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封离傻了,挣扎着想跑。
周昭宁见状手一抬,直接将他扛上肩往前院走去。
“放,放开……”封离脑袋倒悬,鲤鱼打挺一样挣扎,周昭宁的肩骨卡着他的胃,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想吐。
“你敢弄脏本王衣服,醒酒汤就再加一桶。”
“唔……唔唔唔唔……”封离拼命忍住呕吐的欲//望,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周昭宁很快带着人离开,封离呜咽的声响也再听不见,却见过来了两个侍卫,径直提起兰殷就带走了,留下水榭一屋子姬妾面面相觑,劫后余生般发颤。
封离脑子混沌,只顾着难受,顾不上去想周昭宁除了灌醒酒汤还要对他做什么,直到被丢进冰冷的浴池。还是他洗过的那个池子,这次里头装的却不是热水,而是沁凉的、刚打上来的井水。
周昭宁将他往池子里一甩,毫不怜香惜玉。封离哪里站得住,摔进去呛了好几口水,手脚并用才从浴池里爬起身来。他浑身湿透,扒住池壁边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封离好不容易喘顺了气,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湿漉漉的面庞和眼睛,因为醉酒像含了雾。
“酒醒了?”
封离确实醒了,但是对上周昭宁的模样,下意识装糊涂,拨浪鼓一般摇头。
“看来是要本王亲自服侍。”
“什,什么?”
封离大惊,眼看着周昭宁脱了氅衣,挽起衣袖,踏入了浴池之中。池水浸透他的衣袍,显出饱胀坚硬的肌理,他挽起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封离色胆包天,脑子里嗡一声,对着他这副模样咽了口口水。
第8章 醉酒(2)
刚被冷水一激,封离的脑子短暂地清晰过,可是这身体太不经用,转眼酒意又漫上来,熏得他双目发红。被周昭宁抓住后颈的时候,他几乎没力气反抗,眼看着对方将他拉近,逼他仰头,把他的头发拽得微微发疼。
封离在他的控制下喉间发紧,呼吸不自觉加重,于是那清甜又热烫的酒气就这么扑在了周昭宁脸上。
“站不稳了?”周昭宁问他,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
封离反应迟钝,过了一会才点头。
就在他点头的刹那,周昭宁擒住他后颈的手一松,他失了支撑,腿一软就往池中滑。凉水没顶,封离后知后觉地挣扎要爬起来,可他刚要站稳,便有强有力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压在水下。
他手脚乱挣,挣不过。周昭宁眼看着他在池中呛水挣扎,眉目冰寒,不见心软。
封离感觉自己要呛死了,醉酒让他无法反应,身体软绵绵不听使唤,只有肺里越来越重的挤压感真实。他抵抗不了那只手,不知道第几次被按回去,完全无法呼吸。生死之间灵机一动,不再试图抵抗,反而抓住了周昭宁的胳膊。
明明是施暴的恶徒,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到周昭宁的胳膊以后便整个人的重量吊上来,直到攀到他的肩站起身。
无法思考,顾不得别的危险,封离就着攀援的姿势,整个人靠进了周昭宁怀里,在他身上借力。
周昭宁并不是真的要弄死他,这会任由他靠着大口喘息。封离周身的味道重新变得清冽,让他呛了回水,总算是身上的味道干净了些。也不知道除了那个舞剑的,他还碰了多少人,身上酒味、熏香、脂粉气混杂,他闻到的第一息就想把他好好洗洗。
“醒了?”周昭宁再问,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封离哪里还敢说没醒,当即点头。
“酒醒了就说话。”
“醒了。”
“好,那该喝醒酒汤了。”
封离大骇,想起他之前说的喝一桶醒酒汤的话,手脚并用就要往岸上爬。开玩笑,已经把他按池子里弄到要死,还不算罚完了吗?居然还要让他喝汤!
可就他现在这副身躯,这绵软无力的样子,怎么可能逃得过。周昭宁不过一只手就将他擒了回来,面对面把他按在了池壁上。他的背短时间内被撞第二次,比之前撞白玉栏杆还痛。
若是在战场上,刀剑入体他也不会哼一声,可谁也不是不会痛的铁人,他现在只是个摄政王的替身男妻……他一下就喊了出来:“痛……”
面前人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说:“痛才记得住。”
两个小厮挑帘入内,提来一大桶醒酒汤,井里打水的水桶那么大,还冒着热气,封离只看了一眼,差点厥过去。他刚喝了两坛酒,现在又要喝一桶醒酒汤。
“我醒了!我酒醒了!我不用喝了,真的醒了……”眼含祈求地看向周昭宁,封离近乎虔诚地期待着。
被他期待的人……缓缓摇头,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一只手接过小厮递来的碗。
“看来王妃是不能自己喝了,那只有本王来喂。”说着,周昭宁把碗伸了过来。
一碗接一碗,封离被按住连灌了三碗醒酒汤,可那桶里才少了两三成。他拼命摇头,想躲开周昭宁的手,偏偏那手铁钳一样,除了让他被粗粝的茧磨红了嫩脸皮,什么作用也没有。
“我喝不下了……真的喝不下了……”
“喝不下了?”周昭宁闻言把碗放到一边,就在封离以为自己要逃过一劫的时候,他重新开了口,“你喜欢看人舞剑?不喝的话,本王就把那舞剑的手砍了炖汤,代替这醒酒汤,如何?”
是时,浴池外间响起兰殷求饶的声响,虽然看不见,但是封离能分辨,那舞剑的公子就在外间,朝着他们的方向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嘴里说的全是“王爷饶命”。
“我……”封离望了一眼那桶,“我令他舞剑的,我拉着他喝酒的,与他无关。醒酒汤我喝,我都喝……”
封离肚子胀得很,但还是自己拿起了碗,从桶里舀了汤水便喝起来。他眼里有怒气,明显是冲着周昭宁来的,凭着这股气,硬是又喝了两碗。
周昭宁靠着池壁看他,嘴角的笑有点冷,看他能撑到几时。
几时?多一口都不行了……
封离喝酒没喝废,喝醒酒汤感觉要喝死了。他手都拿不住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攀周昭宁的肩,忍不住求饶。
“王爷,我真的喝不下了……”
“那砍手?”
封离摇头:“真的喝不下了,砍手也喝不下……王爷,好王爷……好,好皇叔,饶了我吧。”
霎时间,周昭宁平静无波的脸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封离仰着脸看他,被逼出乖巧模样,讨好地叫他“好皇叔”。他那双桃花眼灼人,酒气被彻底压住,呼出的全是醒酒汤里微涩发苦的橘皮味道。樱唇开开合合,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软嫩的舌尖。
两人靠得极近,以至于封离仅凭着直觉就能感觉到周昭宁周身气势的软化,他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好皇叔,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没脸没皮,撒娇卖痴,偏偏又……拨动了周昭宁的心弦,让他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好,不喝了。”
他话音落下,两个小厮悄声退下,外头兰殷求饶的声响也消失不见。
封离得了许可,当即把讨好的称呼抛诸脑后,声音都直挺挺地问:“那我能走了吗?”
如同等待宣判的罪奴,无声威慑着他的位尊者在他期待的目光里缓缓摇头。
封离兀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夹紧了双腿。喝酒、灌醒酒汤,他急着要走是因为他憋不住了,肚子像要爆炸,随时都能尿出来。
“我都受罚了……”
“还不够深刻,转眼就忘。”
“我记得了,真的记得了。”他把腿又夹紧了些,刚才周昭宁动了动腿朝他迈近,搅动了水流,激得他尿意更甚。
周昭宁似乎完全看穿了他的窘迫,或者说他早就料到了,这都是在他计划内的“惩戒”,就在封离着急的时候,就听他说:“弄脏了本王的浴池,王妃不会想知道还有什么惩罚在等。”
封离脸色激红,一路红到了胸口。他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周昭宁任由他爬上池岸,再轻巧地擒住他脚腕,一把将人拖了回来。
周昭宁一条腿挤进他腿间,一手擒着他手腕,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覆住。
“本王让你跑了吗?”
周昭宁的腿贴着他紧要处,往上轻轻一顶,膝盖就能重伤他。封离惊恐地摇头,忙说:“没有……”
“那为什么要跑?”
“我……”封离几时被人逼到这份上过,那些能砍伤人的刀剑他不怕,但周昭宁的软刀子太磨人,他涨红着脸,不敢不答,“我憋不住了……”
“憋不住什么了?”
“憋不住……想尿尿。”
封离声如蚊讷,脸红得像要滴血。他挣扎间散开的衣襟,露出大片被这热意蒸红的胸膛。
“好好把今天的错事说清楚,否则就在这耗着。”
“我真的不行了……我之后写,我写忏悔书好不好?我真的会,会尿出来的……”封离拼命想夹紧双腿,却只夹到周昭宁的腿。摄政王常年习武,腿硬得像铁,他怎么用力都挤不出去。
就在这时,周昭宁不退反进,他身形一动,将封离推靠在池壁上,长腿贴得更近,因为身高差距,他的大腿正好到封离的胯部,那紧实有力的腿直接压在封离那处。
“啊——!”封离惊叫出声,这辈子都没发出过这么没出息的声音,整个人发颤。
“会尿出来?”
封离几乎是贴在了周昭宁的胸口,那颤抖也让周昭宁感受得清清楚楚。他只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可偏偏被人狠狠堵着,死死拿捏,动弹不得。
从未与人这样接触过的封大将军溃不成军,声音都带了哭腔:“不尿……不尿……好皇叔,求你……”
“求本王什么?”
“求你放了我。”
“放你去哪?去与本王的姬妾厮混?”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皇叔的人,我不敢觊觎,我真的只是看看。”封离难耐地把头埋在他胸口,明白了自己错在哪,原来他是生气这个。他明明没有和他的姬妾厮混,喝喝酒,看看歌舞,这也算厮混吗?
这男人后院养了二十八个,他只是看看都不行吗?而且他不是钟情皇帝,还养这么多姬妾,难道这些姬妾也是皇帝的替身?可能每个人都有些和皇帝相像的特质?封离心想,他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再也不想来这一遭了。
后来封离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逃出去的,被周昭宁压着,反反复复认错,浑身滚烫,直到整个人软下去,才被那人拎着丢去旁边隔间。见到恭桶的一刹那,封离差点冲上去把那桶抱住。
一阵畅快淋漓,封离再出来时外头已经没了周昭宁的身影,可他只要瞥到那浴池,就会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整个人羞耻到了极致。
封离浑身湿透,却顾不得体面,逃也似的往外跑,可还没跑出去,就撞上了前来伺候的小厮。
“七爷,王爷让小的们伺候您更衣。”两名小厮,一名捧着干净衣物,一名拿着布巾。
封离这会羞愤欲死,哪里愿意人近身,随手一指说:“放那,我自己来。”
小厮大概是得了吩咐,并不为难他,恭敬地说:“王爷吩咐在东隔间为您备了热汤,您可以过去洗浴。”
封离现在听到王爷两个字都恨得牙痒,暴虐无道,刚欺辱了他现在又扮什么好人!还体贴地在东隔间另备热汤供他洗浴,他也知道自己对这浴池有阴影了是吗?!
都是因为谁?因为那该死的混账摄政王!
封离磨牙的声音咔咔响,小厮指了指东隔间的方向,连忙退下。
一退出去,封离二话不说开始脱湿衣服,拿过布巾擦干净身体,换了干净衣物便往外走。从头到尾,看也没看那东隔间一眼。
休想拿这点好处安抚他!狗王爷,他封离早晚讨回这笔账!
封离风一样跑了,候在外头的沈蔷没追上,忙问那两进去伺候的小厮。
“七爷这是?”
小厮回想刚才情形,如实答道:“可能是害羞了,刚才王爷和七爷在池中贴得极近,后来小的在外头听着,七爷一直求饶,都要哭了。”
沈蔷福至心灵,看来给王爷补倒是不用了,要给七爷补补。一日之内,沈姑姑的药膳方子几经调整,直接换了主人。
封离对此一无所知,跑回房气得想摔东西。可彻底醒了酒的他拿起御贡瓷瓶,脑子里就自动换算成了军饷,拿起古董砚台,自动换算成了军备,最后通通放下,无处发泄,更气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生闷气,然后又故意到院子里舞剑发泄,谁跟他说话都不理,以至于他到了第二天才知道,向来平静肃穆的摄政王府,因为他又有了新的谣传。
第9章 醉酒(3)
昨日一事可以说是狠狠刺激了封离,堂堂封大将军,受限于这软弱的躯壳,被摄政王轻松压制。甚至睡觉前有那么一会,封离是想把武艺重新捡起来的。
他出身武将世家,自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二十年才练就一身精悍。捏捏现在的细胳膊细腿,练回以前是不可能,学得太晚,筋骨已是无法弥补的缺憾,可练出几个保命绝招还是不成问题。就是得吃苦……
吃苦?封离脑海中闪过上一世身死之时,哪怕他绝境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终也被前仆后继的死士万箭穿心。
所以吃了那么多苦头,又有什么用?练武的念头兴起来还没有一刻钟,就烟消云散。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要什么武艺,以后躲着狗王爷就是。
封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被明福叫醒。
“主子,您发烧了……来人,传大夫。”
他还迷糊着,听到明福在身边唤,只觉得头很重,喉咙里像烧了一团火,但整个人又畏冷地缩在被子里。一定是昨夜喝了酒又泡冷水,冷热交替所以病了。
封离高烧不退,明福不停给他换凉帕子敷着,等着府医过来把脉开药。比府医先来的是沈蔷姑姑,沈姑姑本来一早起来盯着小厨房给封离做药膳,结果听说他发烧,立刻赶了过来。
她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看到烧得脸通红的封离,吩咐人取来烈酒,让明福给封离擦身。
“多谢沈姑姑。”
等明福给封离擦完身,府医已到,立刻过来看诊。
“王妃乃是外感风寒,我开一副药,若是白日里退了烧,便无大碍。”府医说着便去开方,立刻有药童去抓药煎药。
沈蔷看着明福把药喂下去,这才离开。本以为不严重,可府医一语成谶,白日烧没退下来,到了夜间反而更热,把明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让丫鬟守着封离,自己跑去沈姑姑处求救。
当夜,宫门即将下钥,摄政王府飞骑入宫,拿着王府令牌请走了太医院院正,说是为王妃看诊。
此事当夜就传到了永庆帝封鸾耳中。周昭宁借谣言的名义肃清了封离的陪嫁宫人,导致永庆帝不能第一时间得到王府内的消息。今日大内总管李德仁动用了之前埋在王府的线人,这才摸到一些近况。
李德仁:“陛下,摄政王府的消息,昨日七哥儿趁着王爷不在,与府中姬妾饮宴歌舞,被王爷抓了狠狠惩罚。据说在浴房被折腾了许久,面红腿软出来的。”
永庆帝闻言大怒,抬手便将桌上陈设扫落在地,那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哪是惩罚……封离在北梁定是千人骑万人睡,竟练出一身狐媚功夫!是朕小看了他!该死,该死!”
“让人去守着,严岭回宫便立刻带来见朕,朕倒要看看,封离这病是怎么来的?”
永庆帝说的严岭便是太医院院正,此时正在给封离瞧病。
他先是望闻问切,问起病因:“老臣观您病情,似是酒后冷浴当风,体内冷热之气交替,生风寒之症。您体魄本不强健,如此行事,不仅风寒,且伤肝,万不可这般任性。”
封离烧得浑身疼,还挨批,顿时忍不住反驳:“我是惜命,可王爷……”
严院正闻言不再说,先给他行针,再开药,又交待了些护理之法,这才告辞离去。
周廉亲自送他,行至正院外廊下,遇见了在等候的摄政王。严岭忙行礼问安,周昭宁惜字如金,只问病情,可严岭每说一句,他眉间便蹙得越紧。
严岭想起京中传闻,迟疑一瞬,还是啰嗦了几句:“酒后血脉本就扩张,若冷浴,会激得血脉立刻缩紧,只是风寒已是大幸,若是扩张收缩之间血脉破裂,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王妃本就有些体虚。微臣位卑,本不该多言,但身为医者以仁为先,王爷既爱重王妃,或可克制些?”
说着严岭让药童打开他的药箱,取出一个玉色瓷瓶,双手奉上:“这是微臣研制的玉润膏,对撕裂、红肿等伤有奇效,微臣不便查看的伤处,王爷或可体贴王妃一二。”
周昭宁听说封离高烧一日不退,怕他烧成了傻子,所以亲自来问严岭病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是目光毒辣的老太医也会生出这种误会。还不便查看的伤处,玉润膏?说的是何种伤处,除了傻憨憨的周济,听到的都一清二楚。
一时,周廉、周泉等虽低头不敢直视,心里那翻江倒海的架势却已直冲周昭宁而来。尤其是严岭带来的药童,脸都涨红了。
周昭宁看着那瓷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有意搭的台,不好当面自拆,竟间接坑了自己?犹疑半晌,他还是接了过来。
“好生送严院正回宫。”
“微臣告退。”
周廉立刻引着严岭往府外走,心思却全系在这回廊之中。王爷这是亲口承认了?短短几日,他只觉得过往信念都崩塌了,还是沈蔷更老辣,王爷真的到了动情动念的时候!
阿弥陀佛,以后他也得更恭敬些才行,那可是这么多年来,王爷唯一的枕边人!
周昭宁折回前院,本想把那瓷瓶扔了,但鬼使神差他还是没丢,随手扔进了抽屉。严岭的药必是好药,左不过是个伤药,用在哪,看个人。
他敛眸,在空无一人的寂静里,想起了封离。他靠在自己怀里发颤,求饶却又倔强,有那么一瞬,他想让他更难耐、更失控些。
阖目不言,周昭宁按下了微微发痒的指节。严岭说他本就体虚?又是在北梁落下的毛病?
不,当年那场动乱之后,他大概就已有了这毛病。
严岭回宫便被永庆帝传召至寝宫,一抬头便见陛下面色不虞,问:“七皇兄如何?”
严岭简明交待病情,又说:“微臣已施针用药,虽有些凶险,但当无大碍,明日微臣再去一趟王府复诊。”
“封离……是如何病的?”永庆帝迈下龙榻,声音落在严岭头顶。严岭低着头,只看到他明黄色的鞋履和长裤。
先帝皇七子的婚事本就荒唐,出嫁那日陛下还当面羞辱,严岭能做到太医院院正,自然不会这点眼色都不会看。他今日去诊病,摄政王对王妃颇为关心,这两头,他都不能得罪。
“应是酒后冷浴,冷热冲撞生的风寒,多的王府之人并未言明,微臣也不便多问。”
“那周昭宁可去看他?”
严岭在正院外遇到的摄政王,没去正院应该是不欲大张旗鼓,想到这他便矫饰了言辞:“未曾。只是微臣离开时偶遇王爷,王爷随口问了一句。”
永庆帝听到这话,心下稍平,这才挥手让严岭退下。
严岭一走,李德仁过来服侍他躺下,他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边走边说:“高烧不退也不去看……看来周昭宁先前是做给朕看的,什么宠爱,不过尔尔。”
李德仁忙附和:“毕竟是替身,七哥儿又与您沾染几分相似,他多少有些意动,怕不是已腻了。”
“七皇兄可真是没用,还说让他安抚摄政王,废物就是废物,什么也做不好。”永庆帝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遗憾懊恼,有的只是快意。
他指婚,本就是一箭双雕。在保皇党面前指责摄政王跋扈,暗示是摄政王强娶先帝皇子,同时毁了他唯一成年的兄弟。一个雌伏于人的皇兄,还能威胁他什么?
封离暂时还没关注宫里怎么想,毕竟他只是一条困于摄政王府的咸鱼。吃了严院正的药,当晚他就退了烧,第二天起来除了全身酸痛,神思已是清明。
沈蔷给他准备了清淡早膳,用过后他终于有了力气动弹。他用过早膳没多久,严院正又来了,这回没有施针,只是调整了他的药方,便告辞离去。
封离不爱喝药,过去在军中他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一年到头也不会生病。之前半昏迷着,被明福灌药他没法拒绝,现在清醒了,看着黑乎乎一大碗药他就皱眉头。
“主子,这药可不能不喝,严太医交待了,必须喝够三日,等风寒好了再为您调整方子,调理身体。”
“三日?!而且之后还要喝?!”封离大惊失色,“你莫不是在逗我?”
封离在明福一眼不错的盯梢下,无奈喝完了苦药,又被按着继续躺,太无聊只好拉着明福说话。
不问不知道,问起来他才知道下人们私下议论,当时他在水榭饮宴,被王爷当场带走,带走后王爷“醋意大发”,将他狠狠“惩罚”,直把他折腾得起不来身。
“不是,这传言也太离谱……”封离拒绝回想周昭宁的“暴行”,眼神都有些闪躲,强撑着说,“他要是为我吃醋,怎么我生病了也不见他人?”
“大家都说王爷是故意冷着您,让您知错,是夫妻间的情趣。”
“嘶……”封离倒吸一口凉气,离大谱,“去他的情趣!我跟周昭宁势不两立,死也不会有什么情趣!”
“主子,真的?”别人或许不信,但明福对自家主子是忠心不二,当即确认道,那表情已是信了八九分。
“出宫那日你就在我身旁,难道没听到皇帝的话?周昭宁心里装着谁,不是早就一清二楚?”
“那比王爷喜欢您还荒唐呢,说不定是陛下为了气您,故意这么说的。”明福声音压得很低,这样大逆不道编排皇帝的话,他只敢私下里说,“陛下故意欺辱您,也不是一次两次。”
明福想起来就红眼睛,明显很不愿意信那皇帝的话,封离却摇头:“好歹都是九五之尊,被个男人,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觊觎,你也说了荒唐。这等说出来都有失体统的事,如何会拿来撒谎?他是皇帝,想要收拾我一个无爵无权、无兵无将的先帝皇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明福不说话了,一时也觉得主子的话很有道理。
“更何况,周昭宁从不曾与我……亲近……只会折磨我而已。”
房中静下来,封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又开口:“你去打探打探,兰公子可还好,有否受我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