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九—— by二两香油

作者:二两香油  录入:10-09

陆青直起腰:“还一点点,两点点也不行。不信你问你知山哥哥,饭前能不能吃零食。”
陆子衿睁着大眼睛,星光闪闪地央着安知山,还讨好地掏出枚最大的薯片送到了他嘴边,然而安知山嫌热量太高,不肯吃,并且对子衿的阿谀谄媚做了无用化处理。
“听你哥的。”
陆子衿小脸都皱了:“啊——为什么啊?”
安知山把她放下来,弯身换鞋:“因为我也得听你哥的。”
陆子衿嘟嘟哝哝,满不服气:“知山哥哥你比我还听话。”
安知山换好了鞋,没觉着自己真听话,但从陆青略微赧红了的脸色里,悟出些得寸进尺的可能,于是他嘴上回着子衿的话,面上却噙笑望向陆青。
“我是听话啊,就看你哥愿不愿意给点儿奖励,好让我给你做个榜样。”
陆子衿听不懂话里有话,只是大失所望,将薯片塞到安知山手里,摇着脑袋回屋了,“什么奖励呀?反正我哥只会奖励你一盒新的小皮筋。”
小朋友回屋了,安知山走到陆青身前,微微弯身,轻声讨巧来了。
“怎么样?你给我点好处,以后我保证和你统一战线,嗯?”
挨得太近,姿态倾压,陆青抬眸看他,不由自主地嗫喏:“你想要什么?”
安知山几乎没正面回复过任何问题,对什么都是以问代答,借力打力:“你想给什么?”
安知山眼型狭长,眉骨俊朗,鼻梁又十分挺拔,笑时愈发显得眸眼像汪月牙潭,深不见底,盯久了就坠进去,活活醉溺。
陆青扭开视线,瞥到了沙发,慌张间口不择言:“要不然……”
安知山饶有兴味:“要不然?”
陆青:“要不然你今晚睡我屋里吧。”
饶是安知山也错愕了,以为陆青是纯情小鹿,认识半个月了连手都没牵过,没成想这么放得开。
安知山失笑:“你……你确定?想好了?”
陆青有些困惑:“这有什么想不好的,我又不是没睡过沙发。”
安知山:“……”
合着奖励就是奖励他睡一宿床。
安知山无话可说了,效仿着子衿,大失所望地摇脑袋走开了,“还不如给我小皮筋呢,我以后要是把头发留长,还能扎个揪。”
安知山要帮厨,可家里厨房太小,容不下两个人,他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剥蒜跟雕花似的,陆青看不下去,以“不累你了”为由,把他逐出了这一亩三分地。
他没事可做,敲敲门溜达进了子衿房间。
子衿心情本来十分美丽,坐在桌前做手工,小腿晃晃悠悠,卡通拖鞋拍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可见到安知山后,她就换了副模样,小嘴一撅,不理人。
竟然是生气了。
安知山还从未哄过年仅六岁的小气包,他下意识想掏手机转账,想了想子衿连手机都没有,对钱的概念兴许就是一堆纸,遂作罢。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要不要找陆青取取经,可没料到子衿眼大心更大,相当之好哄,第一句话就被拿下了。
“子衿,明天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陆子衿立刻破功,两眼放光:“好耶!什么大餐?”
安知山乐了,放下心来:“什么都行。你选。”
陆子衿对大餐毫无想象力,想了半天,最后蹦出三个最常见的快餐店。
安知山倚门框站立,双手环臂,一一否定了那三家快餐店后,他伸出食指冲上指了指:“再大点儿。”
再大,就超出陆子衿的认知范围了。
她绞尽脑汁,最后忽然有了灵光,可谨而慎之地打量了安知山的神情,她却有些不太敢说:“知山哥哥,你不会要请我吃烤鸭吧?那个很贵诶。”
贵,但是她和哥哥都很爱吃。从前父母在世时,尽管子衿不太记得,但他们每个月还是可以去吃一两回的,可随后父母弃世,连带着一双儿女也没了依傍。
陆青知道她爱吃烤鸭,有时会在街边买了回来解馋,可稍好些的烤鸭都不算便宜,半只鸭子五六十,是一两天的买菜钱。陆青总会借口不饿或有事,让子衿先吃,等子衿吃得肚溜圆,才回来打扫残羹。
陆青总说不饿,可每次的烤鸭都是半点没剩,半只从来都不够吃。
安知山本来就没主意,听子衿这么说,就一锤定音:“那就吃烤鸭吧。市中心的罗曼大道行不行?”
子衿眨眨眼睛:“什么……什么大道?”
安知山自顾自地思忖,罗曼大道烤鸭还行,春饼不错,但是鸭汤太咸,鸭架又处理得略有干柴,其实烤鸭最好吃的还要属上京,可那就得出省了。
他思虑完,有了结论——这城市不够大,屈居二线,虽说由于临海,海产丰富,可正经吃食不太行。以后还是得带他们出省,去吃趟正宗的。
至于明天,就先勉强在罗曼大道凑合一顿吧。
挑食贫嘴的安公子暗自指摘了一番当地菜肴,随后陆青喊他们吃饭,他吃炒鸡蛋也吃得挺乐呵。
饭后,安知山接下了刷碗的重任,陆青担心他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碗给刷碎了,站在旁边监了会儿工,而后发现安知山只是从不干活,并不是傻,就放心回客厅了。
安知山刷碗也像磨洋工,半个钟头后大功告成,他擦净了手出来,陆青等他等得快打盹,想到这人竟能独立经营起偌大个花店,真是匪夷所思。
陆青趴在沙发上,睡衣卷起一角,裸出段细瘦的腰身,他浑然不知,问安知山:“你天天都在这儿,花店不要紧吗?”
安知山瞥着陆青的腰,认为他真是瘦得无当,浑身上下唯一能捏到肉的恐怕只有脸蛋,剩下的地方都太瘦,尤其是那双腿,快像鹿蹄。
陆青不像是个会靠拢畸形审美的人,那他的瘦骨嶙峋只能用营养不良来解释。
也是,正长身体的年纪,分明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陆青没有老子,拖着个妹妹,一块钱得掰成两份花,好吃好喝全仅着妹妹来,平日又忙得脚不沾地,睡觉也睡不囫囵。
瘦成这样,是可怜见儿,也是情理之中。
安知山的脑子与嘴又开始了各自为政,嘴上回陆青:“花店不碍事,不开就不开,反正也不是我的。”
脑里却把市内差不多的餐厅都列了个单,打算趁自己开春被扫地出门前,带兄妹俩全去试一试。
陆青愕然:“不是你的?花店不是你的吗?你偷的?”
安知山:“也不算偷,我哥送我的。”
陆青“噢”了声,俯卧着双手撑腮,笑问:“原来你还有哥哥啊,从前都没听你提过,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安知山略一回忆,发现许久不见,安晓霖的面容都有点儿模糊了。
“不是亲哥,是堂哥。长得还行吧,衣品一般,几乎全靠我嫂子撑着,嫂子一出国,他就只知道几身杰尼亚换着穿。”
安知山走过去,陆青侧身躺着,给他在沙发上挪地以坐下,“花店是他的,确切来说是他送我嫂子的,然后嫂子开了两天懒得开,就打包丢给我了。”
有钱人的赠予跟玩儿似的,最良好的地段,百来万的店面就这么送来送去。
陆青的关注点却是不同寻常:“那你店里的花还四十一束,标那么贵。”
安知山坐在陆青腿边,耸耸肩膀:“本来挺便宜的,但来买的人太多了,应付不过来,就标贵了点儿。”
但慕名而来的也还是很多,而且0号实在太多了,太多太多太多了,他本来每天在花店里就已经要乱花渐欲迷人眼,实在没功夫应对满地飘零,花枝招展。
陆青轻轻哼了一声,伸手去够安知山的指尖:“你这张脸比招牌还醒目……招蜂引蝶。”
安知山笑着,任他戏弄指尖:“所以么,花店不开了,花就全是你的。再醒目的招牌,如今也被你打包带回家了。”
老狐狸千年造化,小鹿初出茅庐,立时就落败了。
陆青磕巴半天,最末说要补觉,落荒逃进卧室了。
安知山近日露宿在陆家沙发上,睡得饱足,这时拆了颗咖啡糖吃,发现连咖啡糖都变苦了。
他没事做,闲得慌就要招猫逗狗,陆青自去午睡,他就老调重弹,又回去找子衿了。
子衿见他二进宫,竟然有些紧张,惴惴地要他坐下,有事说。
安知山看着小洋娃娃似的陆子衿正襟危坐,觉着挺有趣,遂按着她的剧本来演,真走到下铺坐下了。
陆子衿站起了身,低着脑袋将桌上刚完成的涂鸦大作双手奉上,乌溜溜的眼睛却往上看着安知山。
“就是……那个……你能不能陪我去参加运动会?”
安知山没立刻作答,指着画上被蜡笔糊成一团的条状物,艰难辨认:“这该不会是我吧?”
什么时候转世成蛆了。
大作被本人指认,子衿嘚瑟了,后脑勺的辫子也跟着蹦跳,“是啊!好看吧!这个黑棉袄的是我哥,中间的是我,娜娜,还有我们王老师,李校长……”
黑苍蝇,小米粒一号,小米粒二号,大烧饼,竹节虫。
安知山满心沉重地摸了摸子衿的脑瓜,苦口婆心:“给我看看就行了,可千万别给你老师看了,我怕他们不给你幼儿园毕业证。”
陆子衿:“啥……啥呀?”
安知山放下画,回归正题:“跟我说说你那个运动会吧,怎么回事?让我去帮你代跑,是不是有点儿欺负其他小朋友啊?”
子衿解释:“是那个……什么来着,就是大人和小孩一起参加的运动会。”
安知山:“亲子运动会?”
子衿一拍手:“对!你参加过呀?”
安知山:“你是说当亲还是子?是身为大人还是身为小孩参加过?”
子衿:“小孩呀。”
安知山:“没有。”
子衿:“那当大人呢?”
安知山:“也没有。”
子衿:“……啊反正,反正他们都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参加的,但是我们家……”
安知山怕勾起小孩的伤心事,立时转了话题,“想让我帮你可以,那你不得来贿赂我一下?”
子衿词汇量显然不足:“烙……烙什么?”
安知山换了种说法:“就是收买。”
子衿歪了脑袋,马尾辫耷拉下来:“……嗯?”
安知山只好敞明了说:“你给我点儿好处。”
这下子衿听懂了,可也为难了,左右环顾,她拿起桌上的酸奶,双手供上。
安知山接下了,戳开喝,咬着吸管含糊道:“其实你该过段时间再拿这个来贿赂我的,这是我昨天刚买了送来的,我还没忘。”
子衿束手无策了,苦想良久,她一拍脑门:“对了!那我亲你一下吧!每次我拜托哥哥干什么,在他脸上亲一下他就同意了!”
安知山:“啊?我不要。”
安知山摆明了看不上,子衿又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再次灵光乍现。
“那让我哥亲你吧!”
安知山点头:“啊,这个好。”
子衿求荣卖哥,脚下抹油了似的往外面冲,要去叫人,被安知山眼疾手快捞了回来,“小兔崽子跑这么快……你哥睡了,别闹他。”
他喝完了酸奶,扔进桌下垃圾桶,把子衿带到身前,“说正经的,你知不知道你哥爱吃什么,还有他穿多大尺码的衣服,最好鞋码也说一下。”
子衿毕竟只六岁,再聪明也茫茫然:“不知道耶……”
安知山站起身,打算也去打个盹,临走又在人家脑袋瓜上揉了一把:“那你去搜集搜集,想办法搞到了我就陪你去运动会。”

运动会前两天,安知山回了趟家。
陆青没当回事,毕竟安知山跟个公孔雀似的,成天不是开屏就是臭美,哪怕平日活动就只是下楼买菜,饭后散步,花店只看心情营业两个多小时,他也得一天一套地换衣服。他那衣服又比较金贵,许多外套换下来后不能水洗只能干洗,他就隔两天回家一次,将旧衣服送往干洗店,再穿身新衣光鲜回朝。
只是没想到,这次一同回朝的不只安知山,还有他拎着的七八个购物袋。
安知山似乎是心情很好,进屋放下了手提袋,他抬腿越过炮兵似的一排鞋子袋子,径自去拥抱了陆青。
陆青自然是怔愣了,他手里还端着刚洗好的葡萄,见状立刻将水淋淋的盘子远远拿开,防止蹭湿安知山这件不知价格的千鸟格大衣。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来得莫名其妙,毫无缘由,安知山兼具了热情与漠然,如此突兀的二者能在他身上相融相生,这一秒拥抱,下一秒跟他说话,他兴许就神游着不知想什么去了。
陆青面上发烧,又不太舍得把安知山搡开,只好顾左右言他,越过安知山肩头去看他带来的购物袋。
“那个……呃……都是你的衣服吗?”
安知山满面春风地松开了陆青,由于情绪高涨得出奇,他鼓噪得几乎想要在陆青脸颊上亲一下,但怕吓着人,只得压抑了。
他蹲下身,边换鞋边说:“不是我的,是买给你们的。”
想了想,又加了句,“准确来说是买给你的,我不太懂怎么买童装,就没给子衿买太多。”
陆青睁圆了眼睛:“买给我的?”
“是啊。”安知山起身,搂着他摇撼两下,笑着邀功,“你过会儿试试喜不喜欢。”
陆青眉头大皱,喜不喜欢是其次,能不能收才是关键。
陆青没清楚问过安知山的家世,担心他以为自己是为了钱才打他主意,但看安知山那周身做派,何止是阔绰,简直是豪奢——
上周陆青瞧见了安知山的手表,挺感兴趣,安知山直接摘下来调了表带,戴到了陆青腕上,他推脱,安知山却表示不碍事,要他“戴着玩”。
陆青觉着一只手表倒也无所谓,当天确实就戴着去便利店兼职了。他正下关东煮,旁边结账的客人不敢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表,最后艰涩问他是不是富二代下凡体验生活。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表盘表带上璀璨的碎钻全是真的,加起来共值二十来万。吓得他赶紧把这祖宗褪下来,小心翼翼放到了背包夹层里,晚上回去就双手供着交还给安知山了,表示实在无福消受。
彼时的安知山戴了只别样的,他接过陆青递来的手表,随手揣进了裤兜,又抬腕问,那我手上这只喜不喜欢?
陆青哪敢再喜欢,连连摇头。没成想安知山反倒怅然了,用虎口丈量了陆青的腕子,自言自语,你手腕太细了,的确不太适合宽表带,下次带你去店里试戴吧?
陆青当他开玩笑,也当他是开空头支票,就没当真。
可现在,安知山真从购物袋里掏出了个黑绒缎的表盒。他当着陆青的面打开,里头正躺着只手表,牛仔布表带,表盘也算俏皮,很适合陆青。
就是不知道价格适不适合陆青来消受。
安知山拈起表链,想为陆青戴上,可陆青毫不动弹,手臂垂下去,俊眉微蹙,正抬眸盯着他。
安知山见他面色不虞,以为是不喜欢,低头瞧了瞧这只手表,他自认眼光很好,没想到这时也棋差一着。不过差了也没什么,他搂着陆青,亲昵地贴了贴脸颊——他经常这样,没喝酒,可不知怎的,浑身上下都醉意醺然。
“不喜欢?不喜欢没关系,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门店亲自选?”
陆青真是纳罕了,安知山在情情爱爱方面堪称大师,能去开班,可在某些方面,譬如现在,他简直是一窍不开,说起话来常让人觉着不可思议。
陆青当心地捏起表链坠着的小标签,纵使先有预料,真看到那挤满小标签的0后,他还是眼前一花,费力数清数字,他觉着舌头脑袋都在打颤。
“你……你给我买了只11万3的表?”
安知山又神游太虚了,没立刻回,不过神游的空当他倒想起件事。自打上次从海边起死回生,他两个多月没去见姚医生了。怨不得今天走路总觉着飘飘然,该不会是姚姨怨他又爽约,隔着十几公里在诅咒他吧?姚姨的确有时候表现得像个吉普赛女郎,谁知道她抽屉里是不是藏着个水晶球,上次……
安知山猛一激灵,回过神来。
他想开口去问陆青说了什么,可看小鹿满脸气相,就自行回想了下,好像是在说手表的价钱。多少钱?十来万吧,那陆青是嫌贵还是嫌便宜了?嫌便宜?嫌贵?可谁会嫌东西太贵?
他想不出来,脑内不知是想太多以至过载,亦或是想得太少,总之是一片茫然,仿佛放完了烟火的夜空,硝烟弥漫,星河寥远。忽然从骨缝里密仄仄泛起困意,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把所有话只交给嘴巴来说,于是安知山微笑着给出了最烂的答案。
“嗯。你先戴着吧,要是戴腻了,就拿去卖了好了。”
陆青彻底光火了,随手从购物袋里拎出件单薄的墨绿衬衫,标签上价格美丽,4999,少两位数才是陆青现在身上衣服的价格。
“安知山,我一个月打两份工才能赚五六千,你认为我会穿着自己大半个月的工钱上街吗?”
安知山有些莫名其妙,他以前从来懒得亲自逛着买礼物,都是转账,这次去溜溜达达逛了大半天,给陆青买东西是为了讨点好,没成想惹来了恼。
陆青见他这模样,显然是什么都没理解到,正要继续说,却见子衿从屋里出来,跟二人打了招呼后,就拖拖沓沓进了厕所。
这小区是老破小,隔音异常糟糕,往夸张了说,楼下点根烟,楼上都能听见“咔嗒”声。
子衿在这儿,陆青就拽着安知山的手臂,要和他回卧室再聊。
安知山小小地叹气,任人牵走。来时他也想过此情此景,想象中的陆青看见了成山的礼物,也是要和他“回屋细聊”,但那场景可比现在要香艳得多。
安知山手里还拿着表盒,他将其往身后购物袋里一扔,吓得陆青又是一哆嗦,“你当心一点!”
主卧阳光好,此时正值午后,阳光和煦温暖,铺满整齐的干净被褥,有股绵软的棉花香。
主卧也通风,兴许就是太通风了,窗缝总卡不严实,嘶嘶漏冷,暖气也不大好使,令卧室成了处非常阳光明媚的冰窟。
屋里确实冷,陆青进门就套上了以前的秋季校服,蓝白竖条,学生气十足,而安知山大衣长裤,意态悠然地往那儿一站,怎么看都不像挨训的。
陆青本是面对面站着说话,可二人身量有差,陆青气势上就矮了大半,于是他摁着安知山坐下,这才总算可以分庭抗礼。
进屋前要说的很多,舌根压了滔滔不绝许多话,可真到了屋里,陆青舌结半晌,最后只是一筹莫展。
他没谈过恋爱,并不知道恋爱要遭遇哪些不能想见的问题。与安知山的这段虽说还不足以称为恋爱,但由于对象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他便有预感自己要把恋爱能碰的钉子都给碰个遍。
陆青斟酌许久,没斟酌出结果,索性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你不能送我那么贵的东西。”
安知山双手撑床,仰坐着:“为什么不能?”
陆青:“因为我还不起。”
安知山笑了:“送礼物是想让你开心,不用回礼的。”
陆青:“你觉得不用,可我觉得用,而且你送的那些并不会让我真的开心。”
安知山琢磨着问:“你不喜欢衣服手表吗?那喜欢什么?”
陆青:“不是……这不是我喜欢什么的问题。我喜欢能让我心无负担收下的礼物,喜欢能让我们这段……”
“这段”什么,陆青卡了壳,含糊过去。
“……能让我们真正平等的礼物。”
这罪名好大,安知山蹙眉:“我们的关系不平等吗?”
陆青耐下心:“平等啊,但如果我收了你送的那些手表和衣服,就没法再平等了。不管你怎么看我,从此之后我就只能仰视你了……我不想要我们之间变成那样的相处模式。”
陆青往前一步,站在安知山两膝之间,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小,有些羞赧。
“不平等的关系是走不久也走不远的,但我想和你长久一点……所以把那些东西都退掉吧,好不好?就当是……哄我开心?”
安知山的确没法理解,他此前奉行着以物易物的铁则,用钱去换情绪价值,这铁则在他以往的关系里也八方通行。而他之前谈过的几段所谓“恋爱”,大多寿命短浅,早早夭折,最长的一段也只有三个月,最终落得个十分不体面的荒唐结局。
可现在他找到了陆青,非但铁则在这儿碰了壁,陆青还对他说了类似“永远”的话题。
在这个朝生夕死,荒诞无度的世界里,有人对他说永远。
安知山不可遏制,死水微澜。
当然,该不理解还是不理解,他这样活过二十年,一时间没法看清另一种太阳。
可有人教着怎么哄人总是好事,陆青要退就退,嫌贵,他就买些便宜的,没什么大不了。花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不花钱也不算什么。
他从善如流搂了陆青的腰,太细了,险些只有一捻。
陆青踉跄着靠他更近,安知山仰首,眼眸望人时可以佯出痴缠,简直像爱,而他旋即勾了唇角,含笑欲诉——更像爱了。
陆青明白皮相只是表象,底下藏着的不定是什么烂骨头,可他才十八岁,在这个刚刚跨过成年线的年龄,他再明白也只能是明白,要他不受艳皮巧相的蛊惑,太难了,做不到。
安知山轻声问陆青,嘴唇快要挨到他的下巴,气息简直在他颈窝里翻涌成薄雾。
“那我听你的,都退掉。你之前说手表是无福消受,不想要。那我呢?你要不要来消受一下我?”
陆青耳朵尖全红了,脸上更不必说,他落荒而逃,逃走前认为安知山简直就是个艳鬼,缠附上来,轻怜密爱,要拖着爱他的人一同下地狱。
小鹿慌不择路,逃走了,安知山往后仰躺在了床上,吃吃地笑。在冷风丝丝缕缕的房间里,他额上发了细汗,一时觉着陆青这模样很可爱,一时头痛欲裂,脑内的经络都像被鞭笞。
陆青竟然不是完全的逃走,几分钟后,他带着个小盒子去而复返,见安知山躺着,本想问是不是困了,可离近看清了对方满额满头的汗,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他跪坐在床上将安知山的脑袋搂进怀里,由于单独照顾了妹妹两年,他这时倒是丝毫不慌,只是低声,急急地问安知山怎么了。
安知山起先没理,被吵得头更疼了,才勉强睁眼,苦笑说头疼。
头疼好治,陆青找来了止痛药,问他这个行不行。得到了首肯后,他扶起安知山,和水送了两片布洛芬下去,又帮着脱了大衣,拿来毛巾擦了汗。
及至安知山大大方方地鸠占鹊巢,躺进了陆青的被窝里,他望着陆青满面的心焦,实在觉出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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