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猝不及防被拍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几声,顾向晚就在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水拍背。
顾年配合的仰起头,好让她少费点力气,并且极力宽慰自己的母亲,“一点都不疼的。”
沈云莞自顾自抽噎着,“瘦了,也黑了。”她抽泣几声,“得吃了不少苦吧?”
顾年垂下眼帘,不去看顾夫人盈满泪水的眼睛,“大家都一样,做一样的训练,做一样的任务,谈不上什么苦不苦的。”
沈云莞:“S级就没有不苦的,都一样苦。”
她放下手,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我原本这么宝贝的孩子,就这么上了战场,才刚刚够上成年的边。”
就在顾年跟安德烈都难以招架的时候,系统提醒又有客人来访,因为是顾年之前给出过权限的客人,所以系统直接将其放进来了。
于是顾钰一行人就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场面静默了一瞬间。
然后大家默契地当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顾向晚收回了给安德烈拍背的手,顾年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整理好。
一众S级就在一旁看着,就连有哪个小话唠想要开口说话都被制止了。
吴九辨轻声叮嘱,“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给他们点时间。”
好在帝国军校宿舍配备的客厅足够大,能够容纳下这么多人。
顾钰跟顾燃的到来算是拯救了顾年。
沈云莞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他跟顾燃身上,而顾钰显然对于哄母亲高兴这件事情异常得心应手,“母亲不应该为我感到难过,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想做才去做的。”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沈云莞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明明说好要给你全部的爱,要看着你慢慢长大,结果我很快就食言了,还要连累你为了维持这个家的联系而费心费力。”
沈云莞将顾钰所做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顾钰当初考心理评估资格证就是为了顾年与顾燃,可以说,这几个兄弟的身份非常大地影响到了顾钰在人生节点上的选择。
因为她当初跟顾钰说过,家人就是要守望相助的,不仅仅是因为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而是因为其他的东西,比如互相给予的爱。
顾夫人还清楚地记得,她走的时候顾钰与顾燃还未见过几面,顾燃对顾钰的敌意未曾消除,甚至连陌生人都算不上,顾钰完全可以不用管顾燃的,如果放下家人们,他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她抚上顾钰的侧脸,顺着他侧脸的轮廓摩挲,细细打量着他,“顾燃很让人头疼吧?”
顾钰摇了摇头,“顾燃跟顾年都对我很好。”
“那是应该的,你从小就疼顾燃,护着顾燃,明明顾燃对你那么凶,被他抓伤了也不会跟我们说,怕我们罚顾燃,还有顾年,他以前对你很坏。”
顾年不满地出声,“母亲。”
顾夫人不为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每次回家都会吓唬顾钰。”
所以她每次都得严防死守不让两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
“对不起。”沈云莞搂住顾钰与顾燃。亲了亲两个人的脸颊,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只是两人都已经长大,长高了,比她这个母亲还要高出许多。
沈云莞擦干净眼泪,“不讲这些事情了,好在我们一家一个都不少。”
她摸了摸顾燃的头,“以后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跟哥哥对着干了。”
顾燃不太自然地侧过头,只是到底没躲开,还轻轻“嗯”了一声,他显然对那段记忆并不是很喜欢,小声嘀咕道,“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顾向晚跟安德烈站在一边,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且面前这个场景也不是他能随便插进去的,最后只得跟安德烈一起看着。
“你父亲也很担心你们。”顾夫人提了这么一句,顾向晚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脊背,看向顾钰跟顾燃。
只是下一句顾夫人就抬手示意让顾年过去。
“当然顾年也是,你们大哥虽然有点忙,但是他也一直关注着你们三个,以后你们兄弟四个要好好的,不要跟你们大哥闹脾气。”
她哪里都放心不下,从兄弟关系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地叮嘱三个人。
顾钰理解母亲的焦虑,也不厌烦,仔细听着她的叮嘱,笑着一一应下。又轻声安慰她,减轻她的忧虑,“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云莞已经不再落泪了,她轻微抽泣着,眼眶微红,“我在第四军区研究所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因为我知道你碰到事情都会优先考虑顾年与顾燃,甚至连最年长的景云也在你所优先考虑的范围内,你对他们总是很宽容,可是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多想想。”
“不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不要为了别人而更改自己的志向,别太惯着顾年与顾燃了,有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自私一点。”
顾钰轻轻笑了,“只有在他们成为我病人的时候才有这个待遇。”
他低下头,看着顾夫人,随着动作,已经稍稍有些长的头发滑落,使得他的模样越发漂亮精致,“我对所有病人都很宽容的,并不只是为了他们。”
在听到这句话时,利未安森悄声跟一旁的诺兰道,“我们也是他的病人。”语气带着些许庆幸与得意,利未安森下定决心,“我以后要对我们的医生很好很好,全世界第一好。”
诺兰有些诧异地瞥他一眼,也压低声音回道,“你现在倒是大方。”
诺兰指的是利未安森话中的“我们”。
通常利未安森在特指顾钰的名词前加的都是我,很少用我们,S级的占有欲可是极其霸道的,就算是无意识的,利未安森也经常将顾钰划入自己所属的范畴之内。
“毕竟医生就这么一个,我总不能让你们都血脉暴动而死。”利未安森轻轻哼了一声,补充强调道,“我们的医生,我的顾钰。”
S级里不知是谁小声接了一句,“白日梦还是在中午做比较好。”
“我喜欢做一个医生。”顾钰轻轻拍着顾夫人的背,他垂下眼帘,这个角度使得他的眼神异常温柔,轻声道,“您不必为我担心,请放心,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感到十分幸福。”
“无论是挽救别人还是给予他人帮助,只要是看着别人得到幸福,那么我的幸福也会随之加倍。”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人放不下心来。”吴九辨轻轻抚额,他略显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低声跟身边的严策道,“看来我们未来的医生非常具有奉献精神。”
他又想起之前联赛上,顾钰将血脉暴动当中的利未安森拉回来时所说的那几句话。
“这是我的患者。”
“所以,任何阻碍他活下去的东西,我都会亲手将其一一剔除。”
那么,如果阻碍患者活下去的是其他人的生命呢?
吴九辨轻轻询问自己,如果是这样,顾钰会怎么办?
而后他迅速得出答案,如果是这样的情况的话,顾钰很大概率会为了他口中的患者而手染鲜血——即使那会让顾钰异常痛苦。
这可真是让人无可阻挡地感到悲壮,吴九辨想。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飞蛾扑火,也像是天使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个信仰而心甘情愿地坠入深渊,洁白的翅膀沾染上污泥。
他将会成为手染鲜血的医生,也是被污浊侵蚀的天使,但最令人心神撼动的却是这一切行为并非出自他本身的意愿或者说是处世规则,而是为了患者——也就是为了他们,包括吴九辨在内的所有能够被顾钰称作患者的人。
很显然在场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吴九辨扫视过一圈,视线在阿斯莫德稍稍外露出些许情绪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被撼动的人甚至不在少数,甚至包括一向以心狠手辣的阿斯莫德。
这可不得了,吴九辨甚至有些诧异。
要知道阿斯莫德的凶狠与戾气可是所有S级都公认的,尤其是在联赛过后,他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兄弟利未安森都没有半分手下留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极其符合大众意义上的完美的S级,
虽然利未安森也同样是冲着杀死阿斯莫德去的,但是他下毒的举动并未广为流传,而且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联赛过后不少人对他都有些同情,甚至多多少少挽回了他的路人缘。
顾钰很快就将顾夫人安抚好了,甚至哄的她时不时笑出声。
之后顾夫人擦了擦眼泪,整理好仪容,“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们吗?”
她微笑着问,还不等顾钰回答,就道,“你们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
随后,顾夫人邀请在场的S级一起参与了顾家的这次聚会,将家庭聚会升级成了一个小型的朋友间的聚会。
这对于S级跟顾燃跟顾年来说都是一件新奇的事情,一起接受作为家长的顾父顾母的招待,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玩闹。
吃完饭之后一起又一起玩游戏,虽然玩的是他们都已经很少碰的,很幼稚的游戏,但是笑声一刻不停。
幸好顾父顾母所住的地方是单独的别墅区,不然怕是会被人投诉过于吵闹。
在这次的聚会中,所有人都玩得很高兴。
晚餐的时候,大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没有养育中心的管理人员要求他们餐桌礼仪,要求他们不可以吃这个不可以吃那个,也没有规定要求他们缄默不语,要求他们不可以玩笑打闹。
也没有人用看危险武器的目光看他们,仿佛他们下一刻就要暴走,也没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拿着武器在各个地方守卫,时刻准备着杀死他们——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在S级的生活区域,包括在宿舍走廊在内的公共场合,都要求有带有武器的军人站岗。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放松。
晚上的时候,顾夫人向负责人申请让这些S级在这里留宿一晚的请求也得到了批准。
于是大家一起欢呼起来,就连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严策也稍稍流露出些放松的神色,阿斯莫德也难得没有败坏大家的兴致,他很会说一些哄长辈开心的话,惹得顾夫人在餐后都多给他好几块蛋糕。
阿斯莫德心机得很,除了茜茜,就数他得到的蛋糕跟夸奖最多了。
在一片欢呼声之中,利未安森看向顾钰,他脸上仍旧是温和疏离的微笑。
顾钰坐在人群之中,却又仿佛游离于人群之外,情绪也不被众人的情绪所牵动,笑容完美却总像隔着一层什么似的,犹如一层假面,整个人仿佛一架运转严格按照程序的机器。
利未安森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暗骂自己多心。
顾钰没有回应利未安森探询的视线。
他低下头,坐在一片喧嚷之中,就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安静无声地向四周晕染开来。
顾钰收到了来自程青君所处的研究所的通知。
通知上面所用的措辞很正式,称呼他时客气而礼貌,只是这仍旧无法改变这条通知的内容是要他在三天之后参与到对于前线S级损耗率过高的研究项目之中去,并且要求他无条件对S级的治疗进行支持——以减少武器损耗的目的。
顾钰冷静地将通知关掉,他告诉自己,这是无法越过去的一环,只能接受,所以顾钰心里并未有太大的波澜。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收起通讯手环,看向周围那些年轻的,富有生命力的,正在微笑的脸庞。
欢乐的气氛感染力很强,暂时让顾钰忘却了那些烦恼,他看着脸上被故意抹上了果酱的顾燃如同一只炸毛的猫猫,恼羞成怒地取了一块奶油蛋糕抬手想要反击。
又在顾夫人“不可以拿食物当玩具。”的声音中不情不愿地乖乖将那块蛋糕放回茶几上。
顾钰不自觉地弯了弯唇,他弯腰,用银叉叉了一小块儿蛋糕,送入口中,甜点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于是,在利未安森梅红色的眼瞳之中,里面倒映出的顾钰的身影露出了笑容,这让利未安森稍稍安定了一些。
利未安森眨了眨眼睛,心神微松,下一秒顾钰就迎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偷看被抓,这让利未安森有些手足无措。
顾钰一直未曾移开视线,似乎是在用目光询问利未安森的目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狡黠,显然是故意的。
让利未安森困扰的是顾钰的唇角残留着一点奶油的痕迹,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在顾钰的目光之中把头低下去,再低下去,浅金色碎发下的耳尖蔓延上一片红色。
一旁的阿斯莫德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坐在顾钰的对面,见状便出声道,“医生。”
声音刻意拖长了,带着些许不知是不自觉还是故意的撒娇的意味。
并且成功地将顾钰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在顾钰问,“有什么事吗?”的时候又轻轻一笑,他双手撑着下巴,眼尾微微上挑,垂下眼帘时带着些许半勾半引的感觉,“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叫一叫你。”
坐在利未安森身边的吴九辨拍了拍他的肩,劝诫身边已经快露出利齿的利未安森,“冷静一下,利未,别冲动,阿斯莫德就是为了激怒你。”
顾向晚看见这一幕,与顾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臭小子没一个好的。”他低声给出自己的看法,“我心里还是更偏向乖巧的孩子一些,而且顾钰才多大,寻找伴侣的事情不着急的。”
顾夫人也压低了声音道,“你的偏向有什么用,得看顾钰的心思。”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太想让他与S级结成伴侣。”她的视线落到顾父脖颈间的红色宝石上,喃喃道,“看着自己的爱人一天天走向死亡的感觉太令人难过了。”
“顾钰是个柔软的孩子,我不想让他也经历我所经历的苦楚。”
顾向晚知道顾夫人的担忧,安抚她,“顾钰拥有治愈能力,不会跟我们一样的。”
顾夫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能力我不知道能给顾钰带来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会不会给他带来伤害,只能祈祷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而且这个能力并非万能的。”她抬起手,指尖掠过顾向晚脖颈间宝石比前几天略微上涨的盈盈水色,美丽的眼睛里满盈着悲哀的情绪,“将死亡延迟的同时也将这持续不断的痛苦延迟了。”
顾向晚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
顾钰的能力就像止痛剂或者别的什么药,可以缓解痛苦可以减轻病症,但是无法根除,而且谁也不知道持续不断地使用这个药的后果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否会产生耐药性。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笼罩在S级头顶的阴霾仍旧存在,海面上聚集的风暴仍旧在不断扩大,而且这其中还卷进来一个顾钰——他处在风暴的最中心,就站在暴风眼上。
顾父顾母居住的地方房间足够多,但是最后基本没几个人是安安分分在房间睡着的。
S级的饮食有严格的要求,在食堂还要更严格些,在外面倒是可以稍微放肆一点,但是有几样东西仍旧是不可以沾的。
比如酒就是万万不能碰的,它甚至排在禁止使用的食物名单的第五列——前四列都是成瘾致幻的药物——因为喝酒之后的S级或许会跟血脉暴动是一个性质。
顾夫人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饮料只上了果汁一类,但是她忘记了餐后供应的巧克力里面有酒心的,就这么一点点酒精,足够让这些S级们通通醉得七仰八倒了。
一开始酒心巧克力是没人愿意光顾的,吴九辨是第一个吃的,他尝到味道后立刻提醒,“这个巧克力里面含有酒精,注意不要食用。”
只是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看不起人也没有这样的啊。”有人立马开始抗议,不屑道,“谁会被酒心巧克力里面的那一点点酒精弄醉啊。”
而后群体里面有人开始拱火挑事,“我觉得利未安森就会,他一看就应付不来酒精这种东西。”
利未安森原本脱了鞋子仰躺在沙发上,听闻这话,立刻起身,踩着沙发背俯视人群,抱着胸,不爽道,“谁说的?”
“喂喂,利未不要这么容易被挑衅成功啊。”
又有人插了句嘴,“其实我看严策也不是很能抗得住酒精的样子。”
原本打算离开客厅去房间休息的严策顿了一顿。
“阿斯莫德一点酒都不能沾。”
正在啜饮一杯无酒精饮料的阿斯莫德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眯起了眼睛,笑得轻浮。
说着说着,原本无人问津的酒心巧克力就被哄抢完了。
第三军校的白色卷毛小指挥在一片混乱之中寻找自己家的统领者,他从一堆S级中间小心地穿行而过,避开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好不容易看到了茜茜的身影。
“茜茜是女孩子,就别跟他们一起拼这个巧克力……呃……拼这个巧克力酒了。”
他看似冷静地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一大堆巧克力的茜茜,声音有些绝望,“我回去还得陆玄哥汇报的。”
最终,即使房间已经被整理好了,但是大家仍旧是三五成群地睡在了沙发上,地上。
事实证明最能抗的那个还是茜茜。
她站在一堆已经倒下的人群之中,面无表情地用白色小卷毛的手帕擦干净嘴角的巧克力碎屑,不屑地冷笑一声,评价道,“幼稚。”
然后在转身,东倒西歪地走了几步之后被自家指挥官扶住了。
顾父顾母早就回房间了。
目前能保持清醒的除了没有参与进去的几个指挥官,就只有顾钰了。
吴九辨极其冷酷道,“把茜茜扶回房间,其他的让他们就在这里睡吧。”
顾钰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去给每个人都挨个盖上毯子,以防止他们着凉。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每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纱一般,往常在晚上寂静无声的客厅里,并不跟以前一样显得冷清,反而透着温馨。
时不时有人说一声不知所谓的梦话,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顾钰给最后一个人盖上毯子,看着他在睡梦之中露出的微笑,猜测着应该是一个好梦。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顾钰并没有回房间。
他看着通讯录上顾景云仍旧在线的标志,走向了阳台,阳台的门被关上之后,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在客厅更是一点都听不到了。
顾钰单刀直入,并未过多绕圈子,直接问顾景云道,“前线的状况是不是有些吃紧?”
那边的顾景云顿了顿,并未说话。
“看来我猜对了。”顾钰的语气很是轻快,并不咄咄逼人。
顾景云不可置否,面对顾钰的这个说法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是谁告诉你的。”
他没有否认顾钰的话,否认也没有多少意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是研究所的通知告诉我的。”顾钰道,“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前线,字里行间都在说着前线的战力紧缺。”
“他们太着急了,按照第四军区的作风,在还未研究完全之前,不应该直接投入实践的,更何况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我治愈能力的前提下。”
顾钰冷静地,一点点从自己能够获知到的信息之中抽丝剥茧,从那些细枝末节之中反向推敲出上层的状态跟前线的情况,“过些天利未安森他们应该也要投身前线跟任务了。”
顾景云最终只说了一句话,“这些并非你可以插手的事情。”
“如果对此缄默不语的话,那么我自始至终也只是个机器而已。”
混乱地区跟黑市在这些天前所未有的团结。
统领在得到顾钰出身黑市的消息之后,就命令各个研究所彻查数十年前的资料跟数据。
只是这些地区本来就管理混乱。几年间就连地区的统领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位,更别说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了,资料跟数据的存放也非常混乱,甚至连顾钰是什么时候的实验体都找不出来。
具体的时间还是根据军区放出的视频资料来推测的,最终只能确定顾钰出身的研究所在哪里。
别说复刻另外一个顾钰了,他们甚至连顾钰是被谁制造出来的都不知道。
复刻一个顾钰的道路被封锁,只能走另外一条歪路——将顾钰从第四军区抢过来。
“帝国军校的防守很严密,我们的人只能勉强渗入到外围。”
“但是能够接触到那个医生的人并不在少数。”
昏暗的灯光下,披着一身黑色斗篷的人出声,“前线快要进入血脉暴动的S级都会被送到他那边,我们应该从这里入手。”
有人不明所以,“怎么入手?允许被治疗的S级都有第四军区的背景,资料也都是清清白白,从小就在养育中心长大的,我们插不进去手,伪造的资料也会很快就被查出来。”
倒是有个短发锋利的男人咬着牙签,吊儿郎当道,“他们最近不是在合作吗?谁能保证第四军区跟其他军区的S级资料合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出什么差错,我猜应该可以趁这个时候让黑客入侵进去,把我们的探子资料也放进去。”
黑色斗篷的人笑了一声,“别拿我们的情况去类比第四军区,他们的管理情况要比我们严格多了,资料也并不混乱。”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策反一个S级。”
他的声音阴柔,咬字带着几分惑人心神的韵律,“人心可比那些死板的数据要容易改变。”
第63章
出乎顾景云意料的是,顾钰指出前线吃紧这一事实之后,并未拒绝研究所让他配合对参与战争的S级进行治疗的事情,而是异常平静地接受了,“需要我做到什么程度?”
顾景云没有回答,看通讯之中的背景,他应该是在外面,身上穿着的是非常繁复华丽的军装,背景是一面刺绣精致的窗帘,那面窗帘的布料柔软,有一角轻轻勾住了他肩上冷硬的肩章,应该是落座时不小心勾住的。
外界的光线微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深,使得五官跟眉眼间的侵略性越发不加掩饰。
他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抱不平,提条件的。”
顾景云了解顾钰,他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柔软,带着一股属于光明的凛然,有时候顾景云会想,哪怕是神袛应该也不会像顾钰这么怜悯世人。
顾钰颔首,并未全部否定,“条件以后再提也不迟。”
等帝国的局势再好一些,等他手边的筹码再重一点之后。
而且,“你最近应该是最头疼的那个,我还是少给你添点麻烦。”
顾钰提到这一点时忽然笑了,带着点狡黠跟一点不怀好意。
而这一点不怀好意又因为过于坦然跟柔软而不会令人觉得是落井下石,就跟一只幼猫在你脚边怯怯地叫,故意将身上掉落的绒毛蹭到你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