他浑身浴血,顾不上自己狼狈的姿态,拿出后宫之主的威严,呵斥道,“覃柏聿!你逼宫造反,还敢重伤安王妃!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我儿乃是新覃的新皇,他何罪之有?”
缪芳馥傲慢的打量着夔芷卉,她嗤笑一声,“你还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活下去吧!”
“你!”
“母后...”
赵明熙给了夔芷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转而看向覃柏聿,“放了我母后,我留下便是。”
“明熙!”
夔芷卉趁身侧的士兵不备,一把推开他,扯过赵明熙的身子,把人拦在自己的身后。
望着高台之上的覃柏聿,她眼神坚定的说道,“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质吗?本宫留下!”
她很清楚覃柏聿想要做什么。
他挟持一众嫔妃皇子,就是想要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顺利造反继位。
“留下你?”
覃柏聿看向夔芷卉的眼神,早已没了以往装模作样的恭敬。
“我原是想用你来威胁覃修谨,可眼下...”
他缓缓走下台阶,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到赵明熙的身上,“有安王妃在,我何故用得上旁人?”
夔芷卉瞥见覃柏聿眼底的不屑,只觉得无端讽刺。
她咬紧下唇,努力端起一国之母的仪态。
“只要你放了他们,本宫可下懿旨助你继位...”
夔芷卉与覃柏聿对视,震声道,“此后要杀要剐...或将祸乱之罪,安于本宫,皆悉听尊便!”
“母后!”
“娘娘!不可啊!”
“覃柏聿!你这个乱臣贼子!”
被士兵阻拦的皇子嫔妃,听到夔芷卉的话后,皆有骚动。
他们怒目正颜的瞪着覃柏聿,都恨不得将他撕了剐了。
“你们用不着急...”
覃柏聿哼笑的说道,“你们...我自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眼神环顾他们充满怒气的脸庞,最后定格在缪芳馥身侧的靳书慧身上。
靳书慧察觉到他的视线,像是受到惊吓似的低下了脑袋,哆嗦着身子,挪步到缪芳馥的身后。
缪芳馥发现后,淡淡的睨了一眼。
她一向瞧不上靳书慧上不来台面的模样,对此不过嘲讽一笑,就抬步走向了覃柏聿。
见靳书慧并未跟上,她嫌恶的斥道,“站着作甚!没用的东西!”
靳书慧手搅着帕子,咬牙跟了上去。
覃柏聿听到缪芳馥对她的呵斥,眉头微皱,想要劝诫几句,可当下时机要紧。
他正想指挥士兵将众人绑起来时,就听到一个侍卫疾跑进来,喘着粗气喊道,“殿下!宫外...宫外围满了精兵!是太尉府的人!”
“什么!”
缪芳馥拽住覃柏聿的手臂,惊呼道,“他们怎会这般快就赶回城来?”
他们是算准了送葬出殡用的时辰,才会趁机进宫谋反的。
可眼下,宫外的状况...
在那侍卫话音刚落之际,覃柏聿便看向了赵明熙。
“你猜到了我会趁此时进宫?”
赵明熙淡然一笑,“不是猜到...而是算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沉寂如水的眼中倒映着覃柏聿阴沉的脸庞,“二殿下的所作所为...我可都一一记着呢。”
覃柏聿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沉声道,“夔承平趁陛下病重谋反,派兵列于殿前戒备!”
他抬眼睨着身前,惊慌失措的皇子嫔妃,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我正想着如何处置你们才好...太尉倒是给我递来了枕头...”
指尖挽了个剑花,随着白光划过,一位皇子的惨叫声,在大殿凄裂的响起。
血溅到身上,身侧的美妇才反应过来。
“儿啊!儿...”
她急忙抱住倒地的皇子,紧捂着他手臂割裂的伤口。
众人皆是吓得不清,纷纷挪着步子远离覃柏聿。
祝柔亦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宫人搀扶的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发抖。
夔芷卉见状,落在赵明熙手腕上的手掌,越发收紧。
她警惕的盯着覃柏聿一举一动,生怕他将矛头对准赵明熙。
“去告诉夔承平...”
覃柏聿长剑直指负伤到底的皇子,他眼中早已猩红一片,“只要他敢靠近大殿一步,殿中便会死一人!”
他大可借夔承平举兵进宫的由头,将这些人命挂在他的身上。
这些...
可都是他不可多得的功绩啊...?
“覃柏聿!你当真是疯了吗!”
夔芷卉推搡着阻拦自己的士兵,不顾邢嬷嬷的劝诫,指着覃柏聿呵斥道,“残害手足兄弟,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若当真有报应一说...我又怎会出生于世间?”
覃柏聿望着夔芷卉盛怒的模样,侧首看了缪芳馥一眼,见她跋扈的扬了扬下巴,便向前走近几步。
“母后怕是还不清楚吧...大哥的死因...”
“你...你说什么...”
夔芷卉指尖微动,神情茫然的愣在原地。
她反应了半晌,突然抬头望着覃柏聿,“什么意思...”
看见他眼中的得意后,又看向他身后的缪芳馥,“缪芳馥...缪芳馥!他是什么意思!”
往日仪态万千的夔芷卉,此刻撕裂着嗓子,喊叫的质问着,“我问你是什么意思!善儿...我的善儿...”
“覃修善确实是被我害死的...不过也要怪你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儿子...”
缪芳馥拨了拨长甲,语气平淡得仿佛打发了个下人一般。
她勾了勾唇角,浅笑着说道,“你这样的女人...也配当什么一国之母吗?真是笑话!”
夔芷卉原以为覃修善的死更多会与祝柔相关,毕竟范东亲口承认是她给覃修谨下药,想要让他死于自己的腹中。
却不想...
“ 你这个毒妇!”
夔芷卉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她满眼猩红,浑身因怒火而颤抖不已。
赵明熙揽着她的臂膀,将她护在怀中。
看着因得知真相而凄然脆弱的夔芷卉,他心里亦是难受不已。
二十年的时间,夔芷卉已然从覃修善去世的悲伤中,渐渐走了出来。
可缪芳馥的话,无疑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进夔芷卉的心口,将一切化为乌有。
他看向缪芳馥的眼底,皆是滔天的恨意。
夔芷卉不是没有怀疑过缪芳馥母子。
但当缪芳馥如此平心静气的,说出‘害死“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下就疯了。
为了查清覃修善的死,差点被打下后位,为了保住覃修谨,更是不惜让他成为一个傻子。
夔芷卉震怒的视线,投向缪芳馥母子,嘶吼着‘要杀了他们’。
缪芳馥却是不以为然的看着她,放肆的笑了起来。
“杀了我们?你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们还能不能活过今天...可都不知道呢!”
覃柏聿拍掌两下,沉声道,“弓箭手准备!”
数十名士兵拿着弓箭,快步进殿。
覃柏聿指尖微动,弓箭手便拉满长弓,将箭头对准了中央的众人。
众人皆是仓皇失措,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高喝。
“殿下!殿下...”
“怎么了?”
士兵在覃柏聿面前跪身,恭敬的说道,“是三殿下和四殿下来了,想求见殿下!”
“宸儿...”
祝柔望了眼宫外,原本煎熬的内心,便越发焦急。
她想要阻止,可覃柏聿已经点头,“让覃展宸进来,少桦...”
他回眸睨了眼胆战心惊的靳书慧,冷声道,“让他在宫外候着,不许进殿!”
很快,覃展宸被士兵带了上来。
他进殿之后,立马寻找祝柔的身影,在发现她并无大碍后,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母亲急切的模样,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覃柏聿背手收起长剑,漫步走近覃展宸,悠悠的问道,“三弟来此...所为何事啊?”
覃展宸凝望着眼前如此陌生的二哥,淡淡的说道,“换我娘出宫。”
“宸儿!”
祝柔不顾弓箭手的威胁,推搡着士兵大喊,“宸儿...娘不用你!你赶紧走...娘求你了!”
她跪在地上,无助的哭喊着。
“你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威胁的人质...”
覃展宸始终看着覃柏聿,一字一句的镇定道,“我乃是皇子,更是祝家的血脉!放过我娘...我留下...”
“若我把你也留下...”
“我已经与外祖说了,若一刻内,我娘没有出这殿门,他们便会举兵进宫...格杀勿论!”
覃展宸凝视着覃柏聿阴沉的面色,淡然的笑着,“到时...便是我们都死了,你也照样当不成皇帝!”
覃柏聿眉头微动,淡然一笑的说道,“既如此...那就放人吧!”
“聿儿!”
他安慰的拍了拍缪芳馥紧抓自己的手,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放人。
祝柔被士兵押着向外走去,她挣扎得想要留下,可覃展宸回眸的眼神,又渐渐的放弃了挣扎。
努力勾勒起笑意的眼底,带着浓浓的苦涩与不舍。
母亲的养育之恩,他只能用命来还。
破空声突兀的响起。
祝柔瞪大双眼,看着那支冲向覃展宸的箭羽。
她拼尽全力推开身侧的士兵,快步冲向覃展宸,一把推开了他。
利箭划过祝柔的脸庞,径直的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