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第一次亲眼见识了云锡动手是有多疯。
他武器一个没动,是用拳头实实在在砸在实验体身上的。
实验体挣扎的厉害,他就屈膝压在它的腹部,抓起对方的头在地面狠砸几下,每一下都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咚”,仿佛要把地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坑。
原本还会抽搐几下的翅膀在一下下中渐渐没了动静垂下来贴在地面上,云锡的五指也染上血,却不是他的。
很难想象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劲。
“本来被阴了就烦,竟然还有恶心玩意敢趁我不在欺负我的人,”直到实验体应该都死透了云锡才长呼口气,将手上的血在衣服上潦草抹了几下才站起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言队,我不是让你们先在下面待着吗。”
还没等言临归回复,云锡忽然抬手,像是要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
言临归没有躲,只是静静看着云锡的手伸到一半又在注意到他伤势时猛的停下,缩回。
“何必呢。”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问言临归,还是在问自己。
言临归察觉到他的情绪很是不对,便没急着问,只是在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时默默看着他,静待他自己开口。
“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言队。”
云锡虽喜怒无常,但像这样冷漠的口吻甚是少见。
“你知道的,我只信任你,”云锡走进一步,“哪怕是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会对其他人抱有怀疑,可我独独不会对你。”
“所以,连你也要隐瞒我吗?”
言临归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云锡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却听不到任何一点回答,似乎无声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明明和言临归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从失去记忆以来待他有过真心的人也不是没有,怎么偏偏就执拗地选中了这么个有大事就从来不说的闷葫芦。
果然颜控害人。
他将刚刚前进的那步重新退了回去,扔下了个重磅炸弹:“林殷死了。”
听到这话的言临归身子一僵。
“不是帮你们拖延死的,也不是救我死的。”
他边说着自顾自走进了那间高级实验室。
最后那句话在走进后才抛出,令门外的言临归听的不太清楚。
“他……你……也会一样。”
言临归垂下眸,后一步踏进了实验室。
林殷对自己的死亡早就有了预料。
他自知自己不是另一个复制品的对手,所以在确认言临归他们进去之后耍了个小聪明,成功趁对方愣神的期间第一时间奔向最后一扇门。
被长时间高温腐蚀的金属门已不如最开始难开,林殷好歹是火系异能者,哪怕是短暂的失去异能也比常人能耐热好几倍,用点力就强行弄开了。
他赶的凑巧,只来得及在“影子”马上要按下打火机时疾步将人猛的按倒,打火机也因此脱落飞了出去。
即便如此,爆炸依旧没能躲过,热浪铺面而来,好在云锡反应也不慢,在爆炸前一瞬拽住了林殷的后领子把还钳制着“影子”的他半拖着带出去了。
火舌还是不可避免地烧到了他们一部分,但这对于最后面的林殷影响并不大,他甚至在恢复行动时有意识地挡住了一部分火焰。
只是他的衣服就遭罪了。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还没被蔓延到火势的地方暂且休息,林殷先行将被烧的快没一半了的特殊材料所制外衣褪下,就留了件打底,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云锡。
那神情仿佛在提前预告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云锡见状也难得安静下来。
“你……”
林殷刚张嘴,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云注定不能是普通人,也当不了普通人?
“咳…咳咳咳!!”
刚开始吐出的这口血仿佛只是个预兆,林殷在看到猩红时瞳孔一缩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伴随着很快接二连三涌上的反胃,他又猛的咳了好几下,当恢复平静把手移开时,下半边脸及手心都沾上了满满的血污。
作为队伍的主心骨一直以来都沉稳冷静的他双手第一次不自觉发颤。
云锡看到这一幕原本不着边际的姿势都调整了回来,还难得关心一句:
“…没事吧。”
林殷很想说没事,不过就当前的情况来讲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信服度,所以他只是苦笑一声,抹了把嘴角:“比我想象中要来的快啊。”
接着又小声嘟囔:“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
云锡不明所以,抬眼看他,无声的询问。
“关于你自己,你都知道些什么了?”林殷缓了会后,避开对方真正想问的问题,重新开口。
“就那些呗,”云锡啧了一声,一提到这个刚才的好奇就被浇灭不少。
他不再看一脸血污的林殷,而是惆怅般望向另一边还没蔓延过来的大火,淡淡道,“反正你全清楚,不是吗。”
“而且,这话倒不应该我来问吗。”
他一顿,接着道:“关于我失忆前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你真是,对我的误解真是一如既往的深,”林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语气,又似是在开玩笑,“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顺着我点。”
云锡一愣。
他终于把视线移了回来,对上林殷不再坚毅的眼神,问:
“这场局,多久之前开始布的?”
“拍卖会,还是,更早?”
林殷扯起一个笑:“没那么早,确认也是要时间的。”
云锡:“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殷避开他的目光,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云锡对此早有预料,想冷哼又顾及着对方现在的情况还是憋了下去。
“我还以为是坦白局,看来你是打算把那点事带进棺材里啊……你应该知道,我迟早会猜到的吧?”
“当然,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林殷笑了笑,垂眸盯起自己的指尖,似乎在指望那蔟火焰重新燃起,“我不说,只是觉得这些话让另一个人开口比较好。”
云锡怔然。
火苗并未燃起,林殷又一次咳出一口血。
恍惚中,眼前的景象好像开始重影,他似是回到了加入军营的第一天。
烈日高照,烧得每个新入的人员怨声载道,却不得不老实站在原地接受惩罚。
「谨记,你们来到这的目的是什么!」
在稀稀疏疏的回答中,唯有站在最中间的人答得响亮。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他做到了吗,应该吧。
他来军营是被逼改造坏脾气,却意外升起了某个信仰,虽然后半生一直过得平淡,但在病毒爆发时却接连救了好几个同校生,又幸运的在末世来临第七天激发火系异能,成为第一批进化的人类,随后很快便投入参与最大人类基地的建造。
在成为重点指挥官的每次带队,他都会在开始前问那群“属下”:
「你们参与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
末世不像以前,通常遇到上头问这种话都会绞尽脑汁给出完美的回答,好让对方留下好印象。
这里的人都是拿实力说话,所以他们大部分人几乎全是回答为了积分。
有了积分才能立足,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
林殷对此也没有反驳,只是严肃地注视他们,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这个更多人里面,也包括你们。」
糟糕的环境会改变很多,人的信仰、关系,包括性格。
而林殷的信念似乎只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从「保家卫国」变成「更多人活下去」。
“哈……一个自私的实验失败,却要千千万万的人替他承担,”林殷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每一个字都说的尤为艰难,“你说,这公平吗。”
云锡默了默:“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理解林殷这强烈的执着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如果那层模糊的膜被戳破后,他该如何应对。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回答……”
“但我觉得,你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林殷看向他,缓缓伸出手,像是要拍一下云锡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在再一次咳出一口血后,身子不受控地往前倒。
换做以前,云锡应该会冷漠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倒下,然后径直离开。
可现在,当对方指尖擦过自己衣料时,他竟还是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接住了即将倒下的林殷。
然后,干净的衣服被沾上了一个血手印。
林殷现在使不上什么劲,只能不停小口喘着气,哪怕不咳血了猩红也依旧从嘴角溢出。
他低着头,被汗滴浸染的深褐色发丝也无力下垂。
“等你见到小言,别跟他说我的情况。”
云锡象征性“哦”了一声。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听我话,”林殷的声音里似是有笑意,又听得不太真切,“那你把我说威严一点,留个高大的形象。”
云锡:“好。”
林殷的喘息渐渐平了起来。
云锡第一次感到有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在逐渐浮现。
可能林殷在这一路上的确对他们的照顾有更多些吧,云锡忽然不希望见到对方在自己面前死去。
“林殷?”
林殷静了会,道:
“别叫,没死。”
“……哦。”
“那你……为什么会变这样,这总能说吧。”
“没什么,毒发了而已。”
“毒发?”
云锡这才想起当初在二楼时除他以外的人貌似都中了毒,但最开始见林殷的时候对方表现得没什么异样,他还以为那劲过去了,结果是复发时间推迟了?
那言队……?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林殷又笑了一声:“别担心,小言大概率会没事的。”
“提前的人……只有我。”
因为,接触那方面越涉越深的人,也只有他。
【作者有话说】:坏了,给我写e了?
林殷在留下这句无厘头的回复之后,就再也没了声响。
不管云锡怎么推怎么问,都没有再给出回复。
云锡一声不吭地把他缓慢地平放在了地面上,他目前为止还没经历过同伴这种死亡方式。
之前出现的情况基本都是同伴体力透支没躲过变异种被抓住当作食物,一秒咽气,身体残渣找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头一次遇上这么完整的,还有点不知所措。
正当他在原地思索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流程的时候,眼前突然晃过一片白色,紧接着一块白布被盖在了林殷脸上。
周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的他身后,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等把白布盖上才似是想起什么,绕到另一边先探了一下脉,面色凝重。
莫约过了一分钟左右收回手,然后把白布往上又扯了部分,彻底将林殷的脸盖住:“还没真断气呢,你现在就摆这表情干嘛。”
“搞得我以为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
云锡沉默地看着地上这脸被盖上白布十指如不甘般紧紧攥着的人,偏过了头,没接话。
周洋本想再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周围满是血,并且都出自同一个人。
刚才还想说的一大堆话一下都咽了回去,毕竟就照林殷现在的脉搏来看,其实撑不了多久。
就连林指挥官都这样了,那她还远吗。
一想到这,她连忙移开还放在林殷身上的视线,怕再这样看下去,自己就要开始联想之后的死状了。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为了转移注意力,周洋张了张嘴思索两秒,接着看似吐槽般说道:
“就这么一块一次性毛巾了,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用……”
她说着说着又有点被自己的关注点气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有点哽咽。
一个正常人脾气再怎么不好,在看见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和自己一起找线索的人变成这副惨样,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为对方感到难过。
哪怕见过再多次生命的陨落,也无法做到毫无触动。
周洋承认她有点失态,不过在看了眼和林殷接触最多的云锡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没什么。
总比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冷血的云锡好吧。
而云锡自从周洋来了之后就一直盯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周洋说话也只是头也没回地问了句她来做什么。
他这随口说的正好问到点上,周洋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开口道:
“我专门出来看你什么情况的,既然人没事,你现在就赶紧去主实验室,这里我来善后,你队长遇到麻烦了。”
“有个实验体被放——”
周洋的话还没说完,云锡便噌的一下站起来,停顿一秒后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仿佛再晚一步言临归就会生什么事端一样。
周洋的话又吞回去了,默默盯着他的身形逐渐缩小,直至拐进实验室,情绪才从悲恸中稍稍缓和了过来。
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她怎么从这个架势中品出了点,除了担忧以外的情绪呢。
周洋的猜测并未出错,重新碰面的云锡和言临归没多久就陷入了无声的冷战。
一个不说,另一个带着气把实验室器材都碰了个遍,不时发出声响表达自己的不满。
言临归停在离对方较远的地方没再往前进,只是静静地自己抹去了云锡刚才没擦成的污渍。
不知是不是出神想其他事情没收住力道的缘故,导致脏的地方没完全擦净就算了,脸颊上还多泛起了一片红。
这让一边告诉自己不再管他一边偷偷撇来视线的云锡看到后更烦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人。
兴许是觉察到云锡在看他,言临归回过神来与之对视,视线撞上的瞬间云锡立马挪开目光,却在错开那一刹那猝不及防地听到一声“抱歉。”
云锡:“!”
他立马转了回去,言临归神情并没什么变化,仿佛刚才那句道歉是云锡的幻听一样。
在云锡充满自我怀疑的眼神下,面色如常的言临归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抱歉。”
“我并不想瞒着你。”
言临归停顿了一下,然后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接受,等我……”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吗?言队?”
云锡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
“……”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就当脆弱的是我,好吗。”
此话一出,云锡瞬间噤声。
他并未料到这种话会从言临归口中说出。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如今仔细看看,在他坚持要问出这些事的答案时,言临归的脸色好似比失血过多时还要苍白。
这到底是……
云锡此刻的头绪乱如麻花,一方面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另一方面又是看着眼前人这个态度,清楚最终结果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良久,在这僵持的氛围中,言临归动了。
他向云锡靠近,在他的面前停下。
云锡还没搞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言队想亲他。
这个念头冒出得毫无逻辑,可依仗着长久相处产生的了解以及直觉,他莫名地坚定了此想法。
他们在各藏心事地注视了对方几秒后,言临归再一次说了声抱歉,紧接着突然抬手,不轻不重地扣住云锡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来。
明明早有预料,然而对方真的亲上的时候云锡大脑还是宕机了一下,可能是两人之间这种程度的亲密实在是少之又少,想要坚定立场把言临归推开的云锡在再三纠结过后仍然没有动手,反倒顾及起他的伤来。
到最后云锡什么都没做,可能是还带着怒气,他既没拒绝也没迎合,只nan风dui佳是以不配合表达自己的不满。
等分开的时候,他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嘲讽他的逃避,下一秒言临归低哑的声音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云锡,我希望你知道后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受任何影响,包括我。”
云锡对此嗤之以鼻:“你为什么认为我现在还会受你影……”
他承认,可能是还会有那么一点。
言临归并没有被他故意说的这番话所影响,只是问:“那个吊坠还在吗?”
被他一问,云锡才恍然记起还有这么个东西,都不知道经历高温那一遭融化没有。
他摸了摸自己的兜,不错,还在。
言临归见他点头,笑了一下:“好。”
“那剩下的,你自己去看吧。”
【作者有话说】:之后就特别特别长一段时间亲不到了╭(′^`)?
随着镜头的摇晃靠近,被浸泡在试管里青年的脸逐渐清晰。
不知为何,看着那张和自己不差分毫一模一样的脸,云锡的心底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有所异样,反之相当平静。
这一切经历过的种种,包括现在站在这里以观赏者的身份看着曾经自己,都莫名给他带来一种果真如此的想法。
他以为随心所欲的日子,貌似并不是那么回事。
冥冥之中好像有安排,让他遭遇那些生死离别,走到这里,然后……
他看了眼身侧的人。
不知道言临归是不是也是被安排在里面的,如果连他都是的话,那就太可笑了。
感应到他的视线,言临归侧过头来看他,询问意思明显,却只得到了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摇头。
“加速吧,我对自己前期是什么样不感兴趣。”
云锡说完没再看他,除去那么点赌气成分在,更多的是不知如何面对。
他想,要是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他该拿对方怎么办。
杀了他?还是既往不咎?
云锡觉得自己哪个都做不到。
见他抵触自己的态度如此明显,言临归轻轻叹息了声,便顺着他的意在机器上操作,将前面大段独白以及基础训练快速越过。
他向来把自己的情绪掩藏着很好,以至于云锡完全没发现旁人的落寞,还有,不甘。
此时的云锡盯着眼前加快变速的场景,总感觉是在看场普通二倍速的电影,完全没法把自己和里面的主人公联系在一起。
他一直等到摄像后的人出现在画面里才叫停,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间问了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言临归回答的很快:“之前经常待基地实验室里,一般的都会操作。”
哦,倒的确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可惜他不会再立马相信了。
他没再言语,安静的环境内只有从录像里传出的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
“四十七号,做的很好。”
记录里男人的脸被模糊掉了,只能看见他在“云锡”的肩上拍了拍,语气里满是欣慰。
“乖孩子,一会也帮我看着点火炉吧?”
画面里的“云锡”视线缓慢地朝摄像头的位置看了眼,那一下就能让人看出其中的无神。
他很快转回来,点了点头。
博士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又低声说上几句没被怎么录清楚的话,随后就见“云锡”再次点头,宛如得到什么指令一般离开了画面。
接着,是博士独自走到摄像头面前终于清晰的脸,男人的黑眼圈很重,双眼却意外有神。
他伸手将摄像机举了起来,晃动的镜头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兴奋:“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我已经在这项研究里持续坚持三年了,我想,是时候收尾了,”男人碎碎念地拿着摄像头到桌前,桌上是一个足够有年代感的真皮笔记本,细看还有点眼熟,“……我想想,加上前面的测试版,这是第几百个了。”
他想了想,决定直接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在最后一行写下短短两字:
【永生】
画面戛然而止,一转已是新的场景。
“永、生?”云锡喃喃念出这两个字。
永生……指的是他吗。
一时间,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草草扫了眼现在的画面,仍是在训练“他”的沟通能力,云锡再次出声跳过这个画面。
然后是不停地跳过,跳到画面中的自己出现在手术床上,他立马噤了声。
现在记录里的他已经有了点正常人的样子,能够正常对话,并且对自己如今的处境还能感到疑惑:
“博士,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云锡:“……”
虽然很想知道曾经的一切,但云锡实在有点受不住自己之前这幅样子,何况这还是在言临归也看得到的情况下。
丢脸死了。
“放宽心,好孩子,这并不是在惩罚你。”
好,更恶心了。
出于好奇,云锡悄悄打量起言临归想看看他的反应,却见对方眉头紧锁,状态很是不对。
那几句话的杀伤力有这么大吗?
这样想着,他又转过头去,在看清上面的画面时猛地惊了一下。
如今的“他”正被开膛破肚。
亦或者说,“他”在进行一场手术。
云锡从有记忆起就没受过什么伤能到出现创口的地步,他的愈合力极强,哪怕给自己划上一刀也很快就会完好如初,因此他从没注意过自己的构造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现在看着曾经自己被手术刀一下下划开皮肤,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看着渗人,不由得唏嘘一声。
“我那个时候就感觉不到疼了吗,”他嘀咕道,“不过这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正常伤口是这颜色吗。
还没等他细究区别,就见博士忽然停了动作,应该是开刀到了合适的程度。
放下手术刀后又从那几样工具里取出镊子,接着夹起什么东西。
这次摄像机的位置放得实在太远以至于云锡实在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模糊看出那东西在手术灯的照耀下意外熟悉,正当他想喊暂停仔细探究的时候,眼前的画面突然黑了屏。
“……”云锡深吸一口气,“这又是什么原因。”
言临归显然也没想到会出差错,他轻声道句稍等,接着俯下身检查了一番,半晌,有些迟疑:“…没了?”
“什么没了?记录没了?”
言临归自己也不太相信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点?”云锡抓了把头发,“不是说看完就能知道——”
“再等等。”
“等什么……”
“博士失踪了。”
两道相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云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看去。
刚刚的黑屏仿佛是被人故意掐去那段一样,再次亮起时,录屏的人已经成了他自己。
“云锡”对于摆弄摄像机这种事显得尤为生疏,在镜头面前站了几秒才开始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说话间,他抓着自己左胸口的衣料,表情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