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摇头拒绝了:“我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啊。”
哪怕知道,湘妃也不能这么做,否则她很有可能被全体护士排挤。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胡利继续怂恿她,“我今晚必须得吃药,不然我的病情会加重。”
湘妃表示自己实在爱莫能助:“抱歉胡利,我真的帮不了你,如果我还有药,我一定给你。”
“我今晚必须得睡觉。”胡利沉默了几秒,忽地开口,还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湘妃,我今晚必须得睡觉。”
湘妃盯着他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猜测:“你……你要把你的幻觉告诉我?”
胡利没有说话,不过此时他的缄默,就等同于肯定的回答。
“就算我帮你承担了幻觉,你能保证你一定能睡着吗?”湘妃动了动胳膊,注意到自己被胡利扣得很紧,完全无法挣脱,就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还是快去找找其他护士在哪吧,找到他们就能拿到药了,在这和我浪费时间有什么用?”
问题是如果有人帮他承担幻觉的话,那他寻找起其他护士会更加方便啊。
“我知道,可我想试试看,抱歉了。”
当然这样欠揍的话,胡利不可能说出来增添仇恨,他先向湘妃道了个毫无诚意的歉,随之就开始讲述自己的幻觉:“我看到我今天中午吃的白蛆变得十分巨大,几乎可以填满整个楼道,它用嘴钳拤住了我的脚踝,想把我拖到焚烧炉里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湘妃就已经能够看到他话中描述的景象了,那一刻,湘妃只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亦或能短暂性耳聋,听不见胡利说什么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
世界清静后,胡利就松开了禁锢住湘妃的双手,目送她尖叫着跑开,软体动物大概是许多女生的克星,看见她喊得那样凄惨,胡利甚至都有些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但来自残存良知的谴责哪压得过求生的欲望?
胡利迅速调整好状态,打算将他目前所处的一楼仔细检查一遍,若还是找不到其他护士取得入睡药,那他就返回病房尝试入睡。
而另一边,闭目小憩的谢印雪睁开眼睛后,也同样发现自己没在病房内了。
他在病房外直通电梯的长走廊上,稍一侧脸就能将悄无一人的病房彻底看遍,正面抬眸则能看到走廊尽头空洞洞的电梯井,白天存在于那的电梯此刻已消失不见,它也不像昨夜那样载着许多死尸从负一层上来,只大敞着门,神似没合拢的棺材口。
偏偏这时他的轮椅开始移动了,仿佛身后有个人在推动轮椅,带着想把他推进电梯井摔死内歹毒恶意疯狂加速,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不到就跑完了大半个走廊。
谢印雪却不疾不徐,在快坠入电梯井的前一秒拉开了轮椅上的固定带,随后他就犹如断线的氢气球慢悠悠地飘了起来,直至被天花板拦住。
谢印雪背抵房顶,俯身望向地面。
那里确实站着个“人”,它身上也穿着青山精神病院的病号服,但比较破旧,沾染着已经干透发黑的血迹,正仰着头眼珠圆凸死死地瞪着谢印雪,投出的目光充满怨毒与憎恶,嘴巴一张发出阵阵诡笑:“咯咯……谢印雪,我的手好吃吗?”
谢印雪诚实道:“没尝出味。”
他瞥着死尸握着轮椅推把的最后一只手,好心建议:“如果你很想得到我的评价,那把你另一只手也给我尝尝吧。”
“……”
死尸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
“这点小事都不乐意?”谢印雪气人向来有一套,“那你就别问。”
说罢他按着天花板往病房的方向挪,准备回去看看柳不花还在不在那里。
不过他一动,地上的死尸也跟着移动,似乎是打算守株待兔,等谢印雪发病结束从天花板上下来就逮住他。
见状,谢印雪挑了挑眉,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死尸以为他是害怕,想摆脱自己的跟踪,便也跟着跑了起来,脸上还透出些近似癫狂的兴奋。
两人很快就到了走廊的另一端,与此同时,谢印雪发病结束从天花板上落下,他坐到轮椅上的那一霎,死尸刚要伸手将他固定,让他纵使再次发病也不能逃离,就听到青年说:“再玩一次。”
这个错觉让它顿住了动作。
青年反而拿起固定带将自己扣紧在轮椅上,笑吟吟道:“我不解开,你推吧。”
谢印雪配合得太过离谱,导致独臂死尸一时间伸手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毕竟似乎没这个必要了。但谢印雪既然这么急着找死,独臂死尸便决定遂他的愿,再不多讲废话,握住轮椅的推把带着谢印雪直冲电梯井。
结果又是在坠入电梯井的前一秒,青年抬指挑断了腰间的固定带,旋身往左边闪去。
高速移动下产生的惯性本就很难收住,偏偏青年还绕到后面抬脚加了把力,于是独臂死尸就这样和轮椅一起被谢印雪直接踢进了电梯井,“哐当哐当”的坠落动静响彻医院,震得楼都晃颤了几下。
谢印雪站在电梯井口,垂眸向下望了一眼,无奈叹息:“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信我的话呢?”
虚情假意为独臂死尸默哀了半秒不到,谢印雪就走了,他返回病房往里一看,就见三号病房在他离开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多了一个人——陈云。
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正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睡得十分安详。
陈云拿到入睡药了?
是谁送她回到病房睡觉的?
谢印雪可以肯定他没有听见过除了自己以外任何活人的脚步声。
那就意味着,把陈云送回来的人不是参与者。
还有……
谢印雪微微低头,目光垂落在自己的足尖——那些死尸今晚可以碰到他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在谢印雪的脑海中,陈云病床底下就伸出一只手扯住了谢印雪的裤脚,紧跟着两只由血管链接,仿若蜗牛触角的眼睛也探了出来,盯着他嘿嘿笑道:“干爹,我在这里。”
谢印雪:“……”
这画面不比独臂死尸瞧着恐怖吗?
幸好柳不花很快就把眼珠子收回去了,躲在床底说:“干爹,我身边好多人呀,他们脑袋上开的花都比我的大,挤得我都动不了了,我在这里等您吧。”
听上去柳不花和他的幻觉相处的还算“愉快”,怕自己的幻觉给柳不花增添难度,谢印雪就没回他话,转身离开了三号病房,打算从楼梯下去,到一层的病人娱乐休闲区找郑书拿入睡药。
过程顺利得出奇,前往期间他没再遇上任何死尸,郑书和穆玉姬也如约待在病人娱乐休闲区,唯一的问题是:休闲室里还有第四个人。
卞宇宸站在休闲室右边靠墙的书架旁,低着头貌似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里的书籍,直到听见有人靠近才他抬起头:“谢先生?”
“你是来这里找护士的吗?”
他自顾自地与谢印雪说着话,完全不怕谢印雪一旦回他的问题,他们两人就会共享幻觉,说完还环视了一圈休闲室,目光略过蹲在壁炉旁的穆玉姬和郑书时也未停留,然后笑着摇摇头:“不过好像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谢印雪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勾唇笑起回望他,却不开口答话。
卞宇宸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尴尬,举起手里的书册对谢印雪晃晃:“我在这的书架上发现了一些日记,好像是之前的病人留下的。我想里面或许会记载着一些通关线索,可惜我太过愚昧,看了很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不谢先生你也看看?”
谢印雪点点头,伸手接过日记本,却没有立即翻看的意思,将其按在膝面上依旧微笑着与卞宇宸对视。
“嗳?我才发现谢先生你是走路过来的。”卞宇宸看向他的双腿,脸上适时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你的轮椅呢?”
闻言谢印雪站起身,用目光示意卞宇宸跟自己走,等出了休闲室后就指着电梯的方向给他看。
“落在电梯井里了吗?”卞宇宸恍然大悟,还自告奋勇道,“你在这里看日记吧,我去帮你把轮椅找回来。”
谢印雪颔首同意,可折回娱乐休闲室后他也也没看日记,而是直接走向壁炉旁的穆玉姬和郑书,掌心朝上言简意赅道:“药。”
郑书依言照做,结果就见青年拿到药后转身要走,便忍不住问:“谢印雪,你不看看日记里写了什么吗?”
“你想看?那给你先看吧。”谢印雪顿住脚步,把日记本递给郑书,“我把药给我干儿子送去后再回来看。”
郑书记得在上个副本时谢印雪就真跟带崽似的护着柳不花,柳不花啥也不用干,光等着通关就行,登时羡慕万分道:“你还缺干儿子吗?”
谢印雪头也不回:“你年纪太大了,不行。”
郑书:“?”
柳不花的年纪看上去不比他还大?
认干爹不成,郑书只好埋头看书,但他打开手中的日记本后,却发现里面没一个字是他认识的。
准确来说,日记本上的那些东西都不能称之为字,只是一些乍看之下像字的黑色小线团。他再将日记本合上看了一下外面,也没见封皮写着“日记本”的名称。
于是郑书就很纳闷:“卞宇宸怎么认出这是日记本的?”
还说它是以前在这的病人留下的?
“有可能只是我们看不到。”穆玉姬沉思几秒便想通了关窍,“就像白天他们吃的药膳一样,在我们看来那些都是美味的牛排,但在他们眼中就是另外的景象了。”
郑书说:“所以还是得等谢印雪过来看,我们才能知道日记本里写了啥?”
“这件事可以到明天再说。”穆玉姬眉头紧皱,“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有困意吗?”
没睡觉的不仅仅是病患参与者们,他们同样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前一晚还可以说他们得提防被病患找到所以神经紧绷不敢睡觉,那今晚他们能借谢印雪给的黑线藏身,可以放松下来安心休息了,却为什么还不觉得困,反而越发精神呢?
“没有。”郑书回答道,“大概要躺到宿舍的床上才行,我们回去试试。”
他把日记本放到休闲室最中央的书桌上,保证谢印雪回来就能看见后就和穆玉姬离开了。
不过这一晚谢印雪其实并没有回来。
他回到二楼后就发现病房里又多了几个人——吕朔、萧斯宇、十三和苏寻兰都在床上睡着,可见他们全都顺利拿到了入睡药,仅剩卞宇宸跟胡利还不知所踪。
这两人谢印雪都不关心。
他将柳不花从床底下捞出来,想问问他有没有看见是谁送这些人回病房,可才张唇就记起柳不花那句“这里好多人,他们脑袋上开的花都比我的大”。
……算了,明天问也不是不行。
他实在不想看到那些人脑花在眼前晃悠。
想到柳不花的病谢印雪就头疼,他垂眸摁着额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粉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来者是神出鬼没的玛丽姑姑。
她都没看谢印雪一眼,足尖径直迈向才吃完药就立马倒下睡着的柳不花,如同拎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地把他从地上粗蛮拎起,动作处处透着不耐与嫌恶,将柳不花丢到二号病房属于他的床位后还用裙角蹭了蹭掌心,像是在揩拭什么肮脏的污渍。
招惹这样一个讨厌病患参与者的引导者npc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然而谢印雪有个问题唯有她能给出答案,所以谢印雪还是不得不开口:“玛丽姑姑。”
只是他还来不及继续说后面的话,卞宇宸的声音就忽地响起:“谢先生,你的轮椅我帮你找到了。”
谢印雪转过身,果真看见卞宇宸推着一张轮椅从楼梯那走了过来。
偏不巧他身后还跟着许多口生脓疮的死尸,它们嘴巴大张,舌头耷拉在外面,不断滴落下苔绿色的怪异液体,盯着卞宇宸的目光就像在盯美味珍馐,并且很快便将这样的目光投向了谢印雪。
原因是卞宇宸接了谢印雪的话,即使谢印雪唤的是玛丽姑姑的名字,却还是被副本规则判定为“与室友进行了交谈”开始共享幻觉。
而卞宇宸原先俊秀儒雅此刻却沾染着不明绿液的面庞,则告诉了谢印雪被死尸们黏上后会有怎样的结果——被舔!
这人是故意的吧?
谢印雪当即选择走回一号病房,赶在卞宇宸靠近他前躺下吃药,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到次日睡醒睁眼,天已是大亮。
“哇,昨晚睡得好舒服。”吕朔在三号病房伸着懒腰感叹:“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我也觉得。”萧斯宇附和他道,“吃完那个药我就睡着了。”
苏寻兰见每个人都在床上躺着,脸色都还算不错,就问了句:“昨天晚上大家都拿到药了吧?还有人没睡着吗?”
胡利深吸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手:“……我。”
昨晚他共找到了四个护士,除去最开始撞见的湘妃,后面他还遇上了喻凤竹、郎祺和他女朋友解青梅,可是没什么用,他们的入睡药片都已经交出去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把入睡药交给了病患参与者,以为自己这一晚能够高枕无忧了没怎么注意躲藏,所以才被胡利找到。
至于剩下的五个护士藏在哪里,胡利连个影都没瞧见,后面还碰到了那个有着灰色竖瞳的心理医生被强制送回病房,彼时天都蒙蒙亮了,胡利只好放弃找人的念头,躺在床上尝试无药入睡。
尝试结果从他泛着青紫的脸色就能知晓:没有入睡药,病患根本不可能睡着。
第154章
加之陈云昨晚入睡前见过他受幻觉困扰四处逃窜的狼狈模样,如今他却好好地躺在床上和众人一起睁眼,便还可以推导出另一件事:有个倒霉催的护士承担了他的所有幻象。
“他真是不怕和护士们撕破脸皮啊……”吕朔站在陈云身边极小声地吐槽道。
“不会。”陈云稍作思考后摇着头说,“还不是时候。”
这里每个人都在避免撕破脸皮。
大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参与者了,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将话说死把事把事做绝,就像昨夜她明明摆了胡利一道,胡利现在也仍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只字不提。
陈云和吕朔说:“那人就算要报复胡利,也要再等等。”
生死大事之前,一切皆是小事。
胡利也不是不知道以后可能会被人报复,可在当时他必须这样做,否则他的病情发展进程和大家会不一样。虽然最后还是不一样了,但好歹也摸索出了一些线索,这件事或许还会让他改变策略,比如从依照规则通关该副本,变为用尽一切办法活着离开该副本——哪怕是依靠摆渡者npc。
“昨晚大家都被幻觉里的鬼怪触碰到了吧?”胡利一天一种面孔,今天居然总结了自己得到的线索毫不吝啬地全部说出,“这应该就是那个黑眼睛的医生所说的‘病情加重’,但是病情可以通过睡觉来缓解。”
——第一夜大家不睡觉,所以第二夜幻觉由“看到”变为了“被触碰”。而第二夜吃了药睡觉的人,第三夜的病情则十有八九会维持在“被触碰”的阶段,只有再度不睡,病情才会在次日夜晚进一步加重。
“我已经连续两天没睡觉了,不知道今晚我会‘病重’成什么样子?”胡利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环视众人,“我现在只有个疑问:你们是不是有人早就和他们商量好了晚上在哪汇合拿药?不然你们怎么找的都那么快?”
陈云光明正大道:“没有。”
吕朔像是得到了新思路似的反问他:“这还能提前商量好啊?”
苏寻兰则不看胡利,垂首盘着自己不知何故被弄散的头发,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可惜昨天我提议双方各熬半宿时没少被人拐着弯骂,谁愿意和我商量好啊?不过胡利你也别急,昨天没商量,但我觉得今天可以商量了。”
毕竟按照他们这边睡着的人数来看,昨晚应该只有一个护士没被找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这所青山精神病的熟悉程度会愈发高,找人也会更容易,再者即便护士们被找到了交出了入睡药,也仍然有遇上其他病患要承担幻觉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护士参与者们肯定会想明白:他们一对一组好队把药交给病患参与者,让病患参与者老实吃药,病患睡着后不将幻觉告知他们这个方法是彼此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样双方都不会被幻象困扰,他们再无需费心东躲西藏,能好好回宿舍休息。
若真能一直这样,大家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持续到副本第七日不是问题。
胡利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昨晚才会把幻象告诉湘妃,既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幻觉,也是为了敲打护士,让他们知道内斗只会折磨彼此,于双方都没有好处,反正他这不这样做也找不到护士,还不如试试呢。
陈云却觉得此法不可行,其一,《住院病患守则》中提到过,入睡药具有一定副作用,要慎重决定是否服用,它能天天吃吗?
其二,此法和昨天苏寻兰的提议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护士们全都拒绝了,缘由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想自保,十有八九还有别的原因。
胡利也很关注第一点,询问其他人:“你们昨晚吃了药,副作用是什么?”
吕朔抓抓脑壳:“不知道。”
听到这句像是戏耍他的回答,胡利不由自主拔高嗓音:“不知道?!”
吕朔语气慎重:“至少目前我还感觉不出来副作用是什么。”
萧斯宇附和道:“我也是。”
卞宇宸同样对胡利说:“我也。”
苏寻兰也难得神情真挚:“这是实话,我们没骗你。”
连十三都点了点头,胡利这才信了大半,毕竟他们不可能一致串通欺骗自己,他翻身下床朝外走:“那就去问医生或者玛丽姑姑,他们总不能都说谎。”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往楼下去,柳不花却饶进一号病房,问倚靠在床头迟迟不起的谢印雪说:“干爹,您今天怎么都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
谢印雪侧首垂眸,目光落在床畔边的银灰色物件上:“我在看这张轮椅。”
柳不花跟着他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它怎么了?”
谢印雪弯眸笑起,用指尖挑起轮椅上完好无损的固定带,笃声道:“它不是我昨天坐的那张。”
他原先坐的那把轮椅是玛丽姑姑弄来的,固定带已断,并非眼前这把轮椅——换句话来说,卞宇宸给他弄来了一把新的轮椅。
除此以外,卞宇宸还在昨夜提醒他书架上有医院前病患留下的日记本,这种将旁人都难以发现的线索暗示告知的行为谢印雪只在第一个副本时的步九照那见识过,如果不是他和步九照关系匪浅,恐怕连谢印雪都会忍不住怀疑一下这人卞宇宸会不会是摆渡者npc,况且卞宇宸身上的种种怪事还不止这一桩。
谢印雪坐上轮椅,让柳不花推着自己前往医生办公室:“我今晚得再见一次玛丽姑姑,问她些事。”
柳不花闻言不解道:“玛丽姑姑不就在导诊台那里,何必要等到晚上?”
“是。”谢印雪话音稍顿,“但我要问的,不是白日的玛丽姑姑。”
别看柳不花平时探索如何通关副本的事一件不干,就光无所事事等着躺赢,可谢印雪好好与他说每句话,他都会认真忖量思辨,因此一下就明白了青年话中深意:“您的意思是……白天的玛丽姑姑和夜晚的玛丽姑姑不是同一个?”
“还是不花你最懂我。”谢印雪笑着回头望了他一眼,“此事先不要声张。”
柳不花拍着胸脯给谢印雪做保证:“您放心,我都懂的。”
可随后他又不禁感慨:“不过干爹您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啊?”
其实谢印雪一开始也不能确定,他甚至都没往这方面去想,毕竟在锁长生之中,引导者npc不会说谎是一个公认的铁律,他们会回答参与者所有能回答的问题,有些不能回答的问题,他们或许会避开不谈,会答非所问,却绝不会说假话。
玛丽姑姑是他们进入副本内见到的第一个npc,她是引导者毫无疑问。
所以当林月问她“卞宇宸以前是这里的护士吗”,她答“不是”时,大家心中纵还有其他疑虑,却也没有再深探研究了。
然而玛丽姑姑和过去副本中其他引导者npc始终有些不太一样——她没有脸。
说起也得感谢以诺,他在永劫无止学院中为了整死谢印雪,特地藏着不露面,还弄来了一个教导主任,搞了黑板和教案来代替他公布副本规则,靠广播与众参与者对话,让谢印雪知道这些任务根本不需要引导者npc事必躬亲,严格来讲,他们只需要在副本最开始时第一个与参与者进行“交谈”就够了。
玛丽姑姑是引导者npc没错,可谁又能确定,他们如今见到的就一定是他们在副本最开始时出现的“玛丽姑姑”呢?
并且在青山精神病院中,将副本各种规则告知指引参与者、比玛丽姑姑还像引导者npc的反而是那位拥有黑眼睛的“歩医生”,他瞧着也不是个有耐性的,依照步九照第一晚所言他的身份似乎还不简单,这个副本好端端的,怎么让玛丽姑姑在导诊台那站岗,倒叫这么一位“大人物”来做了“杂事”?
更何况玛丽姑姑的身份若无问题,昨晚卞宇宸就不会刻意打断他的问话了。
很明显,卞宇宸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经不住三番五次的拷问。
至于原因?
那当然是因为他就是歩医生所说的疯了的“护士”。
正由于疯了,在上个副本中是护士的卞宇宸,在这个副本变成了病人,这样才解释得通玛丽姑姑和他身上那些违和之处。
不过为求万无一失,谢印雪还是决定要亲自从夜晚的玛丽姑姑口中得到答案。
他和柳不花慢悠悠晃到医院第一层时,胡利正站在护士导诊台前询问玛丽姑姑:“玛丽姑姑,你知道入睡药的副作用是什么吗?”
玛丽姑姑闻言冷漠道:“医生现在就在上班,这种问题你不问他们,来问我?”
胡利有些悻悻:“行吧。”
《住院病患守则》中倒也说了医生不会骗他们,其他参与者护士和卞宇宸、苏寻兰几人早在玛丽姑姑回答完胡利后就往心理医生办公室走去,胡利也准备离开,可他还没走两步,忽地就感到后脑勺一痛,像是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他揉着后脑转过身,质问站在正后方的吕朔:“你打我头干嘛?”
吕朔一脸莫名,举起双手说:“我碰都没碰到你啊。”
萧斯宇帮着吕朔说话:“他没打你。”
“不是你那会是谁?”胡利说着,将目光转向吕朔左手边的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