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by宋昭昭 CP

作者:宋昭昭  录入:10-15

贺子裕身一紧,又垂下眼睫仰头回应着,糕点的味道在唇腔间散开。
唇瓣重重地摩擦,指腹又摩挲着白皙的手腕,揽上玄裳下的腰身,贺子裕猛然睁开眼来,拍掉他手。
“晚点。”
“……陛下,臣不是吃素的。”
自他班师回朝至今,贺子裕只在那日让他碰过,秦见祀多少有些不甘心地收敛住了,而贺子裕仍旧笑眯眯倚在柱子旁,抓着他的手。
秦见祀寻思着是否是他太过放纵,西域投降后俘获进贡了不少玩意儿,或许也该给他的这位记吃不记打的陛下好好试试。
“在想什么?”
“臣在想陛下。”秦见祀淡淡扫视他一眼。
贺子裕懒散倚着,“皇叔想朕如何?”
“床上。”
“……”
“先前在军机阁议事的时候,臣想陛下若能躲在书桌下,跪在臣腿间,一定十分好看。”
“秦见祀!”
“臣帮过陛下一次,陛下是不是该换回来。再不济,”秦见祀顿了顿,薄唇轻启,“先前陛下说臣不举的账,臣也未曾清算,既然如此西域进贡的勉铃,想必陛下也想一试。”
“对了,想必陛下也不知勉铃的功效,听说圆球内中有水银,塞入温热处即会震动不止,陛下不妨……”
贺子裕死死捂住他嘴。“没门。”
秦见祀拽开他手,抵额低语道:“三日内,陛下总得选一件满足了臣。”
“你都是从哪学的这些……”
“陛下,请选。”
“朕不选。”
他要是选了多没面,虽然他也有点想试试那什么铃……贺子裕别眼去,秦见祀忽然咬上他面颊,低低一用力,留了个牙印。
“嘶——朕下午还要见太傅!”
“陛下不听臣,臣自然不能再让陛下见旁人。”
“那朕选了。”
“嗯。”
“就,嗯……后者。”贺子裕嘟囔着挥挥手,推开他,搓了搓脸上牙印,“朕都是被你逼的。”
“嗯,陛下绝非自愿。”
秦见祀看着贺子裕背对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贺子裕忙着岔开话题,又转过头来对他说,“对了,过几日,朕还想寻法师进宫,一举攻破谣言。”
“……陛下不必以身犯险。”
“那依你之见呢?”
“再有胆敢传谣言者,杀了便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秦见祀一直都是这般行事为人。
贺子裕却微愣,摇了摇头。
说他心慈手软也罢,历朝历代在鱼腹里藏书,从河里挖石人,挑动天下反意从最初靠的便是谣言,一味杀戮不过扬汤止沸,届时被有心人推动,情形反而更加难堪。
“陛下还是想办一场法事?”
“只是朕怕北秦的人会在其中动手脚,所以,”贺子裕坦然看他,“还是得由你拿主意,这方面朕不能逞强。”
“有臣在,必不会。”秦见祀沉思了会儿,最终应答下来。但北秦国师确实是有真本事在手中,他也怕贺子裕会因此被伤到。
他看向贺子裕腰间玉珏,近几日那处灰意淡了不少,如今左相与北秦国师闹得风风火火,他确实需要寻一个契机扳倒左相,或许能借此事利用一番。
可若是如此,总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你放心,朕也会自保的。”贺子裕撑上他肩膀,扬起眉头调侃笑道,“皇叔,是在在意朕的安危?”
他闻言,无奈叩指敲上贺子裕脑门,“是臣为陛下美色所迷。”
“嘿嘿。”

第55章 秦见祀的法子
农历八月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宫中冰鉴都撤下去了,也见不到摇着团扇的宫女,有时候贺子裕早起早朝,还会觉着几分薄寒。
贺子裕确实是有做法事的打算,未曾想他还没开口,左相倒是先上了相关的奏疏。于是他爽快地应允了。
几位老臣说他偏信巫蛊,失了帝王之范,激动地都说出要死谏的话来。可是若不如此宫内朝中又流言蜚语,贺子裕早知不管他如何作为,总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索性率性而为。
反正天塌了总有某位摄政王顶着。
而自景端搬进宫里后,到处都说着这位未来的皇后与陛下是如何郎才女貌的般配,长相国色天香,使得贺子裕近来也越发觉得秦见祀怪了。
怪在这位离三十岁只差一步之遥的摄政王殿下,平日里本来除了公服便再无其他装束,然而近来衣裳上的刺绣却越发精细,鞋履一日一双,连着发冠也多攒了几十件。
他偶尔还会特意穿常服进宫,用得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大带系在腰间,扎出精窄的腰身,一身朱红官袍的气度本就是贵不可言,如今换成常服,负手间眉目微敛的神情,又衬得人越发俊逸。
于是宫中莫名多了许多春心朦胧的宫婢,每当摄政王路过宫道时,就躲在假山边上偷偷望着。
连有时贺子裕见他,也忍不住微微恍神。
“这厮怎么生得越发好看了……”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小皇帝抱胸站着,戏台子遇刺那事过后,他魂魄就淡了不少,恢复好久才从沉睡中醒过来,贺子裕每每看向他,都有些担忧。
“别盯着了,朕脸上也没有花。”
“要不要我去给你寻些稳固魂魄的东西来?”
“不用,”小皇帝瞥向窗外,“……该是朕的命,无论如何也都是逃不掉的,若再来一回,怕是阴差就要来寻了。”
“来什么?”他最近总觉得小皇帝神神秘秘,前几日,秦见祀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临走前还要走了玉珏,还回来没多久,小皇帝便醒了,就是性子越发沉默。
小皇帝又推搡着他,说想去长庆宫。
走到一半,忽然又说不去了,一个人接着闷闷飘走。
贺子裕抓了把瓜子在手心,默默看着他来回飘荡,像是有什么事情纠结万分,随即在贺子裕面前停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
“朕,想再用一次这副身子,”小皇帝指了指,“会还给你的,最后再用这个身份见她一次,朕想与她说说话。”
贺子裕微怔。
“你就说成不成吧。”
“成。”
这下轮到小皇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贺子裕答应得这么干脆,贺子裕却很坦然。只是他现在与这具身体联系愈发紧密,想要离魂出来还要费一番功夫。
“都认识这么久了,你难得有事拜托我,总是要满足的。”
小皇帝摇了摇头。“野鬼——”
“咋了?”
小皇帝最终抬眼看着,那是两张几乎一般无二的面孔,细微之处却可看出差异。
他知道当年母后生下两个孩子,却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有时候小皇帝也忍不住想,是不是野鬼就是他那个未出生便殒命的兄弟。
所以这副身体能彻底交到野鬼手中,他也心甘情愿。
“谢谢。”
床榻之上,贺子裕双手交叉平躺着,魂魄渐渐离体飞起,小皇帝躺了进去,贺子裕也不确定现在的小皇帝是否还能再进入这副身体里。
没过多久,他睁开了眼。
“可以了,那你现在去长庆宫。”贺子裕飘在半空看着,“我去看看秦见祀,你在天黑之前来军机阁找我就行。”
“好。”
“贺子裕”坐了起来,有些不大习惯地扶床迈出第一步,随即趔趔趄趄地往外走。贺子裕在背后看了会儿,便出窗往军机阁飞去。
秦见祀在床上扔了太多次玉珏,他早就起疑秦见祀能看见也能听见他们,这次正好去看看。
而军机阁中,议事的大臣刚走了一波,风透窗有些微寒,赤金绣纹的披风正架在一旁,书桌上散乱了一堆折子没有归档,某位摄政王正撑手揉着眉心。
他揉了会儿暂作休息,提起笔抬头时,猛然看见一张骤然凑近,吐舌扮着斗鸡眼的鬼脸。
秦见祀:“……”
鬼脸歪了歪头,像是在奇怪他怎么没有大的反应。
秦见祀见状,伸手推开他,那双手触碰到魂体如有实质般,也真的推开了他脑袋。“好丑,下次别扮了。”
“你嫌弃朕。”
“臣不敢。”
“所以皇叔你果然一早就能看见?”贺子裕缩回头,大咧咧趴上书桌看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最开始。”秦见祀接着提笔,垂首写下批文,对他这般也没太在意,“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我把身子借小皇帝玩了,这就顺道来看看你。”
贺子裕唰地穿过秦见祀的身子,冰凉凉的,像是发现了乐趣,又多穿了几次,普天之下能对楚江王这么大胆的也只有他一只鬼。
秦见祀笔尖一停,垂眸闭上了眼,那种被鬼穿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可显然某只小鬼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现他的忍耐,兹哇叫着对他荡秋千。
于是闹腾的贺子裕最终被摄政王一把抓住,摁在了桌上,狠狠打了几下屁股。
“秦见祀!”贺子裕麻得呜咽了声,那种被秦见祀触碰的感觉很难以言说,却不知为何带着斑驳快感,他捂紧了屁股,一下缩到书桌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在继续蔓延。秦见祀往后仰靠上椅背,撑手看着。
“下手真黑,”贺子裕缓了缓,最终对上他目光几分怨怼,“你早知内中换了芯,怎么还能沉住气?”
“本王从来都无所谓,帝位上坐着的究竟是何人。”秦见祀拍拍小鬼脑袋,他要的自始至终都很明确,权势罢了,他想得也很明白,人生不过几十载,总会有人对于他比权势更重要。
而什么对他更重要,他就要什么。
秦见祀的目光又一次扫向贺子裕。
如果说野鬼的样貌就是死时的样子,贺子裕如今不过十五六岁的样貌,鬼生几百年都是迷瞪而过,秦见祀倒也能理解这小鬼有时玩心为什么这么重。
只是那看起来一身斑驳着血迹的破烂素衫,手脚上的镣铐与断开的锁链,飞来走去时叮叮当当拖行着,秦见祀垂下眸来,却不知当年这个小鬼死时,是受了多大的罪。
贺子裕自是不知道这厮在想什么,他只是又一次爬上书桌,扫视了眼散乱的折子,只是他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他与秦见祀各批各的,只知道秦见祀手头的折子比他重要的多,他暂时也没有能力去处理好这些。
“坏了。”他说。
“哪坏了?”
“耽误你处理政务了。”
贺子裕接着扫看,难怪他来时见人揉着眉心,他也是想帮秦见祀放松一番,才扮了鬼脸来逗,如今却不能再闹下去了。
这上头的事紧迫太多,除了各地郡守县尉上的折子,还有秦见祀一些暗线的汇报,是平常贺子裕见不到的。
他连忙给秦见祀腾出看折子的空处,秦见祀笑着摇摇头。“无妨。”
外头檐下滴着雨水,滴滴答答,贺子裕最终盘膝坐在一旁榻边,还是不放心地看着秦见祀如何处理。军机阁中一下安静下来了,一人静静批阅着公文,一鬼看着。
贺子裕知道秦见祀处理的是何事。
自当初那个野鬼来到这里,已快有一年的时间,白驹过隙,他全盘接手了这位帝王的一切,他也同样留在这紫禁城中,要挑起身上的重担。
赈灾安内,出兵攘外,太傅口中粉饰太平的王朝也愈发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在秦见祀出征后,他接手政务,一桩桩一件件更是触目惊心。
西北因为战事民不聊生,处于中州的闵州闹了蝗灾,加上江南水患,秦见祀与他接手的本就是一个烂摊子,如今只有处于京城的贵族门阀才能安然自得地享受荣华,其余未在眼皮底下的地方,还不知是如何景象。
尤以今年秦见祀对富庶的江南一地下手,税又重了不少,可江南一地官商勾结,不肯纳税,这些重税就全然落到了平头百姓身上。
匪患一来,造反的言论起来,一个国家就岌岌可危了。
究其根本,勾结拒税的是左相党派之人,年初江南水患,吞没灾银的也是那帮人。
“当务之急,症结还是在财政。”贺子裕道。
“要改革。”
“可是你之前改向商人收重税,农民减税,左相一党就起来反对,如今闹得不上不下,反而难堪。”
“所以臣与陛下,本就是想法相同,殊途同归,”秦见祀淡淡道,“打压左相,结束党争,臣的改革之法才能落实。”
墨色滴在纸上,逐渐晕染开来。
他当日放纵那帮人吞没灾银,致使流民涌上京郊,就是想借此打压,只可惜被左相一招弃车保帅,再加上贺子裕的一句“朕不允”,到底也就折腾到了工部尚书。
贺子裕怔愣着,却是才想明白秦见祀深远所考量的一切。而他当真以为秦见祀对付左相只是为了个人的权势。
“陛下不必过于担心,一切有臣。”
“可你如今又有何法?”
秦见祀顿了顿,缓缓道:“臣心中有数。”
“不能动百姓的利益……”这是贺子裕所坚持的,他似想到什么抬起眼来,目光坚定,“秦见祀,那就牺牲朕的利益吧,用朕也是一样的,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臣不明白。”
“如今朕倾向于你,对左相大为不利。”贺子裕站起身来,忽然就明白过来秦见祀自出征回来后所盘算的到底是何事。
但只要拿皇位上的他做棋子,就能加速这个计划的进程。
“明日法事,左相既与北秦国师勾结,一定会借机下手,只要朕在法事中出了什么意外,又能证明这是人为动的手脚,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借此来给左相当头一棒。”
“秦见祀,这或许可行呢?给左相扣上弑君违逆的帽子,岂不比你在政事上汲汲经营要快得多,如今朝政危如累卵,早一步改革,都能少一步变数。”他寻到了好法子,整个人是激动的。
“秦见祀,朕觉得这当真可行!”贺子裕兀自点头,“朕全然放心将一切交托给你,就算真出了一二岔子,朕也不怕。”
秦见祀仍然垂首在书案前,置若罔闻。
“你在听吗?”
“……这当然是臣早就预想过的出路,”秦见祀最终垂首缓缓道,天渐渐黑了,他的身子陷在阴影里,看不清面上神情,“但弑君谋逆,也当真弑才行。”
“朕不怕。”贺子裕又重复了遍。
“可我是怕的。”秦见祀道,也不再用谦称了,“我不会让你冒险,所以,我想了另外的法子。”
贺子裕越发不解了。“那是什么?”
军机阁中,忽而久久寂静着。
他不解地又问了一遍,秦见祀仍然没有回答,直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贺子裕抬起眼望去,原来是小皇帝走了进来。
他遵照天黑前回来的约定来了,但是他却只是站在那里,明明见到了林容儿,他似乎一点也不高兴。
秦见祀终于开口,平静说道:“这就是我的法子。”

第56章 贺子裕,再见啦
“这算是什么法子!”贺子裕急了,难怪他这几日总觉得小皇帝反常,却又说不出不对劲。他飞到小皇帝面前,“你见到林容儿了?”
“嗯。”
“那这身体你快——”
“抱歉,”小皇帝看着他,“身体暂时不能还给你。”
贺子裕僵住,缓缓扭头看向秦见祀,后者面上仍然没有过多神情。
秦见祀知道贺子裕未必愿意这样做,所以见林容儿一是为了却小皇帝夙愿,二是借此,让贺子裕心甘情愿地离体。一旦魂魄离体,即便贺子裕想反对也无从下手。
那日他拿了玉珏回到王府,收敛了周身气势,让小皇帝出来。
“你作为武朝的皇帝,登基近十年却毫无建树,”秦见祀坐在位子上,把玩着手中玉珏,嗓音淡淡道,“临走前,如果能为这个王朝做些什么,总该要去试试。”
“秦见祀,你对朕还真是不客气。”
秦见祀面色仍旧淡漠。“你心中也明白,倘若将出事的是他,今时今日的王朝已经禁不起一点打击。”
小皇帝仍旧站在那。
“可这一切,本该都是朕的。”
郑庭芝本该是他的伴读,太傅本该是他的老师,宫中的禁卫军都该听他的号令,朝中的重臣都该向他跪拜。
小皇帝从未对此流露出一点不甘,可是他看着曾经的一切逐渐将他遗忘,看着厌他不成器的臣子却一个个忠心跟随着野鬼,他像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原来这世间根本无人对他在乎。
可他也不能恨野鬼,因为野鬼能做到他想要却做不到的一切,君临天下,长治久安,那是他身为一个帝王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不得不承认野鬼做得比他要好。
“陛下,臣在最后如此称呼你一次,”秦见祀站起身来,“你是君王,选择在你。”
小皇帝转过头,看那秋风飒沓,看庭中落叶在光下肆意飞舞,熹微的光洒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点影子。
他是君王,君王生来就不是为了享受荣华,他碌碌安逸了十年,或许冥冥注定,他总要履行君王的职责,在最后的最后尽自己所能去守住这个衰微的王朝,才能选择安然离开。
即便这里依旧有他留恋的人事。
许久之后,小皇帝最终平静地对上秦见祀的目光。
“朕答应你。”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了。
贺子裕被关在了殿中,四围贴着符箓,他出不去。
他知道秦见祀就立在殿门外,灯笼散着的光朦胧将影子投映在纸窗上,他抬手隔着那层纸摸上秦见祀的身影。
“秦见祀,你威胁他了?”
“算是吧。”
“他不应当替我赴死,我已经拿走了他的一切,”贺子裕垂眸,许多事尽管小皇帝没说,但是他都知道,他掌心贴上纸窗,话中带了恳求的意思,“朕知你素来是狠厉的性子,但这次,能不能……”
“不能。”
“……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他。”贺子裕终归只能半身飘荡着,懊丧地低了脖颈。
“待到明日法典结束后,臣就不会再困着陛下。”
“可那时,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殿宇在黑暗中显得空荡阴森,只有廊道上的灯笼晃悠带着零星微光,秦见祀叹口气,最终也抬起手来,一人一魂隔着纸窗,在光暗交界线上轻轻触碰。
看不见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贺子裕微怔。
“陛下喜欢与臣这般相处吗?”
“什么意思?”
“明日法典,若陛下有三长两短,今此余生,臣只得如此窥见陛下残魂。”灯笼微光下,秦见祀嗓音有些沙哑,“江山易主,血雨腥风,改革朝政更要举步维艰,陛下也该知,如此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贺子裕仍旧怔愣着。
“等臣回来。”
许久之后,外面那团黑影渐渐消失了,只剩贺子裕一人在殿中,他静静在角落里抱膝坐了下来,不知为何,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天渐渐亮起来了,悠扬沉重的钟声在阖宫上下回荡。
寝殿中,王孝继照旧为他的陛下整理衣袍,云袜翘头履,蔽领中单衣,旋子黄衫,层层件件,王孝继看着他的陛下展手慵懒站在那,任他替着穿上玄衣冕服,系起太绶与后绶,像是有哪里不同,却说不清楚。
他颤颤巍巍地捧来冕冠,垂下的冕旒微微晃着,他又小心翼翼地为帝王戴上。
少年帝王的气势就浑然庄严肃穆起来,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坦然迎接着法典的到来,周围宫婢都俯下身来,跪拜行礼。
“陛下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垂手,冕旒在眼前轻轻晃着,想起父皇对他说,冕旒是用来蔽明的,父皇又说身为帝王,不可察察而明,只是他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这块料。
“王孝继。”
“哎哎,老奴在。”
“朕要走了,”他说,“临走前,朕问你个问题。”
王总管只当陛下话里的意思是要走去法典了,并没有起疑,于是拱着身子听,小皇帝就问他说,“宫里都说朕像是换了个人,倘若朕真是被野鬼附了身——”
“陛下慎言。”
“朕问你,从前的朕与后来的朕,你觉得哪个更好?”
王孝继倏然一愣。
“朕要听实话。”
轿辇到了宫口,众臣在朝堂上等待,小皇帝等待许久仍是一片沉默,他看向窗外忽然苦笑一声,早知答案,又何必自讨不快。然而王孝继却犹疑地抬起头来,深深看着他。
“……陛下。”
“嗯?”
“您若真要老奴选,老奴……愿选从前的那位陛下。”王总管的面上,有什么顺着泪沟缓缓划了下去,那双枯槁的手也在发颤。
他对上小皇帝讶异目光,缓缓说道:“因为那样的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君王要如何老奴不懂,可老奴只愿老奴的陛下,他能平安……平安顺遂……”
王总管不知为何哽咽起来。“当年陛下出生的时候,还是老奴抱给先皇看的呢,在襁褓中,只有那么点大,性子贪玩也好,不爱用功也罢,可那也是老奴的陛下,旁人再好,那都不是的……”
他紧紧抓上小皇帝的衣袍,只抓了一点,不敢再多有触碰,不知为何就别过头说不出话来,他在宫中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活成了人精,有时候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颤着手紧紧抓着。
“王孝继。”
“哎,老奴在呢。”王总管抹了抹眼泪,又笑道,“陛下见怪,这人老了年纪大,他就这样。”
小皇帝强忍着转过头去,握紧了拳头。“下去吧。”
“哎,好嘞。”
王总管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蹒跚退下了,小皇帝呼出了一口气,看到铜镜中,满目通红。
他来此世间近二十年,能得忠仆惦记至死,倒也值了。
“值啦。”他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轿辇最终载着帝王,来到了祭祀圆坛前。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细碎铜铃声摇晃响起,巫师高声唱着祭歌,法典打得是乞求国运安康的名头,但明眼人都知是贺子裕为了遏制谣言。
小皇帝站在圆坛上静静看着,视线穿过众人与那位北秦国师交汇。今时今日圆坛上乃是真正的帝王,即便内里的魂已非阳魂,并不能在身上久留,亦无错可挑。
他看着国师变化的神情,挑衅般地扬起笑容。
秦见祀也看着他。
“恭请陛下喝祭酒——”巫师扬起黄纸,火光一触而逝,以粮为媒,呈上一碗酿制的黄酒,不知情况的左相随同众人俯下身行礼,流露出嘴角笑意。
这碗酒下肚便能逼出附身野鬼,只消这位帝王饮入口中,一切即大功告成。但他不知,这碗酒早被秦见祀换了汤水。
推书 20234-10-14 :我有一座美食城—》:[穿越重生] 《我有一座美食城[基建]》全集 作者:织吖【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09.06完结总书评数:9368当前被收藏数:50686营养液数:72322文章积分:975,719,936文案:满级刺客大号穿越了,不仅融合了法师仓库号,还多了片广袤领土。广袤,但贫穷。斐洛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