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扬翻个白眼,“有事儿找你。”
“你能有什么事儿?”
“正事儿!”
“那你说吧。”
“借我点钱。”
“一百。”
紧接着,他收到了裴若安发的一百块钱红包,裴若安还很莫名其妙地问他,就借一百块钱至于磨磨唧唧说这么半天?他还让明扬不用还了。
明扬把红包点了,然后说:“我是说一百万!”
“啊?你是谁?我是谁?我的赛车什么型号?编码是多少?”
“我没有被盗号!”
“你怎么这么不识逗?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明扬支支吾吾地把目前的情况给裴若安讲了一番,并且勒令裴若安不可以告诉别人。裴若安心说就你们那小破车队的八卦以为大家都很感兴趣吗?不过他听明扬这么说,多多少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帮好兄弟一把不在话下。只是他顽劣心一起,不想就这么便宜了明扬,便说:“那你得有点诚意吧?”
明扬说:“我把你名字绣我赛车服上。”
“这哪儿够?”裴若安说,“这样吧,正好下周我过生日,你怎么着也得亲自进京为父贺寿才行吧?记得带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哪儿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行,我去。但是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说。”
“去北京的往返机票住宿费你得给我报销。”
你可真会薅羊毛,裴若安心中暗骂。
还好是上一站比赛刚结束,原本应该是休息整备的悠闲时间,现在则是完全暂停了,大家人影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儿,世界出奇的安静。
车队问题频出,麻烦事陆骏自己一个人无法全部处理,余桃和徐正文只能各自想办法。余桃去赛道的P房那边淘换他们可能放置的一些零件什么的,进去之后见赛道上很热闹,定睛一看里面竟然还有韩飞凌。
余桃在场边站着,等韩飞凌过来停车时朝对方挥挥手。
“桃子姐姐?”韩飞凌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正好过来。”余桃问,“怎么,最近有比赛吗?”
韩飞凌摇摇头。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找陆骏?他今天正好在,咱俩可以一块儿过去。”
韩飞凌犹豫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现在非说不可的事情。”
“怎么?”
韩飞凌低下头:“没什么。”
余桃走近韩飞凌,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我可是个社会经验非常丰富的大人,你这样子明显就是有很难开口的事情要讲。所以是必须要跟陆骏说吗?如果不是,可以说给我听吗?”
作为车队里唯二的女性,韩飞凌私底下跟余桃的关系是很好的,可以凑在一起吐槽其他那几个人的八卦或者趣事,或者讲一些只有彼此能明白的心情和想法。她抬头看向余桃,眼神透露出心里的松动,忽然开口说:“……前段时间,就是你们出去比赛的时候,EG车队的经理联系到了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他们那里。”
“是那个EG吗?”
“对。”韩飞凌点头。
“听说他们有打算进军日本本土的赛事,是个水平相当高的车队呢,这也证明了你的实力。”余桃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想去试试看的。”
“可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余桃道,“飞凌,你是个重感情的人,现在车队这个样子,你开不了这个口,对吧?”
余桃看着沉默的韩飞凌,只好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可是机会难得。”
“……我知道。”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纠结。
“我当初也做过很多选择,但那时候很年轻,总是会被各种感情冲昏头脑,现在看来,也许那样的选择不能说完全错了,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很多遗憾。”余桃笑着说,“如果我是你,并且用现在的想法来做决定的话,我会建议你去。”
韩飞凌不可思议地看向余桃。
“你以为我会挽留你吗?”余桃背手向后抻了抻胳膊,放松地说,“你们啊,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这个样子。你可能会觉得我冷血,陆骏嘛……多半也觉得我冷血,凡事只想从最有利的方向出发。现实里没有童话,不能每天过家家一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我们不能再为彼此给予帮助,不如全力在最后一刻把对方送到更好的地方,以免强行捆在一起,多深的感情都会变成怨怼。聚散有时,人到最后其实都要是要分开的,不是吗?”
第229章
余桃单看着韩飞凌便知道这个小女孩并不能很快认同自己的说法,她自己在这个年纪时也许比韩飞凌还要多愁善感,别人跟她说这不行,或者已经用已有经验告诉她应该如何如何,她偏偏不信。
然后余桃换了个话题,她问韩飞凌最想要什么,韩飞凌说想当第一。余桃进一步把问题的范围缩小,问韩飞凌想当第一的话就需要坚定地走职业这条路,现在上大学还好说,有富裕时间去经营自己的爱好,那么大学毕业之后呢?要不要找工作?家人是否支持?如果混不出成绩又要如何?
第一说起来就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但做起来难如登天,因为第一等于唯一。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余桃沉声说道,“你觉得自己是天才吗?”
这个议题陆骏早早就跟韩飞凌聊过,陆骏认为她是有天赋的,但是天赋不等于天才,这但可怜的天赋在顶尖的职业赛场上可能完全不够看。那时候的她竭力想要得到认可,后来她渐渐改变了心态,她喜欢漂移,她反复去验证的无外乎就是自己的喜欢。
“不是。”韩飞凌很诚恳地做出答案,“我只是个普通人。”
“那你觉得谁是天才?明扬算是吗?周楚算是吗?”
韩飞凌点点头:“周楚我不清楚,但明扬……他确实是。”
余桃忽然笑了,笑意中带了点不屑单单:“你可以说他是,也可以说他不是。天才这个领域里也是有比较级的,也许明扬这种小鬼只是在我们所认知的人群里是个天赋异禀的小孩,但是把范围扩大,天才到底有多少呢?职业赛场就是一场大逃杀,把这些天才围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让他们互相残杀,赛场就是天才坟场,因为只有一个人能赢,剩下的人都是炮灰。在王座上的那个人也未必好受,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他要提防自己掉落,掉下去的人太多了,重新爬回来的屈指可数。这就是游戏规则对天才们的要求,所有竞争都是残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做被围剿的天才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一个可以选对路的普通人。”
“选对路?”
“对,你要学会做选择。如果能在恰当的时机选对那条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未必不如那些天才,也许会比天才走得更远。”余桃认真地对韩飞凌说出她的想法,“飞凌,谈‘一生热爱’这个命题实在是太难了,能在死的时候说一句‘我不后悔’的人又能有多少?热爱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很可能会左右你的选择,在这件事上别人无法帮你,你要用自己的理性去判断。你不要看我现在说得头头是道,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其实还不如你,我经历过一些让我非常后悔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你们重蹈覆辙。”
她在最好的年纪里一厢情愿感情用事,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者家庭责任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和事业,她满心欢喜地畅享着一个幸福的未来,但当未来真的到来时却变得面目全非。现实愈发骨感,她总是想着自己的那些付出和无法兑现的回报,最终落得一地鸡毛,一个家庭支离破碎,一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一直到很后来余桃才想明白,其实弄成这个样子她也有一部分责任,最大的问题是她不是在期待,而是在自我欺骗。她总觉得只要自己这样做了,那么一定会得到对方的回应,如果得不到就会心理失衡而产生怨恨。事实在于没人逼她,就算有,选择的权利其实一直都在她自己手上,只是她没那么选,或者根本就是选错了。
她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一路选错,蹉跎时光。她相信自己死的那天一定会有诸多后悔,不要说那时,站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看,很多东西早就无法挽回了。
也许在平行世界里的那个她在过着潇洒的生活,也许早就拿到了别人望其项背的成绩,甚至可能成为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车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能发生在另外一个故事里,在这里的余桃早就错过了。
“好好想想吧。”余桃轻轻拍拍韩飞凌,“遵从自己的理性判断,不要后悔。”
“好。”韩飞凌默默回答。
余桃自不会把今天和韩飞凌的一番对话讲给陆骏听,这与八卦无关,只是她相信如果韩飞凌真的去问陆骏本人,得到的答案也无外乎也是这些。陆骏这个人心很软,他做不出来断人前程的事,若对方有更好的选择,他就是那种会祝对方幸福的人。
真是个笨蛋,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个单纯的大笨蛋。余桃心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笨蛋可以凑到一起,宇宙间存在这样的吸引力吗?
天气越来越冷,天黑的越来越早,余桃看向夜空,也许她自己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这真是可怕的共鸣。
明扬跟陆骏说裴若安请他去北京玩,他要出趟门,陆骏整个人焦头烂额状便也没时间顾忌明扬那点交友问题,只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没再过问。
陆骏一直在努力地找钱,中间也在纠结周楚和周岚那事儿,正当他想到周楚的名字时发现自己有几天没见着周楚本人了。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停在车间那边的那台川崎什么时候从H2SX变成了ninja400——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周楚的车,但怎么从几十万的车降级成几万的车,而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新的,这就有待考究了。
陆骏找不着周楚人,发消息就回个“嗯”表示自己人没死,其余的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
明扬拿着裴若安给他买的机票踏上的飞往北京的飞机,这一路上周围带孩子功放的就没怎么消停过,空姐来了也不管用,明扬只好带上耳机睡觉。这一觉不能说睡得特别死,但好过饱受噪音攻击,直到听见自己身边那个大姐忽然站起来一声大喝,他才惊醒。
世界上总有正义路人,那大姐严肃呵斥了种种不文明行为,但总有自己不干人事儿还不服管教,一中年大哥继续功放抖腿,大姐“哎”了他一声,两个人就从对呛演变成了要动手。
飞机已经开始进入到下降阶段,空姐赶紧过来劝架,周围的旅客有劝架的有掏手机录视频的,明扬脑子不清不楚地听完剧情之后也想上前帮把手,结果混乱推搡之下不知道被谁一个肘击就怼到了右眼上。
“我操!”明扬捂着眼睛大叫一声,许是那声音太过惨烈,众人瞬间安静。这下轮到明扬发疯,恨不能把全场人都打了,刚刚还在互相掐架的大哥大姐现在反倒来安抚他。
落地之后,明扬的右眼从方才的疼痛变成了肿胀,睁都有点费劲。裴若安在接机口看到明扬这模样时足足愣了好几秒,紧接着就是放声大笑。
“你他妈还笑!”明扬讲述完自己的经历之后,见裴若安的反应更是火大。裴若安只好探过身来凑近看看,问道:“要不要去医院?感觉肿得有点厉害,万一谁胳膊上有毒呢?”
“你觉得这他妈的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裴若安道,“乖宝,要不爸给你吹吹?”他作势真要张嘴,明扬赶紧推开了他:“别犯恶心。”
“走吧,还是上医院去吧。”裴若安启动了他新换的AMG GTR,那“嗡”的一声叫车库里的其他人不由自主看了过来。他接着说:“也不能这么瞎着啊,回头怎么上赛道玩?”
“赛道?怎么还有赛道的事儿?”明扬问。
“我过生日包条赛道玩玩怎么了?”裴若安稀松平常地回答,“不行吗?”
明扬说:“没有没有,我觉得你有天天包赛道的实力。”
裴若安很喜欢听明扬说些吹捧自己的话,他洋洋得意地带着明扬去医院检查,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肿,开点药膏回去涂涂消肿就好了。他特意提了一嘴不要用手揉,这种细节不提还好,一提就总是忘不掉,明扬管不住自己的手,跟着裴若安回家揉了一路,结果揉得越来越红,自己也不当回事。
明扬上次来北京比赛时住过裴若安那个远在郊区的房子,这次的路跟记忆中不大一样,只见路况越来越堵,车和人越来越多,他问裴若安去哪儿,裴若安自然而然地说回家。
“你有几个家?”明扬问。
裴若安等红灯的间隙认真想了想:“如果把不长住的房子也算起来的话,大概四个?”
明扬心中暗自打倒资本家。
裴若安这次带明扬去的是他在东三环的大平层,这里也是他最常住的地方,位置好,去哪里都方便。他从来不嫌弃出门堵车,这种年纪总是有着很强烈的城市依赖症,喜欢热闹繁华,站在窗前,高耸入云的中国尊触手可及。
明扬趴在玻璃前张大了嘴巴,裴若安笑着问他有什么好看的,他说原来这栋楼有这么高,以前没见过。
“又不是曼哈顿的豪宅,没有中央公园也没有哈德逊河。天天看这几栋楼也很没劲。”裴若安有时连那些写字楼在晚上哪几层会开灯关灯都了如指掌,他体会不到摩天大楼的价值,同时也不向往,因为他出生时就拥有这些。
明扬会眨着眼睛问他哈德逊河是什么,他说就是超级英雄电影里总是出现的那条河,大家喜欢在上面狂轰滥炸,明扬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他对于纽约的概念仅仅只是那个最有名的自由女神像。
然后裴若安说,笨蛋,自由女神像就在哈德逊河边上。
两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打到了天黑,中间两个人互相辱骂对方菜鸡的低俗言论数不胜数,最后还是明扬喊肚子饿,裴若安才想起来要叫外卖。只是这个时候大多要等,明扬跑去裴若安的冰箱里翻,发现里面连罐老干妈都没有。
“请问。”明扬把冰箱门一关,“明明根本就不需要冰箱为什么还要买一个双开门的呢?”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装修的。”裴若安重新打开冰箱门,“谁说我不用啊!下面不是有冻冰激凌吗?对了你吃冰激凌吗?”
明扬翻出来一看,恨不得用冻成石头的冰激凌砸裴若安的脑袋:“大哥,过期一年了!”裴若安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嘴里念叨着过期大概也可以吃之类的话,还真的好奇地尝了尝。明扬很无语,裴若安也好周楚也好,这些公子哥儿是不是完全生活在真空的环境里?
是那种没有使唤丫头伺候的话会不小心吃到屎把自己毒死的废物吧!
明扬带着一肚子怨气拉着裴若安去附近的商超买食材,并且强迫裴若安多拎一个袋子。两个人的手脚很快,出去回来一圈用的时间还不够点外卖商家备餐。裴若安怀疑地问明扬是不是真的会独立做饭,明扬对着裴若安家里那个高级灶台问怎么开火。
得到答案是裴若安也不知道。
明扬坚信自己可以用丰富的生活经验打败资本主义弱智,自己研究了半天之后,灶台终于窜出火苗,那一刻的心情如同人类第一次见到火。
很快的,食物的味道就从开放式厨房里传了出来,裴若安本在安然自得地看电视,皱了皱鼻子之后就顺着味儿摸去了厨房,然后就看见明扬站在锅前泪流满面。
他切了个新鲜大葱,肿着的那只眼睛被辣到开始流泪,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揉,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瞎了……
不过好在明扬在瞎了之前做好了饭,裴若安看着他在鸡蛋汤上撒了厚厚一层香菜之后叫了一声,明扬说,如果你现在说你不吃香菜你就滚吧。
裴若安拍手说,我最喜欢吃香菜了!
明扬的眼睛越来越肿,涂了药膏之后第二天不光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还长了个针眼出来,裴若安问他是不是大半夜不睡觉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明扬说他就看裴若安看的最多。
果然啊看多了眼会瞎。
再次去医院后,大夫给明扬的眼睛上裹了个白纱布杜绝他揉眼睛的可能性,裴若安笑话明扬是独眼龙,明扬要打裴若安,只是一只眼的视力叫他一下子无法判断距离和位置,扑了个空。
“你真是运气烂。”裴若安说,“到时候在场边看爸爸我乱杀!”
明扬没好气地说:“你可歇会儿吧。”
“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裴若安很认真地提出问题。
“吃屎。”明扬也很认真的回答。
裴若安就跟没听见一样说:“我买了肉,我们晚上炖肉吃吧。”
“你看我会么?”
“你不会吗?”裴若安故意说,“好弱。”
“你!”
“哎……”裴若安打断了明扬的技能条,翻着手机说,“周楚也在北京吗?”
“我哪儿知道!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在北京?”
裴若安把手机屏幕转向明扬:“我朋友圈一人发的,好像是他们认识的人有聚会吧。好奇怪,没听说周楚有这爱好。”
“我问问。”明扬立刻掏出手机,裴若安按住了他的手,一脸坏笑地问:“咱们比赛的时候组局请都请不动,现在倒是哪儿都有他,你不好奇他回来干什么?”
明扬道:“所以我才说问问嘛。”
“你问他就告诉你?”
“……也是。”明扬脑补了一下,感觉周楚很可能只回复他一个省略号。裴若安人脉广,问了一圈之后基本锁定了周楚的位置,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
“周楚找人借钱?”明扬听后音量提高了八度,“怎么可能!”
“他们这么说的,我怎么知道?”裴若安道,“你们最近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跑出来借钱。”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明扬烦躁地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他。”
“干嘛啊,你怕他借钱卖身啊?”裴若安躺在沙发上歪着头说,“那也不错啊,反正肯定有大把小富婆愿意在他身上花钱。”
“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这儿开玩笑?”明扬问裴若安那个地址在哪儿,恨不得现在就要冲出去,裴若安说人家估摸着都要换下一轮了。他看明扬根本坐不住的模样,干脆和人问好动向之后让明扬再等等。这一等就等了好久,明扬都开始犯困了,裴若安才拎着他出门。
出发前,裴若安在抽屉里好一顿找。
“你在翻什么?”
“找车钥匙。”
“不是就在鞋柜上吗?”
“我在找我的法拉利!”
“有区别吗?”
裴若安晃着车钥匙说:“去夜店,那能一样么?”
“……庸俗。”明扬如此评价。
裴若安对北京的各大夜场熟门熟路,明扬则像个土狗进城,在噪声爆表乌漆嘛黑群魔乱舞的深夜场所中不知所措。要不是裴若安拽着他,兴许他早就被人群冲走了。
明扬第一个反应是给周楚打电话,但当裴若安说他好像看到人影的时候,明扬又停了下来。他找到周楚要说点什么呢?质问他为什么要找人借钱?可是,借钱不是再正常不过吗?有困难需要急钱过度不就是要四处筹借?光他自己就找周楚借过不少钱,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他仍旧好端端活着。
但那是周楚——明扬知道,跟人开口借钱的时候是很卑微的,哪怕一块钱都是如此。周楚这样高傲的人要怎么张得开这个嘴呢?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忽然出现,肯定会让他更没面子吧?
“我们出去吧!”
“什么?”
明扬又大声喊了一遍,拽着裴若安往外走。推开门之后接触到新鲜空气,耳朵才清净了一点。门口人来人往,明扬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你不去找他了吗?”裴若安问。
明扬摇摇头:“在这里等等吧。”
裴若安去买可乐,明扬说等,他就真的陪着明扬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等。北京已经很冷了,午夜时更甚。就在裴若安打着哈欠快要彻底昏过去的时候,明扬忽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是霓虹斑斓下的热闹人群与各色豪车,周楚就站在其中——明扬上前一步却又停下,他好像从未这样仔细地看周楚,也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周楚,繁华世界映在周楚的脸上都会失去光彩。
周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认真听周围人说话,他自己就是一个世界,与其他人都不同。
明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困了,抑或视力真的有所倒退。他只觉得那些在周楚身上的光渐渐散漫成光晕,然后一点一点的散开。
离他越来越远。
他跑上前去,忽然撕开周楚的世界硬生生闯了过去,周楚看到他颇为震惊,旁人问周楚这人是谁,周楚只看着明扬却没有回答。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扬的身份。
“你不属于这里。”明扬拉住了周楚的胳膊,很强硬地对他说,“该走了。”
半天之后,周楚问:“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儿是吗?”明扬说,“我来北京有点别的事情……”
“不是。”周楚打断,用手指指明扬的脸,“我是说你眼睛怎么了。”
“啊?”明扬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半瞎,怪不得看周楚总是恍恍惚惚的!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盖着纱布的右眼,还未来得及解释,听周楚又问:“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打架!打架要被禁赛的,我当然知道!”明扬赶紧解释,“就是撞了一下然后肿了,上了点药,没什么。”
周楚点点头。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裴若安,于是没有再问明扬在北京到底要做什么。他这几天在北京忙忙碌碌做了很多事情,也见了很多人,本就是不喜欢人多场合的性格,连轴转难免疲惫。他垂下眼睛,明扬又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
“唔……不知道。”明扬说,“不过不要在这里了,晚上太冷了。”
周楚转身跟那群人打了个招呼,大家本来就是要散场,只是对突然出现的明扬感到好奇才留下来多看了两眼。周楚既不愿意多做介绍,那就等于无戏可看,互道晚安之后各自离开寻找下一摊。
“你们能不能不要演情深深雨濛濛了?”裴若安走了过来,他困得不行,说话打哈欠,传染得明扬也打哈欠。周楚歪头注视裴若安,这两个人能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裴若安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大,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当裴若安装似无意地问周楚怎么开始联系这些“旧友”的时候,周楚很直白地说出了那两个字: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