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by宋昭昭 CP

作者:宋昭昭  录入:10-15

小皇帝伸出矜贵的手,手微微停滞片刻,随即一饮而尽。
左相仍旧俯着身子,一动不动。
砰然,那只手骤然抓紧,随即再也抓不住碗壁,一下失手落在地上,连着身子都往后倒去。
酒碗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响声中碎裂成了几瓣。身边人顿时惊呼起来,“来人!救驾!”
“陛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俯身的左相听着这声音,嘴角笑意不断扩大。
圆坛上,倒下的小皇帝徒然瞪大了眼,捂上自己的喉咙,他急促呼吸着,脸却渐渐涨红,他想要抓住什么,最终抓住了秦见祀的一片衣袂,他躺在地上看着半跪的秦见祀,秦见祀也看着他,平静目光下涌动着什么。
真是个疯子。
小皇帝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嗬嗬地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撑下去,撑下去,演好这一出戏。
王孝继着急喊道:“陛下怎么会在这时候哮喘发作!”
訇然,左相抬起眼来,怎么会是哮喘!
御医急急赶到了,窒息感不断地上涌,小皇帝用手哆嗦指着酒,暗示酒中有问题,他最终无法忍受这苦痛了,紧紧闭上眼,在窒息感中不断地下坠,直至坠入深渊。
偏殿内,贺子裕如有感应般地站起身来,他狠狠地撞向殿门,最终被符箓弹了回来。
“秦见祀!”他徒然大喊着,“放朕出去!”
“秦见祀……”
贺子裕痛苦地捂紧头,不知为何眼中倒映出祭坛的景象来,他看着周围一圈宦官大臣将祭坛上的小皇帝紧紧围住,只有秦见祀站在最外围,云清风淡地看着跪伏的左相。
四目相对间,左相的身子一点点开始发抖。
而包围圈里头,御医正在做着什么,推搡着众人散开去留出可呼吸之地,王总管哭得撕心裂肺。“陛下——”
“陛下您振作点啊!”
“陛下他,他像是没有气了……”
御医一下瘫坐在地上。
贺子裕瞪大眼望着这一切,望着小皇帝逐渐离体而起去,有两个阴差出现了,抓扯着他就要离开。贺子裕急急想要追上去却撞上了殿门,才发觉他仍然在偏殿之中。
“等等,再等等!”
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听见他,秦见祀打横抱起那副没了气息的躯体,要来偏殿寻他。只有小皇帝心有感应般地望向贴着符箓的那处偏殿,随即像是笑了下。
贺子裕一次次冲向殿门,只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骨髓血脉中一点点剥离开去,他痛苦地皱起眉头。说好的只是有风险,他一直以为会有挽回的余地,为何一切都会来不及阻止——
“野鬼,”耳边有声音说,“这么久一直叫你野鬼,今日,贺子裕这个名字还是完全交给你吧。”
“不,我不需要你来替死,”贺子裕疯狂摇头,他像是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如今又失去第二次,隐隐像是前世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看到几百年前的战乱之中,有人穿着他的衣裳从乱军冲了出去,最后为乱军所射杀。
曾经也有人替他死过,那人是他的骨肉血亲,曾经替他死了一次,如今还要死第二次。
那人在蜿蜒血泊中笑着说,会永远保护他的哥哥。
“记住,你不再是野鬼了,你就是贺子裕。”那道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安慰他,“贺子裕,再见啦。”
忽然间,小皇帝彻底不见了身影,半空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第57章 周朗是秦见祀
书架倒了,只剩下书卷散乱在地上,徒然被清风翻弄着,窗子透着风进来,里头却空无一人,阴森森平白多了几分可怖。
前世尘封的记忆缓缓被打开,贺子裕恍惚看到几百年前的战乱。
前朝亡了,生灵涂炭。
而地上,赫然有本前朝秘史正翻开着,那是前朝的通史,翰林院的旧编。
几月前太傅让贺子裕好好看看,而贺子裕只看到史书记那前朝太子刘遏,刘遏在亡国之后几经流离,最后遭受万般折辱,死于当时起义军中。
后来要看的书太多,这本就被贺子裕丢在了一旁,只一句“蛾贼杀遏以祠天”,草草写下了那位亡国太子刘遏的结局。
如今那半泛黄的史册纸张,小楷抄写的字体端端正正,印在书上的刘遏悄然像是沾了血,发着滚烫,且越发炽热。
贺子裕静静跪坐在地上,垂着头闭眼不语。
他只知自己是野鬼,不知姓甚名谁,不知从何处来。
直至小皇帝因他而死,他像是受此刺激清醒过来,恍然间像是有一段绵长挣扎难醒的梦境,被他所遗忘。
梦里的一切或是前世,带着血腥与疼痛,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锁入迷雾之中。
“兄长……”
国破家亡了。
他恍惚间看到高楼城阙前,战鼓敲得震天响。
有人叫他兄长,扯着他的袖子,他一低头,看见那个孩子的面容很熟悉。
他脱口而出“弟弟”二字,随即一愣。
他虽然和小皇帝长得相似,细看却总能分出不同来,可那胞弟的面容和小皇帝如出一辙,只是稚嫩了几岁。
“怎么会这样……”
他转头环顾周围,反抗的起义军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人头攒动着,将士们带着血气与狰狞,面上贪婪显露无疑。
而城内,妇女孩童倚着墙根低低哭泣着,肃穆中失了士气的守城军早已在听得帝王吊死歪脖树后便没了心志。
一片凛然间,母后穿着一身素纱白衣,拉着他和胞弟的手登上了城头。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野鬼,他是亡国太子刘遏。
那段朦胧的前世在饮下孟婆汤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如今却涌现出了记忆的碎片。
遏刘一词本是制止杀戮的意思,所以他出生后,他的父皇就为他取名刘遏。
然而那时已是王朝末期,各地起义军纷纷作乱,再难压制。
“遏儿,如今大厦将倾,你父皇已经保不住这江山太平,”模糊里的城楼上,母后蹲下身抱住了他,玉步摇轻轻晃着,绵软的嗓音在城下长鸣的号角间显为温柔,“你要知道并非是你父皇昏庸残暴,而是刘家气数已尽。”
“母后——”
“如今,偌大王朝崩塌倾轧,已成定局。你父皇与母后已无颜面对刘家列祖列宗,唯有一死,宁死不降。”
“母后,不要走。”模糊里他扯住了母后的衣袖,母后却平静地推开了他的手,投来的目光像是饱含爱怜,他却看不清。他只能看着母后为胞弟戴上斗笠,遮盖容颜。
“遏儿乖,母后不过早去一步。”
“孤和母后一起走!”
他想要冲了上去却被人拦腰抱起,转过头,是个一路护他至此的无名侍卫,他手肘狠狠一击那人却不为所动。
“放开孤!”
“属下,誓死守护殿下。”
而那道温婉的人影就这样立在城楼之上,望向城下茫茫大军,素纱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她眉目之间尽是淡漠,毫不惧死。
“本宫死后,”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强,却不稍回头,好像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心软,“周侍卫,请你带本宫的两个孩子离开,庇护他们安宁一生,不要复国,不要报仇。”
“属下定当不辱使命,但,您真的不跟属下一起走吗?”
“唯恐陛下一人孤寂,妾身——在此谢过了。”
倏然间,素纱翻飞间那道身影如扑火飞蛾般往下落去,城下将士们皆都散开,一瞬间他撕心裂肺地哭着,那道手却死死地拽住了他。
他只看见那飘落下的半截素纱被血染得赤红,血逐渐蔓延开来,城楼下的鼓声一时停了声,号角也不长鸣了,一下子寂静得可怕。而城楼上,将士们都跪了下来,沉默着一言不发。
恍然间他手上似乎也沾满了血,他的身子发抖着,他被人抱起。
“殿下,请随属下离开!”
“不——”
无尽的杀伐,满身的血腥。
刘遏痛苦地捂住脑袋。他不知他如今究竟是谁,是野鬼,是贺子裕,还是刘遏。
他又通红着眼抬起头,看着那人为他挡在身前,为他杀尽造反的部众,那人身中数刀却仍是不倒,反而越杀越猛。明明只是区区侍卫却悍不畏敌。
血溅在脸上,温热却又滚烫得吓人,缓缓滴落下来,流入他的唇中是腥咸的,他恍然想起那人的名字来。
“周朗!”
周侍卫转过头看他,握紧剑柄微微颔首。“卑职为殿下开路。”
“孤不需要人护着。”
他猛然手拽长绳攀上高处,一把夺过弓箭,半蹲下身子搭弓引弦,他一连三箭射杀来者,下一刻,周朗旋身去刀劈来犯士兵,他又搭弓射向另一身侧。
周朗再次回过头来看他,“殿下,别再管属下了,照顾好自己。”
他不说话,只是猛然引箭射向周朗,周朗也不躲,下一刻,长箭蹭着鬓边射过,结果了身后贼人的性命。
他攥住胞弟的手,他们要突出重围,要逃出这座杀戮之城。
“李蛾将军有令!捉拿太子刘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殿下,属下且去探路。”
轰然间,火器落地炸开。
周朗将他们藏入草箱之中,转身要走间,他一把扯住周朗的衣袖,抬起眼深深看去。他为何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名叫周朗的侍卫,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最后关头拿命护他。“殿下。”
“周侍卫,活着来见孤。”
“好。”
周朗的眼炙热地盯着他,最后一人率领部众又杀了出去,阴暗难透气的草箱中唯有他和胞弟紧紧贴着,胞弟握着他的手,他擦去胞弟脸上的泪,低声安慰。
当年母后生下孪生双子,朝中民间都说这是不详的亡国征兆。母后为了护住他们,只得隐去胞弟的存在,假装胞弟已死,实则偷偷养在深宫中,不见日光。
而他却集荣华宠爱于一身,按照储君的待遇精心培养。
如今他是亡国的太子,不是那个可以在父皇母后身后无忧的十三岁少年。城破了,他要护着胞弟从这座城中逃出去,才能对得起父皇母后的嘱托。
“兄长,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黑暗里胞弟呼出气来,热了热他的手,又一抽鼻子,缩得更紧了些。
“一定能。”
胞弟的声音小了下去,低哑带着乞求。“兄长,我好怕……”
他顿了下,抱紧胞弟。“孤护着你。”
“捉拿太子刘遏!不留活口!”
追兵来了,匆匆搜起附近的草垛,外头一下喧嚷起来,胞弟忍着哭声缩更紧了。他知道胞弟一贯胆小,怕血更怕疼,黑暗中他转头来看,攥着胞弟的手掌倏然用力,抱了必死的决心。
“兄长,你是太子,他们要杀的是你。”胞弟也握住他的手。
“孤去引开追兵。”
“不……”胞弟小声哭着说,“可是我不想。”
周朗带援军杀来救他们了,四围一下又混战起来,断壁残垣下血腥气浓烈地弥漫着,尸体堆叠蜿蜒成血泊,反贼杀完人还要用刀费力地砍下脑袋,悬挂在腰间马上,那都是满满的军功。
“砍耳朵!砍耳朵!”有人在喊,“李将军说了用右耳记战功!”
于是脑袋砰砰滚落在了地上,唯独右耳朵被割了下来,死前的眼还不甘睁着,他被护在巷子的最里面,身旁的胞弟身子抖着很厉害,他又攥紧了胞弟的手。
“兄长,”胞弟缓缓摸上了他的右耳,“他们也会这么对你的。”
“孤不怕。”
“殿下!”周朗转身来寻二人,瞧见孪生兄弟一样的相貌一愣,随即轻易辨出了他,又抓住了他的手,“两位殿下请随属下杀出去,城外有禁卫军接应。”
他低头看那只手。“他们要孤的性命,人只会越聚越多。”
“殿下是东宫太子,万不能有事。”
“救孤的胞弟吧,”他沉冷看着,“他们不知道孤胞弟的存在,斗笠遮住他的脸,起码他还能活着。”
周朗愣住了。
“孤乃东宫太子,周朗,你连孤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气氛一下胶着起来,周朗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马被牵来了,他拔出刀抵上自己的喉咙,命令周朗救他的胞弟,胞弟吓哭了,却没有对他说一句拒绝的话。
他就知道胞弟是想活着的。
周朗最终抱着胞弟骑上一匹马,而他骑了另外一匹更显眼的枣红大马,两人皆头戴斗笠,只等冲出去后其中一人摘下斗笠,吸引众人目光。
胞弟一直看着他,而他却没有转头去看。
“驾!”
烈马嘶鸣着冲了出去,在将士的厮杀掩护下冲出了包围圈。
反贼看着两个马上的少年奔向不同方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追哪个,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但当他正要抬手掀起头上斗笠,却听见另一边忽然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
“不——孤乃刘遏!”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眼睁睁看着胞弟推开周朗,一把翻身从马上挣脱下来,胞弟摔在地上又跌撞迅速地爬起,一把掀开头上的斗笠,一瘸一拐地冲向反贼。
“孤乃刘遏!来割孤的耳朵!来啊!”
“阿云!”
他御马迅速就要反转去救胞弟,猛然间周朗腾起轻功跃来,一把蹬上马鞍抱住了他,周朗扯上缰绳,不顾他的反抗禁锢住他的双手。
“周朗你松开孤!”
“来啊,你们这群窝囊——”与此同时胞弟还在往前大步走去,反贼冲了上来。
噗嗤一声,胞弟脚步一顿,任刀尖刺破胸膛,一下砍了进去,他被紧紧束缚着在不断远行的骏马上扭过头,看着胞弟被刀刺破后背,血汩汩涌了出来,胞弟好像低下头看了眼,随即缓缓转过头来看他。
他的嘴被周朗死死捂着。
胞弟看着他,看着他,好像还是很害怕,面上糊着眼泪,然后好像笑了一下,一下呕出血来,随即被推倒在地上,眼睛还是紧紧看向他。
反贼拿起刀剑来,割胞弟的头,割胞弟的耳朵。
“不,不要——”他近乎惨叫出来,又被周朗死死地蒙住了眼睛,马蹄达达着,越冲越远。他双眼发涩,像是有什么浸润了周朗的手掌,他的心揪着疼,他的身子也在发颤。
那是他的胞弟,与他一母同出的嫡亲胞弟啊。
“兄长……”隐隐间,像是有清风拂过,“阿云不怕,阿云要永远保护兄长……”
周朗圈住他的腰身。“殿下,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史书上,刘遏二字渐渐淡了下去,直至完全隐没,贺子裕才疲惫地睁开眼,他两眼无神地望向这四方殿宇,没有注意到门外的符箓都被人破开了,隐隐有术法似红线般牵动着,自八方来束缚住他,像是要操控他。
“阿云……”他喃喃念叨了一声。
前世的刘云,今世的小皇帝,原都是这般。若孪生双子只能活一人,为何总是他苟活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有人踩着光的阴影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了大家的评论,之后有空会写弟弟的番外,补足他的故事线~
周朗就是秦某人的上一世,虽然不应该……但是,脑子里周朗刘遏的车车也很香~
评论在问的勉铃再过两章,嘿嘿

“国师……”
殿门外,赫然是北秦国师踏步进来,他的身后跟着道童,手中拿着撕下的符纸,直到瞧见贺子裕,国师的脸上才露出诡异的笑容。
看来他算位置算得没错,秦见祀果真把野鬼留在了此处。
“如今那小皇帝死了,这只野鬼却还活着,”国师抬起眼,重瞳双目几分诡异,“摄政王一定是想借此让野鬼再度上身,眼下趁这间隙,本座操控住这只野鬼,即可掌控住南武权势。”
贺子裕仍旧是一副迷瞪的样子,没有完全从破碎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道童犹豫问道:“师尊,来得及吗?”
“本座在来路上设置了鬼打墙的迷障,那摄政王一时半会出不来。”
层层红线缠绕住贺子裕的四肢,隐隐冒着灰暗色的气,贺子裕手一动,即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铃铛声,叮当晃荡着。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用力一扯。
“叮叮当当叮当……”
铃铛声不止,徒然吵得鬼心烦,这下什么迷梦也该醒了。一切回忆都在飞速远去,并着那梦魇般的战场与胞弟凝视的眼,不断地被淡忘,重新陷入封尘之中。
贺子裕一下醒过神来,却又没有完全醒,他眼看着国师咬破手指,结印布阵愈发急起来,猛然站起身,往前奋力迈出一步。
“砰!”
贺子裕狠狠撞上了法阵壁。
“别费力气了,区区野鬼是出不来的。”国师几分傲然。
“你究竟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贺子裕头疼难耐,手腕与脚腕上的断链更是显现出来,魂身破旧衣衫上熏染开去血迹,像是鞭子落在身上,泛着狠辣的疼,“……给孤滚出去!”
“孽障,”国师冷哼一声,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打魂鞭挥动着,“还不速速听本座驱使。”
“休想——”
又是几道长鞭落下,抽得贺子裕接连压抑发出痛吟。
惨叫声远远传出,宫道上不明被困的秦见祀猛然一怔,一瞬间睚眦欲裂,他自然辨得鬼声,知道是贺子裕那边出了事。
秦见祀猛然拳头紧握,睁开猩红的眼,什么鬼打墙的迷阵在此刻都于事无补,冥冥鬼气直从外头浩荡地扫向殿中,带着磅礴气势。
还未等国师反应过来,秦见祀已然抱着尸身出现,大步而来间,一脚狠狠踹向他。
砰然间,蜡烛并灯油倒了一地,国师被踹倒一下出去四五丈远,剧烈痛意斑驳刺激,直到重重嗑上书案。
他勉强撑起头不甘心地望着,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
秦见祀冷哼声,淡淡睥睨国师一眼。“找死。”
一瞬间,红线尽都断开,挣脱束缚的贺子裕魂体都淡了几分,秦见祀随即抬手抓拢他虚弱的魂体来,要归入那具尸身中。
“多谢……”贺子裕紧闭着眼,任他而行,像是仍然还在朦胧中。
“陛下,是臣来了。”
没过多久,身体的呼吸渐渐起来了,青白的脸色总算有几分红润。
秦见祀这才放下心,他半跪下来,低低摩挲贺子裕冰凉的面庞,试图带去几分暖意。动作也很小心,一点都不像刚进来时那般模样。
“去传太医,就说陛下先前只是暂时没了气息,如今却是好了。”
“是。”
秦见祀又看向地上的国师,面上闪过浓烈的杀意,“这双眼,留着也是费事,就挖了吧。”
国师面色猛然一变。“秦见祀,本座乃北秦的国师,你敢!”
“本王有何不敢!”
一瞬间暗卫拔出刀来,刀光一闪而过,北秦国师痛苦惨叫起来,血自眼眶中不断地涌出,他在地上翻滚着,秦见祀见状才抱起贺子裕,缓缓往寝殿走去。
“将这里料理干净。”
“是。”
秦见祀沉冷地走在宫道上。
他无法预料若他没有及时赶到,贺子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个方法终究还是冒险了,更何况赔上了小皇帝的性命,贺子裕若再醒来,应是怨他的。
寝殿的烛火点了起来,婢女搬了暖炉入屋,御医把脉过后退下,只剩银丝炭悄然燃着。屏风中映着秦见祀宽衣解带的身影,他最终撑着结实臂膀伏下身。
而围绕贺子裕的冰冷原本如蛆附骨,在迷糊间,寒意却又如潮退去。
恍然间像是有什么带着暖意,紧紧拥住了他,于是他便不觉得僵冷了。肉体贴着肉体,嘴中也渡尽几分暖意,身子的僵硬感渐渐散去,转而像是完全的。都熬过去了,他想,先前的事却浑浑噩噩,怎么也记不清晰。
只有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刺痛着。
“陛下,该醒了。”
恍惚间有人与他五指相扣,贺子裕缓缓睁开眼,看向帐顶,随即目光游离间,看向抱着他的秦见祀,他眉头一拧,眼前人几分陌生又熟悉,那手在他赤裸的身躯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往下看了看,随即缓缓动了动手指,掰开那手从床上撑了起来。散乱的长发披在两边,贺子裕环顾四围,几分迷茫。
“怎么,有哪里不适?”秦见祀也起身来,几分担忧地看着。
贺子裕再看那铜镜,从侧边偏头看去,恰好能见单薄脊背上的伤痕交错红肿着,他又转过头看衣衫不整的秦见祀,皱起眉头。
“你是何人?”
秦见祀一愣。
“孤为什么在这,为什么没有衣裳?……”贺子裕又问道,“孤身上这些伤,从何而来?”
“陛——”秦见祀正要开口,猛然察觉到几分不对,贺子裕从来不会自称为孤,只一瞬间,秦见祀心中就隐隐冒出个不安的念头。
国师的法阵是为要操控贺子裕,即便被他用蛮力中断,怕只怕贺子裕因为魂魄受损而出现了什么问题,如今虽重活回来,但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之患。
秦见祀缓缓握紧拳头,最好别是如此。
“回答孤,”贺子裕继续几分不耐烦看着眼前人,“你是何人?”
“你先告诉本王,你是谁?”
“孤?”贺子裕蹙起眉头,像是在认真回想,随即抬眉肯定道:“孤……乃刘遏。”
轰然如重锤落下,证实秦见祀不安猜测——贺子裕果真不对了。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虽多,但贺子裕既然自称为孤,必然也是王侯以上的地位,秦见祀纵观几百年皇室族谱,能有刘遏之名的,便只剩一人。
前朝的亡国太子。
“你不该是刘遏,”秦见祀皱眉道,“你是贺子裕。”
“不,”贺子裕坦然道,“孤就是刘遏。”
这来历不明的小鬼,如何就会自称为刘遏。秦见祀望向贺子裕,瞳孔微微一缩。几百年前身死的亡国太子,飘荡几百年不得投胎的野鬼,恍然有根看不见的细线将一切串联起来。
他倒是从未去深究贺子裕死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却是知晓了。
“你且回孤,”贺子裕又不耐烦地推了推他,“你又是何人?”
秦见祀深呼出一口气,太阳穴隐隐跳动着。“本王乃摄政王,秦见祀。”
“什么摄政王?我郑朝从未有过摄政王。”
“太子殿下,”秦见祀无奈叹口气,替他披上衣衫,“大郑已经亡了。”
“什么!”
贺子裕登时从床上站起来,一下就要撞到床轴,秦见祀连忙伸手在他脑袋上挡了下,跟着起身来。
贺子裕趔趄了一下,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如何亡的?怎么就亡了?我父皇母后和胞弟呢?”
“……”
“你这厮,怎么吞吞吐吐!”
推书 20234-10-14 :我有一座美食城—》:[穿越重生] 《我有一座美食城[基建]》全集 作者:织吖【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09.06完结总书评数:9368当前被收藏数:50686营养液数:72322文章积分:975,719,936文案:满级刺客大号穿越了,不仅融合了法师仓库号,还多了片广袤领土。广袤,但贫穷。斐洛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