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在肝脏被青蛙头的人身兽首人用手扣拽出来的那一刻,屠文才反弓脊背,像离水的鱼高弹起腰腹,脖颈处尽是暴起的青筋,眼珠子也在疼痛的控制下快要瞪脱眶般眦露着。
詹蒙安慰他:“兄弟你忍一忍,虫子找到了。”
屠文才当然知道虫子被找到了,因为他都看到了,或许是因为脸上的汗水太多,会冲花眼妆,所以他眼妆还没重画,屠文才也因此能够看到,那只钻入他体内的人头爬虫,此刻就陷在被青蛙头的人身兽首人掏出的肝脏上。
自己那颗肝脏被它啃得坑坑洼洼,像多孔的奶酪,处处漏风,人头爬虫却如吃饱喝足,攫取到了丰沛的营养,原来紧缩覆盖在骨骼上的干瘪皮肉都充盈起来,变得饱满、鲜活,越来越接近正常人的长相,而屠文才望着那张面庞,脸色却愈发枯败灰暗。
——他记起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了。
是第二关时,一个被他陷害、没直接死于他手,无法找他寻常的参与者。
时间过去太久,屠文才甚至都快忘记这张脸了,更别提记住这张脸主人的名字,直到这个副本,他再次遇见他,看着这颗人头嘴唇一张一合,窸窸窣窣说着只有他能听懂虫语:“屠文才,你忘了我吗?我是席永波啊……”
屠文才也跟着他喃喃,入了魔怔似的反复念叨这个人名:“席永波……席永波……”
“你记起这个人头的名字了?”
听到李婵衣的声音,屠文才身体僵住,怔怔地转头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屠文才没说话,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肚皮——他肚皮合上了,千疮百孔的肝脏也被放回去了,极致的痛楚也悉数消散,只有一道黑纹证明这里曾被打开过。
“你怎么回事?”辛月春问他,“和大家讲一下呗。”
待青蛙头的人身兽首人给自己重新画好眼妆眼影,屠文才撑着地面站直身体,嗓音嘶哑道:“……没什么好说的。”
——也说不得。
屠文才不信这个副本的十二个参与者中,除了自己以外,各个都干干净净。他抚着石柱支撑身体,虚弱地扯扯唇角:“这就是记不得名字的下场。”
看得出他在隐瞒事情,问不出什么名堂,辛月春扬眉:“哦,行吧。”
“吃饭……”屠文才咽了咽口水,神情还是有些恍惚,踉跄着向前几步,抓住青蛙头的人身兽首人问,“饭呢?”
姚小果也很想知道:“是啊,我们的饭呢?”
他们都把壁画上交代的任务都完成了,副本应该要给他们提供饭食的,谁知这些人身兽首人却像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又站回了原位,不给他们任何回应。
吕朔抹了把额间的汗水,感觉自己是真要渴死了:“没饭好歹也给点水吧?”
这个副本的气温实在是太高了,他们又一直在做苦力活,出汗量远超正常排汗水平,再这么下去,他们肯定要脱水,可人身兽首人们还是不理人。
茜茜蹙眉自问:“难道要等第二天早上,他们去那个地下圣殿检查过石头以后才会给我们饭?”
陈云语气微沉,神色也有几分凝重:“希望如此。”
怕就怕第二天早上人身兽首人们检查过石头,也不会给他们饭吃。
陈云不想说出这个最坏的结果打击众人,向大家提议:“要不先去喝点洗澡水?”
他们刚到副本时洗澡净身的那几个沐浴水池,是他们能接触到的除地下圣殿中央方池以外的第二个水源地,圣殿中央方池的水能看不能喝,而沐浴水池的水吕朔可是的的确确进嘴尝过味的。
李婵衣闻言说:“但洗澡水是咸的,盐度太高喝了我们会更渴。”
陈云道:“那也可以想办法过滤一下,弄点淡水出来。”
姚小果摆摆右手打断她们:“其实我有点累了,比起喝水吃饭,我更想休息,想小睡一会。”
天虽然不会黑,可是时间是不间断流逝着的,严格算起,他们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姚小果现在浑身酸痛,又乏又累,感觉自己只要闭眼就马上能睡过去。
辛月春一把捞住她:“别睡,先去看看洗澡水。”
“必须去看。”陈云也说,“如果明天这些人身兽首人不给我提供饭菜和水,那我们就得考虑,要怎么在这种高温条件下存活七天了。”
人在常温条件下,不吃不喝七天不一定死。
在高温下条件下就说不准了,况且他们还进行了高强度的体力消耗。
“你们去吧。”谢印雪却道,“我不去了。”
人身兽首人们都会冒汗,辛月春瞅着谢印雪这个完全不出汗的异类问:“你不想喝水?”
“想。”谢印雪抬眸望她一眼说,“不过我觉得那些洗澡水同样我们同样喝不到,我不想耗费体力在无用的路程上,所以就不去看了。”
“哥你别吓我。”
詹蒙听到谢印雪这么说,心跳一下子就乱了,他捂着心口喃喃:“妈的,我现在心慌的一批。”
不止詹蒙心慌意乱,姚小果甚至都开始手抖了,声线颤颤道:“怎、怎么会呢?吕朔明明喝过的啊……”
谢印雪道:“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空口无凭,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说罢,谢印雪就走到一个石柱边上,倚靠着石柱,阖目假寐。
卞宇宸定定看了他几秒,也默不作声走到另一个石柱旁闭眼小睡养神。
陈云、吕朔、茜茜和萧斯宇见识过谢印雪的厉害,至此对他的说法也已信了七八分,詹蒙虽也和谢印雪在失落之地神庙那个副本里待过,可那个副本中,他反倒觉得给谢印雪当人力轿夫而面不改色的步九照本事更大,故在原地踌躇,犹豫不决。
“你们不会不去了吧?你刚刚还说必须去看看呢。”辛月春戳了戳陈云的胳膊问,“去沐浴水池那的路程也没多远啊,能耗费多少体力?”
陈云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得对说出口的话负责:“好,那就还是去看看,吕朔,萧斯宇,你们俩在这待着休息吧。”
“不行。”吕朔和萧斯宇却不太放心陈云脱离三人小队随其他参与者行动,不肯留下,也要和她一块去。
哪怕是最先说着想睡觉的姚小果,最后也还是卯着就是要去看上一看才死心的劲,迈步与大伙共同朝沐浴水池的方向走去。
路上,吕朔见众人神色严肃,决定说点好笑的事让大家放松下心情:“诶,你们知道那些人身兽头人为什么都不说话吗?”
詹蒙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为什么?”
吕朔道:“可能是因为兽头不一样,能发出的叫声不一样吧,所以他们就算说了话我们也听不懂。”
詹蒙:“……”
萧斯宇无语:“吕朔,你的笑话比我们的洗澡水还冷。”
“再冷能有我的心冷吗?”辛月春深深吸着气,被眼前之景逼得说了个更冷的笑话。
原因无他——沐浴水池没了。
池子本体还在,但池子里的水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干燥白盐粒。
“水呢?!”姚小果冲到水池边上,攥起一把白盐粒问,“全被晒干蒸发掉了?!”
明生咬着大拇指指甲,语气沉重:“还真是没水了……”
李婵衣后退几步,摇着头断言说:“这个副本不会给我们提供饭食了。”
终于缓过心神的屠文才闻言不甘心道:“还没到明天。”
万一明天有转机呢?
陈云心中所想和李婵衣无二,可她看了眼姚小果的脸色,还是选择附和屠文才说:“是啊,回去吧,大家放平心态先睡一觉,等明天人身兽首人们去地下圣殿检查过我们凿好的石头再说。”
众人顺着原路折返,回去路程期间再无人出声。
到达内庭花园后,大家像是都没了说话的气力,随便找了根石柱靠着睡觉,可真正能睡着睡好的却没几个。
连谢印雪都是在闭着眼睛假睡。
他都在棺材里睡了一个月了,这具身体现在也不需要睡眠,等四周都安静下来后,他便悄然睁眼,随后一抬眸,目光对上同样在盯着他看的人身胡狼兽首男人。
谢印雪用唇形和他说:我睡不着。
男人望着他缄口不言,胡狼兽首也看不出人的表情,但下一秒,一条细长的黑尾就缠上了谢印雪的手腕。
他伸手想主动去捏,那条尾巴又会移走,待谢印雪放下手,它又亲昵地贴过来,缠着细腕磨磨蹭蹭,这便是在逗人玩了。
谢印雪和步九照在这一时刻加起来岁数怕是都不如沈秋戟大,就这么无聊幼稚地玩着,被谢印雪揪掉好几簇尾毛,偶有不需要睡觉的人身兽首人瞥见这一幕,就赶紧闭上眼睛,瞧着像害怕被步九照发现后灭口。
待时间到了第二天清晨,步九照才施施然收回尾巴,佯装正经地站好。
谢印雪张唇叫醒其他参与者:“该起来了。”
卞宇宸睁眼蛮快,不贪睡,明生、辛月春和李婵衣也是,另外的人就不太行了,包括陈云、吕朔与萧斯宇都是一副没怎么睡够的样子。
吕朔痛苦道:“我感觉我才睡了一会儿……”
“是没睡多久。”卞宇宸告诉他,“应该就睡了两个小时吧。”
姚小果气若游丝地问:“那能再睡会儿吗?我是真的好累。”
“估计不行。”陈云揉揉额角把睡意驱散,看了眼抬腿走向内庭花园左手边方向身兽首人们说,“他们好像要去地下圣殿了。”
詹蒙一咬牙甩甩头,努力清醒头脑:“走,跟上他们,等他们检查完石头,就能知道咱们到底能不能吃上饭了。”
这一次再度前往地下圣殿,众人途中着重观察了下四周的景致,于是他们发现,内廷花园左手边这个方位,路面上基本没有什么高耸建筑物,无论是陆上的神庙还是路边的圣羊雕像,它们的高度都比较适中,且越是靠近地下圣殿,陆上建筑物越少。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地下圣殿那座金字塔假如真的存在,那它一定是被埋在地底下的。
但是根据他们走过路程、向下的深度、以及目前他们抬头看到的那抹方形蓝作为端点来计算,这座金字塔如果真的存在,那它绝对会凸出地平面,他们在地下圣殿外面必然能够看见。
——这就很矛盾了。
因为众人在地上,压根就没看见过一座金字塔,无论在哪个方位都看不到。
那么这座地下圣殿位于的金字塔,到底在哪呢?
答案暂时无解。
众人跟在人身兽首人们后面挨个进入地下圣殿的方形入口,由于眼皮上画着眼影和眼线,他们没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石阶窄道,来到了圣殿之中。
然后看着人身兽首人们走到圣殿中央的方形水池边上,抱起凿好的石块走向石梯悬断处,像搭楼梯那样搭出一小段石梯。
可石梯悬断处距离地面有二十多米之高,十二个参与者们每个人凿七块石头,凿出八十几块的方形石块堆积在一起,也不过三米左右,换算一下,那就是七层楼的高度,他们只“盖”完了一层。
辛月春变了脸色,神情难看道:“我们不会要每天凿七块石头……凿满整整七天吧?”
“不用问,肯定是。”詹蒙坐到地上,手捂着脸颓丧道,“不然怎么上去?距离和高度都给你摆在这了。”
“……这怎么可能完成?!”
姚小果满目悚惧,指着摆好石头后就准备离开的人身兽首人们绝望地说:“他们都不打算给我们饭吃!”
这么大这么累的工程量,他们能够按时、足量吃饭喝水,完成的概率都不算大,更别说他们如今没饭吃,没水喝,甚至连休息时间都没法保证。
吼完后姚小果平静下来,以一种认命赴死的姿态坐下,冷冷道:“今天干完,我们必脱水。在饿死渴死之前,我们会先因脱水导致的器官衰竭死去。”
李婵衣没理会她,盯着圣殿四周墙上的壁画说:“今天的壁画和昨天不一样。”
茜茜抬头:“今天画了什么?”
墙上的壁画和昨天的壁画果真有所区别,虽然它描绘的还是参与者们打捞石头加工石块的场景,但较之昨天的壁画,今天它多了一个新的情节——没完成任务的下场。
壁画上,有个人在第三天清晨到来之前只凿好六块石头,于是他被人身兽首人们包围,按住四肢,从鼻孔插入一个长钳,并用力翻搅,直至把脑髓全部捣成浆水,再换上软管,把脑袋引流出来。最后,他的尸体被人身兽首人们踢进圣殿中央的方池,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吕朔叹气:“很好,我们现在又知道了一个线索:凿不完石头就得死。”
“这对于今天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法完成的任务。”茜茜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气温太高了,我们凿到一半或许就会脱水。”
凭借毅力他们大概能够凿完七块石头,可身体的上限他们却无法突破。
看过今天墙上的壁画,众人再看圣殿中央的那一方池,便觉得它似乎真是通往地狱,又或者是它的底部本就堆积着无数灰暗的尸体,这些数之不尽的尸体密密麻麻交叠沉没在水底,所以人们俯身望去,就只能看到那代表着死亡的枯败黑色。
陈云思索片刻,忽然开口说:“我们擦掉眼影和眼线再看看吧,也许有别的线索。”
“可以试试。”吕朔又在开不好笑的玩笑,“趁现在我们还跑得动。”
昨天他们是凿完七块石头后才擦掉眼影和眼线看壁画的,可今天他们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支撑到凿完七块石头呢,就算真凿完了,他们估计也没多少力气逃跑,搞不好连方池里爬出来的干尸都跑不过。
“擦吧。”陈云说完就不管其他人了,自己先行抬手擦拭眼周的眼影眼线。
不过吕朔和萧斯宇行动向来与她同步,其余参与者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纷纷跟在陈云后擦眼睛,因而片刻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副全新的壁画。
壁画中的人物主要人物还是参与者们和人身兽首人,但画面却有些诡异,因为人身兽首人们把所有参与者的肚子都剖开了。
人身兽首人们从参与者腹肚中掏出内脏,放到一个天平的一端上称量,而天平的另一端,摆放的则是羽毛,当参与者的内脏和羽毛重量同等,人身兽首人们就会赠予参与者一朵蓝睡莲。
蓝睡莲有时效,白日盛开,日落关闭,花期两天,两天后就会枯萎。
参与者若携带蓝睡莲返回地下圣殿,就可以安抚方池的里干尸,届时干尸们将不会再攻击参与者。
此时参与者再放下拉绳抓钩装置,他从方池里捞出的就不是石头了,而是一块块黄金,将黄金交于人身兽首人们可以换取食物,将黄金交于干尸,则可以使役干尸帮自己干活——即凿石头。
詹蒙越看越懵:“啊?所以我们又变成黄金矿工了?只要拼命挖黄金就行了?”
“不对,把黄金交给干尸有风险。”李婵衣眯着眼眸道,“上面画出来了,有些干尸不听话,它们收了黄金也不会干活。”
陈云说:“所以稳妥的做法是:我们捞黄金,跟人身兽首们换取食物和水,吃饱喝足后自己凿石头。想赌一赌运气的话,就等吃饱喝足后拿黄金找干尸们试试能不能叫他们代替我们干活,不能话再自己干。”
詹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方池内又爬出来的干尸群,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再回去一趟啊。”
众人旋即又往内廷花园奔去,途经满是枯臂的石阶窄道,屠文才、姚小果和辛月春身上又多了几个虫包,其他人走运没事,不过这回到达地面后,发出痛呼和惨叫的人变成了姚小果。
屠文才顶着脸上凸起的虫包,眸光幽幽,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姚小果。
“怎么这回痛的人变你了啊?”詹蒙不知缘由,还好心蹲下身体说,“来,我背你回去。”
姚小果忍着疼痛向詹蒙道谢:“……谢谢。”
詹蒙豪爽道:“不用客气。”
众人返回内庭花园后,姚小果惨叫着重现了一遍屠文才的昨日惨状,待给她取虫的狮首人身女人为她合好肚皮后,姚小果也如昨天的屠文才般,嘴里喃喃念着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陌生名字,脸上神情恍惚,眼底恐惧畏葸翻涌,大半天都无法镇静下来。
辛月春见状越发纳闷:“我脸上那些虫被取出来后,我还是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怎么你们两个取了虫,却能知道虫脸主人的名字啊?”
而且她身上挂的虫是在场参与者中数量最多的,两天下来都五只了,但没一只虫会钻到她肚子那啃食她的内脏,反观屠文才和姚小果,他们俩一个昨天身上挂了一只,一个昨天加今天共挂了两只,数量都算少的,可都被啃了内脏,好好的一个肝被虫口吞噬成了筛子。
姚小果紧闭嘴巴不回答辛月春的问题,她的脸庞即使被涂成棕蜜色也看得出没有什么血色。
屠文才则说:“等你也会痛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辛月春立马说,“我不想痛。”
“这可由不得你……”姚小果摁着肚皮低语,经此一事,她有些神神叨叨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姚小果和屠文才对他们为什么会腹痛的原因绝口不提,辛月春便和其他人一块在平地上躺下,等待人身兽首人们给他们剖腹取脏。
这一过程没有痛苦。
参与者们无人发出痛呼。
不过即使没有痛楚,内脏被取出的感觉还是很微妙,并且这一过程参与者们自己也能看到,他们直愣愣地望着肚皮被匕首划开成两半,而人身兽首人则站在他们身侧,扒开肠子,捧出肝脏,再将其连接身体的血管和神经割断。
詹蒙感觉自己都神志不清了,混混沌沌道:“神了……我没了肝还活着呢。”
“我们的身体都不太对劲。”茜茜也紧锁着眉心说,“割开皮肉都不会出血,血哪去了?”
明生于这时插话道:“没血好……没血好……我有点晕血,不怎么能看血。”
辛月春问他:“你家里做白事生意的,还会晕血啊?”
明生回道:“正是白事生意是送人上路,天天见血,所以我才晕血,唉,好在这次副本结束后,我就能退休了。”
人身兽首人们在众人谈话间,将他们的肝脏依次取出并合拢腹部伤口,然后掏出一个小天平,在左端放上一根羽毛,又把他们的肝脏放到右端。
詹蒙之前给大家介绍时讲过,在古埃及神话中,和真理之羽比重的东西是心脏,而心脏的重量和这个人心中承负的善恶有关。
如今他们用来称重的内脏不是心脏,而是肝脏,所以众人都屏着呼吸,紧张地等待称重结果。
三秒后,结果出来了——
完好无损的肝脏,和真理之羽一样重。
而姚小果与屠文才那破破烂烂的到处是空洞的肝脏,比真理之羽要重。
“你们……”
詹蒙愕然望向姚小果跟屠文才,屠文才倒还好,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见心态够稳,姚小果却手抖脚软,人摇摇晃晃地几乎站不稳了。
为姚小果剖腹取肝脏的狮首人身女人温柔地扶住姚小果,用左手给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右手却毫不客气地拎起天平上的那块残破肝脏,仰头一口吞下,另一边帮屠文才取肝的青蛙头人身女人也是如此做的。
至于其他其他人身兽首人,他们则是将参与者的肝脏装到一个人首小罐子里。
吕朔看着那个罐子,“咦”了一声:“……卡诺匹斯罐?”
辛月春没听清楚:“什么罐?”
“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时,用来装放死者内脏的器具,就叫卡诺匹斯罐。”萧斯宇解释道,“罐子有四个,分别装死者的肝脏、胃、肠子、肺,每种内脏还有相应的神祇守护,他们都是荷鲁斯的儿子,其中狼首神罐贮藏胃,隼头神罐贮藏肠,狒狒首神罐贮藏肺,现在用来装我们肝脏的罐子是人首神罐。”
“还有这么多讲究?”詹蒙嘟囔刚完,一朵蓝睡莲就被塞到了他手中。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蓝睡莲,又抬眼瞅瞅屠文才和姚小果:“他们俩没花吗?”
显然是的。
肝脏被顺利贮藏装入人首神罐中参与者们都拿到了一朵蓝睡莲,唯有屠文才和姚小果两手空空。
姚小果扣着手心沉默。
屠文才顿了片刻又躺下,对青蛙头的人身女人说:“取我的肠子。”
人身青蛙头女人依言照做,重新打开屠文才的腹腔,把肠子掏出装进隼头神罐中后,便也给了他一朵蓝睡莲。
屠文才拿到蓝睡莲不等其他人,节约时间转身就走。
姚小果回过了神也学他那样,让人身狮首女人取出自己的肠子,以换取一朵蓝睡莲。
这回参与者们都没有重新画上眼影和眼线,因为画了,他们就无法看到干尸,也无法看到圣殿方池里的黄金。
而他们手捧蓝睡莲,路过石阶窄道时里头的干尸枯臂都不会再试图拽住他们了。
陈云用轻柔的声音缓缓念道:“古埃及人认为,蓝睡莲具有安抚死者的功效,是他们的圣花,常被用在一些祭祀之中。他们的神庙和许多建筑的浮雕和壁画上,也常常有蓝睡莲的踪影。”
李婵衣望着站在方池畔和圣殿中静立的干尸群说:“难怪它能使这些干尸安静。”
“它们是安静了,我的心不静,自打听你们说了那个卡诺匹斯罐后,我总感觉怪怪的。”辛月春询问众人,“你们说它用来装木乃伊内脏的罐子……那是不是代表着,等我们的肝、肠、肺、胃全被掏空后,我们就会被做成木乃伊?”
谢印雪告诉辛月春:“不会。”
自从他一语断定,预言沐浴水池那边不会有水后,辛月春就觉得他的话可信度非常高,闻言刚松了口气:“哦。”
可这口气还没吁完,谢印雪接下来的话又逼着她倒吸了口凉气:“不用等肝、肠、肺、胃全被掏空才会变成木乃伊,我们从进入副本,进入沐浴水池的那一刻起,就在被做成木乃伊。”
情绪低迷许久的姚小果振作了一些,求解道:“谢先生,能展开说说吗?”
“吕朔说他尝过水池里的洗澡水,而那些洗澡水是咸的。那些水,应该是苏打水或是盐水,用来清洗尸体,这也是木乃伊制作的第一步。”谢印雪说着伸出手臂,让大家看他们被涂成棕蜜色的身体,“后面我们涂的脂膏则应当是松脂,可用来防腐。”
詹蒙撑着额头说:“我就说涂那玩意的时候怎么闻到了一股松香味。”
明生摊开双手,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道:“所以我们现在是都‘死’了?”
正因为死了,所以他们的身体被划开不会流血,肝脏被取走的身体也还行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