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低声对他道过谢后,很快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主上既能找到此处,想来已去过城中的凌云台旧址,看到过那里如今的模样。”
沈星河微微颔首,就听白秋继续道,“其实并不仅仅是丹枫流火城,乾元境内两百七十城中的凌云台,都早已不复存在。”
说完,白秋还观察了下沈星河的神色,见他并没有任何恼怒或不悦的情绪后,心底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他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斟酌半晌,才又低声说道,“不知主上是否注意过丹枫流火城中的情况。”
“此地如今虽看似仍十分繁华,实际却并非如此。”
“当年西方鬼域被破,鬼气爆发后,因那鬼气沾之即死,与飞羽集一样大规模迁往乾元王朝的大小宗门世家、散修甚至凡人都极多。”
“凡是能跑得过那鬼气蔓延的生灵,包括走兽鱼虫,皆曾入乾元避险,乾元王朝甚至还因此新建了上百座城池。”
“那时乾元帝尊符熄曾一度被人奉若神明,每座城池中都有人自发为他修建庙宇,香火极盛。”
“但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更何况当时还有许多势力倾巢入主乾元。”
“开始那段时间,乾元的许多城池都变得极乱,外来的修士很多都并不想遵守乾元的规矩,甚至一度联合起来,想彻底颠覆乾元,换自己做主。”
说到这,白秋又看向沈星河,“夜枭大人曾说过,您一直十分忌惮乾元帝尊符熄。”
“飞羽集这些年搜集到的资料也表明,乾元帝尊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
“所以我和白灵犀那时一致决定按兵不动,并未让凌云台和飞羽集参与其中。”
“没过多久,那些闹事的散修、宗门、世家,果然都陆续出了事。”
“那时死了很多人。”
“杀鸡儆猴的效果也确实很好。”
“在那之后,几乎再没人敢在乾元城池中闹事。”
“因为凌云台和飞羽集并未参与其中,一开始,我们的实力保存得很好。”
“其实最初那段时间,乾元各城还能互相往来,城池之间也没有被鬼气充斥。”
“但后来,据说是因为鬼气愈发强盛,乾元为把力量集中起来,更好地保护城池中的人们,便不再刻意驱散城池外的鬼气。”
“乾元各城之间这才逐渐失去联系。”
“但关闭凌云台,是在那之前发生的事。”
说到这时,沈星河发觉白灵犀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对,把头垂得更深了。
白秋则安慰地用小翅膀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对沈星河道,“最初的动乱过后,我和白灵犀很快发现,乾元王朝在刻意削弱境内的所有势力,包括一向只做生意不惹事的凌云台。”
“乾元境内不再允许动用灵力,也是那时定下的规矩。”
“规矩虽如此,但让修士完全不动用灵力,其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在发现我们的灵力、修为,每天都在缓慢掉落后,我和白灵犀便意识到,乾元王朝果然并不只是简单收容大家那么简单。”
沈星河蹙了蹙眉,问他,“没有其他人发现吗?”
白秋摇了摇头,“自然是有的,毕竟灵力和修为对修士来说都是极珍贵的东西。”
“那时乾元境内又一次闹了起来,闹事的人却再一次被杀光了。”
“在那之后,有不忿的势力和修士干脆选择离开乾元,但那些人全部都在踏出乾元城池后不久,被肆虐的鬼气吞噬殆尽,无一人生还。”
“大家这才终于偃旗息鼓,即使明知道住在乾元境内会逐渐被削弱灵力,却再没有人敢提出质疑和反抗。”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最初那段时间,飞羽集的鸟儿曾遍布乾元所有城池。”
“许多鸟儿的寿命其实并不长,远不如凡人和修士。”
“最初出现问题的,也正是那些短寿的鸟儿。”
“对于修士灵力被缓慢削弱这件事,乾元曾给过大家一个交代,说那些消失的灵力其实都被用来维持守护城池的防护结界,如此大家才能安全地活下去。”
“但在那之后,飞羽集很多短寿的鸟儿却都出现了急速衰败的情况,平均寿命都缩短了近四分之一。”
“若只一只鸟儿如此,尚还可能是意外。”
“那时出事的鸟儿却有许多。”
“发现这件事后,飞羽集曾刻意注意过乾元境内所有生灵,终于发现,原来不只是鸟儿,其他动植物以及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寿命也都在逐渐缩短。”
“证实这件事后,我和白灵犀一度十分自责,因为是我们亲自令所有鸟儿撤入乾元。”
“原本我们还以为入乾元是为大家寻了条生路,却不想此地同样是龙潭虎穴,有进无出。”
白秋和白灵犀的神色都十分难过,沈星河紧抿着唇,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扪心自问,若当年换做是他,在面对无处不在的肆虐鬼气时,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毕竟飞羽集内绝大多数都是修为不高甚至完全没有修炼的普通鸟儿。
想在那样的情况下保全它们,入乾元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好在白秋并不需要沈星河安慰,很快又继续说道,“那时忽然有人向我们传递消息,说凌云台已被乾元高层盯上,不日便要对我们下手,望我们早做准备。”
“这些年凌云台树大招风,又因积累的财富太过庞大,所以一直十分惹人眼红。”
“撤入乾元后,亲眼见证过两次修士被大规模屠杀后,我和白灵犀其实都有过急流勇退的想法,因为我和白灵犀的实力,其实根本护不住凌云台和飞羽集。”
沈星河微微垂眸,不知不觉攥紧掌心。
真说起来,飞羽集这些年来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他这个主人。
真正该护着飞羽集和凌云台的也应该是他。
但他却一直没为这些鸟儿们做过什么,反而还不如白秋和白灵犀为飞羽集考虑得多。
白秋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不知是不是发觉了沈星河的内疚,很快又说道,“不知主上是否还记得,当年在剑冢时,您曾点化过一只乌鸦。”
沈星河闻言微怔,虽不知白秋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但当年为他指路寻到血魔剑的那只乌鸦,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便对白秋点了点头。
白秋眼中现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多亏主上当年结下的这段善缘,当初向我们传递凌云台即将被针对消息的,正是那只乌鸦。”
沈星河恍然,下意识问道,“那乌鸦如今在何处?”
白秋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道,我也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他很快把话题拉了回来,“得到消息后,本就有意蛰伏的我和白灵犀一致决定,尽快关闭凌云台,并把这些年存下的资源都整理了出来,打算再见时交给您。”
说到这,白秋用小爪子抠了抠白灵犀锁骨,正微微走神的白灵犀愣了愣,立刻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储物玉牌,毫不犹豫地交给沈星河。
沈星河接过后用灵力探入那玉牌中,发现里面叠加了几千个储物玉牌,内里灵宝灵石矿山灵脉不知凡几。
这明明是沈星河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因为在魔域与师尊相继渡劫后,沈星河空间内的宝物早已彻底清空,师尊应也是如此,满打满算,他和师尊身上现在唯一能在关键时刻为他们提供灵力的,就只有“蜷云”消化掉劫云后剩余的灵力。
那些灵力虽然也不少,但沈星河和云舒月如今一个大乘一个合体,一旦遭遇意外,消耗的灵力只能用海量形容,即使“蜷云”中现存的灵力再多,也终有用完的一天。
所以其实,沈星河现在是真的很缺这些资源。
但在看到这些宝物后,一想到白秋刚才说的那些过往,还有他和白灵犀如今灵力低微的境况,沈星河忽然觉得手中的玉佩有千钧重,根本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收得心安理得。
半晌后,他才捏着储物玉佩,低声对白秋和白灵犀道,“看你们的情况,应该更需要补充灵力才是,为何不用呢?”
白灵犀怔怔说道,“一开始我们其实用过。”
“夜枭大人曾说过,对飞羽集来说,大家的安危才是第一,其余都排在后面。”
“他说,这是当年老主人创建飞羽集时说过的话。”
这话沈轻舟确实说过,一直以来,沈星河的理念也是如此。
白秋:“但后来,我们发现,无论我们补充多少灵力,最后一样还是会悄无声息地被脚下的城池吞掉。”
“我们就一致决定不再用这玉佩中的资源。”
说到这,白秋认真看着沈星河,“主上,飞羽集本就是老主人所创,而您是飞羽集现在的主人,这些借飞羽集势力搜集来的东西,本就是您的。”
【您无需想太多。】
这话白秋虽然没说,沈星河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知晓白秋其实已看出他在自责,所以才特意对他说了这些。
沈星河的心情顿时更加复杂,因为他意识到,白秋是在安慰他。
明明现在这里情况最差的就是白秋,他却反过来被白秋安慰了。
一想到此,沈星河不禁深深叹出一口气来,不再多想,直接问白秋,“你们修为掉落的原因我已经知晓,那这笼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桌上的鸟笼。
白秋:“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说道,“当年关停凌云台后,因白灵犀当年给您留的纸笺中写的是丹枫流火城,我们便低调来到这里,打算在此等候您到来。”
“因及时关停凌云台,飞羽集的损失并不算大,但还是有十几座城中的凌云台被乾元高层端了。”
“后来我们查明,是那十几城的凌云台负责人皆投靠了乾元。那也是我们第一次明确知晓,飞羽集内部的叛徒究竟是哪些人。”
“能做到一城凌云台负责人位置的,都是飞羽集内部菁英,对飞羽集的运作十分了解,所以在那之后,我们便没再动用过飞羽集的势力,以免暴露自身踪迹,甚至被人传递错误的消息。”
“不过在那之后没多久,各城之间的通路便被鬼气侵占,往来十分困难,我和白灵犀其后低调躲藏了许久,一直以来倒是也并未暴露。”
沈星河却并不像白秋那样乐观,既然他都能顺着他们留下的羽毛标记找来,飞羽集的叛徒自然也可以。
白秋却对沈星河摆了摆小翅膀,“主上放心,那标记用了夜枭大人特质的材料,只有您能看到,其他鸟儿根本无法察觉。”
沈星河无声攥紧师尊的衣袖,没想到夜枭叔叔竟连如此细枝末节的事都早为他考虑到了。
白秋继续道,“主上不是问我为何被关在笼中?”
沈星河看着他,就听白秋忽而问他,“不知您来时,可曾见过这丹枫流火城中的人们。”
沈星河点头,“这城中人很多。”
白秋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道,“那您可有发觉,这城中如今虽有青年男女,总角小童,襁褓幼儿,却没有任何上了年纪的人。”
沈星河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之前他之所以感觉乾元各城中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也是因为街上全是出游的青壮年男女,丹枫流火城亦是。
还有……
“街上有身孕的人也很多。”
说到这时,沈星河悚然一惊,因为他忽然忆起,在街上除了那些怀孕的女子外,他还看到过许多肚子大大小小的年轻男子。
那时他还以为是这城中的生活太过富足,男子饮酒吃肉过多,这才吃出了肚腩。
现在想来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见他神色复杂,白秋便知道沈星河也注意到了,这才低声说道,“乾元的城池会消耗修士的修为和灵力,但普通人以及动物却并没有灵力。”
“他们被消耗的,是生机。”
“大概一百二十年前,这里就再未出现过老人。”
“因生机被吞噬,凡人的寿命也逐渐消减。”
“到现在,这城中凡人的平均寿命,皆在三十年左右。”
“寿命越来越短后,那些凡人的繁殖力却一年比一年旺盛。”
“到后来,甚至出现了男子怀孕的现象。”
“而这种现象,不单单只出现在凡人中。”
“凡是生活在丹枫流火城中的生灵,无论飞禽走兽,抑或花鸟鱼虫,皆是如此。”
“白灵犀之所以把我关在笼子里,也是因为我灵力全失,成为凡鸟后,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
“会拼了命地往外飞,想去找其他鸟生蛋。”
“……真的很可怕,对不对?”
“没有人觉得奇怪吗?”沈星河低声问道。
无论是寿命大幅度缩短, 还是以男子之身怀孕,难道都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白秋苦笑了下,“最初那些年当然有。”
“但如今凡人多在二三十岁便会去世, 就算一开始有人觉得奇怪,但三十年五十年, 八十年一百年过去后,质疑的人早已死去不知几代。”
“到如今,再没有人会提出这些问题。”
“在有限的生命中拼命繁殖,留下更多的后代, 仿佛成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也最值得骄傲的事。”
——简直像是群,被圈养的牲畜。
与沈星河说完这些后, 白秋便有些精力不济。
他体内灵力流逝的速度似乎很快, 没过多久便主动钻入笼中,还不忘叮嘱白灵犀带沈星河去休息的院落。
把沈星河送至院门后, 临离去前,白秋忽然想起什么, 对沈星河道, “主上, 来此之前, 您该是去过万剑宗吧?”
沈星河应了一声。
这事白秋其实早该发觉,只是之前为沈星河讲述这两百年间发生的事时,涌上的思绪太多, 以至于白秋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
“凌云台尚未关闭时, 曾有人来凌云台托我们把几封信和玉简转交给您, 有的来自剑尊、摇光长老和医修花自栖, 其他则来自些身份不明的人。”
“因那些信和玉简上皆有防护禁制, 我们便没有查验, 一直存放着等您回来。”
“都在给您的玉佩中。”
说完,见沈星河神色果然出现一丝波动,白秋这才戳了戳正拎着鸟笼的白灵犀,很快离开这院落,不再打扰沈星河。
沈星河看着白灵犀在夜色中伶仃的背影,还有他时不时低头对笼中白秋温柔说话的模样,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黑暗的转角,这才与师尊一同踏入院中。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白灵犀很快把白秋的鸟笼放在桌上,安静地给笼中的水杯蓄满干净的水。
“怎么不与他多说几句话?”
鸟笼中,白秋倚在水杯旁,忽然问白灵犀。
他们相识已久,早在灵智未开时便已相伴而行。
即便后来白灵犀已修炼得人模人样,对外也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在白秋面前却从不隐藏自身。
毕竟他什么模样白秋都见过,根本没必要装。
白秋也是最早知道白灵犀喜欢沈星河的鸟儿。
所以白秋很清楚,白灵犀对沈星河的喜欢究竟有多深。
两百年前被夜枭大人派去伺候沈星河度过发情期时,白灵犀一度很兴奋,拉着白秋讨论许久,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魅力都展现在沈星河面前,一举让沈星河喜欢上他,从而留在沈星河身边。
后来被沈星河严词拒绝,甚至通过夜枭大人警告绝不可再有下次后,白灵犀难过了很久。
那还是白秋第一次看他那么难过。
后来夜枭大人失踪,沈星河去魔域寻他,临行前曾把凌云台和飞羽集暂时交到白灵犀和白秋手中。
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
这些年白灵犀一直为凌云台和飞羽集殚精竭虑,白秋本以为再见沈星河时,白灵犀会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起码说说这些年的委屈和辛苦,或许多少能打动沈星河一些。
明白白秋话中的意思,白灵犀却只是苦笑了下,轻声说道,“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让他徒增烦恼。”
“而且,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对我们甚至对飞羽集的感情,并没有多深。”
“也或者说,整个飞羽集,或许只有夜枭大人,才真正入到过他眼中。”
白秋沉默。
白秋向来比白灵犀敏锐许多,白灵犀都能看出的事,他自然也在很早以前就看得分明。
不过他还是试图安慰白灵犀,“满打满算,我们与他也只见过三面。”
“这些日子你多去他面前转转,或许他就会喜欢上你呢。”
话音刚落,白秋就被白灵犀用手指戳了个踉跄。
他立刻稳住身体,没好气地瞪了白灵犀一眼,却见白灵犀已趴在鸟笼前,垂眸小声说道,“秋啊,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或者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在我看来早就不那么重要。”
“你说得其实很对,从初见到今天,我们拢共也只见过三面,几乎就是陌生人,他怎么可能会对我产生感情。”
“还有,从前我们便是云泥之别,如今我这幅模样,还不知道会活到哪天,他却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上次我见他时,他就已经是化神大能。”
“看他今天的模样,来这里时也完全没被外界的鬼气影响,修为只怕又提升不少。”
“所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可能。”
这些白秋早看得明白,但他没想到,一向天老大我老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白灵犀,竟也有想通的一天。
白秋就只能安慰地用翅膀拍了拍白灵犀手指。
白灵犀给他笼中添了些灵谷,又沉默了很久,才忽然说起从前的事。
“其实,我虽然只见过他三次,但我知道,他一直不开心。”
哪怕是千年前在剑冢中初见那次,沈星河的眉心也依旧微微蹙着。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明丽到让所有鸟儿都甘心俯首的少年,周身却总隐隐有一股冷冽躁戾的郁气。
但即使如此,他对待鸟儿们也依旧很温柔。
虽温柔,却并好亲近,也不曾展颜。
后来白灵犀再见他时,沈星河也依旧不开心。
那时白灵犀还以为,沈星河是因为他自荐枕席的模样被房中的道侣看到,所以才恼羞成怒。
后来一细想,才后知后觉似乎并非如此。
夜枭大人也告诉他,少主人其实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心思。
那时白灵犀还没看清,也并不懂夜枭大人的意思,因为沈星河明明有道侣。
连道侣都有了,又怎么可能不接触这些?
直到今天,再见沈星河时,白灵犀虽已看出沈星河身边有人,甚至能被沈星河那样放松信任地倚靠,但白灵犀很清楚,那人应该是陪沈星河同去魔域的望舒仙尊,而并非他那位道侣师醉心。
因为即使倚在那人怀里,沈星河眼中也并无任何旖旎之色。
沈星河自始至终也从未提过一句不在他身边的师醉心,可见对师醉心并不上心。
也或者,他只是认为没必要对白灵犀和白秋提起师醉心。
但无论如何,从师醉心长时间没出现在沈星河身边这点,就足以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何亲密。
也就是说,当年沈星河说师醉心是他道侣的事,极有可能另有隐情。
所以,其实就像夜枭大人所说的那样,这千年来,沈星河所在意的,从不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从前白灵犀并不懂沈星河为何如此,但经过这两百年的颠沛流离,大起大落,直至现在的苟延残喘,白灵犀似乎终于懂了。
——当生活变得支离破碎,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已成了煎熬。
白灵犀不知道在沈星河眼中,这世界一直是什么模样,但很显然,对沈星河来说,永远有凌驾于情爱之上的事,亟待他去追寻和解决。
至于飞羽集。
自白灵犀入飞羽集已有近八百年,后来被夜枭大人带在身边也有六百年。
但在这六百多年中,白灵犀却只见过沈星河一面。
在飞羽集中,一直以来,沈星河经常联系的也只有夜枭大人。
至于其他飞羽集高层,沈星河似乎从不打算认识和亲近。
白灵犀甚至看得出,若非夜枭大人出事,沈星河根本不会与他和白秋有接触。
沈星河明明天生被鸟儿所喜爱,面对鸟儿们时也很温柔,但白灵犀却总觉得,沈星河很遥远,与谁都不亲近,哪怕是灵智未开的鸟儿,也无法让他放下心防。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享誉崇光界的天才,这些年来却是总行踪成谜,即便是在经常能搜集到他各种消息的飞羽集,对于他的一切也并不了解。
白灵犀只偶尔能从夜枭大人那听说,少主人这些年一直随望舒仙尊修炼,自然顾及不到飞羽集。
但崇光界像沈星河这样年少成名的天才修士,又有哪个真正耐得住寂寞,一直不曾出现在人前,也不曾与任何人深交呢?
白灵犀只听说沈星河少时曾与万剑宗摇光长老有过交集,但后来二人却在太一宗集会上分道扬镳。
除此之外,即使是身在飞羽集掌握天下消息的白灵犀,也再未见过任何与沈星河交友相关的消息。
若非偶尔能从夜枭大人那听说沈星河的事,白灵犀甚至一度以为,沈星河早已不在这世上。
沈星河实在太神秘,无论是白灵犀还是飞羽集,根本追不上他。
时日久了,白灵犀自然看得出,沈星河对飞羽集其实并不看重。
不过他听夜枭大人说过,当年老主人沈轻舟创建飞羽集,本也是为了和鸟儿们互利互惠。
老主人为鸟儿们提供庇护和安身之所,给鸟儿们一个家,鸟儿们则需帮老主人搜罗天下消息,寻天材地宝,帮他维护凌云台,赚很多很多灵石。
那些寻到的宝物和赚到的灵石,其实有很多都被老主人和飞羽集发回到了鸟儿手中。
当年白灵犀和白秋入飞羽集后,修为增长速度那么快,也正源自飞羽集对他们的重点培养,鼎力支持。
所以真说起来,即使沈星河从不管飞羽集,对飞羽集也并不上心,但他和飞羽集却从未亏待过鸟儿,白灵犀和白秋自然不会因此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他们本就互不相欠。
所以之前白秋才会出言安慰沈星河。
这两百年发生的事,本也不是沈星河的错,即使飞羽集如今名存实亡,也与沈星河无关。
白灵犀想得很开。
他缓缓剥了颗瓜子,递给笼中的白秋,趴在手臂上微微笑了下,“我如今呢,只想你好好的。”
“毕竟当年咱俩是一起从剑冢出来的,你休想丢下我先走。”
“也不能背着我偷偷飞出去和野鸟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