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喝酒聊天啊!”苗笙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脸烧得发烫,强行辩白,然后又强行转移话题,“我只喝了一口酒,为什么会有些头晕?是不是你们这里不通风?”
游萧莞尔:“自然不是,这里的熏香都有催情作用,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苗笙:“!!”
这个真的不知道!
游萧端起小小的酒盅,递到他唇边,脸上露出戏谑神情:“公子今夜独自来春生馆,又是为何?难道不是想寻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我就是来听曲的,没有别的想法。”苗笙避过他手边的酒杯,“我不喝。”
游萧勾了勾唇:“这么喝确实无趣,不如我换个方式,喂你喝?”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含在口中,缓缓向苗笙靠近。
“你别过来!”苗笙立刻抬手抵住他的胸口,一下子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就像被烫了一下似地换到了有布料遮盖的地方。
游萧一手搂住了他的腰,但并没有强行将他搂进怀里,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他咽下了酒液,觉察出酒中没有被人动手脚,暗暗松了口气。
苗笙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主动,当下有点心慌,论体力自己肯定是打不过对方,若是闹将起来,这是在人家店里,万一春生馆派出几个护院,指责自己喝花酒不给钱,那多丢人?!
刚离开云闲山庄第一天,就被聂云汉和卓应闲得知自己去了南风馆,还闹出这种事,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若是让游萧知道了,得怎么看我?!
这是当舅舅该做的事吗?!
“你、你离我远点!”苗笙用了力气,压低声音威胁,“我没有让你来,你最好快些离开,我、我不会任你们讹诈——”
游萧见他还算有警惕性,更放心了些,但做戏就要做到底,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于是他面上露出桀骜的笑意:“讹诈?这怎么会?是我为公子容貌倾倒,主动凑上来的,当然不会向公子索取钱财。”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苗笙垂落的一绺额发,目光迷离地赞叹道:“像公子这样的人,世间少见,萧郎我早已为你沉醉,若能一亲公子芳泽,此生也无憾了。”
苗笙躲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不是你的客人,也未允许你碰我,请你自重!若是在这里闹大了,要别人知道你们春生馆的人还要强占别人便宜,看以后谁还敢来!”
他双手抵着“萧郎”的胸口推拒,虽然挣扎的幅度不大,但也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边推一边心里更加害怕。
这人劲儿怎么这么大?!
可惜这里人太多,不能用袖箭,若是用了我肯定要被扭送官府,那还不是要丢尽颜面!
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那位“萧郎”突然力气松了些,他便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把人推开,往后撤了几尺有余。
游萧嗔怪地说:“公子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苗笙气结,还没做什么?我但凡力气再小些,就要被你亲上了!
他气呼呼地从袖中摸出碎银子,狠狠往桌上一拍:“今夜我没了兴致,告辞!”
接着便拿起旁边帷帽,拎起装着今日购物所得的小包袱,大步往外走去。
谁知道刚走出大厅,才到了院子里,就被那萧郎给追上了。
游萧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若是被他这么轻松躲开,少不得这人还会抱着侥幸心理,下次再遇到别的南风馆有什么嗓子好的小唱、弹琴好听的小倌,再耐不住好奇心跑进来,那可怎么办。
他一把抓住了苗笙的手腕,一扯一拉一转,将人带到了院子的阴暗角落里。
“若是没有喝酒的兴致,我可陪公子谈谈心。”游萧将他抵在墙上,压低声音,带着笑意道。
苗笙这会儿吓得心突突直跳,方才是坐满了人的大厅,谅他不敢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可是这犄角旮旯里——
看来我真的要用秘密武器了!
游萧见他吓得直哆嗦,心里既疼又好笑,伸手箍住他的细腰,将人往怀中搂了过来。
“公子别怕,我真的没有恶意。”他一边轻声道,一边缓缓凑近了苗笙的脸。
阴暗月光下,这张俊秀的脸越发好看,脸上难以遮掩的惊惧也给他平添几分破碎感,令人既想要疼爱,又想让他更破碎些。
然而苗笙并没有如他意料当中躲避,游萧只能在他唇边不到半寸远的地方停下来。
他不可能真的违背对方意志亲下去,而且也明显感觉到怀里这人一边颤抖,一边屏息,心不由自主地软了。
这个距离也不错,足够亲昵,能够闻到笙儿身上的香气。
谁知就在这一刻,苗笙突然从腰间掏出轻刃,按了一下机括,用力往他的侧腰捅去——
“噗嗤”一声闷响,有利刃刺破人体的声音,游萧感觉侧腰一凉,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苗笙见他退开,立刻猛推了他一把,飞快向院外跑去。
游萧望着他逃走的身影,迅速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心中不由苦笑。
下手稳准狠,我笙儿还真是厉害。
--------------------
游萧:你谋杀亲夫。
苗笙:你自寻死路。
院墙上有个黑影忽地跳下来,落在游萧身旁,是平小红。
“师父,你受伤了?!”她惊讶地压低声音感叹,“已经足有两年没人能伤得了你了吧?!苗公子以前学过功夫吗?这真是武学奇才!”
游萧:“……”
其实苗笙动手那刻,他已经觉察到,并且下意识地有了格挡的反应,但他又生生压制住这本能,硬去接了这一下。
没办法,若是他格挡,少不得要伤到对方,苗笙这虚弱的身体那受得住他那一下,再轻也得留个手印,他可舍不得。
而且游萧判断,苗笙力气不大,就算轻刃削铁如泥,他也刺不太深,事实也果然如此。
而且轻刃极快,造成的创口小,反倒容易愈合。
“人安全离开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平小红点头:“放心吧,已经跑出月影巷,拐上了大路,有别的兄弟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刚刚“逃出生天”的武学奇才此刻吓破了胆,跑到人多的地方才敢停下来,扶着街边墙角喘得厉害,比上气不接下气还夸张。
这具身体情况才刚刚转好,远远比不上常人健康,突然狂奔了这么远,这会儿苗笙觉得胸腔像有一把火在烧,头晕得不行。
眼前行人来来往往,总算是让他觉得安全了些,他低头一看,轻刃还在手里,没有在方才慌乱间扔掉,也算万幸。
这东西是游萧制作的,按图索骥肯定也能猜到捅人的是自己,这脸还是会丢。
轻刃设计得很巧妙,刀刃极快,血槽又利于放血,刀身上并没有沾太多血渍,仍然银光闪闪。
苗笙掏出汗巾把它擦拭干净,收好别回腰间,同样庆幸没有丢掉这绝好的防身武器。
收拾好之后,他倚着墙滑落下来,坐在路边,一边喘一边想,这南风馆真是太危险了,啥破地方啊,再不来了。
经历过这一番惊吓,苗笙没了逛街的心思,觉得心跳依旧快得厉害,得回客栈休息——今夜的药还没喝呢,可别走几步又晕了。
他倒并不怎么担心那“萧郎”的性命,因为方才只是按出了轻刃的第一截,刀身大约只有两寸长,而且他力气也没有多大,甚至没有完全捅到底,那人身体肌肉结实,想必对他来说只是皮外伤,不会危及性命。
哼哼,给他尝点苦头也对,免得他再去对别的客人用强。
武学奇才心中回荡着正义之气。
游萧顾不上回去裹伤,只是拿止血药粉在伤口洒了洒,接过平小红递过来的衣袍换好,两人一起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春生馆。
街上来往的人不少,他没费多少功夫就认出了坐在路边墙角下的苗笙,望着对方虚弱无助的模样,又开始心疼。
这柔弱的身子被吓一跳,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方才跑了一段,喘成这样,真是让人担心。
但是不教育也不行,这人还没离开汀州就这么嚣张,将来去了内陆,还不知道要做什么胆大包天的事,太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苗笙戴着帷帽,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在檐下坐了好久,隔着一条街,游萧身穿着黑色衣袍靠在暗处,远远地看着他。
夜晚的汀洲,万家灯火勾勒出一副美妙的画卷,两个人一俊一美,隔街相望,搁在旁观者平小红眼里,觉得这画面真好看。
不知道苗公子什么时候能接受师父,俩人这么看着就是天生一对,他自己真不知道吗?
一代女侠一边想,一边心里“啧”了一声。
觉得心跳没方才那么快、呼吸也没方才那么喘了,苗笙才扶着墙缓缓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客栈的方向走。
现在身体极为疲惫,觉得回去的路比来时长了至少两倍,走着走着,他的脑子就开始发晕,胃里沉甸甸的,像是坠了块大石头,整个人连呼吸都不畅快。
游萧同样戴着帷帽,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下一刻就晕倒在地。
苗笙确实也想干脆晕过去算了,现在实在太难受、太煎熬,但这也不过是自己跟自己生气耍小性,在心里骂过自己之后,咬牙硬撑着,终于走到了客栈外。
刚迈进客栈大门,他的腿一软,整个人往下坠,立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接住,头上的帷帽被碰歪,直接盖在了脸上。
游萧抱住他,装出一把清澈活泼的嗓音:“客官您怎么了?”
苗笙真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以为接住自己的是店伙计,抓住对方的手腕:“抱歉……送我回、回地字二号房……”
“好嘞,客官您放心。”游萧应道,立刻打横将他抱了起来,快步往楼上走去。
苗笙昏昏沉沉,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了床上,心里松了口气。
他向床内侧躺,闭着眼喃喃道:“小二哥……有劳你帮我……帮我煎一副药,就在、在桌上……”
“没问题,小的这就去办!”游萧应道,抬手点了苗笙的睡穴,让他彻底放松,陷入沉睡,然后摘掉自己头上帷帽,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腕号脉。
虽然症状看着严重,但脉象没有想象得那么可怕,大约还是疲劳以及受到惊吓所致,再加上今天胡乱吃了些东西,喝了酒,还闻过迷香,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才让他现在变得虚弱。
游萧关好门,走到窗口,把窗户推开,身着夜行衣的平小红便像只蝙蝠似地从房檐倒挂下来,左右打量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地跳进屋里。
一代女侠往放下床铺方向看了看,小声问:“师父,有什么吩咐?苗公子没事吧?”
“嗯,所幸没有大碍。”游萧走到书桌前,用内力迅速化开墨锭,提笔“刷刷”写下了药方,“速速去抓这副药,煎好了送过来。另外多准备四副过来替换。”
平小红接过那张纸,叠好塞进怀里:“没问题!”
“对了,再给我带些桑白皮和银针。”游萧又道。
“收到!”
女侠从窗户里悄无声息地跳了出去,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煎药至少得一个时辰,游萧轻轻叹了口气,撩开床帐,坐在床边,沉默地望着睡着了的苗笙。
眼前人原本面色已经红润不少,现在看起来,又变回苍白颜色,真是叫人心疼。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那淡淡长眉上摩挲,不由想起半个多月前的那夜,两人热情似火、骨肉交融的场景。
心爱的人面若桃李,眼神迷离,缠绵地向他索吻,真算是他此生所面对的最大考验。
游萧自认不是君子,他更善于经营、更有心机,面对苗笙,他实在做不了柳下惠,既然对方想要,他又能给,何必不给?
让笙儿余生快乐无忧,就是他现在最想实现的目标。
见苗笙睡得熟,又被点了睡穴,一时半会不会醒来,游萧便将他的外袍轻轻脱去,放在一边,然后起身想要离开时,却被对方紧紧抓着手不放。
“笙儿?”他心里一惊,点了睡穴还能醒?莫非真是武学奇才?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苗笙依旧睡得香甜,只是下意识地拉着他不放,像一个粘人的孩童。
游萧自嘲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躺下,用被子包住他,再将他抱进怀里。
苗笙脸扣在他的颈窝,不自觉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颌,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淡淡笑意。
游萧也缓缓闭上眼,打算陪他眯一会儿。
房间内烛火轻轻摇曳,时间转瞬即逝,不久后窗户上传来几不可查的敲击声,游萧的眼睛立刻“唰”地睁开。
他轻手轻脚地将怀里的苗笙放下,刚起身,便感觉到侧身传来一阵剧痛。
方才抱着他睡,正好压到刀伤处,忍着忍着便没了知觉,这一换姿势,果然痛得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游萧定了定神,然后站起身,走过去打开窗,平小红怀里揣着一个小包袱,手里拎着串在一起的四副药跳了进来。
她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露出里边的陶罐和调羹,得意道:“一滴没洒,我轻功又进步了!”
“嗯,厉害。”游萧敷衍道,低头闻了闻药味,浓淡适宜,心下稍安。
平小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师父,要不我帮你缝合伤口吧?”
“不必了,我自己应付得来,你快走。”游萧冷酷无情。
平小红小声嘟囔:“真是卸磨杀驴!”
说罢她又轻快地跳出窗户跑没影了。
游萧用调羹轻轻搅拌药汤,稍后试喝了一口,觉得温度适宜,便端到了床边,将苗笙扶起来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笙儿,喝药了。”他一手环住苗笙肩膀,轻轻捏开对方的嘴,然后舀了一勺药,小心翼翼喂进去。
苗笙只是昏睡,并不是失去知觉,他病了这么久,被人喂药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感觉到有液体进了嘴里,便本能地吞咽,乖巧得不得了。
游萧一勺一勺耐心喂着,看他听话的模样,和跟自己发脾气时候的凶狠神情比起来相去甚远,忍不住心里发笑。
太能唬人了,活脱脱一个纸老虎。
纸老虎给他送了一只小白兔,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猎物。
陶罐里的药终于见了底,游萧将罐子放在床下,先扶着苗笙,将他摆成盘腿而坐的姿势,然后再与他对坐,双手与他手指紧扣,缓缓注入内力。
即便这次不太可能出现上次的问题,他还是更加小心了一些,让内力在苗笙的经脉中轻柔地走了一个来回,确认药效能够更好地产生作用,便结束了这个过程,将人缓缓放回枕头上。
先前怕苗笙受伤,游萧给他点的昏睡穴并不重,再加上内力冲撞经脉,穴道已经被冲开,苗笙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但还是在睡梦中,并没有醒来。
或许是嘴里有药味,他下意识地咂了咂嘴,轻轻叹了口气。
游萧用帕子把他额角渗出的汗水擦去,见他脸色恢复了些红润,心中稍定。
“现在感觉如何?”他低下头,凑在对方耳边轻声问。
苗笙喉结上下一转,闭着眼喃喃道:“舒服……”
游萧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他恢复了血色的红唇上,忍不住轻轻靠近,停留片刻,最终并没有吻下去,只是温声道:“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
苗笙:我有一个田螺小伙。
游萧:考虑一下娶了我?
苗笙:风太大我听不见~~~~
---------
祝大家春节快乐呀!兔年大吉,新年行大运!
比哈特!飞吻~~~
第12章 十二 巧遇
游萧站起身,把床帐放好,端起陶罐返回厅中桌边,将自己的上衣解开,查看侧腰的伤口。
虽然封住了穴道,又洒了止血的药粉,但是方才被压到了,还是有血液从伤口处溢了出来。
游萧用汗巾将血渍拭去,然后把汗巾放进嘴里咬着,把平小红带来的桑白皮穿进针里,毫不迟疑地将针尖刺入伤口旁边的皮肤。
苗笙遇到危险能够果断出手,这让他感到放心,受这点皮外伤对他来说毫无关系,甚至还希望对方下手能更重一些。
他咬紧牙关,忍着痛一针一针将伤口缝好,缝针的手始终不曾抖动过,等伤口缝合完毕,他浑身已经湿淋淋的,像被水洗过一般。
游萧长长出了一口气,擦干身上的汗,穿好衣袍,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靠着床架缓缓闭上双眼。
隔着一面薄薄的床帐,里面的人安稳睡着,外面的人也安心小憩,气氛相当温馨和谐。
初秋天色亮得仍旧比较早,没过多久,远远传来钟鼓楼亮更的钟鼓声,便是到了卯时。
游萧睁开眼,轻轻撩开床帐看了看熟睡的苗笙。
床上的人面朝外侧躺着,修长双腿夹着被子,寝衣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白皙的手臂,估计是有些热,两颊微微泛红,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很是可爱。
游萧勾唇笑了笑,收拾了自己来过的痕迹,拉开窗跳了出去,从外边把窗户轻轻关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苗笙才缓缓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望着床顶发了片刻呆,才想起来昨晚的经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袍被人脱掉了,随即还隐隐有被人喂药的印象,顿时开始紧张。
不会吧,那店伙计服务这么周到?
他在床边找到外袍,发现装钱的小荷包还在,袖箭和轻刃也都在,小小松了口气,又跳下床,光着脚跑过去打开衣柜,确认那些银票没被人动过,这才彻底放心。
还好还好,没有人趁他病要他命,这家客栈还算是规矩。
一切安然无恙,身体也好了很多,感觉很是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苗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心想,果然昨天就是给累着了,喝过药,好好休息一夜,元气全都恢复过来了,今天就要吸取教训,不能太过疲惫。
那就只做两件事,在附近逛逛,然后找找人牙子,给自己选个合适的小厮。
就自己这虚弱的身板,身边不能没有人帮衬。
“笃笃笃”,外边传来敲门声,有伙计声音传来:“客官,您起了吧?小的给您送热水来了。”
苗笙惊讶地起身开门:“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小伙计肩上搭着布巾,端着一脸盆水,笑呵呵地说:“您忘了?是您昨夜叮嘱小的,让我今天辰时左右给您送热水来,顺便叫您起床。”
这种没做过的事,苗笙自然是一点印象没有,但他能记得自己昨晚上确实让店伙计帮自己忙来着,就当是自己吩咐过,然后忘记了。
“多谢你昨晚的照顾。”他侧身让开,返回床边从荷包里掏出一钱银子,拉过小伙计的手塞进去,“一点心意,请笑纳。”
一钱银子是他好几天的工钱,小伙计当然笑纳,而且游萧也打点过他,给得更多,他更加殷勤,连冲苗笙鞠了几个躬,问了对方早点要吃什么,才喜滋滋地离开。
苗笙觉得胃口还行,点的是清汤面,外加一个水煮鸡蛋,吃饱之后,换了件白色广袖袍,戴上帷帽,再次出了客栈。
昨天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唤笙楼,他特意没过去,今日想想,突然改了主意。
既然这家茶楼是特意为自己开的,那若是连自己都没去过,岂不是很遗憾?
茶楼自己也会觉得遗憾吧!
左右现在游萧不在,去了也不会撞见,而且自己戴着帷帽,谁也认不出,悄悄过去体验一下也是好的。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向唤笙楼的方向走去。
有了昨夜前车之鉴,苗笙走得很慢,生怕自己再累着。
经过一个街口,没走几步,他右手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转头望去,这是一处极大的院子,门口宛若小型广场,大门约莫有三十丈宽,足足有五扇门,中间那扇关着,左边两扇只进不出,右边两扇只出不进,有大型拉货的马车进进出出,显得很是繁忙。
大门的门楣上挂着三个大字——“万客楼”。
这就是游萧开的那家名满全大曜的邸店!
苗笙看过关于这邸店的介绍,知道这是游萧做生意起步的地方,眼前这家就是大曜最大的一家,比京城的分号还要大,能够容纳数万客商和数不清的货物。
正是凭借这家万客楼,汀洲十年间从一个靠海的小府城,变成了东边的经济枢纽,还会定期举办贸易活动,听说不仅有大曜和周边邻国的客商来参加,甚至有远方的国家远渡重洋,带着自己的特产来进行交易。
亲眼看过之后,苗笙才知道这万客楼有多气派,站在门口往里打量,能够看见里边还有一大片广场,再往里,便有一栋巨大的楼,那楼并不算高,约莫也只有四五层,每一层的面积很大,看起来甚是宏伟。
游萧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确实不简单。
但他心里只是这么毫无感情色彩地感叹了一句,接着便继续向前走。
谁知道看山跑死马,看着唤笙楼像是离得很近,但他走走停停过了快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唤笙楼门口。
累得气喘吁吁,停在门口喘了一会儿,苗笙心里哀嚎,今天一定得找一个会赶马车的小厮!
店伙计看见有客停留在门口,赶忙出门搀扶:“公子,您是要来喝茶吗?我扶您!”
苗笙虽然不太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但他现在确实力有不逮,也便不再逞强,由着对方扶着自己的手臂,将他搀进茶楼里。
“您不便爬楼,若是不怕吵的话,可以坐一楼的座位。”店伙计非常热情地说。
茶楼中庭有一棵高高的树,枝繁叶茂,显得室内空气十分清新,有小桥流水的景致布置在周围,夏天感觉非常清爽;
座位不是横平竖直地摆放,而是顺着那弯弯曲曲的小径随意安置,非常养眼,而且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叫人站在门口扫一眼,不至于全都看了去。
苗笙环顾四周,看到的地方都坐了人,好奇道:“听说你们这里生意十分兴隆,一楼环境如此清雅,还有空座吗?”
“有的有的,快到午膳时间,有人去附近食肆饭馆用膳了,这个时候店里都不算太忙。”店伙计搀扶着他缓缓向前走,经过一座小桥,转了一个弯,往前方一扬下巴,“正好有个靠窗的座位,公子可满意?”
那座位在大厅内算是比较隐蔽,临窗却不晒,很是透气,窗上有纱帘迎风轻飘,也能挡住脸,正合苗笙心意:“就那儿吧!”
落座之后,他又问:“你们店里可有饭食?”
“我们只有茶点。”店伙计介绍道,“老板说茶楼就要有茶楼的样子,不卖其他无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