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扬问:“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陆骏道,“闭嘴。”
“网上好多这种事情啊,过段时间之后可能救援人员找到我们时只剩两台车了。新闻里会写游客擅自越野丧命无人区,网友会骂我们活该……”
“这里不算无人区,我们只是迷路了而已!”
“所以我们果然迷路了?”明扬紧接着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自己的声音覆上了一层雾。
“……”陆骏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扬,他想把对讲机关掉。一旁开车的周楚踩了刹车,说道:“不走了,扎营吧。”
对讲机里传来明扬的大叫:“混蛋怎么突然停车啊我差点撞上!”
陆骏无奈笑道:“还是有精力,年轻真好。”
高原地区野外扎营不是什么美事,在平均海拔五千左右的地区,夜里除了寒冷之外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危险。陆骏巡视了一圈之后找了一块还算稳妥的地方把营扎下,大家瘫倒如尸体,完全不想去思考有没有野兽的问题,只想着有就有吧,就算咬死自己现在也不想从睡袋里爬出来了。
这夜晚不长,天亮之后又是新的一天,彼此确认存活。大家看上去狼狈不堪,但是出了太阳,能看清地上的路,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明扬晃晃悠悠地跟在坦克后面走,提心吊胆怕G63趴窝,还好运气是守恒的,昨天有做烂今天就有多好,没过多久他们就走上了正路。原来昨夜他们距离这里只有百十来公里,几乎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终于!”陆骏欢呼,“我们胜利了!”
没人理他。
今天是韩飞凌开车,周楚在后排坐着。公路看起来美好,实际走上去像是在翻沙梁。冻土的膨胀和收缩牵动着路基,把路面全部挤压变成曲面波浪的形状,走起来比搓板路还要颠。当他们抵达县城时,G63彻底歇菜了。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陆骏他们把车拉到修理店,跟老板讲好原由,付过钱之后是由徐正文来检查。徐正文的表情很严肃,仿佛在说,准备拔管吧,让病人走得轻松一些。
明扬吸溜着鼻涕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徐正文只好给李小川打电话,让李小川顺丰加急给他寄零件过来。
“看来只能先住下了。”陆骏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修不好我们都走不了。”他拍拍明扬的头:“还有你,感冒了是吧?哎我就说别逞能,你个弱鸡。”
明扬把头从陆骏的手底下挪开:“普通小感冒而已,少叽叽歪歪。”
陆骏说:“你可别小看普通小感冒,在地方感冒也能死人的。”
“你少咒我!”
有了昨天的悲惨经历,今天大家能睡在床上倍感幸福。今日是陆骏和徐正文住一个房间,他俩得研究修车和后面的安排。明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嗡嗡直叫,干脆爬起来。没想到周楚也没睡觉,他背对着自己,被窝里传来手机的冷光。
“你干嘛呢?”
周楚的后脑勺极近的地方传来这个声音,吓了他一跳,瞬间翻身回头。明扬拿手机照亮,光打在脸上像鬼一样。
“你干嘛?”周楚反问。
明扬看到了周楚的手机屏幕,熟悉的游戏画面和熟悉的英雄,不是在游戏中,而是在练习。明扬想到上次周楚一对一输给自己的事情,不禁失笑:“你再练十年也不可能赢过我的!”
周楚不信,为了验证自己的练习结果,他竟然主动向明扬约战。在胜负心这块,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觉可以不睡,输赢要算明白。两个人按江湖规矩solo,一血一塔一百兵。明扬在跟周楚对线时感觉他比之前进步了不少,但是跟他比还嫩点。在升级的一瞬间,他卡住兵线对着周楚来了一套,周楚反应了过来可惜最后明扬打出了暴击,他的屏幕出现“失败”字样。
“这是运气。”周楚倔强地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明扬说,“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
“没关系没关系。”明扬拍拍周楚的肩膀,“能坚持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说完,他觉得这话很奇怪,周楚看向他,也觉得这话很奇怪。
“咳……”明扬尴尬地收回手,他看向窗外,惊喜地说,“你看,有星星!”
“我看到了。”周楚不感兴趣。
明扬一颗一颗指,他小时候的头顶就是这样,认出一些星座也不奇怪。周楚没见过那么多灿烂的星空,对于明扬所兴奋的内容,他总是感到很茫然。
“今天……我……”明扬的语气变得有些扭捏,不自觉地抓抓头发,“我没想到把车弄成那样了……”
“没事。”
“那可是原版原漆哎……”
“不重要。”
明扬眨眨眼睛:“几百万的车在你这儿都不重要?”他的音量减小,嘀咕说:“真是大少爷。”
周楚歪过头来看他,他不太清楚一贯不要脸的明扬为什么能为了一台车表现出这种自责的神态,但对方柔和的态度叫他也能变得好好说话起来。
“你不是努力把车弄出来了吗?”
“我那是心疼钱!”明扬总是很有道理。
周楚说:“但是你让别人很难办。”
明扬低下头,他当然知道周楚是在指责他又变相惹麻烦,只好说:“……是我搞到沟里的,总要弥补一下吧,我也不想……”
“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
“我是说如果为此而受伤的话……”周楚在这里卡顿了一下,继而说,“后面还有比赛。”
明扬差点就被周楚糊弄住了,他推了一下周楚的手臂:“你他妈不也往里跳?怎么不考虑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你还说我?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好不好!一天天的就知道指挥教育嘲讽我!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能跟我比吗?”周楚下巴微微扬起,“再过十年你也比不过我。”
从明扬的角度看过去,他好像是在笑。
没有物流送不到的货,如果有,就加钱。
徐正文要的零件一部分可以在这边配到,另外一部从车间里或者认识的人那里凑,当天搞定清单之后李小川就给他们发了个加急。等待的过程中陆骏就带着明扬他们去附近的地方拍拍素材,节奏忽然慢下来便显得悠闲许多。
只是明扬的感冒一直不好,他嘴上说自己没事,想表现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可是说话闷闷的,吃过药之后的中午和傍晚显得脑子昏昏沉沉,反应都慢上了许多。明扬是倔强的,不肯承认现状,闲来无事时就和周楚玩一些测试反应速度的小游戏。
他用手掌悬在周楚的手掌之上,看是周楚先打到他还是他先闪开,几轮之后双方调换位置。他强行说自己和周楚五五开,但从他被拍红的手背来看,他与周楚实际上有三七开。
除此之外,明扬还会把一部分时间花在林岩枫身上,他试图与林岩枫做朋友,可是当他把“做朋友”当做一个目标时就会感觉很别扭,好像自己很不单纯。他向陆骏抱怨这件事,问可不可以换韩飞凌去,毕竟韩飞凌是女孩,应付异性有很大优势。
韩飞凌知道林岩枫的存在,她让明扬发给照片看看,这东西明扬还真没有,只能粗略地语言描述。韩飞凌问林岩枫有没有周楚帅,明扬说不能这么比,说完还要阴阳怪气地补充一句说他没觉得周楚哪儿帅,男人不能光看脸。
当时周楚就坐在他旁边,韩飞凌隔着明扬看看周楚,故意笑着说周楚把脸挡起来的话,那膀子也可以打十个明扬。
明扬只能再次强调,男人不能看这些外在的东西。
还好周楚已经习惯了他们二人窃窃私语的通常是些没营养的内容,否则可能也要拎着明扬问问“内在”指的是什么。
想把林岩枫介绍给韩飞凌的计划最终告吹,韩飞凌说她不喜欢哑巴,不是单独指生理意义上的哑巴,而是各种意义上的哑巴。言外之意,她连周楚都看不上。
“姐还是有品位的。”明扬只能笑着如是说。
徐正文和陆骏加班加点的修车,终于在放弃外观体验的前提下把G63成功复活,一行人再度出发。
许是前半程他们把能遇到的困难都经历了一个遍,后面竟然意外的顺利,大家难得体会了一番真正的旅游节目该有的样子,心情也都放松了下来。在抵达狮泉河时拍摄结尾部分以及整理过去的素材时,大家竟然有种取到真经的错觉。
由于中间路段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陆骏决定大家飞回去,这两台车找专门的公司单独拉回去。稍微花点钱解决就别自己费心费力了。一旦有了这种觉悟,他们甚至可以在这儿多逗留两天,只是陆骏的私心,他知道一旦回去,等着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他每天都活在现实的焦虑和虚拟的希望中,如果他现在只有二十岁,他肯定自己早就崩溃了。
跟托运公司联系完之后,陆骏扫了扫自己的各种群,除了一贯的吹水闲聊之外,确有两件事吸引了他的目光。一是最新一站场地联赛极点没有参加,大家纷纷猜测这与之前的纠纷有所关联,一时间舆论的压力不小,极点方面也没有任何官方的说明,选手们私底下也透不出来任何信息。
二是他所认识的几个投资人最近似乎都在关注游龙集团内部的一些调整信息,虽然现在水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可是内里的沸腾倒是一直持续的,最近一次八卦是说周岚和冯海燕开会的时候吵了起来,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众说纷纭但版本不一。陆骏有点好奇最后会走向哪一步,可惜他没地方去问,唯一能接近真相的人其实是周楚。
这些话题在周楚那里是禁谈的。
就在陆骏沉浸在自己的解密追踪里时,赛灵的投资部找到了他,说想跟他谈谈。他坐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小院的板凳上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缺氧让他的大脑运转有些慢。
投资部门只能是聊投资问题的,这是陆骏再熟悉不过的业务。之前跟周岚接触时对方就问过自己一些融资意向,那时他把不准脉,只好跟周岚打太极。若是现在的话……陆骏长叹一声,钱难挣屎难吃,找个大金主靠着肯定是最优选,如果不是因为周楚这层关系,以现在车队的处境来说,他可以立刻买机票飞北京去谈。
陆骏低下头,双手用力揉搓自己的头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怎么了?”陆骏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不必看都知道是余桃。陆骏整理了一下状态,转头笑着说:“什么怎么了?”
余桃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好久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会?”
“那就是有。”
“……”
“需要我猜猜看吗?”
“……那倒是不用了。”陆骏只好坦然地把一切都告诉余桃,余桃坐在他身旁安静地听完,然后闭起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陆骏不太好意思地说,“总是容易陷入不必要的纠结。年纪越来越大,做事情反而越来越不利索,瞻前顾后的。现在想想,当初离开极点那阵还真是满腔热血,其实很多事情到现在看还是没想明白。”
“那……”余桃顿顿,“如果这个时候张承寅来找你,让你务必把嘴巴闭紧呢?”
“什么意思?”
“极点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余桃说,“他这个时候最担心的恐怕是你落井下石吧,毕竟你们曾经关系那么近,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我也没什么证据啊。”
“你只需要带带节奏就够他喝一壶的。”
“我……我不会那么做,没意思。”陆骏说,“他应该也不会来跟我谈什么条件了。他就是那种性格的人,一路走到黑也不会回头。而且既然是比赛,那大家就那成绩说话吧,这才是最公平的。”
“可是有些成绩的诞生本就是不公平的。”
陆骏长叹:“这也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你啊……”余桃看向陆骏轻笑,眼睛都弯了起来,“有时候一肚子坏水,可是有的时候,你也不想把任何一个人预设的很坏。我该怎么说你呢?心底里还是挺单纯的。”
“别,我都这岁数了,别这么说我。”
“怎么,害羞啦?”
“……”
“但是这样的人总归是好相处的吧,你也好,小明也好,周楚也好,飞凌也好。”余桃继续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所以最后能走到一起。”
陆骏盯着余桃的双眼问:“那你呢?”
“我?”余桃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陆骏的眼睛,“我大概是喜欢看着这样的你们吧。总是做很复杂的事,处理很复杂的人际关系,到最后都会向往简单。”
陆骏低下了头。
余桃拍了他一下:“至少在这个全世界最清净的地方就不要想那些预设的苦难了。也许到那时我们所烦恼的并不一定真的难办,而真正的烦恼还没有出现。人总是需要在不断的变化中才能逐渐去完善自己的需求,而我们到底想要什么,真的是那一个具象的冠军吗?”
“不然呢?”陆骏随口说,“比赛不是为了赢那为了什么?”
忽然,他的胸口传来一阵热度,他吓了一跳,原来是余桃凑近来把手掌贴在了他的心脏。余桃的脸离他很近,他盯着余桃的嘴巴,听到余桃一字一句地说:
“真的吗?”
第219章
陆骏的心跳得很快,他对现在听到的这个问题感到迷茫。哪怕在此之前他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自认为非常坚定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无数次的重复洗脑着他。
“如果真的赢不了呢?”余桃问,“没有退而求其次的答案吗?其实你很害怕说出来那个结局吧。竞技体育在输赢之间还有另外一个选项,就是寂寂无名的结束职业生涯,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输,很可能就是到此为止了。我们大多数人拿到的都是这样一个结局,我也认可这样一个结局。”
“我知道。”
“对,你当然知道,你又不蠢。但是你更加清楚的是,有些人的未来也许会走向一条极为光明的结局,但是我想,这绝对不是拿一两个冠军就可以奠定的。冠军啊……很多人以为那是终点,但那是一切的起点,以后要怎么办呢?那之后的路是怎样的呢?”
许迎臣早起晨练结束之后会去极点的拉力基地报道,这里地处郊外,除了拉力场地之外还有专门的室内训练区域和维修车间,一应俱全。许迎臣上午要做体能测试,他的训练师早早在场地内等他。
赛车运动虽不存在选手之间直观的身体对抗,但是想要维持职业寿命,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身体的韧性和强度仍然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在不比赛的时间里,许迎臣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进行身体训练,他的训练师给他的训练强度也很高,李斯达跟他做过一段时间,没十分钟就从跑步机上滚了下来,反复质疑中年人是否有必要如此折磨自己,何况许迎臣身上还有那么多旧伤。
“你今天的状态很不错。”训练师站在跑步机前,看着许迎臣相对平稳的心率说道,“让我们再拉高一点。”他调了参数,猛然提升的速度让许迎臣不得不加快步伐频率,呼吸面罩里很快就结成白雾,训练师看着许迎臣的拔高的心率问他还可不可以坚持,许迎臣一直在跑,只能用眼神示意。
没有什么是他坚持不下来的,哪怕从跑步机上下来的时候差点栽倒,汗水顺着他的前胸后背往下淌,李斯达递给他一条毛巾,叫他不要逞能。许迎臣接过毛巾盖在头上,半张脸被遮了起来,样子比以往更加沉默。
“我知道你其实很介意张掖的事情啦!”李斯达说,“但那都不是意外么,你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
“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情。”
李斯达看了看许迎臣一天的运动量,开玩笑说:“除非你的目标是去打NBA,否则没必要这么搞吧?”
“……”许迎臣叹气,李斯达外头看向许迎臣,心中自然知晓这位多年老友的真实想法。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从哪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开始,许迎臣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也许要从那些重大伤病开始算,也许是从退役开始算,总之,人在消沉和低谷里会养成一些很不好的习惯,比如迷恋精神内耗和肉体痛苦。
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证明自己真实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以此保持清醒的大脑。
再重新回到赛场之后,许迎臣对自己的要求可谓是严苛而变态,外界总是拿周楚和他比较,今年总冠军也是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最大话题,李斯达知道许迎臣是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因为无论拿来做对比的到底是谁,都不会改变许迎臣对于冠军的追逐和渴望。
也许……那东西不叫“冠军”。
“哎!”李斯达叫住了许迎臣,“你看那边,是谁来了?”
许迎臣回头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嵌入眼帘。那家伙人高马大,走起路来总是轻飘飘的,打着哈欠,总是一副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模样。可要是换做赛场上,那个人就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截然相反。
“他来干什么?”李斯达自问自答,“啊,张承寅今天好像过来。”
许迎臣看向李斯达,李斯达做出猜测:“邓开一直没队,也没有过什么意向,这次不会是过来我们这边看看吧?”
“没有位置了。”许迎臣说。
“把小裴踢了就有了。”李斯达说,“张承寅干得出来这种事,特别是现在。”提到“现在”这个词时,他的口气明显暧昧了许多。极点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他们场地赛部门被架在火上烤,为了配合调查不得不暂时退出,车手们心中有怨言不说,赞助商们的发难也够车队的商务们喝上几壶。
除了应付那些负面新闻之外,张承寅需要一些其他强有力的证明,证明极点仍是如日中天,证明他们的地位无可撼动。
“而且他大概也很介意你连失两站吧。”李斯达继续说,“这和他的预期不符。”他站起来走到许迎臣的身边,随意地搂住对方光裸的肩膀,“走一步看一步吧,在哪里不是比赛呢?”
许迎臣点点头。
邓开在那间办公室里待了很久,许迎臣训练结束准备去跟李斯达一起吃午饭,这时邓开出来了,后面果然是张承寅等人。许迎臣没太在意这件事,张承寅却远远叫住了他,意思是既然人都在,不如中午一起吃饭。
许迎臣点头答应。
席间大多聊一些比赛趣闻,再者是一些技术角落,直到尾声时,邓开才问可不可以单独和许迎臣约一场,张承寅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许迎臣没有太多思考邓开的意图,反正他下午都要训练,怎么跑跟谁跑,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下午大家回到场地上之后,张承寅叫人把他们的赛用车开出来一台给了邓开,许迎臣则开自己的。
两人没有太多规矩,就是在狭窄的拉力场地上比三圈,谁快谁赢。这种最简单粗暴的赛规通常会默认一些比较直接的冲撞,反正扎进树林之后谁也看不到他们,只能听到轰隆隆的引擎噪音。
李斯达和杨奇峰两人均未在车上,杨奇峰带着圆形的墨镜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像是个雕塑,李斯达问杨奇峰对这二人的赛况有和预估,杨奇峰挖挖耳朵,说许迎臣赢面更大。
毕竟许迎臣熟悉赛道,也熟悉自己的车,这是客观事实。
果不其然,在三圈末尾时许迎臣率先冲过了终点,邓开紧随其后,只是终点处空间很窄,他为了不撞到许迎臣,一个急刹反打,车身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车轮扫起了一大片黄土泼向众人,杨奇峰的眼镜片都蒙上了一层土。
大家作鸟兽散,尘土落下,邓开才从车里钻出来。
李斯达心里吐槽邓开恐怕也是个表演型人格。
“你好快啊。”邓开趴在车门上对远处的许迎臣说,“很难追上。”
许迎臣说:“你可以多练习。”
“那好吧。”邓开回头冲着张承寅大声说:“我可以留在这里试训。”
不明情况的许迎臣和李斯达都有些意外,一下没反应过来邓开在说什么。只见张承寅笑着对邓开点点头,那表情好像在说:果然如此。
这是在办公室谈话时邓开提出的要求,如果许迎臣能赢他,那么他就可以考虑,但是这一切不可以告诉许迎臣。
张承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邓开,邓开问张承寅难道不怕许迎臣不上心随便跑从而败给他,张承寅说,许迎臣是个会拼尽全力对待每一场较量的人。
傍晚十分,许迎臣是走得最晚的人,他在训练室里收拾东西,听到门口有动静,回头看是邓开。邓开双手抄兜靠在门边,歪着头看许迎臣。许迎臣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下一场要做对手了,还没有正式地打过招呼。
“不是队友吗?”许迎臣问。
“个人赛哪儿有什么队友可言?”邓开笑笑,“只是极点的赛车足够好,我想看看能不能在同等条件下赢过你,那样,我就是冠军了。”
许迎臣说:“你早就是了。”
“中北不算。”邓开当然知道许迎臣在说什么,“你成全了明扬,这样不对等条件的比较不能算数。”
许迎臣说:“很重要吗?”
“不然呢?”邓开说,“你是去年的冠军,国内车手中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人,谁不想试试看?”
“冠军?”许迎臣顿了顿,“那你知道冠军意味着什么吗?”
“赢到最后。”邓开很肯定地说。
许迎臣看了邓开一会儿,而后笑了笑,他现在不常笑,因为很难得有让他感觉到有意思的事情出现,上一个还是明扬。
“赢到最后,走向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职业高峰。”许迎臣说,“然后比所有人都摔得更惨。我告诉你,这就是冠军接下来要走的路,你准备好了吗?”
第220章
很显然,邓开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他的职业道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能在国外拿到很好的成绩,他距离他所看重的“冠军”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他的实力在国内早就可以吊打很多人。
他的人生一直在向上飞驰,他设想过的顶点是万丈光芒的,为此他还要挑战许多人。他不曾料想许迎臣会告诉他一切并不美妙。
“怎么,你试图用自己的脚教会别人走路?”邓开说,“故事的结局不一定都是那种走向的吧?”
“也许吧。”许迎臣慢慢地点头,他不强迫邓开认同自己的说法,也不想和邓开针对这个问题纠缠。他们所处的位面是不同的,看到的世界自然也是不同的,也许邓开和周楚或者明扬这样的选手会更有共同语言,他们都在不断的挑战着自己职业道路上一座又一座高峰,即便站在许迎臣的立场上,他都希望那些年轻人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