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玄看着心疼,便抓着韩卿离的腰让那人面对着他,“阿离,别忍着,你……”
“闭嘴,啊嗯……”
韩卿离才一开口,就被沈之玄一个用力打断了,于是又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他与沈之玄之间做这种事,虽然他心里是接受的,身体是愉悦的,甚至有些欲罢不能,但让他发出那种声音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沈之玄觉得可能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尤其是看到某人那般克制压抑,他就很自责。
他只能俯身吻上韩卿离的唇,一直吻着他,让那一声声闷哼都散落在缠绵的亲吻里。
韩卿离抓着他的脊背,许是因为克制,又或许是情不自禁,抓的很用力。
到最后,韩卿离的手几乎把他全身都抓了个遍,胸口,脊背,腰上,都留下了於痕。
他不以为意,因为恣意的快感占据着他的神经,那种和自己爱的人缱绻悱恻的幸福,那种酣畅淋漓的肆意,他一直都沉迷其中。
二人十指紧扣,身体交融在一起,手心里和身上全是汗液,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肆意挥洒,是谁在沉沦迷恋。
次日,韩卿离才睁开眼,沈之玄便凑到他跟前,“阿离,你醒了。”
他愣了一瞬,随即问:“殿下,你怎么在这?”
沈之玄:“……”难道竟然失忆了吗?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他?
韩卿离先是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衣袍半敞着可以看到身上某人留下的那些吻痕。
其实沈之玄睡在他身边,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可以想见,所以就算他身上有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也不足为奇。
韩卿离不经意的瞥了沈之玄一苡橋眼,那人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袍子,松松垮垮的露出胸膛来。
奇怪就奇怪在沈之玄身上也有那种痕迹。
沈之玄看着韩卿离,被某人那种怔愣的神情逗笑了,“阿离,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想什么呢?”沈之玄问:“你不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吧?”
对,做是做了,但绝对是你情我愿的。
沈之玄故意把衣袍扯开来,指着胸前的痕迹道:“这是你咬的,这是你亲的,这是你抓的,背上,腰上都有,阿离你要看看吗?”
韩卿离沉默着,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自然是都记得,沈之玄沐浴的时候他灌了自己一壶酒,于是借着酒劲做了一直克制压抑的事,或许还有些疯。
只是昨晚借着酒劲发疯,如今清醒了难免有些羞耻。
沈之玄见某人一直不说话,急问:“阿离,你不会不认账了吧?”
韩卿离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声,“认,自然是认的。”
沈之玄又要说什么,元卜在门口敲了敲,“韩公子,你起来了没有,我有事和你说。”
韩卿离还没说话,沈之玄冲着门口喊,“你一个时辰以后再过来,现在走远点。”
元卜愣了愣,“殿下,是,是你吗?”
想了想,除了他家殿下会三更半夜的闯入韩公子房间,还会有谁那么不要命,于是识趣的走开了。
沈之玄这才回头看向韩卿离,犹豫着说:“阿离,那个,韩将军能答应牵制南朝,是不是因为你答应了他什么?”
韩卿离伸手替他撩起了额间的碎发,“殿下觉得我答应了什么?”
沈之玄却反握住他的手,“比如,你答应不再与我有任何牵扯……”
韩卿离笑道:“殿下未卜先知,他确实提了这个要求。”
沈之玄急问:“你答应了吗?”
韩卿离:“殿下,答不答应,你不都来了。”
沈之玄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阿离,那你还跟我回去吗?”
韩卿离心里很欣慰,有人那么在意他,紧张他,那是他从未在旁人那里得到过的,“殿下,我说过会陪着你的,我说话几时不算数过,嗯?”
沈之玄这才放下心来,“阿离,我们去见韩将军吧!”
韩卿离看着他。
沈之玄:“一来谢谢他帮了京洛,二来,告诉他我要带你走。”
“殿下不是说战场凶险么?”当初他想要去北朝战场,不是某人刻意写信说战场凶险让他留在武邑的么。
沈之玄道:“可是我想你。”
其实比起相思之苦,他当然希望阿离能留在武邑安安稳稳的,只是他知道某人不会安分留在武邑的,与其让阿离冒险来找他,不如他亲自来接反而安全,而他也不会再让阿离陷入险境。
韩卿离:“那你可得小心点,准备好看他脸色。”
【作者有话说】:趁着周天把这章也放出来,万一周一又被锁了?
第100章 冠上名分 .“叫一声表兄来听...
沈之玄和韩卿离一起出了门,元卜看到后一下子窜上前来,“殿下,真的是你。”
沈之玄:“不然了?”
元卜:“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个……”
沈之玄:“我也没说你有别的意思。”
去书房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陶姜,陶姜很惊讶,“公子,这位是?”
元卜得意的介绍,“我家殿下。”
陶姜震惊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并且和公子牵扯不清的京洛殿下!他问:“公子这是要去?”
韩卿离说:“见我父亲。”
陶姜的表情一言难尽,心说:您两位就这么过去不好吧!
到了书房前,韩卿离先推开门走了进去,“父亲。”
韩延年抬头看他,“有事?”
当他看到紧随韩卿离进来的沈之玄时,那种慈父的神色瞬间消失了。
沈之玄赶紧行一礼,“外甥见过舅舅。”
韩卿离:“……”
韩延年愣了一瞬,随即道:“少来这套,有事说事,没事别在这碍眼。”
沈之玄想着他那位亲舅舅要是知道他在韩延年面前献殷勤的叫舅舅,还遭了冷眼,肯定觉得丢人。
韩卿离叫了一声,“父亲。”
韩延年看了韩卿离一眼,没说话。
沈之玄继续道:“韩将军,我今日是为了感谢您相助京洛。”
韩延年心道:得了吧!你这混账小子什么目的我还能不知道?他依旧没说话,等着沈之玄说出另一个目的。
沈之玄试探着说:“那个,阿离要与我一起走,不知道韩将军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韩延年又看了韩卿离一眼,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开口拒绝,因为他那儿子可能不会给他留面子,但总要交代点什么,谁知道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卿离,为父交代你的,你可明白?”
韩卿离道:“卿离明白,父亲放心。”
韩延年又意味不明的看了沈之玄一眼,对韩卿离道:“嗯,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韩卿离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去了。
韩延年上下打量着沈之玄,虽然长得不错,虽然有勇有谋,若他家的是女儿,倒也和这混账小子般配,偏偏是他那儿子,所以他怎么看怎么来气。
“要是有一天我那儿子受到伤害,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原因,我都会一剑砍了你。”韩延年问:“听明白了吗?”
沈之玄差点笑了,但他要是真的笑了,估计韩延年现在就得一剑砍了他,他就还挺开心的,就想问一句:您这算是把阿离交给我了吗?
“至少我能保证只要我还能力气,就一定会护他到底。”他说:“至于您一剑砍了我这件事,虽然我没有意见,但我想您应该没有机会。”
韩延年瞪着他,“走吧,还杵在这干什么?”
沈之玄:“舅舅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韩延年:“……”真是混账的没有道理,怎么就那么欠揍。
沈之玄出来,韩卿离赶紧问:“他,骂你了?”
“估计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混账,”沈之玄说:“但脸上绷着,毕竟是大将军,不能失了气度。”
韩卿离失笑,“他跟你说了什么?”
沈之玄说:“不放心你,你爹那人也就嘴上不讲情面,其实还是很在乎你的。”
韩卿离想到沈之玄那一声舅舅,“你方才叫他舅舅,所以你都知道了?”
沈之玄不怀好意的说:“看阿离着意思,是早就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韩卿离:“父亲说过。”
沈之玄:“卿离表弟,看起来我们之间缘分不浅,来叫一声表兄听听。”
韩卿离往前走了。“不想叫。”
沈之玄赶紧追上去,“阿离想叫什么?”
韩卿离回头看他,“你想听什么?”
沈之玄坏笑,“阿离,你的地下情郎还差着名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冠上夫君的名分。”
韩卿离:“沈之玄,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要脸能勾搭上阿离你么?”
沈之玄还要说点什么,韩卿离立即道:“闭嘴。”
沈之玄和韩卿离二人回去的时候,京洛大军已经驻扎在长乐城外。
韩城皋看到沈之玄后,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殿下还知道回来?”他虽然生气,但还是冲着韩卿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个招呼。
韩卿离颔首,“韩将军。”
韩城皋向一旁的侍卫说了“先带韩公子下去休息”,又对着沈之玄说:“你跟我来。”
沈之玄默默的跟着韩城皋进了军帐,“舅舅,阿离面前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
沈之玄在耍无赖,韩城皋却一本正经,“殿下偷摸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留面子?”三军将士若是知道他们的殿下偷偷摸摸的跑了,他这大将军的脸面还往哪搁。
沈之玄说:“我要告诉你了,你还让我走吗?”
韩城皋厉声道:“沈之玄,你……”
韩城皋气得直接往外走,他反正说不清楚。主要是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那舅舅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肯定是被他气得不轻,沈之玄也不是一个不知道分寸的人,他之所以会不告而别偷偷去武邑,就是因为知道他走了也不会影响大军行程,有韩城皋在,他确实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现在那个人生了大气,他若是在胡搅蛮缠,就要伤了那人的心,于是他赶紧道:“舅舅,我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
韩城皋有些无奈,他这一生最大的亏欠莫过于没能保护他的妹妹,让那个尚未出生的外甥认贼作父,而这二十多年来,他也没有为沈之玄做过什么。所以就算他生气,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或许曾经欠下了,现在要在这混账小子身上偿还。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来,“殿下,你和韩公子的事我可以不置一词,但还是要请殿下收敛一些,毕竟天下人不能接受那个,殿下愿为天下谋是天下人的幸运,请让这样的幸运长久一些。”
韩城皋想说:我知道对殿下你和韩公子不公平,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事,不就是此消彼长,有人负重前行才能有人岁月静好么。
“等这天下安定,到时候要怎么折腾,随殿下罢。”
沈之玄:“舅舅,这可是你说的,到时我与阿离江湖浪迹,你可别非要拉着我做皇帝。”
韩城皋:“……”?
第101章 攻取南朝 .“我怕你爹提剑砍...
次日,韩卿离见到了沈景安。然而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湘王殿下早就不见了。
人世浮沉,起起落落最是能改变一个人。
韩卿离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最终只是道了声:“殿下。”
沈景安也只是微微颔首,随即离开了。
进军帐议事,大家都以沈之玄为主,韩城皋为辅,依次是明臧众人,韩卿离只能站在最末端。
沈之玄扫了众人一眼,问韩卿离,“阿离对南朝布防相对熟悉,对于攻下南朝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都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攻下长乐城,但沈之玄问的是攻取南朝。
韩卿离说:“南朝皇帝横征暴敛,南朝境内百姓怨声载道,人心思变,纵然长乐城兵马有十万之多,攻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几年前沈之玄就已经攻下过长乐城。
然而几年前长乐城虽然攻下了,但是南朝还是保存了实力,不过短短两年就已经有了卷土重来的能力。
虽然南朝的胜利有很多因素在里面,但不得不承认如果仅仅是攻占长乐城,还是会留下后患。
韩卿离又说:“远在西边的百里枭才是最大的隐患,所以我认为殿下只要围困长乐城,时日一久自然人心离散,但对百里枭用兵却是势在必行。”
沈之玄问在场的一众人,“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毕竟他们都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对战场局势还是有基本的判断,但若是没有韩卿离提出百里枭之祸,因着对南朝形势不了解,可能也想不到那里去。
若是百里枭率军回援,与长乐城里应外合,京洛大军遭前后夹击,只能是大败亏输。此刻提出来了,他们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所以才对韩卿离的分析十分赞成,
韩城皋道:“只是京洛军队有限,若是两线作战,难免顾此失彼。”
这话一出来,沈之玄就知道他那舅舅又在打武邑军队的主意。
明臧直接说:“韩公子,武邑大军已然帮了京洛一回,看起来是撇不清关系了,不如……”
沈之玄打断明臧的话,“北朝军队已然被我们收编,西山大营本就是明臧你所统率,这次便由你率领前去会会百里枭。”
明臧:“……”得,殿下护短,一点也不愿意让韩公子为难。
韩卿离却道:“明大人说的不错,既然撇不清楚,那么韩卿离在这里替武邑数万将士向殿下求点恩惠,等武邑大军平了百里枭之患,殿下便正式收编武邑大军,并且给他们京洛将士该有的待遇。”
沈之玄想说:这么草率的答应,我怕你爹提剑砍我。
明臧倒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他不太清楚韩延年对京洛的态度。韩城皋却是极为震惊,毕竟他那位堂弟油盐不进,他废了许多唇舌也是无济于事。
沈之玄也问了一句,“阿离,你确定吗?”
韩卿离笑道:“殿下放心,我知轻重,自然不会对此事轻率。”他又说:“但,还得请殿下另择率军之人。”
韩延年能同意武邑大军对百里枭用兵已然难得,自是不会亲自率军出征。
明臧道:“韩公子有勇有谋,战场上的风采我等倒也见识过,又何必另择他人。”
韩卿离道:“卿离年轻,不敢擅自领兵,从旁协助就好。”
韩卿离此举有两个原因,一来,武邑大军尚未归附,此刻出兵若是由他亲率,难免被人诟病,二来父亲有意避嫌,他若太主动,难免拂了父亲面子。所以另择良将,他从旁协助是最合适的。
沈之玄说:“我亲自去。”
韩城皋看了他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本质上谁去都一样,只要能拿下百里枭。但攻下南朝王都这么大的功劳,还是应该由京洛殿下完成才好,虽然沈之玄不在乎。
何况京洛大军的主力都在长乐城下,京洛的殿下合该坐镇此处。
沈之玄自然明白,看向韩城皋,“那就辛苦舅舅了。”韩城皋率领武邑大军也是再合适不过。
沈之玄明着答应了,心里还是担心韩卿离的。
于是私下里他问韩卿离,“阿离,韩将军当真愿意让武邑大军去攻打百里枭吗?”
韩卿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说:“还有,我那位舅舅严厉不讲情面,再者,他或许对你心存芥蒂,你一惯脾气好,你与他相处,我怕你受他脸色。”
韩卿离不禁失笑,“殿下,你多虑了,纵然韩将军不好相处,总要让他接受我随军出战是因为我韩卿离有将帅之才,并不是因为我与殿下的关系。”
沈之玄上前从后面抱着他,脸紧紧贴着他颈侧,“之前不说年轻不敢擅自领兵么,这会怎么不自谦了。”
韩卿离说:“我只是想证明,我能站在殿下身边并不是因为皮相,韩家的儿子,从来都是文武双全的。”
沈之玄在他后颈上吻了一下,“韩相之孙,大将军的公子,自是有治世安邦之才,横刀立马之能。”
韩卿离只是想证明给父亲看,只是想证明给那些中伤他的人看。
沈之玄一直都明白他,“阿离,你不用证明给谁看,阿离的好,我一直都知道,天下人享受着韩相鞠躬尽瘁的富足,享受着大将军誓死守护的安定,若是依旧选择相信流言蜚语,那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心瞎眼拙,从来都与阿离无关。”
就像现在,沈之玄可以做京洛的殿下,可以率军征战沙场,攻城掠地,虽然那些不是他喜欢的。
以前为了母亲和自己争权夺势,到头来一无所有。后来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想和那个人江湖浪迹,什么权势声名,他统统不放在眼里。
只是南北两朝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有人见不得生灵涂炭,见不得尸首弃于荒野,所以才愿意横刀立马,浴血厮杀。
他们的那些儿女情长便等着这天下安定,百姓安稳之时再去提及,可等这山河锦绣,百姓安居之时,有人因为他和阿离的关系便妄自非议,甚至无情中伤,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阿离,若当真世所不容,天下非议,那也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无需管他们说什么,大不了就隐居起来不与他们接触,那时我打猎养活你。”
韩卿离转过身来,“倒是我狭隘了,殿下你能言善辩,我听着很是受用。”
他只是不想阿离因为他京洛殿下的身份而心里有负担,喜欢一个人明明是幸福的事,若是事事委屈周全,那有什么意义。?
第102章 最后一战 .“卿离当将军称赞...
几日后,韩卿离同韩城皋一起去了武邑借兵,之后二人带着两万武邑将士直奔西边。
大军经过轱辘口时,韩卿离向韩城皋说:“我们就在这里设伏,等百里枭大军到来。”
百里枭忠义,他知道京洛大军兵围长乐城时必然率军支援,等百里枭大军到达轱辘口时已然是疲惫之师,他们以逸待劳,自然能一鼓作气拿下百里枭。
韩城皋问:“韩公子怎么能确定他就走这条路,若是他绕道而行,我们岂非功亏一篑。”
“回南朝这是必经之路,若是绕道而行至少是两倍的路程,他担不起那样的风险。”韩卿离说:“不过百里枭一惯谨慎,他的大军过轱辘口时必然会派出先锋探路,我们须得小心隐藏。”
韩城皋又说:“他若是有所怀疑不过轱辘口?”
韩卿离笑道:“他没有选择,为了他忠心的南朝,就算知道前面凶险万分,他依旧会义无反顾的。”
百里枭那人谨慎,应该会时时关注京洛大军的动向,但他不会想到此次设伏的是武邑军,而且武邑只有两万轻骑兵疾行,并不会轻易被察觉,
韩城皋道:“所以韩公子早就想好了在这里设伏,而不是奔袭西边?”
韩卿离不仅想好了在轱辘口设伏,而且早就算好了设伏的时间。
几日前他故意放出京洛大军强攻长乐城,长乐城岌岌可危的消息,百里枭得到消息肯定着急回援,算算时间,差不多今夜百里枭的军队就能到轱辘开口。
但百里枭肯定会先派军队查探,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过轱辘口。眼下局势,最着急的人是百里枭,他没有时间在轱辘口耗。
韩城皋突然笑了,“韩公子年纪虽轻,倒也是老谋深算。”
韩卿离亦笑道:“卿离当将军称赞了。”
韩城皋不禁在心里叹息,撇开韩卿离和殿下的那些牵扯不清的关系,凭着他的能力,倒是真的可以做京洛的名相贤臣。
韩卿离自然看出了韩城皋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惋惜,“卿离是晚辈,不知能否称呼将军一声伯父?”
“有什么不能的,我还怕你那父亲嫌弃我,不肯叫你相认。”韩城皋道:“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比你父亲和祖父差,是我们韩家的幸运。”
韩城皋望着轱辘口狭长的道路,长叹一声,“卿离,既然你喊我一声伯父,我也就倚老卖老的说一句。你与殿下之间可以是君臣,是朋友,却不应该是那种关系,你们都是人中龙凤,有定国安邦之才,不应该因为此事毁了前程。我想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韩卿离轻笑一声,“将军这话,可有对殿下说过?”
韩城皋说:“殿下他一惯不受约束,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
“所以将军觉得卿离受祖父教诲,应该最看重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么?”韩卿离说:“以前确实是,也因此差点自裁于母亲坟前,后来想明白了。”
他说:“殿下他不是不受约束,他有自己的原则,他可以为天下计,为百姓谋,只是他说过,也不想因此辜负了任何他在意的人。”
“如果退一步就能周全,为什么一定要放弃。遗憾那种情绪,有一次就足够了。”
等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他不愿意去当那个皇帝,而是和自己在意的人随心而活,又何错之有。“他从来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只是责任之外,他想爱自己所爱之人。”
韩城皋再次叹一声,此事他每每和他那外甥提起时,那位总是胡搅蛮缠,尽说一些让他无法反驳的话,本以为韩卿离温和讲理,何曾想能言善辩的人更能让他哑口无言。
“都是痴人,罢了,你们好自为之。”
月上中天的时候,百里枭的前锋出现在了轱辘口。两万大军屏气凝神,看着他们来了又走。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百里枭大军终于全部开拔。
轱辘口狭长,两边是密林峭壁,武邑大军就埋伏在密林里,等到百里枭所率军队过了一半,密林前后埋伏的将士突然冲了出来。
前面是韩卿离,后面是韩城皋。
前后夹击,百里枭自知没有退路,然而征战沙场多年,他从来不知道认输,古来战场之上只有战死的将士,他们以此为荣。
而且拼上一半将士的性命,或许还能有一半将士逃出去,逃出去解长乐城之困。
两军厮杀,轱辘口喊杀声一片。
战场从来没有悲悯和仁慈。本就是血肉之躯筑起的堡垒,给天下人一个安身之所。
铠甲染血,伤痕遍布,他们依旧不屈不挠,为家国天下,他们虽百死而无悔。
只有鲜活的生命倒下,鲜血喷涌出凄美的弧度,映着晨曦的光辉,折射出触目惊心的红。
每一个将士心里都有自己的信仰,为此他们远离故乡亲人,踏上征途,大丈夫纵横驰骋马踏山河,直至倒下去的这一刻,他们的使命才算结束,留下的遗憾,唯余后人评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百里枭身边只余百十人。
已然精疲力尽,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
百里枭在晨曦的光里仰头长叹,“我死不足惜,奈何南朝无良将,亡国之恨,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