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赶紧坐回位置上作苦思冥想状:“可我不知道写些什么啊。”
“实在不知道,那就记录你真实的所见所闻。”黑瞳歩医生寒声道,“根据这些真实画面和文字,我才能判断你的病情状况。”
这和现实中去看心理医生,医生问你都看到了什么幻觉、出现了什么幻听,而你需要真实描述出来让医生对你的病情状况有个准确判断是差不多的。
就像有人特别惧怕蛇,会把所有长条状的物体哪怕是根筷子都会看成蛇,只能用叉勺吃饭一样。
如果你不说清,仅仅讲自己怕蛇,医生也未必有办法对症下药,顺利为你治疗。
胡利闻言深吸一口气,攥笔仔细回忆昨晚的景象,渐渐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放空,仿佛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可这时他后脑勺又骤然一痛,好像被什么尖锐的硬物刺中,脑浆也随之被吸吮干净似的。
正常人碰到这种状况身体肯定会有反应,要么猛地抖一下,要么抬手捂住痛处,反应更大的话就是从椅子上跳起来——但胡利全都没有,他还是安稳无比地坐着,身体如同被另外灵魂的占据了一般,开始在纸上写字:
【我昨晚看到了许多巨大无比的白蛆,肥得像是身体里塞满了脂肪,散发出阵阵油腻的腥臭;还有色泽艳丽诡异,背上长满尖刺的毛虫……它们全都扭动着一节节身体向我靠近,用虫足、口钳死死的抓住我,想把我拖到尸体焚烧炉里去烧成焦炭,我有一种直觉,如果我真的被它们抓到,我一定会这样死去,或者……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写完这些话之后,胡利才能自由掌握自己的身体,他惊恐地望着自己写下的黑字,大叫一声把笔扔了,起身去拽面前吕朔的病服衣领,低着脑袋嘶吼:“快帮我看看——!刚刚是什么东西咬我?!”
吕朔回他:“什么都没有啊!”
“冷静点,没有东西咬你。”陈云抬手在两人之间帮忙,想叫胡利先松开手,“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胡利松手后就逃开了椅子,远离桌面的纸,一昧摇头说:“这不是我写……”
护士们没事干,但湘妃由于昨晚的缘故始终关注着胡利的一举一动,见他忽然发癫就过来看他究竟写了什么,可正如郑书所言,病人们写的东西他们全都看不懂。
柳不花自告奋勇:“我来念给你们听吧,我觉得他写的很好,真实感很强。”
这些文字对于其他人来说真实感不知道强不强,但对湘妃来说,那就是噩梦再现,她还没听完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翻涌起来了。
那种感觉就如同她的身体是个虫巢,每个鸡皮疙瘩都是虫巢里的幼虫,受了外界的刺激后开始冒头,令人头皮发麻。
因为胡利写的,就是昨晚共享了他的幻象后自己看到的东西!
故湘妃恐惧之余也不禁嘲讽道:“哈!这不就是你昨晚见到的东西吗?还不是你写的?”
“托您的福,我也都看到了。”湘妃咬紧牙根,每个字都加重了读音,“一、字、不、差!”
“对不起……”胡利缩去墙角,后脑勺死死抵墙壁,期望这样做了他身后就无法藏匿怪物,“你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和湘妃都很怕那张纸,毕竟别人至多只能看或听到冰冷枯燥,半点也不形象的苍白文字,而他们见到的却是真实画面。
“写的很好,很真实,你这不是知道要写什么吗?”黑瞳歩医生也为这段记录文字鼓掌,“你的字笔画流畅干净,对于昨晚发生的事表述生动清晰,这表明你现在神志清醒,思维理智。看来治疗对你来说也很有效果,你已经开始像个正常人了。待会也去找玛丽姑姑拿行李吧。”
说完,黑瞳歩医生把这些张纸拿起,在侧边打了几个小孔,装订到一本书内,塞到了娱乐休闲室的书架上。
郑书看着这一幕,已经大概知道“日记”是怎么来的了。他转头望向谢印雪,想和青年商量一下,能不能从其他病人的留下的“日记”那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还未开口,他就瞧见另外一个沉默阴冷,如幽魂鬼怪似的步医生,正迈步朝谢印雪的方向走去。
“你写好了吗?”
男人的声音徐缓低哑,却不冷漠,和他生着一对兽类异瞳的诡谲外表有点不符,若忽略这些,倒像是他刻意靠近身前青年,想与他说几句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悄悄话。
青年也果真仰起面庞,温柔地笑着,轻声和男人说:“我写好了。”
可惜这里不是什么私密场地,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举止行动,都会暴露在其他人的眼中,所以黑瞳歩医生也紧随而至,抢在竖瞳男人拿起谢印雪面前的纸张,大致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问:“你写的什么?”
谢印雪说:“真实菜谱。”
他还强调了一下菜谱的“真实性”:“我吃过。”
“人头做菜?”黑瞳歩医生嗤道,“你是变态吗?”
谢印雪意有所指道:“这不是我做的菜,我只是吃菜的食客,变不变态你得问做菜的厨师。”
“正常人不会吃这种菜,如果你继续坚持你吃过这种菜,我会认为你的脑子不正常。”黑瞳歩医生将纸翻了个身,把背部干净的那面对着谢印雪,“不知道写什么把你昨晚看到的东西写下来就行。”
也吃过这道“变态菜”刚想帮谢印雪解释一下的陈云、吕朔和萧斯宇三人闻言默默闭上了嘴。
“好吧。”
谢印雪知错就改,提笔挥墨,在纸上画了个身材窈窕,腰细腿长的……玛丽姑姑。
他的画技比柳不花还要高超,就算是玛丽姑姑本人在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是玛丽姑姑的画像。”谢印雪说,“我昨晚见到了她。”
步九照:“?”
昨晚谢印雪也见了他啊,为什么不画他?
为了防止有人发现他以公谋私悄悄和谢印雪幽会,他后面还装模作样在医院里巡视了一会儿,把胡利逮回病房了,即使谢印雪画了他,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啊。
“画的真是好啊。”步九照昧着良心冷声夸了句,“一会儿也裱起来挂着吧。”
黑瞳歩医生表示赞同:“我觉得可以。”
“谢谢。”谢印雪对步九照的小心眼习以为常,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侧过身体将目光投向右前方的卞宇宸。
谢印雪觉得卞宇宸和他一样,都是个聪明人,
果不其然,卞宇宸对上他的双眸就扬起微笑,附声说:“我也见到玛丽姑姑了,她把你拎上床了。”
“你们都见过玛丽姑姑吗,我咋没见着?”吕朔举起手发言,“昨晚一睁开眼我就发现我在公共厕所那,差点没被吓死,所以我出来找护士拿到药后就立马吃了,后面再醒来已经是早上了,我怎么回病房的都不知道。”
因为吕朔怕自己吃药吃晚了突然发病,会跑到公共厕所那来点“宵夜”。
“肯定是玛丽姑姑把你抱回去的啊。”湘妃告诉他,“昨晚陈云吃完药也是马上就睡着了,我怕她摔倒还准备去扶她,结果玛丽姑姑动作更快,把陈云抱走了。”
“是这样吗?”吕朔询问宋清芸,昨晚他是找到的宋清芸拿入睡药,也是当着她的面吃下药的。
宋清芸回道:“对,她把你扛回去的。”
谢印雪适时转头,顺着湘妃和宋清芸的话语,神色漠然看向陈云、吕朔一行人。
吕朔见谢印雪在看倒是没有多想,还有些不好意思,无措地抓着脑袋赧于与青年对视。
而陈云和谢印雪除了饕餮宴副本以外,还在永劫无止学院副本内相处过一段时间,谢印雪最后甚至帮着她躲避了“学生们”的搜查,让她直接划水摸鱼到副本结束,所以哪怕谢印雪在目前这个副本中对他们态度疏离,一直冷冷淡淡的,但陈云清楚,谢印雪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目的。
那么现在,谢印雪想告诉她什么呢?
陈云眉头紧蹙,仔细思索着方才众人的对话——他们刚刚的话题全是围绕着玛丽姑姑展开的,说的是玛丽姑姑在他们睡着后把他们带回病房的事……等等,她好像知道了。
卞宇宸说,玛丽姑姑是把谢印雪拎上床的;
湘妃说,自己是被玛丽姑姑抱走的;
宋清芸却说,吕朔是被玛丽姑姑扛走了。
“拎”、“抱”、“扛”,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动作,它所表达的肢体语言和情绪也截然不同。其中,“抱”这个动作有种怜惜的意味在里头,玛丽姑姑既然都能靠拎把谢印雪一个成年男子拎上床,那她一个体重更轻的女生,为什么要用抱呢?
说玛丽姑姑对女生态度会更好些是在放屁,玛丽姑姑只会对护士身份的参与者偏心。那么玛丽姑姑对她这个身为厌恶对象的“病患”表现出了“怜爱”的态度,便只有一种解释了——昨晚抱她回病房的那个玛丽姑姑,不是真正的玛丽姑姑!
这真是一个足以完全颠覆参与者认知的线索。
要知道玛丽姑姑可是引导者npc啊,参与者们默认她不能说谎,谁会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呢?
陈云暂时把惊骇压入心底,面上丝毫不显,握笔开始画画,并提醒吕朔和萧斯宇:“不要写字,画画,画你昨晚看到的人就可以,但不要画与幻象有关的东西。”
“我知道。”萧斯宇抬眼盯着还缩在墙边的胡利说,“那些字写出来好像有问题。”
黑瞳歩医生反复让他们描述昨晚看到的幻象,《住院病患守则》也要他们听医生的话完成治疗,问题是看看胡利写的那些句子,他如果能控制自己,怎么可能写的那么恐怖恶心?
吕朔面露苦恼,烦躁道:“可我画技很烂啊……”
陈云坚声说:“先画了给医生看看,实在不行再写。”
吕朔和萧斯宇依言照做,画了自己昨晚睡着前见到的护士,不过画完他们自己就看笑了,因为画的一点也不像,至多发型像一些,堪比灵魂画作,毕竟他们不是美术专业的人,要他们画出谢印雪和柳不花那样的作品简直太难了,所以陈云、吕朔和萧斯宇都觉得他们的画给黑瞳歩医生看过后肯定会被打回要求重做。
谁知在黑瞳歩医生看他们的画之前,那个拥有苍色竖瞳的男人就说:“可以,抽象派画作,丑的很有艺术性,等会也裱起来。”
萧斯宇:“?”
吕朔纳闷不已:“这都行?”
竖瞳男人睨着轮椅上的青年:“学着点。”
玛丽姑姑都没脸,随便画画就行了,越丑越好。
谢印雪垂睫温驯道:“好,下次就这样画你。”
步九照:“……”
另一边同样不会画画的苏寻兰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画被竖瞳男人说太丑,要求重画,她给黑眼睛的歩医生看过也是一样的结果,苏寻兰没办法,只能和胡利一样写下了类似日记的描述字句。
当然,她写出来的东西也非常诡异阴森,停笔后没像胡利那般尖叫,脸色却苍白得过分。
至于十三跟卞宇宸,他们俩的画技竟都很好,最终九个病患参与者中,七人都通过画画完成了今日的“治疗”,得到了可以取回自己行李的首肯。
治疗结束后所有参与者都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不过今天护士们并不打算分散开来去寻今晚藏身的地方。病患们也不急着去护士长导诊台那找玛丽姑姑拿行李。他们都留了下来,想看看书架上以前的病患们留下的“作品”。
萧斯宇就近随意抽出一本薄册子翻看几页后说:“以前也有人画画没写字,我手里这一本全是玛丽姑姑的画像。”
“我这本全是字。”陈云也捧着一本册子说,“写的都是他们每晚看见的幻象,很像日记。”
吕朔举着手里的册子晃晃:“这本也是。”
无法分辨病患自己的宋清芸抓紧时间追问:“上面写了什么。”
这也是郑书想问谢印雪的问题。
“上面写……我们都会死。”陈云越看册子表情越凝重,“即便是找到了摆渡者npc。”
通关全靠和摆渡者npc做交易的苏寻兰本能地反驳:“不可能。”
陈云把册子递到她面前:“上面就是这样写的,你看。”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今晚我一定会死!这个副本根本没有人能够通关!哪怕找到摆渡者npc都没用……没有用……死!死!死!死!死!】
陈云翻到的那一页,上面就写着这么一句话,后面的几个“死”字字体颇大,占据了大半页,字迹也非常凌乱扭曲,看得人心中莫名生寒。
卞宇宸也在书架上不停的翻看:“这些册子里,还很多参与者都这么说。”
再不就是类似苏寻兰呵胡利写的那种关于幻象的恐怖描述,除此以外没别的了。
郑书闻言却不置可否道:“找到摆渡者npc没用,可能是找错了人,也可能是达不到摆渡者npc开出的条件,这些话或许会扰乱我们的神志,不要太在意,更何况……”
他稍微顿了下声音,崔如洁就接住他的话继续说:“我们是护士,你们是病患,你们的通关条件目测是需要完成治疗,并拿到医生开出的病愈证明。”
“你都这么说了。”胡利听出了崔如洁的弦外之音,盯着她道,“看来你们的通关条件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护士的《工作人员守则》里写了些什么。
护士参与者和病患参与者的矛盾再次出现,娱乐休闲室内的气氛一时冷滞。
胡利沉默半晌,突然转身面向湘妃,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湘妃,我再一次郑重和你道歉。昨晚是我鬼迷心窍、找不到其他护士也找不到怒恼羞成怒拿你撒了气。”
湘妃感觉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不能再内斗下去了,我想活命,你们都听医生说了,我再不睡觉会越发重,我今晚必须吃药睡觉。”胡利把苏寻兰拉出来当垫背的,“昨天苏寻兰不就说了吗?大家可以合作起来,晚上我们找你们拿了药老实睡觉,你们回宿舍休息,这样大家都好。”
这一回护士参与者不似昨日有人反对了,今时不同往日,昨天他们还有得选择,但今天,胡利的话既是提议,也是威胁——他的病情是所有病患参与者中发展最快的,若无意外他也是第一个死的,他昨晚就干出了迁怒湘妃的事,难保他被逼急了不会拉人玉石俱焚。
喻凤竹询证其他病患参与者:“你们也全都要吃药?”
苏寻兰说:“我吃。”
十三说了进娱乐休闲室后的唯一一句话:“我也。”
卞宇宸徐声耐心道:“之前不吃是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现在都知道了,我们不会不吃的。”
喻凤竹道:“好吧。”
胡利看双方至此都再没人吭声反驳了,便说:“行,看来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分一下今晚谁找谁药拿药吧。”
最终大家共同约定:今夜所有病患参与者都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护士参与者们会去对应的病患床前,亲自盯着其吃药入睡。
说实话做完这一切之后,大家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轻松了不少。
郑书边做着舒展运动活动关节边和穆玉姬聊:“今晚有时间好好捋捋我们为什么睡不着了。”
也唯有今晚有时间。
因为病患今晚就算再吃一回药,副作用也仅仅是白天会被医院里游荡的病人们触碰,大家都只知道“幻象”的第二阶段是什么,而继“被触碰”后的第三阶段是什么……得再等等才能知晓。
众人陆续朝休闲室外走去,到护士长导诊台那找玛丽姑姑。
病患参与者们主要是来拿自己的行李,护士参与者则是想弄明白他们的行李什么时候可以拿。
“你们今晚又不会遇到危险,拿什么行李呢?”玛丽姑姑说着,还爱怜地摸了摸提问人林月的脸蛋,“工作很辛苦都没睡好吧?看你脸色差的,食堂六点开饭,待会去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拿到行李的病患参与者们自己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口粮,觉着食堂的饭有没有他们的份无所谓,何况食堂就算管饭他们未必敢吃,万一仍旧是“药膳”呢?故他们都吃自带的食物。
不过当吕朔拿着自己事先备好的压缩饼干在啃时,一抬头却看到柳不花从行李箱内掏出个蓝色喷瓶,滋啦滋啦往头上一顿喷,喷完后又摸出个小罐子,用食指挖了点里面的白色膏状物,把它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每一片“花瓣”背面上。
柳不花正对面的谢印雪没吃东西,在喝珍珠奶茶的同时还不忘指挥:“你别光涂脸,脖颈后面也涂点,那比脸还黑。”
“哦,好的。”
柳不花很听话,老老实实涂了两遍脖颈。
其他人:“?”
第158章
人在处于危险境地时,外在的体面和整洁往往是最不重要的,都快死了,还在意外表做什么呢?
所以众人根本无法理解,柳不花的行李箱里为什么会装着这种东西。
哪怕是早在饕餮宴副本中就瞧过谢印雪日日换新衣,时时品香茶与“锁长生”格格不入的矜贵模样,自以为经多见广,再无旁事能领他诧异震撼的吕朔,面对这一幕都不禁问:“柳先生……你在干什么?”
柳不花是背对着吕朔的,听到青年讲话他也没有回头,只把两颗被血管连接在脑花中央的眼珠子扭了个方向,望着吕朔答道:“涂美白香香啊。”
吕朔:“……”
他真的觉得,柳不花是迄今为止他在青山精神病院中见过最诡异恐怖的存在。
萧斯宇同样不由地问:“你进‘锁长生’就带这个?”
“还有补水喷雾。”柳不花这回转身了,他把刚刚用过的蓝色喷瓶递出,诚邀萧斯宇和自己一块美容护肤,“你要喷吗?”
萧斯宇:“……不用了。”
但萧斯宇惦念着柳不花和谢印雪帮自己的姐姐解决过一点“麻烦”,因此两分钟后,他又忍不住道:“吃的呢?你们没带吗?”
柳不花说:“只有我干爹带了他的续命……不是,带了珍珠奶茶。”
“我们带了很多压缩饼干,我买的,味道很不错。”萧斯宇家里有钱,他买的压缩饼干几乎完美的兼顾了口感味道和营业能量,说完,他从行李箱内大方拿了四包出来,“分你们一些吧。”
“没事,你们自己留着吃,我干爹不喜欢吃这种饼干。”柳不花摆手婉拒,并语带怀念道,“我一会去吃食堂就行,多谢你的好意。”
“可是食堂……”
萧斯宇刚要提醒他食堂或许会给他们准备昨天的药膳,不过话才说了一半,他就忽然想起,那些药膳对其他人来讲可能是避之不及的粗糠烂菜,但对柳不花而言,那简直是美味佳肴啊。
谢印雪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副本对参与者们的饮食没有限制,他们吃或不吃东西都不影响通关,自己在副本中七天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他没什么胃口也没打算吃,可柳不花还是要吃的。
再听听柳不花说起食堂时那期待雀跃的语气,恐怕他巴之不得食堂给病患参与者提供的餐食依然是药膳吧?
谢印雪绝不纵容柳不花病情加重,便当即接过萧斯宇递来的压缩饼干,道了声谢后对柳不花不容置喙道:“不花,你吃饼干。”
“唉……好吧。”
柳不花幽幽叹气,即使他没脸,吕朔萧斯宇他们仍能看出他很失落。
谢印雪却心冷如石,对此视而不见,继续狂饮奶茶。
待到天色将暗,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病房那。
其中患者参与者们躺在床上,护士参与者们则按照白天分配好组合站在对应的病患床前,守着他们吃药。
谢印雪还是和郑书搭档,但他拿到药后却迟迟不吃。
郑书眼看其他病患接二连三地闭眼睡去,最后就只剩个谢印雪还坐着,就催促他:“你快吃啊,我要回宿舍睡觉了。”
青年倚靠着床头而坐,长长的青丝没有束好,乌压压地垂落在肩头颈侧,眼睫也低垂着,在灯辉下竟有种柔弱可欺的温驯之感,连捏着药片的白皙双指都纤细似花枝,不堪摧折。
这样一个美人,说出唇口的话却叫郑书差点吐血:“我还不想吃。”
还没走的几个护士参与者听了谢印雪的话,都纷纷朝郑书投去同情的目光。
“谢爷爷,你别搞我。”郑书欣赏谢印雪的外表,却更惜命,闻言只得求他,“我求求您把药吃了行吗?”
谢印雪挑眉张唇道:“我也还没老到这种地步吧,怎么最近总是有人想给我当孙子?”
郑书双手合十,已经开始能够共情现实生活中医护人员碰上难缠的病人时的感受了:“只要你把药吃了,你想让我当你的什么都成。”
“我会吃的。”谢印雪道,“我要出去转一下,回来就吃,你先去睡觉吧。”
郑书瞪着他:“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又不会和你说我的幻觉。”谢印雪扯唇,好笑道,“何况我即便吃了,你也睡不着。”
青年说的没错。
郑书早有这种感觉了。
他环顾四周,给穆玉姬试了个眼色,让她把还有几个没走的护士注意力给拉走,确定他们附近没人在听后压低声音:“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谢印雪也没客气,直接就问:“把你们的《工作人员守则》说一下。”
郑书只犹豫了几秒,便没有隐瞒,完完整整地把《青山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守则》给谢印雪背了一遍。
谢印雪听罢瞬间了然:“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躲起来的。”
《住院病患守则》的第四条提到过:【如果入夜后不敢独自入睡,可以外出寻找护士,说清你的幻觉景象并要求陪伴,护士不能拒绝你,且必须要保护你。】
关于最后一句话中“保护”一词的解释,谢印雪原先以为的是:得等病患将幻觉告知护士,护士也能看见幻觉后,才要保护病人。
然而《工作人员守则》的第四条规定却说:【如果不小心被找到了,住院患者可能会要求你陪伴他,你不能拒绝。陪伴过程中住院患者可能会对你描述他的幻觉,请不要相信,因为你不是病人,也请保护病患不受幻觉伤害,因为这是你的天职。】
这一规定表明,副本进行到后期,病患大概率会受到幻觉的伤害。
那就存在一种可能:一个护士与病患相遇时,病患正在遭受幻觉的伤害,而病患来不及或是已经重伤无法将幻觉说出——这种情况与谢印雪原先的理解相驳。
所以关于这两条规则,正确的理解应该是:无论护士能否看到病人的幻觉,只要他与病患相遇,且病患正在遭受幻觉的伤害,他就必须要保护病患。
——能看到幻觉,是护士保护病患的前置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