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by宋昭昭 CP

作者:宋昭昭  录入:10-15

他把其中一颗黑棋去掉,只剩下三黑两白,“如今黑还是多于白,假如黑棋侵吞完白棋之后就要来攻你这个下棋人,陛下,你又当如何做?”
贺子裕随手从棋盒子里拿出一颗白棋,添了进去。
“所谓帝王之术,其实也就如同这稚子游戏一般,哪方弱,便帮哪方。”太傅弄混棋子,扔了回去。“这道理浅显,陛下定能明白。”
太傅走后,贺子裕枕着头往后靠去,指敲着椅子把手。
他遵照着太傅的建议,下旨升户部司长为侍郎,既没用摄政王派的史天青,也没用御史举荐的司马齐。圣旨盖了章,送去给门下省。
“还别说,你父皇给你留下五个肱骨重臣,四个加起来都没太傅一人靠谱。他也算是真心想要扶持,只可惜年事已高——”贺子裕转头,看向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小皇帝,“太傅有什么得力的门生没有?”
“有啊。”
“谁?”
“你倒也认识,郑庭芝。”小皇帝对上他目光,挑了挑眉。
贺子裕一噎。“真是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
“其实朕动郑庭芝,主要是想和秦见祀较力,倒也没有真做事。”小皇帝幽幽道,“但是他出入王府的那些个晚上,有没有和秦见祀做什么,朕就不知道了。”
“秦见祀府上,男宠真这么多?”
“多。听说送去的江南伶人就有三个,一直想听他们唱小曲,想得朕心痒痒。”
贺子裕想到秦见祀奏章看到大半夜的样子,不像是个会耽于美色的人,昨晚还放任他在桌案旁边趴着睡了一晚上。
但凡秦见祀有点怜悯心肠,都干不出这事。
小皇帝又飘了过来,催贺子裕带他去梨园听曲子看健舞。贺子裕无奈揉了揉眉心,只好慢悠悠起身去。
“其实这样也不错。”小皇帝目光掠向他,“朕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朕心里清楚,虽然如此,也总希望这天下也河晏海清的。”
“嗯?”
“你看起来比朕更适合,要记得,好好干。”
“……”
小皇帝虽这么说着,然而一整个下午,还是拉着贺子裕泡在梨园中。
丝竹细乐伴奏着,舞女们身着羽衣婆娑起舞,举步轻盈。
贺子裕要来了三柱香插在案前,也无人敢问这是要干什么,小皇帝就端起美酒畅饮,他踢踢贺子裕屁股让人坐边上,一只魂占了大半张皇位,斜躺着往嘴中抛着葡萄玩。
早春柳絮纷飞,靡靡之音入耳。
贺子裕昏昏欲睡间,一半魂魄又离体去,小皇帝瞪大眼。“你干嘛去?”
“你就留在这看歌舞吧,我实在无聊,四处转转去。”
贺子裕负手飘远,小皇帝说了声早点回来,也没做什么,他就摩挲着指腹一路飘到宫道上。
来往的宦官宫婢,并着一些从马车上下来的大臣,交相络绎着行在两堵红墙之间,贺子裕闲来无事,就在墙头阴影处坐下。
过了会儿,还看见郑庭芝和一群翰林学士从道上经过。
他站起身想飘去看看他们在聊些什么,马蹄达达着的忽然就冲散了他,贺子裕连忙退到一旁去,正想训斥何人敢在官道上纵马,就发现是秦见祀坐着马车来了。
“冤家路窄。”
他抱怨一声,还计较着昨晚秦见祀拽着他捏下巴的事,车窗上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贺子裕一愣,露出马车里坐着的秦见祀,淡漠的目光正投向他。
“怎么,说都不让我说了?你又听不见。”贺子裕飞上马车顶,倒立着垂下头看他,做了个鬼脸。
秦见祀端详了会儿,吐声道:“好丑。”
贺子裕猛然一惊,想到上回泡温泉时候也是这样,他在秦见祀面前挥了挥手,然而秦见祀又像是看不见般,拉上了车帘。暗卫奇怪问道:“王爷,什么丑?”
“没什么,一株草罢了。”
秦见祀从马车上下来,贺子裕又追上他,这些天渐渐习惯了气息压制,贺子裕也开始放肆了,用两条腿轮番去踹他屁股。
大袖下,那一双拳头悄然紧握,而等秦见祀转过身的时候,贺子裕又吓得飞出去好远。
过会儿,贺子裕又飘飘荡荡地靠近了,乐此不疲地围着秦见祀上下飞。他大胆地猜测秦见祀由于是楚江王的转世,应该能看见模糊的魂魄,却不能辨别身份。
因为如果辨别出身份,秦见祀早该知道他是野鬼附身,又怎么会纵容他成为一国之君。贺子裕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
“噗”一声,他又翻着白眼对秦见祀吐出舌头。
秦见祀面不改色地把茶杯里的水往后一倒。“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在梨园听戏呢。”
贺子裕又犹疑地上下瞧着他,一下逃入地底不见了。
黑暗里,传来人淡漠嗓音。
“陛下真是好兴致。”
贺子裕魂魄回到体内后不久,就因为太过疲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听到这声音猛然惊醒过来,睁开眼四处看,却没有秦见祀的身影。
贺子裕摇摇头,果然是魔怔了,连做梦都能梦到这厮。
他又闭上眼睛,准备开始接着打盹。
“陛下,臣在这。”声音又传了出来,贺子裕猛然抬头往后看去,秦见祀正站在他身后,一身清冷。
“……皇叔,你怎么也来听曲了?”
“路过。”
小皇帝早已躲到了玉珏之中,贺子裕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连着眼睛微微发红。他往外看了看,暮色四合,倦鸟归巢,该用晚膳了。
站在后头的某王爷就看着贺子裕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秦见祀的唇角,微微抬起。
先前他进来时,虽然贺子裕已经睡着,奏乐歌舞声仍不敢停,众乐师要行礼跪拜被他拦住。只等他走到贺子裕身边,看见这小鬼仰靠在龙椅上睡得呼吸绵长,面上发红。
当真是没心没肺,即便是喊醒了也傻得可怜。
“来人,备轿辇。”
贺子裕走到宫门口诧异回过头,就看见秦见祀踏着晚霞落在地上的光,大步走了出来。“皇叔竟如此贴——”
话音未落,秦见祀已经掀袍坐上了轿辇,他既落座了,目光掠向贺子裕:“陛下说什么?”
贺子裕默默吞下了贴心二字,负手踱步往寝宫走去。
“没什么,嘴瓢。”
秦见祀往后一靠,似笑非笑。
贺子裕走得很慢,直到轿辇逐渐抬远,小皇帝又从玉珏中钻了出来,他和小皇帝说了离体后的事,分析秦见祀或许能看见却不能辨别魂魄。
“你说我俩闲聊,他能听见吗?”
“不能吧,”小皇帝挑眉看他,“那晚上朕与你聊了一夜,你还说他吃不消那么多男宠,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也对,”贺子裕轻嘶一声,“秦见祀这厮真听见我这么说,肯定是要让我魂飞魄散的。”
“没错。”小皇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我看见一直到二十多章,还有读者在问秦见祀到底是喜欢贺子裕还是小皇帝。。
朋友们!!秦见祀从开始就知道贺子裕已经不是原来的小皇帝了!!你们仔细阅读呀!!!

太傅府中,棋子落入棋盘上,发出滴答一声脆响。
“你这棋艺越发精进了,比陛下好很多。”太傅捋了捋胡须。
对座上,郑庭芝拿棋子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陛下?”
太傅颔首,欣慰道:“只是陛下的棋艺虽然不精,学起来却很快,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郑庭芝闻言,只是淡漠地嗤笑一声。
“昏庸好色。”
“陛下从前与现在,确实判若两人,……但依老夫看,如若现在的陛下能有亲政之日,功绩绝不会逊于先帝。”
“学生不明白。”
“明日早朝之后,你便一同留下来罢。”
太傅摩挲着棋子,他也想为陛下铺一条顺利亲政的路,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到那日。
“禀陛下,今日并无新事,只是那户部郎中司马齐,被人打断了腿,”晚膳的时候,王总管过来小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近日怕是上不了早朝了。”
“这报复手法倒也仁慈。”贺子裕夹了口菜,笑着摇摇头。左相那边的人害死御史,将脏水洒在秦见祀身上,秦见祀就派人把他们推举的司马齐打断了腿。当真是睚眦必报。
“皇叔呢,怎么不来用膳了?”
“喔,摄政王的头痛病犯了,眼下正在暖阁歇着。”王总管忙不迭回答道。
“他还有头痛病?”
“是陈年的顽疾了,”小皇帝躺卧在后边榻上应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你瞧他一日就睡上两三个时辰,肯定是睡少了,才天天闹头疼。”
“也对……你说我要是什么事都交他手上,过个三年五载,没准也能把他熬死。”贺子裕看着小皇帝悄悄挑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吱呀”一声,门口传来行礼的声音,小皇帝已然不见身影。
秦见祀走了进来,他淡淡看向贺子裕,除了唇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未其他变化。
“皇叔来了啊——”贺子裕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听闻皇叔头疼得厉害,现下可好了?要不要朕传御医来瞧瞧,皇叔身兼摄政之职,实在不容有失。”
“不必。”
秦见祀的目光仍旧冷飕飕的,看得他心里发毛。这厮不会真能听到他和小皇帝闲聊的声音吧,几次三番的,贺子裕也忍不住开始起疑。
“皇叔真的没事?”
“有事。”
“那皇叔今日回府可得早些睡觉,那些个奏章万不能再看了,当心伤神。”
“好。”
居然应了,贺子裕眼露诧异。
“既然如此,就请陛下替臣处理了公务罢。”秦见祀负手道,“明日早朝后,臣来核查。”
“这不好吧,朕还未亲政。”
秦见祀面不改色,“陛下每日跟着太傅,总归也是学到些许的。”
他又转身回暖阁了,添置的碗筷放在桌前,他一口未动。贺子裕转头看向小皇帝,面面相觑。
他们俩窃窃私语了半天,得出结论:秦见祀一定是从御书房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特意把奏章留给他批阅。
“你一定别答得太出色,不能让秦见祀发现不对之处。”
“我也没这能力,况且,我有个更简单的方法,”贺子裕搓搓手,“用你的水准批阅奏章,一定刚刚好。”
“滚蛋。”
贺子裕用完膳,意思意思去暖阁看望了下秦见祀,暗卫也没拦他。
这厮似乎真是犯病了,寝殿中的蜡烛俱已熄灭,床幔层层放下,贺子裕放缓脚步,走到屏风旁,轻轻掀开床幔。
秦见祀正躺在床上,微微拱起身形,眉头紧锁。
贺子裕半蹲下身子打量,想不到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殿下还有这种虚弱的时候,这头痛一定是很折磨人,倒也真是遭罪。
罢了,看在他前世的份上,就大发善心守他一会儿。
暗卫见贺子裕久不出来,偷偷进去瞄了一眼,却发现贺子裕已经在书案前坐下,他拿起一旁火折子点了支蜡烛,翻开奏章就开始批阅起来。
那点零星烛火映在屏风上的时候,秦见祀睁开了眼。
贺子裕看奏章看得很认真,平常送到他书房的奏章都是被分拣过,无关仅要的,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这些,然而下笔的时候还是经过沉思,在小事上模糊化,像江南水患之类的大事则不能再装傻,归置在一旁,准备晚些时候送去给左相。
就这样时不时传来奏章纸翻阅合拢的声音,研墨时候的沙沙声,秦见祀眯着眼望着那点光亮,又翻身接着睡去。
一直到亥时的时候宫门都落锁了,贺子裕揉着脖颈抬起头来,看了眼一旁更漏,才发觉秦见祀一直睡着没起。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搬奏章回寝宫。
床幔又一次被拉开,他低下头,秦见祀的眉头似乎已经舒展了,呼吸声悠长安稳。床榻间淡淡弥漫着瑞龙脑的气息,贺子裕看了会儿准备起身,猛然被人捏住了后颈。
秦见祀已然睁开眼睛,淡漠地看着他。
“皇叔,是朕,不是刺客。”
掌心带着温热,贺子裕被摁住脑袋低低出声,鼻息萦绕间,秦见祀缓缓松开了他。
“皇叔,你头不疼了吧?”
“嗯。”
贺子裕摸着后颈爬了起来,松了口气,下次这厮睡觉还是不能靠得太近。“深夜出宫也是麻烦,皇叔不如就在暖阁中更衣睡下。”
秦见祀不答,大概是还没有完全醒。
许久,他才撑手坐起身,一点月光从窗台处洒了进来。
暖阁中设了炉子很是暖和,秦见祀的外衫半褪着,发丝从鬓边垂下,看上去没有平日里那么威严与沉冷,但丝毫无损俊美的容颜,他揉了揉眉心,嘶哑嗓音开口。
“多谢陛下费心,陛下早些回去吧。”
“那皇叔多保重。”贺子裕走到桌案前,抱起那堆还没处理过的奏章,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
秦见祀隔着屏风看着,眼中神色未明。他倒是从未想过这小鬼会留下来看顾,还以为这家伙除了扮鬼脸与自寻死路,旁的就一无是处。

贺子裕越发适应身体了。
基本每天的生活都开始固定化,小皇帝偶尔会拉着他去梨园听曲儿,或者看看林容儿,其他时候贺子裕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御书房中的授课,多了一位伴读,郑庭芝。
贺子裕正愁要怎么拉拢郑庭芝,谁知太傅已为他思虑周全,如此省下不少麻烦。而郑庭芝既已由太傅举荐,那就断不可能与秦见祀牵扯过关系。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太傅捧卷道,“是故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也。”
“秦见祀之权盛,朕心之愁也。”
贺子裕随口接道,让在座的两人脸色微变。
“陛下慎言,隔墙有耳。”郑庭芝垂眸,不知贺子裕这样又是为何。
太傅一顿,又接着授课了。
太傅岁数大了,讲上一段时间便要休息,贺子裕就等着这个时候,等太傅起身行礼称说去更衣。
他颤颤巍巍地走了,御书房中剩下了他们两人,半饷无言相对,只听见郑庭芝沙沙的翻书声。贺子裕开始酝酿。
“庭芝,朕有话对你讲。”
“臣在。”
“其实朕先前,实在有愧于庭芝。”贺子裕趁着敛袖抹了把眼睛,开始熟练地替小皇帝填坑,眼泪就这样不要钱地掉了下来。郑庭芝抬起头,脸上露出讶异神色。
“陛下……”
“喂,戏过了啊。”小皇帝满脸不爽地抱胸在一旁。
“先前宦官来禀,说庭芝常常出入摄政王府,所以那时朕误以为庭芝投向摄政王,心中甚是担忧恼怒……”贺子裕面不改色地擦了擦眼泪,眼睛还湿漉着,他站起身来看向郑庭芝,“这几日每每想及做过的那些事,朕都懊悔非常。”
虽然强迫陪侍这事没做成,但后来小皇帝时不时就招郑庭芝入宫,羞辱于他。想来也是给郑庭芝留下非常大的心理阴影。
“这怎么算羞辱,朕就是逗逗他。”小皇帝低哼哼。
郑庭芝垂下眼睫,拱手行礼,“陛下,先前的事情不必再提。”
“可朕在这宫中无人可依仗,如果连庭芝都要弃朕而去,朕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贺子裕抬手搭上郑庭芝的手,郑庭芝反射性地往后一退,紧接着连忙跪了下来。
“请陛下责罚。”
“……”贺子裕见状牙咬咬,瞪了小皇帝一眼,又一边伸手,扶着郑庭芝起来。“朕并无恶意。”
不过这水月观音的相貌,又着一身体统官服,瞧这跪在地上的模样,难怪会惹来一众烂桃花。
“庭芝,想来几年之前,你也陪朕做过伴读。不知何时起,你与朕生疏如斯。”贺子裕负手走到书桌前,背对他低低开口,“朕一直盼望能与你赌书论道,却不曾想竟然如此。”
事实是从前郑庭芝常常劝小皇帝读书,没几年就被嫌麻烦的小皇帝赶出宫去。
“难得陛下还记得这一段事,微臣实在惶恐。”
“其实朕贵为天子,却朝不保夕,”贺子裕垂下头,装得几分无奈,“那几年秦见祀一直派人盯着朕,朕不得不装得贪玩好色,又使性子将你赶出宫……”
郑庭芝目光犹疑,似在辨别他话中几分真假,“摄政王也会去管陛下伴读,此等闲事吗?”
“……”
小皇帝在旁边笑得好大声,又被贺子裕一瞪。
“庭芝倒是对摄政王信任有加。”他故意将这话说得酸溜溜,转移话题。
果然,郑庭芝沉吟了下,回答道:“微臣出入摄政王府,是为编撰库书,借调王爷府中文书。”
“当真?”
“禀陛下,臣不敢有所欺瞒。”
“那便是庭芝还不知那秦见祀狠厉之处了。”
“他曾把朕浸在水缸之中,险些淹死朕,又曾经逼朕对他下跪!”这些倒是不假,贺子裕说得很顺,眉目中也带了凄怆,“如今宫中满是他眼目,朕甚至不敢袒露。”
“他怎么敢如此对待陛下?”郑庭芝眉头蹙起,伴读之事他还勉强能半信,可说摄政王做出这般放纵之事,他反而半点不信了。
“王爷虽有摄政之权,可陛下是九五至尊……”
“不过是空壳天子,叫人挟以令诸侯!”贺子裕别过头看他,神情失落,“不信,你自去问问。”
散课之后,郑庭芝走了,贺子裕特地让王总管送他出宫。
郑庭芝远远走在路上,还在沉思之中,忽而看见宫道上秦见祀正负手走来。
这个点,他是要去军机阁议事的。
郑庭芝想起贺子裕的话,迈步上前去,拱手行礼。
“王爷。”
“郑翰林。”秦见祀垂眸,微微颔首,“起来吧。”
“今日正巧,庭芝才听说了一桩关于王爷的谣言,如今便遇到了正主。”
“哦?”秦见祀负手走着,漫不经心地看着郑庭芝跟了上来。“什么谣言。”
“庭芝今日在宫中,遇到一个胆大的宫婢,她竟说王爷曾将陛下浸在水中,”郑庭芝笑了笑,“竟敢说这样的话,当真是不要命了。”
秦见祀脚步一顿,想到郑庭芝这会儿应当是才从御书房出来,眉头微挑。
“有趣。”
郑庭芝手藏在袖中,慢步跟随着,秦见祀的声音便从前头传来。
“是本王做的,怎么,他还来与你哭诉不成?”
郑庭芝猛然抬起头,眼中带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然而秦见祀却也没管他,径自向前走去。
“王爷当真做了此事……”
“奉劝翰林的耳朵听事情,左耳朵进,右耳朵便可以出了。”
秦见祀头也不回,负手走远了。郑庭芝立在原地,面色微变。他喃喃道:“难道这些竟是真的不成?”
王总管从假山旁出来,叹了口气。“说起来,就是陛下在温泉宫中,应允放您出宫那回。”
郑庭芝恍然想起那日在温泉宫里,见到的贺子裕背后那道醒目的瘀痕,他目光一怔,难怪陛下那日说秦见祀犯上作乱,又着急赶他出宫。
难不成,竟是为了护住他。
“郑大人,郑大人?”
郑庭芝回过神来,朝王总管拱了拱手。
“那老奴就送郑大人到这啦,可千万不要上奏弹劾或是提及此事,便就当听过忘了……”
“好。”
王总管回来了,和贺子裕回禀了郑庭芝的神态举止,贺子裕就知道这事成了。但他撑头歇在御花园的亭中,想着诸事不易,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终归是为难的很。
小皇帝闹着说想去看林容儿,贺子裕只得差人把玉珏送去长庆宫,自己则接着在御花园闲逛一二。
一路上,见到他的宫婢宦官,无不俯身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只等他走了过去,才起身来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贺子裕恍然想着,如今他替小皇帝活下来,顶着他的身子做事待人,那他此后究竟是野鬼,还是这园中的君主?
御花园中繁花似锦,每一朵都是为帝王而开,而这帝王是何人,其实无足轻重。他开始沉思,究竟是为何而活。
“陛下,您走了许久,可需要乘御辇……”
贺子裕摇了摇头。“朕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回去吧。”
他走进藏书阁中,踩着吱呀木梯登上楼阁最高处,眺望这红墙琉璃瓦,森森宫墙间的层层宫门,与宫门外的街坊万家。
天上云团汇聚着,阴云层层拢下,许久,淅淅沥沥的雨落下,宫娥们手遮着发髻匆匆跑过,贺子裕伸手去,接了几滴雨水,多少有些迷茫。
罢了,比起前路艰辛难言,还是努力自持吧。贺子裕拍拍脸,也不知秦见祀这厮现在何处,有没有看出自己拿他当挡箭牌的事,千万不要再来寻他算账。
然而他正这样想着,背后就有声音传来。
“敢问陛下,在想什么?”
贺子裕身子一僵,转过身去,看见秦见祀正倚着书架站着,手中拿着几本书。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想皇叔皇叔至,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或者说早在之前就已经到了,只是贺子裕上楼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皇叔这是——”
“江南水患,来翻阅些舆图古籍。”秦见祀轻嗤一声,“为何臣每次见到陛下,陛下都似乎闲得发慌。”
“……朕,其实朕也是忧心黎黍,特意来书阁看看的。”
“臣以为,陛下忧心着郑翰林的看法才是。”
果然,被他察觉了。
贺子裕佯咳几声,轩窗外,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秦见祀随手把书放在书架上,打开舆图看起来,神情专注,似乎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而贺子裕挥退楼梯口守着的宦官,寻了处台阶坐下,也托着腮看秦见祀看舆图。
“陛下还不走?”
“朕也没打扰到皇叔,朕见皇叔一人孤寂,好心作陪。”
其实是贺子裕来时没有带伞,却不好说出口,只得暗暗吩咐人去取。秦见祀见状也不戳穿,索性任他待在一旁。
于是贺子裕又起身来,四处转悠看看,时不时抽出几本古籍,就在人眼皮子底下晃悠着,他忽然想着像秦见祀那般处理政务,那百姓所得着的温饱,所感念的恩德,皆是因他所思所行而来。
如此,好像也不算白活。
贺子裕就这样想着,也想去拿高处的舆图看看,踮脚伸手间努力够着最上面的古书,只是还差了一指头的距离。
他又看看旁边无动于衷的秦见祀,接着咬牙努力。
“哗啦”一声,书架最上排的书就倒了下来,贺子裕连忙伸手捂住头,恍然间被人一把拽了过去,宽大的掌心遮在头顶上,浅浅替他挡了下。
推书 20234-10-14 :我有一座美食城—》:[穿越重生] 《我有一座美食城[基建]》全集 作者:织吖【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09.06完结总书评数:9368当前被收藏数:50686营养液数:72322文章积分:975,719,936文案:满级刺客大号穿越了,不仅融合了法师仓库号,还多了片广袤领土。广袤,但贫穷。斐洛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