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作者:阿辞姑娘  录入:10-17

他点的菜名是《悄悄话》:香菜凉拌猪耳猪舌。
悄悄话,一个说一个听,所以要割掉舌头和耳朵,没了这俩东西也不会死,再说他还有医疗舱可以用呢。
而没触发当场死亡的条件,厨师也不会在饭桌上就动手,会像之前对楚丽和夏朵一一样等到饕餮宴结束的深夜里潜入他们房间切割“食材”。
想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庆幸,毕竟他们都不想看那么血腥的画面,尤其是卫刀被割“宝贝”的一幕。
至此,大圆桌上就只剩下戴月还没对他点出的荤菜做出评价了。
谢印雪今晚是想做慈善的,所以他也问戴月了:“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大佬伸出的援助之手很少有人会拒绝。
“谢谢。”谁知戴月却摇了摇头说,“不过不用,我能自己解决。”
说完他便微微俯下身体,视线几乎桌面平齐,盯着菜盘里八个三角形的尖状物体,认真观察后道:“这盘菜叫《朝天阙》,所用食材是八个鸡屁股。”
戴月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拨开鸡屁股尾尖的一块皮肤,揪出一条小坨肉道:“但是吃鸡屁股的话,必须要把尾脂腺摘掉才行,这几只鸡屁股的腺体都没取,不能吃。”
话音才落,全场皆寂。
瞬息后,谢印雪弯眸笑起,抬手为他鼓掌。
小厮们兴奋的欢呼高喊也随之响起——
“撤菜——”
“嘻嘻,贵客撤菜啦!”
那块逾两米的砧板再次被小厮们蹦蹦跳跳的从前院抗来。
站在戴月身后的厨师见状瞳孔骤缩,拔腿就要往别的地方跑,可是还没逃出几步远便被小厮抓住。他的身躯较之这些常年卑躬屈膝的小厮们高大不少,可在瘦弱的小厮们面前,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放开我!”他有些熟悉的声音也在告诉众人,这是杀了丘禹行的那个厨师——阿二,“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正如他那日看不到丘禹行的求饶,小厮们也像是听不见阿二的呼喊,将他呈“大”字型摊开,用肉钉从他手掌、脚掌打入,把阿二整个人钉在砧板上。
他尖锐的惨叫响彻夜幕,不绝于耳,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阿二,今日的饕餮宴你没能让众贵客尽兴,老爷很不高兴。”
管家走上前,居高临下的对阿二说道。
小厮则承欢献媚往他手里递了一把古老的切木长锯。
夜晚的烛光明明灭灭投射在管家脸上,将他本就皱纹纵横的苍老面容勾勒的越发恐怖骇人,像是正欲行刑的厉鬼,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你犯了大罪。”
阿二在老管家这句话中,由裆部至头顶被活生生锯开。
在场的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管男女都被骇得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阿二不是瞬间死去,他的肠子内脏流了满地也还在喘息,直到他彻底变成两半才停止。
锯锋和骨头血肉摩擦锯开时的沙沙声像是指尖刮黑板时发出的尖鸣让每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久久不能平静,谢印雪更是深蹙双眉,满面寒色。
好在阿二的尸体很快被小厮们清理走了,众人终于得以从叫人窒息的血腥气息中获得喘息。
吕朔拍拍胸口深呼吸平复心绪,而后敬佩望着戴月道:“大哥,你可以啊。”
“老饕。”萧斯宇也对他竖起大拇指,“绝了。”
魏秋雨则小声地问他:“你这么专业,不会是干法医的吧?”
戴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今晚游戏参与者这边没人死去,厨师死一,余十二——他们的人数在逐渐持平,这是个好事。
阿二死后,荤菜都已然解决完毕,众人以为今晚的饕餮宴到这应该就可以了,结果谢印雪却忽然启唇:“你们都说完了?”
大家闻言都下意识侧身转头看向他。
只见正屋主位前,身穿鹅黄色长褂,在这黑夜中莹莹如暖月般的青年开口,抬眸淡淡道:“我还没说呢。”
“这是谁做的菜?”他指着自己面前的菜盘道。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瞧去,在看到那盘看似像清水的“菜”后都回忆起了被强酸支配的恐惧——谢印雪今晚点的菜叫做《猴子捞月》。
这盘菜被端上来后,众人看到盘里清澈澄净的透明液体,以为它和昨日用雪做的《心痛的感觉》一样,只是普通的水,所以大家不假思索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灌进嘴里,然后他们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因为这不是水,而是白醋,酸得人牙掉。
《猴子捞月》这盘菜,就是在满盘的白醋里加一滴香油——程序只比昨天《心痛的感觉》复杂一步。
“我做的……”听到谢印雪发问,站在他身后的厨师小声地说,“我是阿五。”
“《猴子捞月》,白醋为水,香油为月,那我是什么?”谢印雪冷冷一笑,声音轻柔的叫人害怕,“我是猴?”
阿五立马变脸,拾起调羹打香油:“我给您捞,我才是猴,嘻嘻。”
谢印雪:“?”
其他人:“……?”
这个厨师有点奇葩,他不像阿二和阿七那样和谢印雪硬刚,而是迅速滑跪给谢印雪赔笑,把大伙都看愣了——他们还以为几乎所有的厨师都是阿二和阿七那个德行呢。
不过谢印雪就是吃软不吃硬,他对阿五的恭维很是受用,满意的微笑道:“原来阿五你才是这里最乖巧的人,我更喜欢你,要是阿九能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
“谢先生早上不还说不愿与我分别吗?”
但谢印雪这一番话明显叫某人不满了,阿九低沉幽徐的嗓音在谢印雪耳畔响起:“怎的才到了晚上就移情旁人?”
谢印雪神情轻慢,但笑不语。
柳不花读懂他的意思,拿出封建做派肃声教训道:“贵客的事,岂是你一个厨子能多问的?”
“呵,真是没规矩。”
谢印雪整衣起身,掖掖领口,拍拍袖角,丢下一句话后便施施然离开。
阿九:“……”
吕朔看完这一幕则惊叹:“谢先生不愧是摆渡者npc,这就是食物链吗?”
“你还有心情想这个?”萧斯宇有些崩溃,反问他道,“你倒不如想想今晚阿二被撤菜是死于鸡屁股,那明天我们多的那道荤菜所用食材会是他身上哪个部位。”
吕朔:“……”
这游戏太难了。
回到正屋的谢印雪虽没觉得这个游戏难,却感觉“锁长生”诡秘之处越来越多,他也和柳不花说道:“不花,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厨师有些奇怪。”
“看出来了。”柳不花啧声感叹,颇有些忿愤道,“尤其是那个叫作‘阿九’的厨子,厨艺不错,言语却太过孟浪,真是下流。”
“……不止是他。”谢印雪满腹的话听到这里就不想再多说了,叹气道,“罢了,我也还要再看看,待这个副本结束回家了,我再与你细说。”
“是。”柳不花垂目后退,“那干爹您早些睡,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谢印雪轻声道:“嗯,去吧。”
翌日中午,谢印雪望着早饭新添加的荤菜里的肉片脸色难看,不想去深思这肉片到底取自于阿二身体哪个部位时,从门外进来的柳不花忽然告诉他了一个消息——纪涛死了。
他死于被厨师取走舌头和耳朵后的失血过多。
住在后罩房的高巧、魏秋雨等人听见这个消息也很是不解:“他们不是有医疗舱吗?还带了那么多医疗用品,怎么还会死呢?”
陈云稍作思量后却立马就明白了:“卫刀把医疗舱给自己用了。”
而真相也确实如此。
卫刀会放任纪涛死去甚至不仅仅是因为要抢夺医疗舱的使用权,还因为每一晚饕餮宴菜单上的安全菜名都在逐渐减少,那么如果游戏参与者的人数也在跟着减少……自己选到安全菜名的机会就会增大。
吕朔和萧斯宇想通始末后心情也不由沉重:如果纪涛早知道自己会是这个下场,那他还不如向谢印雪求助呢。
可卫刀独占了医疗舱后,他困窘的处境也并未有所缓解。
因为当晚卫刀又点到了荤菜。
当看到那一盘上端晶莹剔透,下端有碎肉碎皮沉底的猪肉冻被端上桌时,因为“受伤”失血面如白纸的卫刀几欲奔溃:“为什么?为什么《莹玉》也能是荤菜?!”
《莹玉》这个恬静的名字,不应该是白豆腐,或者去皮的黄瓜一类的素菜吗?怎么会是猪肉冻呢?
“可你别说,这个肉冻看上去还真挺像羊脂白玉的……”怕刺激到卫刀,萧斯宇特地压低了点声音说话。
但是他显然多虑了,卫刀刚进游戏时那么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现在只能佝偻着背防止扯到伤口,或许是被取走“宝贝”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又或者是再次点出荤菜使他绝望,卫刀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只能目光呆滞的坐着,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另外点到荤菜的魏秋雨则下定了决心,红着眼睛对谢印雪道:“谢先生,我想与你做交易。”
今晚的菜名虽然还是陈云帮她选的,可是却选到了荤菜。
魏秋雨也怪不了陈云,毕竟陈云今晚给自己选的菜同样是荤菜。
只不过陈云那盘荤菜她自己挑出了不妥之处逃过一劫,她的荤菜陈云却无能为力,只能求助谢印雪。
在魏秋雨说完之后,高巧也哭丧着脸,哽咽道:“我也想……就算要病半个月,我也得先活着,我还有好多事要跟家里人交代呢。”
没错,第五日晚上点出荤菜的人数已经骤增至四人,几乎占据他们剩余人数的一半了。
并且除了陈云能够自保之外,其他人毫无自救之法,连嘴刁舌敏的老饕戴月也回天无力。
谢印雪环视这些人的面容,见她们脸上都是一副抱着赴死之心的哀寂伤痛,既觉可惜又感可怜,声音便放柔了不少,款语温言道:“都考虑好了?”
高巧和魏秋雨异口同声:“是的。”
“行,我喜欢爽快人。”谢印雪话未说完便又开始轻咳,唇间染上殷红的血迹,他却像是无所察觉的笑起,温声给人最坚定的承诺,“放心吧,我会一直保护你们,直到这个副本结束的。”
魏秋雨望着谢印雪如画的精致眉眼,哪怕知道他只不过是游戏里不尽冷血无情的npc之一,可对上他浮现悲悯与怜惜的清透漆目后,却也不由自主对他生出委屈和依赖交织的复杂情感,神情凄哀无望,捂着脸痛哭道:“为什么是我要进这个游戏啊……为什么……我好想回家呜呜……我想见我爸爸妈妈……”
“别哭——”
魏秋雨感觉青年的声音离自己很近,自己的脸也被一双指尖微凉的手轻轻抬起。
她睁开双目,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到谢印雪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
而青年伸向自己的皓白手腕,被抄手游廊那如昼通明的熠熠烛光照得似银月生辉,泛着层柔雾般的雪光,又好像他的确握着一簇温暖的微芒。
再定神细看,原来那只是一片梨花花瓣——被谢印雪自他衣裳肩头那枝银绣梨花上摘下,正散着浅淡的梨花凉香,仅在没入她额间沁出些许凉意。
青年眉眼含笑,神情温柔地告诉她:“你会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柳不花:此子过于孟浪。
npc:是过于猛?还是过于浪?
谢佬:?

第26章
梨花入额没有任何痛楚,触及肌肤的霎时便骤然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高巧不断摸着自己的脑袋,魏秋雨也怔怔地抚着自己额头,询问谢印雪:“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是说会病半个月吗?可我没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是的。”谢印雪为她解释,“离开副本之后,你才会开始生病。”
魏秋雨垂下眼睫喃喃道:“这样啊……”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向身边唯一还活着的室友,向她说道:“陈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陈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抬手轻轻抱了一下她。
结果卫刀看魏秋雨和高巧与谢印雪做了交易却没出事,大概是终于得以肯定谢印雪就是“摆渡者npc”而放下了戒备,又或许是他若是再说这盘肉冻没问题难逃死劫走投无路,总之他一改方才失神呆怔的模样恢复了正常,低声和谢印雪说他也想做交易。
吕朔听见他这么说,神情复杂,同时心里也存了个疑虑:如果认错了摆渡者并与其做交易,到底会触发怎样的后果,卫刀是在前几次副本中曾经见识过吗?否则他怎会如此顾忌和恐惧?
可答案他暂时不得而知。
而对于卫刀的求助,谢印雪也是来者不拒,欣然应允——本以为这次副本要空手而归,却不想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这一次交易起码能保他离开副本后的一整个月内都能够过的舒服些了。
于是第五夜的饕餮宴,虽出现了四道荤菜,却有四位厨师被撤菜。
那被撤菜的几位厨师:阿十、十三和阿一,还有阿八,自然也无法活下去,被小厮抓住后便死于老管家之手。
按理来说今晚虽然点到的荤菜数目有些多,最终却无人死去,更无人出事,众人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一夜,他们谁都很难笑出来。
因为他们看完了这四个厨师死去的过程:
阿十的荤菜是生鱼片,所以他死于磔刑,即凌迟。小厮们凌迟他的方法也很有意思——他们用了一个巨大版的刨丝器,管家拉着阿十的手,小厮扯脚,将他放在刨丝器的利刀面上来回拖拽,擦成肉丝。
十三做的荤菜是舂鸡脚,于是他被小厮放入了一个石臼中捣碎,像是人们做菜时拍大蒜那样舂杀死去。
还有阿一,他就是给卫刀做了碎肉冻的厨师,因此他毫无疑问被磨成了肉酱,还被下锅熬煮成白色浓汤。
最后死去的阿八,他做的是油炸全鸡,他的死法大概是四个厨师中最体面的一个,起码留了个人形的全尸——仅仅是被小厮们叉着下了油锅而已。
众人望着眼前血喷狂涌,肉碎横飞的恍若地狱的景象,又听着他们尖锐凄厉、森然阴恻的惨叫,脸色很难好看的起来。即便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些厨师是杀他们的刽子手,厨师不死,以这些死法绝望死去的就会是自己,但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惨骇的情景。
这一晚,内院几乎血流成河,哪怕厨师们的尸体被清理走了,砖缝中也仍然残余着属于人血特有的锈腥味。
“四个厨师,正好三菜一汤,明天的菜齐了。”夏朵一趴在高巧背上,铁青着脸道。
萧斯宇也脸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说:“……我明天不吃饭了。”
“再撑一下。”吕朔拍拍他的肩,“还有两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啥子?!”高巧闻言惊呼,“我们还要待满七天吗?”
她看完今晚厨师们所受的那几种酷刑死法后,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了——看敌人受刑她都有些不忍,如果是自己受刑呢?
想到这里,高巧更不由庆幸还好自己向谢印雪求助帮忙了,后面两天都可以性命无虞,否则今晚她点到了生鱼片,要被刨丝器擦成碎丝的人就是自己了。
然而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厨师只剩下八个了噻,我们却还有十个人,哪里够人做菜嘛?”
“估计要全部杀了才行吧,不然哪怕只有一个厨师也是可以继续做菜的啊。”陈云若有所思,开口道,“再说按照今晚这个趋势来看,就算还有八个厨师,也说不定不够谢先生杀的。”
……好像确实如此。
他们这些人撤菜的前提是点到荤菜,如果是素菜那他们必然会选择得过且过,否则挑幺挑六强说一些理由却不能让厨师们信服,那到头死的还是自己,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谢印雪呢?
他撤菜可不管你是荤是素。
阿九为什么要给他做雪水,阿五又什么要给他做白醋加香油?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些菜极其简单,并且几乎不可能被挑出不妥之处,如此谢印雪才无法撤菜,厨师们也不会死亡。
吕朔愁眉叹气:“要是下个副本还能和谢先生一起就好了。”
秦府别院饕餮宴这个副本他可以依靠自己通关,但难保下一个副本也能如此啊。
虽说请谢印雪帮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可有他在会觉得很心安,因为他是所有人彻底绝望之前,还能选择的一条生路。
吕朔的这个“幻想”也获得了魏秋雨和高巧的支持,她们俩人现在都已经在想出了副本以后要怎么交代后事和在仅剩的时间里好好陪伴家人,毕竟她们和摆渡者做了交易换取通关机会,下一次副本,“锁长生”会大幅提高她们的游戏难度,让她们几乎不会再有机会通关。
除非……她们能再碰上谢印雪。
“别瞎想了。”萧斯宇却给众人浇凉水道,“谢印雪是npc又不是真人,没法和我们组队的,只能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再随机遇到他。”
“是的。”戴月也说,“这是我第三个副本,而我每次碰到摆渡者都不一样,我遇见过的其他人,他们也没遇到过相同的摆渡者。”
“那就没办法了……”
魏秋雨摸着自己的额角,回忆着梨花落下那一刹的凉意,眸光黯淡道。
而已经回了正屋的谢印雪并不知道他们在怎样议论自己,又在无形之中培养出了一批“回头客”,他只是坐在黑檀雕花木椅上,杵着额角蹙眉沉思。
柳不花在给他沏茶,同时有些疑惑地问道:“干爹,今晚生意如此兴隆,你怎么瞧着却不太开心呢。”
“没,我是在想事。”谢印雪垂眸望着从壶嘴倒出雾气氤氲的热茶,温声道,“我已经知晓,这里的厨师何处奇怪了。”
柳不花眉宇间疑惑之色愈浓:“他们哪里奇怪?”
“死法。”谢印雪握着茶杯起身,缓步走向板棂窗,声音柔慢,像是江南一带的吴侬娇语,随着夜风飘向内院,“在阿七因撤菜被杀时,我就觉得这些厨师的死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们加餐,今晚之景,更是肯定了我的推测。”
柳不花回忆着今晚席间看到那些血腥景象,也是心有余悸:“他们的死法确实过于残忍了。”
“不是残不残忍的问题。”谢印雪闭目轻轻摇头,“阿七舌头被剪,他所受的,是十八层地狱第一层的拔舌之刑;阿二被锯毙,他所受的则是十八层地狱第十八层的刀锯之刑。”
“而今晚呢?阿十受磔刑,十三受舂臼之刑,阿一受石磨之刑,阿八更是被下了油锅,这一个个死法,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柳不花认谢印雪做干爹后,虽没跟着他一块学习玄门之法,却也看了不少书,因此谢印雪稍作提点,他一深思便转过弯来,倏而睁大眼睛,惊骇道:“……十八层地狱?”
“没错。”
“——他们所对应的死法,全是生前犯了重罪,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要遭受的酷刑。”
谢印雪说着睁开了双眼,那一对清凌凌的柳叶眸,此刻只剩下惨茫茫的一片白——他沉如点漆黑色的眼珠,如今变成了雪一样清透的颜色,连瞳孔都是梨花瓣般银白,目光平静的在庭院中逡巡。
这是谢印雪的阴阳眼。
他天生一对雪目阴阳眼,可看破世间魑魅魍魉。
而透过窗棂,谢印雪看见那些小厮身形虚无在抄手游廊里飘荡,面容怪异扭曲,像是阴曹地府里驻守十八层地狱的小鬼一般,正披着人皮装作活人收灯整椅。
“干爹,你看到了什么?”柳不花没有阴阳眼,他跟着谢印雪一块往外看,却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夜晚里一个活人顶着这么一对眼珠应该是很吓人的,偏偏谢印雪实在生得漂亮,因此这抹雪色反倒为他增添了稍许清冷如霜的气息,更让人觉得他出尘离俗,只如山间雪,不似凡间人,待他勾唇笑起时,便是雪染朱色,风月无边。
“不花,你说如果我死了。”谢印雪没有回答柳不花的问题,而是问他,“又会被打入哪一层地狱受刑呢?”
柳不花沉默未语。
谢印雪垂眸阖窗,再次抬眼时,他的眼珠已然恢复如夜色般的漆黑,挽唇轻笑道:“只不过可惜的是,不会有那一天了。”
光阴倏忽,眨眼便是第六日。
众人听着内院里代表子时已到的更声被敲响,踏出房之际干的第一件是就是看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省得一会儿老管家又说着什么“今晚月圆人更圆要吃团圆饭”,然后把菜全都端上桌。
谁知今晚的月亮还是圆的。
所以大伙还没落座就知道等会要如何上菜了。
不过想想这样一起上菜倒也挺好的,也免去了他们在等待自己所点之菜是荤是素答案揭晓前的提心吊胆。
可等大家拿到菜单双目往菜名上一扫看清那些黑字后,浑身就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兜头浇了盆冰水,透心瓦凉——因为还没到最后一天,菜单上几乎所有菜名都已经变正常了,仅余几个看上去文绉绉或是稀奇古怪,却都明显不能选的菜名。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那些寻常的菜名里也有素菜菜名,譬如:《炒黄瓜》《鲜花豆腐》这类的,只不过数量较少。
而卫刀看到《鲜花豆腐》这个素菜菜名后就立马上笔打勾,并将其交给小厮,动作一呵而就快得让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
戴月见状顿时了然:“我懂了,游戏这一天是要我们互相争抢菜名。”
他的话一语惊醒众人。
待大家思忖片刻后,也发现事实确实就如戴月所言。
毕竟争抢安全菜名的事在前几天就已经发生过了,卫刀更是为了增加自己选到安全菜名的几率而放任纪涛死去,如今还能坐在这里的几个人,但凡他们人品差些,今晚都不会这般平静,而是会为了选到这几道安全菜名大打出手。
结果现在夏朵一、吕朔和萧斯宇这些人都还没落笔,卫刀就先选了,高巧看不惯他的行径,直接质问他道:“不是,谢先生都已经说了会保护我们了,你还抢素菜菜名干啥啊?”
卫刀沉默着不说话。
也不知是他忘了自己现下受谢印雪保护的事,亦或担心谢印雪未必就一定能保他无事,还是更阴暗些:他盼望着其他人选到荤菜,要么此刻死去,要么像他一样也付出代价寻求谢印雪帮助。
——答案无人知晓。
并且还没过完半分钟,魏秋雨竟是也学了卫刀,光速在素菜菜名《蜜酿茄子》上画了勾。
可让众人意外的是,魏秋雨这个菜名并不是为自己选的,她选好后立马就将菜单递给了身旁的陈云,压低声音急急道:“陈云,你快把菜单交给小厮!”
陈云闻言便愣住了。
“快交啊!”魏秋雨见她没反应,又催促了遍,“你愣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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