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明福来吧。”封离缩了缩,仿佛垂死挣扎。
周昭宁从未伺候过人,这种事叫下人来才是正常,可封离一提明福,他就想起那年轻小太监抢先背起封离的样子。那般急切、那等关怀,封离和他,如此亲近信任。
“还嫌车里不够挤?”
封离望着明明还能再塞进两三人的车厢,正要反驳就被周昭宁握住了脚踝。隔着鞋袜,周昭宁指腹的温度却如有实质,不待他挣扎,已将他的裤腿扯出,从左至右往上卷。
湿透的裤腿,这样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让周昭宁的手几次碰到他,封离想躲,偏偏使不上力,恨不得从车上滚下去。
可落在周昭宁眼里的,却不是这些。他肤白赛雪,不似一般男子腿毛粗长,看过去几如白玉,可本该完美的一双腿到了膝盖位置却……已是红肿泛紫,渗出红棕色的粘液,膝盖和裤腿部分位置几乎粘连。
周昭宁将粘连处揭开,封离再顾不上抗拒,疼出一头冷汗。
他面色发青,冷冷质问:“为何任由他罚?”
“不然呢,他是君我是臣,我还能不任由他罚?”
“摄政王妃这四个字,便能叫他掂量清楚。”
封离原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这时却不由得看过去,端详他的神情。这人今日说话真不过脑,他难道真不知道,自己遭的这趟罚,一切起因就在“摄政王妃”这个徒有其表的头衔。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是。
见封离不语,周昭宁又说:“在本王面前时,怎没见你如此老实?”
“我不老实?我在你面前不也是乖乖受罚,你罚得还……”说到这,封离又是气结,撇过头再不说话。他要节省力气,才原谅了一半,跟这人啰嗦什么。
严岭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耳聋眼瞎。他此刻的心情和封离毫无二致,这两位神仙打架,遭殃的是他这个凡人啊!听了摄政王夫妻间的闺房之语,不知道他这院正的位置还坐不坐得住哟……
严岭赶紧过去给封离瞧伤,在车上只能简单处理,可他动作放得极轻极慢,势要当好这隔栏,不让两人把更露骨的话灌进他耳朵里。
这一处理,就处理到了王府,车驾驶入府内,周昭宁把外袍给封离披上,亲手把人抱下了车。封大将军反抗不了,只把自己当放了血的死猪、剥了皮的羔羊,由他去。
周昭宁只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很,这人闭着眼装死,看来是上次挨罚的事让他生了气,至今未消。
两人成婚以来,这是周昭宁第二回踏进正院。一看,他不过几日没来,正院变化不小,而且全在细处。
正院本是他的居所,当初接了圣旨,他便让人收拾了自己的器物搬去前院,将这里重新布置留给封离。这事是周廉安排的,他是王府老管家,这些事做来自然妥帖,可这会来看,却没有封离这个正主懂得享受。
封离添置的躺椅、摇椅就不止一处,看来这人平日里不仅是要躺着晒太阳,还要躺着赏花赏雨赏月。文房四宝不知道被收去了哪,书桌换成了酒桌。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院子,王妃住得还舒坦?”周昭宁低头,一边将他放到床上,一边问。
封离未答,一躺下便卸了力,昏昏沉沉不太清醒。周昭宁嘱咐严岭仔细诊治,回了前院。
路上周济几次欲言又止,周昭宁看在眼里,没问。周济性情耿直藏不住话,他想说的,不必问。回到书房,他果然按捺不住,门一关便说:“王爷,宫里如此羞辱王妃,难道咱们就这么认了?”
这话一个侍卫说来冒犯,有越俎代庖之嫌,也就是周济从小跟着他们王爷长大,才敢私底下说。
周昭宁没计较,只是不答反问:“他给你取诨名,你不是厌恶他?为何替他说话?”
“属下不敢……”周昭宁的目光洞若观火,周济被扫一眼便改了口,“谈不上厌恶……我就是,就是觉得王妃来时生龙活虎,不过一旬,竟成了这副样子……”
“这么说来,是本王照顾不周了。”
“属下不敢!”这次周济是真心实意,当场就跪了下去。
周昭宁挥挥手,说,“去禁卫军打听清楚,今日他与那些殿前侍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是,属下领命。”
封离昏迷中蹙着眉,仿佛有什么危险的直觉扰得他难以安眠,非得把他叫醒不可。
第13章 再探(1)
自从那日被周昭宁从宫里带出来,封离很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无人打扰他养病,还有求必应。除了要吃苦药,他唯一的烦恼就是明福非要背他如厕,他说自己能站起来,明福怎么都不让。
不过这烦恼也没持续太久,被周昭宁撞见了一回,训斥毫无悬念。
“你是以后都不准备走了?”周昭宁冷着脸,封离怀疑自己欠了他万两黄金。
“我是想自己走啊,明福不让。”
“御下无术,还敢推脱责任?”
封离沉默一瞬,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明福,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在封离面前明福还敢违令,到了周昭宁面前他也成了鹌鹑,立刻把人从背上放了下来,然后扶着封离小心翼翼去如厕。
“拿拐杖来,不用你扶。”封离把明福挥开,一手按着桌子支撑,等明福拿了拐杖过来,他便撑着那根拐杖,自己走。
周昭宁看着他有些蹒跚的背影,眉头蹙得更深。
门帘阻隔了周昭宁的视线,封离心里却更别扭了,这人堂堂摄政王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要在这里听声?他犹豫片刻,才站到恭桶前。
周昭宁确实不是故意在这听声,可他五感太敏锐,隔着门帘都把封离放下拐杖、撩起衣袍、解开裤带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转身正要出去,就听到里间砰一声响,封离没站稳,摔了。
“主子!”明福急急往里冲。
周昭宁本不想沾这事,可一看明福那情真意切的惶急,身形便快过思维地动了。他身法如风,先明福一步挥帘而入,反手出掌,一道劲力将明福反推了出去。
封离半坐在地揉腰,忍疼忍得蹙眉。他没想到周昭宁还会进来扶他,被拉起来时才反应过来。可还没等他对这事发表什么惊讶情绪,他解开了裤带的裤子已随着站立的动作,径直滑了下去。
一滑到底,挂在脚踝。要不是衣摆挡着,他两条腿就被彻底看光了,可就算是挡了大部分,那莹白的皮肤还是扎眼得很。
封离低头看看自己,又回头看向匆忙移开视线的周昭宁,一声爆喝:“滚啊,周昭宁你无耻!无耻之尤!”
本来这么个意外周昭宁是有些愧疚的,但封离这一骂,他那点稀薄的愧疚便散了个干净。
“是本王不让他伺候你,你摔了那本王自当负责。”
“我要你负什么责,你出去!”封离挣开他的搀扶,硬撑着站住了。
“洞房花烛夜,你穿那身薄纱也没见如此扭捏,怎么,身为摄政王妃,还有哪里是不能给本王看的?”
封离刚才还是恼羞成怒,这会就是震惊盖过了愤怒,这摄政王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这是在调戏他吧?他之前不是恨不得离他远点,只会罚他的吗?
封离惊得骂人都忘了,回头怔怔看他。四目相对,他以为周昭宁都说了这样的话,多少有些靡色,可那人的目光依旧古井无波,冷得锋锐。
“封离,本王可以不碰、不看,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周昭宁如他所说,目光只落在他眉眼,没看非礼之处,更没有碰他,可那话却如腊冬之水,带着冰碴浇了他满身满脸。
他说的不止是这桩事,可没等封离再问,他已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兰殷不知所踪,这事封离一直挂心,谈不上责任或者情分,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王府后院的事,我能过问吗?”
周昭宁挑眉,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王妃过问后院的事,理所应当。”
“那前段时间……”
“前提是你能坐得住这个位置。”
两人的声音交错,一个急切,一个平和,封离话未说完,也无需说了,最终归于平静。他现在怎么看,也不像是坐稳了这个位置的状态。
之后封离又将养了几天,终于好利索了。身体一好,他就把悬着的事提上了议程。
当晚周昭宁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封离在前院等他。
书房门外,他一身月白,袍袖曳地,长发披散,只用一根素色发带半束着,侧颜绝艳,风流之态可与明月争辉,就是说的话,有那么点不搭调。
“你确定这真的好看?”封离一边掖领口,一边问旁边的明福,“这袍子跟袒胸露乳也就一步之遥。”
“主子您要的也不是好看啊?您不是要,一眼看过去就很骚?”
周昭宁站在廊下远远看着,听到这句半晌无言,实在不知作何反应。他抬手示意,身后侍卫们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也对。”封离深表赞同,差点忘记初心。这么想着,他不仅把掖紧的领口重新拉开,还把头发一甩,凑明福面前说:“头发弄弄,太齐整了没有那什么……凌……”
“凌乱美!”明福伸手给他拨头发,“就是要我见犹怜。”
“我见犹怜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找条鞭子,胸口照着抽两下?”
周昭宁:“……”
他本来想看看这主仆两还能说出多离谱的话来,听到这真听不下去了,他再不出现,这憨货怕不是真就要去找鞭子。
他脑海中浮现那日在黑牢,封离被染血红绳捆缚的模样,若是照着这凝脂白玉般的胸口抽一鞭子……只怕是,不仅不显凶戾,反而靡艳至极。
“主子,不可,不可,您身子才好。”明福说着,赶紧又给他掖了掖领口,“夜里凉,您别再着凉了。”
可怜那领口,被掖好又扯开,如是反复,更是松松垮垮了。
周昭宁迈出回廊,看向封离的目光鹰隼一般,问:“何事?”
主仆二人这才发现他已回府,忙转过身来迎他。
“参见王爷。”
主仆两异口同声,封离那恭敬乖觉的模样,让周昭宁看得新奇。
“免礼。”他不动声色,将封离的模样尽收眼底。刚才只是听他嘴上乱来,这会看到了人才算是有了实感,他这副皮囊装扮起来真是……足以迷惑人心。
“王爷日理万机,太辛苦了!我也不会做别的……只好来彩衣娱夫。”封离说着,冲周昭宁眨了眨眼,抬起大袖一挥,霍地抽出了周昭宁腰间佩剑。
明福急退,朝周昭宁一礼,快步退下。
“上回王爷说要看我舞剑,我一直记在心上。”
封离一笑,自以为潇洒帅气,却不知在他这张脸做来,是三分俊俏七分娇媚。
他如今没有内力,筋骨不强,真正舞起剑来却并不完全是花架子。大概是积年浸淫的杀伐之气,那长剑在他手中铮鸣,剑意清冽肃杀,自然而然便倾泻而下。
周昭宁狭长双眸随那剑势而动,看的是剑舞,想的却是周济所报,在勤政殿外封离所言所行。这人在北梁到底经历过什么?
封离的剑舞渐入佳境,就在周昭宁都要面露欣赏之时,他蹩脚地一崴,手中长剑落地,整个人歪倒在了周昭宁胸前。
那长剑落地之声铮铮,他整个人却柔若无骨般倚着他身。周昭宁垂眸,封离则仰头迎上他目光,眼角是胭脂晕出来的红,矫揉造作到登峰造极。
“皇叔,离儿站不住了,你抱抱我呀。”
“……”
周昭宁额角直跳,拿出了全部修养才没把人甩到地上。而封离,则差点被自己恶心得吐出来。
第14章 再探(2)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昭宁冷眼看这“奸盗之徒”,想看他不抱,这人会不会自己滑地上去。
然后,封离就真的这么滑地上了……
这人演就演,好歹专注一点,偏偏他还知道悄悄把剑踢开,以免摔到那剑上去。
“哎哟,皇叔,离儿摔疼了,痛痛。”
周昭宁额角青筋暴起,拎住他的衣领就要把人拽起来。这一声“痛痛”,震得他天灵盖差点掀起来。
可那被掖好又扯开,扯开又掖好的领口,被封离、明福和他三度摧残,这一扯不仅没能把人带起来,还扯得封离露出了大半肩膀。
“皇叔,怎如此猴急?”
美人香肩半露,含羞带怯,美目盼兮,我见犹怜。
可惜,对上了“美人煞”周昭宁。
周昭宁不怒反笑,弯腰一捞,这次不是拽衣服,长臂直接圈住了他纤细的腰身。一用劲,当即把人提了起来。两人贴得极近,封离被他扣在怀里,一仰头便是他冷峻眉眼。
“你真好看……”前面所有都是假话,但这句完全是由心而发。怪就怪两人太近了,近到封离一瞬被他那张俊颜冲击到不想遮掩。
“不知死活。”
封离等的就是这句,眼里兴奋的光压都压不住。周昭宁冷眼看着,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他让明福打探过兰殷失踪一事,前几日又问起王府后院诸事他能否过问,他还进过黑牢……所以他此来是因为有了怀疑,是为了惹怒自己,好再去黑牢一探虚实。周昭宁心口那点反感瞬间散了,可转眼又涌出更多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是为兰殷而来。
“离儿只是想皇叔了而已,想到心肝脾肺肾都疼,忍不住深夜打扰……”
周昭宁深深打量,想看看这人还能把谎话说得多动听。他和那兰殷不过见了一面,喝了场酒舞了次剑,他竟甘冒风险,来找他“委曲求全”。
“深夜,既已来了,皇叔不好辜负你的深情厚意。”
封离落在月下的肩头,被周昭宁的手抚上来时本能地颤栗,陌生又亢奋。周昭宁的手很热,可他被风吹了一会的肩沁凉,那手抚过他瘦削的肩,到精致的锁骨,然后常年习武留下薄茧的指腹触到了他的喉结。
封离无意识地吞咽,要害控于人手,危险又迷人。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滚到了周昭宁的拇指下,然后就被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大片皮肤几乎是瞬间红透,封离的喘息急促,男人的目光寒凉也没压住他体内蹿起的火星。他本是为了恶心人而来,也说了许多离谱的谎话,可这一刻,所有感官都被这人拿捏。
早知道过去就应该找个人试试,他一个雏儿在这上面是有点虚了。
“别……”
“别什么?”周昭宁贴近他耳畔,远处看仿佛已含住他耳垂,“别在这儿?”
封离心神剧震,被他一抱而起。
这人刚才言行暧昧,却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又是将他扛上了肩。他一脚踢开了书房门,那满桌笔墨纸砚被他挥袖间扫落,紧接着封离就被压到了桌上,如砧板上的鱼,拼命摆尾也不过徒劳。
“皇……皇叔……”开口第一句已露了怯,封离再想把气势找回来已然困难,他凝神一瞬,记着自己的来意,抬手去扯周昭宁的腰带。
好歹摄政王的皮囊他喜欢,真发生些什么也不亏,就是事到临头他怎的如此紧张?
他只顾着看周昭宁的腰带怎么解,没注意到周昭宁看他的眼神,也就不知道他如今的模样有多招人。
墨发散落满桌,眼尾晕染的胭脂灼灼,刚被抚过的肩比胭脂更艳。他和男人的腰带纠缠,可那故作的镇定已全然被神色出卖。
周昭宁从不沾爱欲,这一刻却觉得,封离这模样真该被,重重疼爱才是。
别人的腰带或许简单,周昭宁的机关暗扣却难解得很,封离不明关窍,被周昭宁按住了手。
封离回神,胸膛起伏不定,不明白他两相看两相厌,怎么到了在书房失礼的这一步。他在美人计面前的定力也太差了!嘴上撩撩就算了,怎么能这么上手?!
他抬眼看另一个乱来的对象,更加茫然。他就算了,这人怎么能被他牵着走?
封离回想刚才的状况,恐怕那声皇叔就是关键,会喊他皇叔的不止自己,还有勤政殿那位。所以他一喊,周昭宁就乱了方寸,就觉出他这个替身的用处来了。
对,得把他和封鸾放在一起,才能把这人气炸。
“皇叔,我不是他,就不行吗?”封离努力回想那些被突厥撸去的少女模样,现学了一手泫然欲泣。
他?周昭宁蹙眉,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谁。可不管封离是何意,他都不能再陪他玩下去了。
既然他想再探黑牢,那便满足他又何妨,他倒要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能翻出什么花来?
“来人!”周昭宁沉声一喝,所有暧昧旖旎瞬间散尽。
有侍卫应声而来,周昭宁攥了一把他领口,遮住那撩人的风光。
“带下黑牢,请王妃学学规矩。”
“是!”周泉说,“王妃请。”
封离跟着起身,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侍卫过来拿出黑色布带,蒙住了封离的双眼。
“给他,换身囚服。”封离被带走前,周昭宁突然说。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这事该如何办,他们也不是刑部大牢,去哪里找什么囚服?
不过王爷吩咐,无中生有也得有。封离再次被带入黑牢,揭开眼罩时,手里多了一套粗布单衣。正好,他这身宽袍大袖不便行动,还容易刮坏了留痕,这粗布短打正好。牢门落锁,他立刻换上。
这一次,封离仍是谨慎地先以脚步丈量了牢房面积,确认内部环境与上次无异。然后他才回到牢门前,趴门伏地细听外头的动静。这是军中斥候的基本功,伏地一听,便能将方圆动向尽收耳中。
辨明情况,待到真正的夜深人静之时,靠着墙养精蓄锐的封离兀然睁眼,拆开了头上的发带。那发带看似寻常,其实中间藏了铁丝,是他准备来开锁的。
他动作利落轻巧,从牢门上的小窗伸出手,熟练地打开了那看似坚固的牢房门锁,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牢房内黑暗,外头走廊却光亮,他只能借着阴影和转角藏身。封离整个人如灵巧的猫儿在这黑牢之中穿梭,沿着他刚才早已观察好的路线寻找。
这其实很难,因为这黑牢中大部分牢房都是四面墙壁,仅靠着门上那扇小窗窥探,没有过人的目力,那真是看不清牢里关的人长什么样。
封离没有走远,就在他被关押的区域附近仔细查找。他和兰殷都是摄政王后院的人,按理说如果兰殷也被关进来了,那很可能关在差不多的位置。
运气不错,还真让他找到了。封离推开某扇牢门小窗,兰殷正躺在光照到的位置,他半点不带犹豫地开了牢门,迅速溜了进去。
“兰公子,你还好吗?”
兰殷听到声音坐起来,好一会才看清眼前人。
“七爷……”他怔愣着,反应了一下才问,“您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
“救我?”
封离点头:“我带你逃出去,但是王府荣华就给不了你了,不过,外头的海阔天空你可以去寻。”
他神色坚毅,好似带个人逃出这摄政王府黑牢,只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七爷为什么要救我?”
“你受我牵连,我来救你不是天经地义?只是我无法动摇王爷的决定,所以只能将你偷出去了,你可愿意?”
兰殷迎上他的目光,似在犹豫。外面有守卫巡查的脚步声响起,封离一个起跃,滚进了牢门小窗看不见的角落。
待守卫走开,封离说话便急了两分:“守卫巡查的间隙不多,你考虑好了吗?”
兰殷盘坐在地,身上衣袍脏污褴褛,不知是受了多少刑,能从那破碎的衣料间看到许多血痕,可他脊背挺直,自有凛然之气。与封离刚到时的茫然不同,这会他目色清明,明显已有了决断,只见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何?”
“我与七爷一面之缘,不知我根底,怎辩我善恶,又为何冒险来救我?”
封离被他问住,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
“你有风骨,我信你。”
“风骨……”兰殷无声仰头,湿了眼眶,“我走不出去,走出去了也是死,摄政王府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周昭宁如此狠辣?我与你清清白白,不就是喝了顿酒而已?”
兰殷再次摇头,这一次他说话更无滞涩:“与七爷无关,是兰殷牵累七爷。”
“何出此言?” 观他神色不似玩笑,封离如有所觉,却仍不甚明了。
“我十岁时因父获罪,没入教坊司学艺数年,本应终生不赦,能被送来摄政王府乃是因为宫里觉得我能派上一些用场。”
“你是宫里派来的内应?”
“不敢妄称内应,不过是个眼线罢了。王爷从未碰过我,连个眼神都不给,我如何当得了内应……”
封离面色几变,一会想起浴房外兰殷求饶,一会想起方才,他被周昭宁压在书案上狎昵。他脑子里有些乱,按照兰殷的说法,那他这样能被周昭宁“碰”的,大概能当那个内应?
摄政王权倾朝野,新帝已待弱冠,权臣与帝王的纷争他从不愿想,这一刻,却被兰殷轻松挑开,赤条条铺陈在他面前。
见封离久久不语,兰殷出声问道:“七爷后悔来闯黑牢了?”
“不后悔,至少知道了你不是因我遭罪,我心里好受了。”
“您真是……直白。”
“你可以换个词,我更喜欢别人夸我坦荡。”封离轻笑,站起身来,“你还有什么愿望,能帮上忙的我可以帮一帮,作为你跟我说实话的答谢。”
兰殷也跟着笑了。他一笑就牵动伤口,疼得脸色发白却仍不肯收了笑,那表情都有些诡异了。
“我早已无牵无挂,只盼死后能有一副薄棺,葬到城西常月林去,那是我安葬父母的地方。”
“好,我答应你,定为你办到。”
“多谢七爷。”
封离悄声往外走,兰殷突然出声唤他:“王府后院都是各方眼线,七爷莫要再轻信于人了。”
封离回头,深深看他一眼,再不停留。
他走出兰殷的囚室,又将门锁合上,正要回自己的牢房,一转身就对上了列成一排的守卫,站在正中的正是周泉。
周泉:“七爷,王爷有请。”
“他早就知道我来意?”
周泉不答,算是默认。封离这一场输得彻底,想到自己不仅被当笑话欣赏了“表演”,还被那只手亵玩,顿时有些恼怒。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被带去见周昭宁的路上,封离恼怒之余又有了新的想法。
封离本以为他又会被带去上次的刑房,没想到周泉竟将他带入了另一间密室。那密室的陈设雅致不失豪奢,清一色的金丝楠木家具,不像黑牢,更像一间会客室。
虽然是第二次入黑牢了,但封离并不知道摄政王府这黑牢之中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之前他只以为是王府犯错的下人,或者是私入王府的刺客之类,可今日看到这间会客室,他却有了更多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