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长了胳膊,要去勾薛界的脖子。
后者却从他嘴唇那里蹭了过去,吻上他的耳朵,云罕被弄得有些痒。
“要是被谁欺负你了,你不需要闷在心中 ,我是你的,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的……”
薛界继续又说,一字一顿,清晰明了。
云罕从没在他的口中听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喉咙滚了滚,游刃有余的心都颤动了起来。
“……不过,你倒是学了许多使坏的东西。”薛界紧跟着又说,他的眉眼晦暗几分,吻他的唇下移,到了锁骨。
云罕心头泛起了燥热。
“谁学坏了?”
舌尖湿滑,舌面细微的粗糙舔舐地皮肤燥痒。
云罕下意识地回绝,然而身体产生的反应却叫他顿了一顿,恍惚之间,他的头脑嗡嗡作响,伸出了手去扳薛界的头。
薛界安抚到他一半,冷不防被一股力道拉过去,那力道轻轻的,像只有些急躁的小猫,拨的人心痒,他顺着力道过去,就被云罕迫切地将嘴唇堵住了。
云罕的手作乱,几乎要将他整个上衣都扯了下来,健硕硬朗的肌肉袒露,在薄光下线条流畅分明,云罕胡乱摸上去,呼吸愈发急促,眼看着就要把手伸到下面去,薛界倏而将之拦住。
“……你干什么?”云罕大口大口喘着气,唇角挂着水丝,眼睛里还有水,被阻止了有些幽怨地看向他。
薛界险些被他这副表情看得直接立晕过去,堪堪保持着理智。
“下次。”片刻后,他低哑出声。
云罕哪管什么东西,死而复生的感觉要把他逼疯了,直到现在,他面对近在咫尺的薛界,面对安逸的周身,都还是虚幻的感觉。
他急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一下,自己新生的存在。
“……劳什子的下次!”
他低低说了一句,旋即收回手,扯上了自己的衣带,就把衣服扒了开来,而后贴上薛界的胸膛索吻。
他白发白肤,相貌俊美,美人褪衫,本就是诱惑至极的存在,然而在这一瞬间里,他的衣袍坠落,却将薛界的情欲也一并带地一干二净。
云罕的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和疤痕全盘揭露了出来,印在他皮包骨头的身上,狰狞可怖到了一种地步。
薛界登时愣了住,僵在原地。
偏生云罕还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去亲他,贴上他的躯体。
薛界的身体很暖和,和他常年四肢冰凉的躯体比起来,温热/地让人战栗。
直到胡乱亲了他许久都没有回应后,云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过去,就见到了薛界心疼溢出的眼神。
他顺着眼神望过去,蓦地一怔,放松下来的身体紧跟着绷紧,脸色也白下了好几个度。
他猛地后退了几寸,将床被和衣物一股脑地盖到身上,身躯早在这一瞬间里自发地颤抖起来。
“……我,我……”
他闭了闭眼,尽量不让声音发颤,半晌后才磨出了一句。
“我是不是,很丑?”
说出的话如同巨石陨落,他旋即便侧过身子要躲到某处角落里,然而腰间却传来了一股力道,温热旋即包裹了他全身。
“……疼不疼?”
还没来得及缓过神的工夫里,上方低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云罕的身体又僵了僵,在被对方罩住的无光里,他的眼神错愕,闪烁着碎片,像从翻江倒海中猛然喘了一口气。
薛界却在后一刻里,垂下头,吻上他的伤疤。
“阿芜……”
“泥沼里开出的花,哪里会有丑的呢。”?
邢遮尽欠宋庭誉一场大婚。
那日寒毒作祟,他将浑身被冷汗浸湿的人抱在怀里时,对方破烂的大红婚服就深深地扎进了眼中,心中的利刺生长许久,最终得以窥见天光。
这一日,他处理好政务,从外头推开大殿门进去时,宋庭誉堪堪穿戴好了衣物——那由皇宫巧匠精心定制好的婚服,黑裳红边金丝嵌绕,衣袖宽大,却甚是修身,完美地将线条勾勒而出。
宋庭誉只这么穿上去,分明是凤冠霞帔,却扑面而来一股英气——那是属于多年来戍守边关的小将军的英气。
“……真好看。”
邢遮尽喉头紧了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怔了一怔,才悠然出声。
宋庭誉本是在对镜观看,听到动静转过身。
——几日前的同样地点,邢遮尽与他说“成婚”,他稍加怔愣,待得反应过来,后者已经忙活起了事情。直至婚服被送到自己面前时,他才在混混沌沌中看到了邢遮尽的决心。
“……怎么变成黑金色的了?”
殿中,宋庭誉的思绪被邢遮尽拉回,眼神稍动,扫了扫婚服。
若干天前,他们同样的一次大婚,那一次,二人的礼服都是大红喜色。
“更衬你。”邢遮尽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回应,“……阿誉,你可是我的小将军……”
“威震四方的小将军。”
温哑的声音轻轻落下来,邢遮尽的手搭上了他的衣领,替他整理好。
宋庭誉感觉耳根阵阵发烫。
黑金色大气威严,用红色的底色加持,将喜庆渲染,又张露飞扬出英挺。
邢遮尽,到底是懂他的。
不知怎么,前几日对方撩拨他的称谓又荡到了他的耳畔,他不由看着低头给自己理衣的人失了神,待到反应过来,已经开了口。
“我还是你的皇后。”
邢遮尽的修长的手指一顿,几息后抬起了头。
“……”
四目相对,丹凤弄桃花。
他倏而伸手,按上了宋庭誉的后脑,将之带动吻了上去。
气息纠缠了好一会儿,最后喜服都有几分凌乱,他才松了手。
“是、是、是。”
二人急促喘息片刻,邢遮尽半拖着尾音哑然道。
宋庭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撩起眼皮看他,轻易就看见了那双桃花眼中的调笑。
他脑中刹然发懵,反应过来蹙起眉,半带不带地推了他一把,“还有你呢,你的衣服也到了,去穿穿……!”
邢遮尽将他这副报赧的面貌尽收眼底,心头像被猫爪轻轻抓了抓,一阵涟漪晃动,眼中笑意更甚,混杂着柔情,当真是要溢了出来。
他听话地走向那边的婚服,当着宋庭誉的面,便宽衣解带。
明黄色的黄袍褪下,健硕硬朗的肌肉刹时袒露无遗。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八个字深刻地诠释在了邢遮尽的身上——从前宋庭誉便觉得他长的一副好皮囊,蛊惑人心的相貌一点不差,现下看见他这样好的身材,更是喉头发紧,想着上天偏心,什么样的好东西都分到了邢遮尽的身上。
“好看么?”前方冷不防冒出一个声音。
“……嗯——你乱说什么呢?!”宋庭誉眼神定定地盯着邢遮尽的胸肌和腹肌,失着神,回应好了正听见对方得逞般的闷笑,当即面红耳赤。
邢遮尽笑得更开怀,将那婚服一架,一扬,便抖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精致的礼服算好了尺寸,轻易勾勒出线条,黑金红三种配色完美地衬在了他的脸上,伴随着红褐色的耳坠摇晃。
三千长发垂落微动,桃花眼里尽是风情——当真是要多风华有多风华。
只等他穿完理好,宋庭誉连羞赧的眼神都不恍惚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这目光显然对大塍帝王非常受用。
邢遮尽昂首挺胸,几乎要成了一只花孔雀,恨不得宋庭誉每日每夜的目光都像这样黏在自己的身上,表面上却端正不显。
毫无预兆地,身前人忽然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按上了自己的前胸。
“你这里为什么是开的?”
宋庭誉的手微凉,碰上他的胸膛,险些让邢遮尽的端正直接破功,他低了低头,正见宋庭誉抚上的那处——
他的婚服和宋庭誉的不同,正前方有一处深陷,把胸膛的肌肉露出了几分,刮着刀刻般的线条而过,引诱又灼人。
“……你不喜欢么?”
新任的大塍帝王当之无愧是只花孔雀,每日脑中想的便是怎么把媳妇捆到身边——因而当日设计婚服的图纸被送上来时,他一眼便相中了这一款。
本是想无意对宋庭誉抛出诱惑,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直白地就上手摸了上来……这举动,即便是“老谋深算”的帝王也招架不住。
“……”宋庭誉被他这一句微哑的问话问地眼神一晃,拉回神智,猛然将摸上他胸肌的手收回来,没有直接回应:“堂堂帝王,穿成这样的礼服像个什么样子……”
邢遮尽被数落,喉结滚动,一时之间没有说得上话。
“那我叫尚衣局再赶工一件出来……”
“——那也不必。”他迟愣两息未说完,宋庭誉倏而打断。
邢遮尽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宋庭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脑中有些发嗡,只觉得自己蠢到没边,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就拿这件,让他们在面上加两条布,在作礼时拉上。”
他说到后面,声音愈加小,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邢遮尽是什么人,当即弄明白了他的心思:宋庭誉这是自己想看他穿,却舍不得叫他人也看见便宜,两相矛盾,最后退而求其次。
他喉结滚动一圈,没有忍住,从鼻腔里闷出一声笑,宋庭誉已然烦躁到了极点,这声笑将他彻底点燃。
他抬起头,愤愤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便要离去,然而腰身却被一带,邢遮尽的吐息旋即打上了耳侧。
“衍安……”
他听见大塍的帝王低声唤道。
“等你我洞房花烛夜,我送你一件礼物,包你喜欢……”?
第136章 章一百三十六:大闹婚事/“皇后,久等了。”
邢遮尽到底没有告诉宋庭誉要送的礼物是什么,只将话抛了出来,而后便销声匿迹。
阳春三月,甘五惊蛰。
这一日,大塍的天早早便红透,从南街到北城,一直延伸到国都,张灯结彩,十里红妆。
护国将军府里,宋庭誉一身黑金红礼服,带着盖头,等候在寝室间。
外方锣鼓熏天,张扬着色彩……直待一声高昂的击鼓声传来,礼士的喝声一停——屋前的门旋即被推了开。
一阵窸窣脚步向着里方靠近,稳健有力,门口带动微风,吹晃了头顶上方的红盖头,同时带来淡淡脂粉之间,尤为清冽的乌木沉香。
对方最终停留在了床榻的面前,几息内并未动作。
宋庭誉感受到那股乌木沉香愈演愈烈,纷纷扰扰地熏在自己的周身,宽大的婚服下,他的两只手交叠,涔涔冒着汗——
怎么,还不牵起他的手?
……即便是帝王迎娶皇后,也没有天子亲自前往后府迎接的道理,邢遮尽却破了先例,平礼以候——
一朝蛇咬,井绳十年。
当初宋庭誉在大婚之日遭受了变故,即使知晓是误会,却也到底留下了阴霾,现下红盖遮眼,迟迟的不动作,几乎将他的不安放到了极致。
然而下一刻里,眼前却倏而一阵清明——随着一声盖头掀开的声音,宋庭誉的丹凤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诧异,撩起眼皮,正看见邢遮尽温柔似水,情深不尽的眉眼。
邢遮尽没有听话,胸膛前依旧穿着那件深陷的婚服,将坚实饱满的肌肉线条全部勾勒而出,优越的身姿配上他俊美到一种程度的面孔,好比天神降临了人间。
宋庭誉差那么一点,就在这国喜之日里走了神,要不顾三七二十一把人搂了过来。
交叠双手上的冷汗随之消失。
“皇后,久等了。”
邢遮尽温声开口,笑了一笑,随后向着宋庭誉递过一只手。
宋庭誉被这笑容迷花了眼。
邢遮尽就这么牵着他走出屋门,一路伴着丝竹明花,一步一步,坚实而定然。
所到之处,万千百姓叩首以拜,阵势的浩大,让人恍如隔世。
一直到将军府的门前,宋庭誉才眼神波转,回过了神。
他侧首,就见身后的红妆排成了长长一条队,望不见尽头一般,再抬头,却看不见原定的车轿。
至此,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邢遮尽朝他温温一笑,移去了一个目光。
目光所致,是两匹俊秀的白马。
万千思绪入心灵,心有灵犀之人,只一眼便知所以。
从刚开始的红礼服换做黑金婚袍,到后面的“新娘盖头”提前掀开,最后花轿替换为白马……这一切的一切,邢遮尽没有同他商讨过,却用实际暗示千般:
或许刚开始的那次成婚礼,时局匆忙,对方便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他自始自终都清楚地知道,宋庭誉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从来都是男人的礼教。
红妆也可化作长风之剑。
宋庭誉瞳孔晃了一晃,胸膛里的心脏在此刻碰碰直跳,就听见身侧人忽而的一低声。
“阿誉,比比马技么?”他转首,对上了大塍帝王几分肆意的目光。
“……好啊。”
恍惚里,岁月千帆过境,一如当年,青年天子梦回少年风发。
“那就比比,谁先到皇都!”宋庭誉回以一笑,在下一刻里忽然翻身上马,提起缰绳,猛然发力。
骏马受力,一声长鸣,高昂地扬起前蹄,白色的马匹,黑金红的少年将军,喜服素马,风吹衣袍,张扬起一片生机勃发。
如同画卷勾勒而出,笔墨挥洒入尘世。
邢遮尽稍加怔愣,待到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跑出了几米开外,他闷闷勾唇,眼中漾出一分无奈。
……竟然被摆了一道了。
心里暗自生花,旋即,在后方官员百姓不可思议目光里,大塍不羁的天子也驾上了马,衣袍纷飞,向着皇都而去。
“陛下!!!陛下!!”
“皇后!!!”
礼士眼睁睁地看着国喜中两名主角就要化作黑点,消失在原处,几乎喊破了喉咙,与数名官员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面孔中看见了震惊和惊诧。
唯独在某处角落里,传来一声突兀的闷笑,官员们向着闷笑声源初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傅夺?
他们从这位傅小公子古板严肃的面孔上移目过去,就见一人软趴趴地靠在对方的身上,手指指着邢遮尽和宋庭誉远去的背影,脸上放着笑容,连同身形都有些打晃。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声的人还有谁?只剩下了礼部尚书家的那“混球”。
官员们早就知晓了江涿的性情,有江涿亲爹做标杆,他们平日里教育江涿也是手到擒来,更不说今日正是往他们火气上冲。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要出声“说教”对方时,江涿的笑声却忽然一顿,转而掩唇闷闷咳嗽起来,脸上的未褪的苍白很快浮现出来,硬生生把官员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们想起了不日前,江涿受尽折辱却死也不愿低头的时候。
江涿咳了一会儿,稍稍睁开一条眼睛缝,果见那些唠叨的老官员们纷纷转过身不再言语,他便又假模假样地咳了两下,随后抬起头,冲着傅夺一笑。
“当初陛下来找我们帮忙时,我见他的模样,还以为是有多沉稳的人呢……”
面前仿佛又浮现出大塍天子登基以前,众官员要求更朝换代的前几日里的场景,邢遮尽和傅夺江涿促膝长谈。
【你忠的是君还是国?】
“不可私下议君。”上方,傅夺依旧严肃着脸古板。
江涿一滞,没意思地撅了撅嘴,把头抵在他身前拱了拱,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只当做教训一下人。
“怎么还是这么迂腐……”他低低嘀咕了一句。
然而尾音未落,一件大衣却兜头罩了下来,上方还残留着淡淡的冷冽。
江涿一僵。
“不要着凉。”
傅夺的声音随之落了下来。
简短四字,没什么起伏,却在其中听出了几分温意。
……江涿咳白的脸又红了起来。
他转而低了头,埋进了傅夺的胸膛前,假装身体不适没恢复好力气——如同近日来的无数以往般,傅夺已然养成了习惯,把人轻轻地环住,防止他跌倒下来。
“好,那你,带我回去吧。”
最后的最后,江涿低声说。?
第137章 章一百三十七:笑出泪花/“迷路的人,你抬起头,看看远方。”
奔腾的骏马一直飞驰到皇都门,勒到了迎亲队伍之前。
年轻的帝王勒住马绳,白马前面系着的红花随风高扬,顺到长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
宋庭誉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位,转首,长眉微扬,向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黑金红的喜服映衬,将少年眉眼映照如画。
“陛下……”
“——承让。”
少年鲜衣怒马,微微歪了歪头,将笑完全露进了邢遮尽的眼中。
邢遮尽正勒马,冷不防心中悸动,在后一刻里翻身,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把人从马匹上带了下来。
黑红色的婚袍在空中纷飞,而后稳稳落地。
“皇后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朕输的心服口服。”
双足站定的那一刻里,邢遮尽微微垂首覆上了他的耳侧,低哑出声。
面前的城门大开,随着乐章的起伏,万千落红飘落到了长阶之上。
那一道道千般点缀的长街,成了牵引岁月的长廊,每一处都被装饰出了神色。
古红色的大地上,开出绚烂的花。
宋庭誉一时间哑了喉咙,痴痴地看着这一场景,耳边却响起邢遮尽的声音。
“阿誉,我们要成婚了。”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缠绵不断。
宋庭誉依旧恍惚着,在此刻转首,望向邢遮尽。
邢遮尽桃花眼微微弯起,伸出指尖,拂上了他的耳廓,轻轻带动了一缕发丝,又勾了勾。
右耳发丝旁,那条褐红色的耳坠被勾得晃动,流苏轻摇。
邢遮尽长发束起,俊美不凡,指尖耳廓的亲昵,唤醒了痴醉的人。
后一刻里,他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宋庭誉的手,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宋庭誉瞬时里如梦初醒,停了几拍的心跳加急地跳跃,几乎要冲破了胸膛。
“恭迎皇上、皇后入殿——”l
台下,姗姗来迟的百官在此刻伏首,随着礼炮的炸响,邢遮尽挽着宋庭誉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之上。
那一处,本该是双方父母所坐的尊位,却没有见到将军府顾氏的踪迹。
唯有历代先祖的牌位,中央之地放着清妃程长诉的灵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香火被风吹得稍稍一晃,带动几缕长烟,柔顺着飘到了灵牌前。
像极了遥遥之地的呼唤。
“一拜天地——”
礼士及时赶到,面对着举国众人,高声喊道。
宋庭誉将眼神从灵位上收回,眼中尽是波澜,理整仪容,对着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礼士继续道。
宋庭誉再次面向灵位,波澜起伏,藏匿着没有尽头的情感。
他弯腰,拜向了清妃的牌位。
“夫妻——”直待第二次行礼结束好,礼士想要继续说下,眼前却忽然一晃。
连同着在座的众人都稍稍停滞——
他们看见了原本在燃烧的香炉陡然受到了一阵劲风,带动了长烟,经过清妃的牌位后全全向着两位新人扑过去。
台下的守卫几乎瞬时动手,要冲上高台替帝后挡住烟灰,就连邢遮尽和宋庭誉本人都略微地愣住。
然而下一刻里,那长烟却淡了速度,不知哪里来的对风将之吹散,直至最后,零零散散地只剩下了一丝一缕。
起起落落、飘飘忽忽。
恍惚里,邢遮尽和宋庭誉的心跳都在加快,仿佛在这天地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
最后的最后,只见到那飞烟化成了两个银点,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们的耳坠中央。
飞烟沉寂,恢复如初,只剩下了清妃娘娘的灵位,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
“夫妻——对拜——!”礼士见到无恙,心中有惧,急切地喊了一道。
这一道将怔愣的二人同时唤醒。宋庭誉愣愣地转过身,眼中藏着诧异,还有缠绕心结猛然打开的释然,那释然里有着激切和急迫……
他面向邢遮尽。
他在邢遮尽的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情感。
“……嗤。”
也不知是谁先笑了一下,转而另一个也笑开来。
笑着笑着,愈发放肆,眼角泛起水光,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沉舟侧畔,看见了千帆过尽。
“——夫妻,对拜——!”礼士经营数千场婚事,从没见过那一场新事中,新人同时走了神,更不用说是大塍国最为尊贵的一场连理。
他硬着头皮,又高喊了一声。
好在这一次,邢遮尽和宋庭誉相视一眼,弯下了腰。
这一拜,是他们错过的八年光阴,是人生中的罪恶与救赎,是蹉跎半生也话不尽的爱意。
耳坠在弯腰的一刻随风缠绕,最终纠缠,生生不息。
或许,他们都该放下了。
清妃娘娘用飞烟代替了情感来诉说,随后乘飞烟而去。
他们之间的心结,或许也该成为这飞烟,与它们一同消散。
迷路在归家之路的旅人啊,你抬起头,看看远方。
往事的坎坷随风……全都,该放下咯。?
第138章 章一百三十八:迟来的报应/“ 穿的这么露骨,像个什么样子?”
在看到迎亲的两匹白马时,宋庭誉原本以为那日在大殿之中,邢遮尽口中的“礼物”,就是这异于历代帝王迎后之礼。
然而在对方拉起自己的手,逃出原本该主持的晚宴的那一刻,他倏而意识到,邢遮尽口中的“礼物”另有出处。
晚风有些萧瑟,却并不感到寒凉。
身后,是礼士和内侍的呐喊。
这一天里,它们经历了帝王帝后的联手乱亲,再是拜堂移神,最后是晚宴的逃离。
曾经颢砀主持朝纲时,他们原本以为对方已经是最为不识大体的君王,然而等那众望所归的新皇承祐登基之后,却发现原来对方的放荡程度远超他人。
这一点,连同宋庭誉都有些意外。
风吹着二人的衣袂,肆意晃动,他被人拉着奔逃,像是在逃离一个巨大的牢笼。
转过头,却看见了牢笼的主人。
印象里,邢遮尽从来都是稳重沉压,未曾有一次像今日这般。
恍惚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脱离他们的身体。
邢遮尽停了下来,息止的风将宋庭誉的思绪迁回。
他抬起头,看见了面前之景,稍加诧异——他们奔走几许,最后的终点竟是一间破败的府邸。
“……来这里做什么?”
府邸前,宋庭誉迟凝开口,望向邢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