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九—— by二两香油

作者:二两香油  录入:10-09

保镖是老爷子请来的保镖,照理讲只该保老爷子一个人,任外头腥风血雨,只要老爷子安然无恙,那就都不干他们的事。而且这是老爷子的儿子和孙子打起来了,该帮哪个不帮哪个,一时之间谁也拿不准。
保镖里也没个明事理的,就全杵着看这场闹剧。直到安知山把安富拖到了窗前,呼啦一声拉开窗户,清爽过堂风灌了满怀,安知山的衬衫领子翻飞着,而他使劲扯起头重脚轻的安富,竟然是要把他老子往窗外推。
及至此,周遭看客才意识到安知山是真要杀人了!
保镖冲上前七手八脚拦他,连和尚们都起身,全围了上来,然而竟然拦不住。安知山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钢浇铁筑般拦不住,好在医院安的铁纱窗是焊死的,压根没法打开。安富的额头被摁在上头,硌出一小格一小格的纹路,非得把他剁碎成几千几万块才能扔得出去。
安知山略略松了手,微皱着眉头,低声说:“啧,可惜了。”
安富死罪免了,活揍难逃。
保镖个个都是浑身腱子肉,可一左一右强行钳着安知山也没用。安知山不挣脱,在钳制里放了手,安富软着身子,姿态扭曲地平躺在了地上。安知山单膝半跪骑到了他腰侧,左手揪住领子,右手力拔万钧地往下夯揍。
被治住的拳头没有先前有劲,给安富一丝两气说话的机会。
安富其实只被狠揍了一拳,却也挂了彩,两眼猩红,鼻血糊了嘴唇,他含混大吼:“我他妈杀了叶宁宁!”
安知山举起的拳头停滞了,刚才揍人时没有表情,现在被恐吓了,依然是没有表情。
安富喘不上气,抬手一抹鼻血,脸侧也添了一缕鲜红:“我……我之前给老爷子面子,不动叶宁宁……你真当……真当我不敢杀了那个婊子?”
安知山沉默片刻,松了拳头。
他揍狗似的骑在安富腰上,笑意悠然,双手举起,闲闲懒懒地做了个投降状。
“临了还得靠她来躲儿子的打,安富,你缺的不止一颗蛋吧?”
安晓霖赶来时,他那脾性暴虐的二叔正抄着医院的吊瓶架子往安知山身上抡,光抡还不够,还要抬高了腿连踢带踹,每一下都是恨不得活活弄死了他。
安知山投降了就不反抗,但也不站着挨揍,他在地上蜷成了只大号虾米,极力护住头脸,只留出后背来对敌。
安晓霖硬着头皮上前去拉扯,从后架住了安富,可安富早气疯了。这辈子谁的打他都没挨过,现在四十来岁,竟然挨了个婊子养的打!
他简直要呕黑血,一巴掌搡开了安晓霖,他瞥见架子上用来扎留置针的粗针管,扑过去一抓一大把,就要炮制到安知山身上。
安晓霖见要不好,立刻又扯住了安富,同时扭头向保镖们吼道:“还愣着,上来帮忙啊!”
保镖们得了命令,这才敢上前来,好容易给安富压下去了。
安富挨了打,年纪又大了,这么些年也把身体糟蹋得七零八碎,坏得差不多了。以前能把母子俩揍出个好歹,现在只揍安知山一个人,都揍不出个伤残来。
他气喘如牛,呼吸过快,已经快要缺氧。他在一阵阵发黑的昏沉里抬手指向安知山,手臂发抖,手指摇晃,好在安知山不动,见他不打了,就从地上坐起了身,待在那儿任他指着。
安富鼻血长流地狞笑:“你个杂种,你逃不掉!你不是说老子是强奸犯吗,对啊!我强奸了叶宁宁又怎么样,老子现在不还是远洋的继承人?!你逃不掉的!你他妈的身上流着老子的血,流着强奸犯的血,你一辈子都逃不掉!”
安知山脸上也有伤,显然护住头脸前也挨了几下。他顶着伤,也笑了,笑得疯头疯脑,跗骨锥心。分明是笑,可腮帮子显出了棱角,是恨得快要把牙咬碎了。
“是啊,我是杂种啊。被你这种强奸犯生下来,我从出生就活该是个杂种。”
安富咽下一口唾沫,似乎被这话刺激到了,忽然又要冲上去,还好安晓霖眼疾手快拦了住。
他不愿理这个暴力成疾的二叔,只好跟安知山厉声喝道:“神经病!你他妈的少说两句!”
安知山笑了笑,撑着地面站起了身,捎带着拉扯起了地上趴着的那位安富的小女伴,而后自己坐到了医院长椅上,往后仰靠着长长吁了口气,不再去看安富了。
小女伴在刚才的混战里想要上前阻拦安富,被安富一拳锤倒。女孩儿没有安知山抗揍,躺在地上久久缓不过精神。
这时被拽了起来,她脸上的墨镜早被摔碎了,露出完完整整的一张遍布伤痕的俏丽脸蛋,她流着眼泪,愈发显得眼角还新鲜的淤青十分夺目,像残花上匍匐了只青蝶。
安富这些年养得金贵,哪儿受过这么重的伤。他眼下固然是没消气,可没消气也揍不动安知山了,身边这些保镖也都不听他的驱使,于是他只好暂时撂下这桩恩怨,先喊来医护要去做检查,临走叫狗似的叫上了小女伴。
小女伴的高跟鞋断了跟,她跌跌撞撞跟上去,只来得及含泪望了安知山一眼。
人全走了,闹剧散场。
安晓霖站到了安知山身前,居高临下,痛心疾首:“你说你跟他较什么劲?这都多少年了,你以前挨打没挨够?”
安知山抬眼,依旧是笑,而后又垂下脑袋,在衣服口袋里四处地摸索。
安晓霖叹气,挺着急地问:“他打哪儿了?等会儿我陪你去做个检查,等他走了再去,省得撞见了又要打。”
安知山闻言,不摸索口袋了,改成浑身上下拍了一通,最后他说:“没事,放心吧,骨头没断。”
安晓霖失笑:“你就扯吧。搁这儿显什么医术呢?你那手比X光好使?”
安知山耸耸肩膀,起了身,却不是去检查,而是弯腰到处寻摸着找东西。
安晓霖不由自主跟着他溜达,一路走一路往地上寻觅,然而地上一片狼藉,什么该有的不该有的全有,实在不知道安知山是在找什么。
安晓霖问:“你找什么呢?”
安知山直起身子,望着窗外,很怅惘地叹气,压根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喃喃:“掉外头了?”
然后他抬腿就要下楼,安晓霖不明所以,要拦,可安知山头也不回,抬胳膊冲安晓霖往外挥了挥手,扬声:“放心吧,没事。”
安晓霖彻底蒙圈了,跟旁边同样懵懂的医生对看一眼,对方想起他也是安家人,忙不迭低下了头。
安晓霖翻了个白眼,讪讪嘟哝:“一个二个的,全是神经病。”
安知山下楼是为了找手机。
手机没了,大抵是刚才打架时顺着哪条窗户缝扔到楼下了。
手机其实不要紧,丢了可以再买,可手机里还有陆青新发的语音消息,他还没听,千金不换。
他一路到病房窗户正对着的楼下,果真在沾惹露水的一片草丛之间找到了身亡魂碎的手机。
身亡,机身裂了,魂碎,手机卡也没了。
很不凑巧,摔坏的是他的私人号手机卡,公用的那个则是好端端的,不折不损。
他不记得陆青的手机号,于是彻底联系不上小鹿了。
安知山扯扯嘴角,不是想笑,而是浑身痛得要命,仿佛动一下就要筋断骨裂,皮开肉绽,痛得他下意识就要咧嘴倒吸凉气。
他靠着医院墙根坐下,极目远眺,就见夜色不再浓郁,天边隐隐泛出青白。
鸟鸣嘤嘤,空气灵爽。
他摸出怀里的烟,叼着想点燃,可打火机也失踪了,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叼着。
他嘴角和额角都有血,血沾到指腹上,蹭到手腕上。澄澈晨光里,血色淤得像锈。
他想,安富说得没错。就是这些,就是罪证。同样的罪证,他身体里还有很多很多,丰盈到溢满胸腔,流不完,抽不尽,洗不净,唯有一死了之。
他慢慢地将后脑勺靠在了墙上,想到陆青,他在满身发烫的痛楚里得到了一丝止痛药般的清凉慰藉。
他大可以一死了之,可他思忖,要么还是再活一活吧。
活到回家,活到吃上啤酒鸭,活到见着陆青,见了陆青后要怎么样,他还没想好。
他始终没想好,不知是疼得还是累得,他在天色熹微中,歪靠着墙根睡着了。

陆青昨天没睡好,眼下熬出两湾乌青。
子衿眼大心也大,昨晚得知安知山是临时有事后,也不多问,吃过玩过就径自睡觉了。
陆青下夜班回到家已经凌晨三四点,他头脑昏沉,眼皮黏连,然而没心思睡觉,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开了最小音量放八九十年代僵尸片看——前两天跟安知山刚看了一半,还没看完。
看到最末,他在安知山平时睡觉的位置睡着了。
一夜浅眠,杂七杂八做了许多梦。似乎梦到了学校,梦到水,梦到两年前的那场车祸,又在梦的结尾见到了云山雾罩中的安知山。
他在梦里叫住安知山,安知山应声回头,影影绰绰,似笑非笑。陆青简直怀疑他是得道修成了仙,探手去够,结果他真在指缝间化作了袅袅青烟。
梦醒时分,天色朦胧,还没透亮。窗外莺声呖呖,他以为睡了一天,墙上的挂钟却只转了三圈。
陆青怔怔坐了半晌,心里没来由抽着疼。
安知山昨夜在手机上说了两句好话,陆青赧着给他回复,等了一部电影的时间却都没能等来回音。他今早给安知山打去电话,那头又是恒久的忙音。
末了,陆青放下手机,自哂地笑笑,荒唐心说,难不成这人真是个什么野狐禅,下凡来撩云拨雨一番玩够了,这就又回山里了?
今天行程不变,照例是送子衿上学后再去便利店兼职。他没睡好,在仓库系上员工围裙,颈椎连带着太阳穴一溜儿突突直跳。
这天是工作日,除了午饭点有白领和学生来买便当饭团,其余时间都挺清闲,有空让陆青凑着暖气片打盹儿。
他打盹儿,店长看在眼里,见他是个辛苦又俊秀的小孩儿,向来很心疼他,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睡去。
陆青断断续续懵懂到下午四五点,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到了上晚自习的点,附近的高中生们渐渐流水般涌入,语笑喧阗将便利店塞得壅实。年轻是好,晚自习前的零碎时间也能舍来遛弯,只是逛逛便利店也能乐出花来。
陆青不言不语,回到后头戴上员工帽,而又压低了帽檐,出来忙活着为他们结账热包子了。
忙完这阵,再忙就要等学生下晚自习,而那就该是晚上十点多了。
陆青跟店长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打发时间,及至店长下班,他独自在店里等着换班的人,间或转一转煮格里的关东煮。
他的生活也就差不多类似于关东煮,热水煮得慢悠悠,经年累月没变化,不知哪天就给煮得筋酥骨软,彻底没顶沉沦下去了。
接店长班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大学生,二人年纪相仿,陆青跟她倒很有几句好聊的。
聊着聊着,女生却见陆青直愣愣望向了对街,连眼珠都一错不错。
她纳罕地顺着眼光去看,就见对门花店里隐约显出个高挑人影,女生了然:“哦,你在看他啊。”
陆青回神,站起身的同时问道:“他?”
女生点头:“对面花店那个帅哥嘛,我都在同城看过好多人偷拍他了。本来我也想去看看的,可惜这帅哥实在太懒了,花店平时连门都不开。”
女生最近才来兼职,入职时安知山已经入住了陆青家里,的确是心慵意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少给花店开门了。
女生起了兴趣,也跟着站起身:“你帮我顶会儿班,我上对面看看去,百闻不如一见嘛。”
陆青却快她一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后台把羽绒服都拎出来穿上了,推门冲她歉然一笑,“我先去给你探探风,帮我看一会儿店,谢谢啦。”
说话间,陆青已经闪身出门,直奔花店了。
女生怔着眨眨眼,当然不生气,只是很好笑,心里头冒出句电视剧台词——不知道呢,还以为御花园的花儿朵儿成了精,把皇上勾了去!
她坐回吧台椅上,撑着下颌看对街,倒要看看花店里到底是什么花儿朵儿真成了精,把腼腆沉稳的陆青都给飘飘然勾走了。
陆青赶到花店时,心都快从嗓眼里跳出来了。
是紧张,更是欣喜,至于疑惑,譬如安知山怎么会突然回来,回来了为何不去找他,而是先来了花店,已经全然被惊喜给冲散了。
他几乎是一步跳到了店里,活泼泼地扬嗓大声:“哎!老板!有没有人呐!”
花店是小复式设计,楼上踏踏响起脚步声,有人走下来,“不好意思了,今天我们不营业……”
话到一半,二人打了照面。楼梯上的人愣了,陆青准备好的话语全晾在嘴里,也愣了。
来人不是安知山,但同样高挑英隽,瞧着面熟。
陆青想了一想,认了出来,“啊,你是昨天在车里的……”
安晓霖,安知山的堂哥。
陆青知礼知节,稍稍弯身,鞠了个小小的躬:“堂哥好。”
陆青清秀非常,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安晓霖也同样认出了他。
加快了些步子走完楼梯,安晓霖大步流星地走来跟他握了手,“你好啊。你是昨天那个……”
陆青忙不迭点头:“对,我是安知山的……”
他卡了壳,他是安知山的什么呢?手是牵了,人也抱了,甚至连嘴都亲过了,可陆青在这方面很执拗,又很老派,非得两个人踏踏实实说好讲定了,许诺一生一世,才能算谈恋爱。
他不说,安晓霖当他是害羞,爽朗一笑,替他说了:“我知道,你是安知山的男朋友嘛。放心,我都知道,他都告诉我了。”
这话纯属是安晓霖自己夸下海口,信口胡诌,可陆青以为安知山真是用“男朋友”身份来跟堂哥介绍了他,不由得面上有些发烧。
埋头讪讪笑了一笑,他转而说,“嗯……那个,请问你知不知道安知山在哪儿?昨天晚上他一直没回消息,我有点儿担心。”
安晓霖听了这话,却是搪塞过去了。
先不说安家的事不能向外人轻易提起,就说面前这个小孩,说是安知山的男朋友,可安知山这人神经兮兮,又没个定准,今天还是男朋友,明天就不知是什么了。安晓霖自以为很了解这个堂弟,爱玩么,长得又招蜂引蝶,就更有得胡闹了。
安晓霖固然不赞同安知山的胡闹行径,却也不会贸贸然就把他的老底透露给旁人。
陆青没得到个准信,也无意多留,失魂落魄地就要回便利店,没成想他刚一转身,店门口风铃一响,又有了来客。
安晓霖一皱眉头,他今早上从郦港回来,在飞机上睡不好,寻思着反正也有花店钥匙,索性在花店楼上眯一会儿。谁知道这花店平时不见有这么多生意,他一睡觉,花店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他困得头疼,没了好声气,直说:“不好意思,我们打烊……”
话到一半,他与陆青一并瞪大了眼睛,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来人身量高大,套件宽肥的灰白帽衫,戴着兜帽,双手环臂,倚靠门框而站,歪着脑袋笑说,“干嘛呢这是?我刚走一天就鸠占鹊巢啦?”
陆青率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安知山!”
安晓霖也反应过来,却是只有惊,并且是舌桥不下,大吃一惊,“安知山?”
安晓霖回来是因为老爷子放还,他来这儿等未婚妻……可安知山刚刚挨了揍,人又被老爷子拘着,他是回来干什么的?
陆青这时已经扑到了安知山跟前,欢天喜地地刚要抱一下,旋即看清了安知山脸上的伤,那笑容霎时就消失了。
安知山却仿佛不知,讪皮嬉脸地在陆青额头上亲了一下,见色忘友,把安晓霖完全当了空气:“小鹿,想没想我?”
其实只走了一天一夜,但扪心自问,二人的确都是想了。
陆青涩然点头,目光巴巴地贴在安知山脸上,难过得快流溢出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啊……”安知山抬手摸了摸脸,仍旧是笑:“上楼再说。”
言罢,真就拽着陆青的手腕要往楼上带,路过安晓霖,他颔首算招呼,“哦,大哥,你也在啊。”
安晓霖忍无可忍,伸手抓住他的兜帽把人拽回来了。
他看看陆青,又看看安知山,还是给安知山留了面儿,勉强冲陆青轻声细语,“麻烦你先上楼等一会儿,我问他两句话。”
待到陆青上楼,安晓霖一手叉腰,一手揉着太阳穴面对着安知山,满腔疑问都不知从哪儿先说,最终百川归一,汇成一句话。
“你回来干嘛?”
安知山挑挑眉毛,冲楼上示意。
安晓霖不解:“他?”
耳听着话有歧义,安知山只好直接落实口头,“回来看他。”
安晓霖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能不能说真话?”
安晓霖不信,不过不信也无所谓,安知山也不辩驳。他归心似箭,现在想见的人已经等在楼上了,就是安晓霖跟他说一加一等于三,安知山也只会鼓掌夸他是数学奇才。
安知山:“嗯,对。还有事吗,我着急上去。”
安晓霖见他敷衍都敷衍得漫不经心,也不多话,捡紧要的问:“老爷子放你回来了?”
安知山:“没有。怎么了?”
要不是看安知山已经遍体鳞伤,安晓霖简直想在他脑袋上拍一下:“还怎么了?老爷子没放人你就敢回来,不怕他挑你的刺?”
安知山叹气,目光不停往楼上瞟:“随便吧。反正我在他眼里也就是条鱼,浑身是刺。”
安晓霖心知安知山心思压根不在这儿,整个人连魂带魄全飘楼上去了,硬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往外撵人似的一挥手:“得了得了,你赶紧上去吧。”
安知山如蒙大赦,拔腿就走。
安晓霖见他这不值钱的样子,冲着背影又说:“我还得在店里待着。算我求你,你们小点声,别弄出太大动静。”
安知山这时已经上了楼梯,他去而复返,从楼梯上探下来个脑袋:“你在这儿干嘛?”
安晓霖:“我的花店,我还不能待了?”
安知山:“我给你订个酒店,你去酒店待着行不行?”
安晓霖气笑了:“王八蛋,到底谁该去酒店啊?我给你俩订个酒店,你俩去酒店行不行?在这儿做事也不怕被人看到?能不能要点脸,注意注意影响?”
安知山眼看着安晓霖完完全全会错了意,不过仍旧不解释,暧昧至极地笑了笑,他将计就计,说:“注意不了啊,一天没见,想死我了,谁知道会弄出多大动静。”
安晓霖知道安知山不要脸,却还不知道安知山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他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实在没有在这儿听墙角的意向,于是只好骂骂咧咧披上外套出了门,去对面便利店待着了。

第24章 折腰
陆青待在花店二楼,坐是坐不住了,即便是站着,也站得意乱心焦,在小二层上绕着茶几来回踱步。
安知山伤着了,并且还伤得挺重,眼梢嘴角有擦伤不说,他刚才倚靠门框,看着是一派风流,但似乎是背脊疼得遭不住,得找个东西借力才行。
陆青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受的伤,安知山才走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没看在眼前罢了,回来就成这副样子了。
及至安知山好说歹说撵走了安晓霖,自己上了楼,陆青看他一步步走上来——脸上的伤自不必说,小腿也有伤,走起路来一脚轻一脚重;后背向来挺拔成白杨的,这时不由得微微躬起来,也就是罩在卫衣里才不太明显。
陆青心头疼得快要拧劲,安知山没事人似的,慢悠悠到沙发前坐下来,陆青刚要说话,就先被安知山拉扯着坐到他腿上了。
这姿势太过亲密,陆青上一次坐人家大腿还是四五岁时,被父母抱在腿上看电视。
他臊得浑身上下登时绷成了一根筋,胳膊腿儿全僵硬,屁股都不好意思坐实,怕压着安知山。而安知山搂着陆青的细腰,眼眸低垂,自顾自用侧脸贴上了人家单薄的胸膛,撒娇似的轻轻挨蹭。
安知山冷落起来不讲理由,缠绵起来,同样也不讲道理。
陆青的眼睛是皂白沟分的,眼里的疼惜也是毫无遮掩。安知山身上是疼,可心里却餍足得不得了——陆青心疼他,心疼的底下藏着在乎和喜欢。
他这辈子还没被这样在乎和喜欢过,这时骤然得到了,摊开掌心去接都犹嫌不足。仿佛是终身都行走在滂沱大雨中,此刻寻到了一处小小的孤亭子,他短暂容了身避了雨,身上毛楞楞地干燥温暖起来。
安知山是很擅长自欺欺人,现在抱着陆青,心头压抑着的前尘旧事就能够霎时间灰飞烟灭。仿佛他不是安德胜的孙子,没出生在郦港,身上也不流着强奸犯的血。他只是被陆青带回家的便宜客人,臊皮臊脸赖在人家沙发上,可以毫无心事地度过一生。
陆青并不知道安知山的这副曲折心肠,坐在安知山大腿上抱住了他的脑袋,满心乱糟糟的,全是辛酸。
陆青极其荒谬地想,我没保护好他。
按理说,安知山怎么看都是个不好惹的,实在不需要陆青来保护,可陆青现在脑子里念念叨叨的,反复就这一句话——他从家里走,只一天就成了这样。我没保护好他。
再开口,陆青的声音有些微不可闻的哽咽,“疼不疼啊?”
安知山得了卖乖的机会,立刻装出了十二万分的可怜相:“嗯,特别疼。”
想也是。陆青探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眼尾一块青紫淤血,远看已经很骇人,离近看,淤青中全是细密的小血点子,仿佛是团团夜藻,在白皙俊逸的面孔上显得格外扎眼。
安知山毫不避讳,隐隐噙着点儿笑意任他摸,同时察言观色,见陆青的眼里只有疼惜没有嫌弃,就彻底放下心来。
他知道自己好看,也知道陆青就是爱他好看。他回来之前照过镜子,认为虽然挨了打,但倒不至于被揍得难看,脸上眼是眼,鼻是鼻,仍旧挺有模样。若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见不了人,他自惭形秽地自然会躲起来,也就不会回来找陆青讨嫌了。
他拖着伤躯,凌晨从郦港辗转回到凌海,在机场又现买了一套衣服来换下灰扑扑的旧衣服,在花店门口还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确定无误了才终于亮相。
现在一番功夫总算功不唐捐,博取了陆青的同情与可怜,他意满心足,扯线收钩。
然而,安知山还没得意多久,手背上忽然接了滴凉阴阴的水,他抬头去看,正与陆青噙着泪花的眼眸对视。
陆青慌神,埋头一躲,他在眨眼间又眨出好大一颗泪珠子。泪珠子落到安知山怔愣的眼尾,淌过淤青,斜刺进鬓角,几乎分不清谁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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