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沉确实不喜欢喝酒,方才翻身下去尝两口的时候也没碰过果酒。
但是谢停云都这么说了,他便也接了过来,一口饮尽。
然而喝完之后,宁沉才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本座不喝酒。”
谢停云顿了一下,举了举手中还剩半瓶的果酒,道:“我拿的时候是满的,而且上面没有你喝过的痕迹。”
宁沉噢了一声,忍不住说道:“厉害。”
“过奖,”谢停云谦虚道,“再来一杯?”
宁沉把空的杯子递了过去。
这果酒喝起来和清清凉凉的果汁一样,酸甜清爽,好像确实不错,宁沉便也没拒绝。
把篮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之后,谢停云捏了诀洗了手,把空的篮子收拾干净整洁,说道:“下来,我们去迦南部落玩一会。”
宁沉没意识到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成功顺毛了,反正没事做,谢停云想去那就去呗。
谢停云随手把篮子收进储物戒中,等会顺路好还给部落的人。
阿奎不知何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恭敬道:“尊上,圣子大人,阿奎来带路。”
“……”宁沉看见阿奎就想起他当着自己的面造谣的事情,一时间气得牙痒痒,好在谢停云眼尖地发现了,于是赶紧伸手拦住:“你可是魔尊,和一个属下计较什么,我不是没信么,稍稍大度点。”
宁沉道:“谁规定的魔尊不能对下属斤斤计较?”
谢停云随口道:“我啊。”
宁沉:“……”
谢停云从善如流地补充道:“不是不能,是最好,最好不要和一个关心你爱护你的下属斤斤计较。这显得你很幼稚,他下次会更放肆。”
宁沉:“…………”
宁沉怒道:“什么歪理!”
然而他当真没有再跑过去找阿奎的茬了。
阿奎走在前面听了圣子大人这番自然而然的歪理,忍得很辛苦这才没有当着尊上的面笑出来。
迦南部落离魔宫不远,阿奎带着两人抄小路来到了迦南部落,这期间无可避免地碰见了其他大魔试探般放过来的灵识,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宁沉放出的大魔气息给挡了回去。
宁沉身上的威压不怒自威地向外延伸,在其他大魔探听到谢停云身上前便将其一一绞杀。
他们不敢直接把神识往宁沉身上伸,被这么一挡之后便也学聪明了,连远程查看都不敢了。
“怎么了?”谢停云察觉到了异样,问道:“你怎么突然放威压了。”
“没事。”宁沉随口道,眼也不抬地走进了迦南部落的大门,“有人偷窥而已。”
谢停云哦了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迦南部落占地不大,和人族普通的小村庄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这里住的是魔族罢了。
谢停云跟在宁沉身后,他在后面可以看见宁沉宽阔挺拔的脊背,还有腰封紧束后勾勒出的收窄腰线。
谢停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忍住了伸手抓他衣袖的想法,十分自然地问道:“我一个人族修士,出现在魔族部落,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不会,”宁沉跨过大门,闻言停了下来,回身等谢停云走进来,冷哼道,“本座看谁敢有异……”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周身忽然炸开耀眼的火光,响声刺入耳膜,喷溅的火星几乎落在身上。
宁沉脸色猛地变了,几乎毫不犹豫地把刚进来的谢停云按进怀里,长刀蓦地出鞘,在周身划出了一道染着猛烈魔息的屏障。
这仗势几乎吓了所有人一跳。
阿奎慌忙用武器架住宁沉的刀,迭声道:“……尊上等一下!!”
藏在大门后面的幼魔们也吓呆了,他们手里还拿着打完烟花的长烟筒,看着尊上这幅戒备至极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似乎吓到恩人和他的朋友了。
宁沉长眉一凝,在看到旁边蹦出来的是一群手拿烟花竹筒的魔族小崽子后就彻底无语了。
他还以为有魔搞暗杀呢,什么玩意。
谢停云猝不及防被按进宁沉的怀里,烟花炸响的声音近在耳旁,漫天的火星落在宁沉的发顶和肩旁,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漂亮至极的光芒。
谢停云盯着宁沉紧绷起来的锋利下颌,在那一刻格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谢停云喉咙滚动半晌,他看着宁沉的侧脸,忽然就失了发声的功能。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谢停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都会因为这个人反反复复地心动。
他想要宁沉安好,想要宁沉快乐,想要宁沉过上他想要的生活,想要他得偿所愿……也想要自己得偿所愿。
谢停云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
当宁沉因他而死的那一刻,谢停云就已经长大了。
他在那时发誓如果上天肯垂怜,下辈子也能让自己遇见宁沉,他一定要做那个护住宁沉的人,而不是被宁沉护住的人。
小时候对宁沉的情感还可以说是对长辈的孺慕之情。
在那时,谢停云眼里的宁沉,是表面经常不耐烦,但其实非常心软的兄长。
谢停云知道自己没有介入过宁沉的过往,所知道的也只是宁沉这个人很小的一面。
而今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遇见了宁沉,这个时候,宁沉是一个冷傲但嘴硬心软的人,总是会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恶趣味和逆反心理,和高傲的大猫一样,总会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炸毛,但是又非常好哄,花点心思就能顺好炸开的毛。
现在想来,天骁这样的性格其实同样带上了一点谢停云所认识的那个宁沉的影子。
他们一人的身份从曾经的俯视与仰望,过渡到了微妙的持平。
也只有处在这个视角,谢停云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彻底地了解了这个人。
这个不可一世,但是总让人忍不住心动的人。
而谢停云格外庆幸的是,他在宁沉眼中同样是一个交锋强劲的成年对敌,不是什么小时候救过的小孩,不是随便恐吓就能吓住的小辈,不是需要施舍怜悯心的弱势小孩。
谢停云已经不需要人保护了。他长成了有能力保护别人的人。
他有能力爱人,也能正大光明地想办法讨到自己想要的爱。
在那一刻,谢停云忽然就释怀了。
他也许,不用一直这么强求宁沉的。
在不知道天骁就是宁沉的时候,谢停云执着于让宁沉的魂灵能够有一个安好的去处。
在知道天骁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时,谢停云执着于让他安安稳稳地活着,希望他身上再没有病痛和灾难。
可是大抵是天意弄人,宁沉偏偏就被赋予了这样一个身份。
但是宁沉的性格注定了他从来不会任由摆布和安排。
不会袖手旁观,不会坐以待毙。
没有人可以尝试掌控宁沉的想法和行动。
他也本该是这样的。
宁沉和一堆被吓呆的幼魔们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他黑了脸,不自在地放开谢停云。
谢停云眉目柔软地笑了一下,说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沉:“……”
也不用这么自欺欺人吧谢停云?
骗小孩都骗不过!
宁沉在意识到自己把人家幼魔们冲着他们放烟花的动静当成了魔族刺杀,不由得恼怒起来。
他向来没理也要强占三分理,于是在各家魔族围过来的视线中走了过去,挨个敲了他们的脑袋。
幼魔们嗷出了声,委屈巴巴地盯着宁沉,没敢说话。
见误会终于解除,在场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奎苦哈哈地收回武器,好声好气地安抚他们尊上:“尊上息怒,阿奎没有考虑周到,是阿奎的错,请您严惩阿奎。”
宁沉瞪他:“你不是说迦南部落他们祭祀不放烟火的吗?怎么现在放上了。”
阿奎也被敲了一下,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不是,阿奎看您很喜欢人间那边放的烟火嘛。你看圣子大人一来,给您放了个烟花,您就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了,所以阿奎就……就偷偷找了迦南部落的族长。”
这堆幼魔小崽子们听闻阿奎的计划最为开心,他们其中其实没什么魔见过宁沉,但是对这个救了他们整个部落的尊上抱有莫名的崇敬和钦佩,早就想亲眼见一见尊上,并且为他效劳了。
平常部落里的青年魔族们训练的时候,他们这些幼魔小崽子们就不顾大人们的反对,非要跟在旁边有模有样地跟着练,虽然幼魔们体力和其他方面没一个搭得上标准,但是他们练的开心,所有魔族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到后面,训练青年魔族的族长甚至还会笑眯眯地给偷偷跟在后面跟练的小崽子魔族们布置轻松一点的任务,这让幼魔们热血沸腾,声称自己也是个成熟的魔族了,随时能够在尊上到来时,听候他的差遣。
此时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迎接尊上的机会,幼魔小崽子们冲的最快,在青年魔族们迅速跑去采购完烟花后,便纷纷涌上去将烟花一抢而空,老早就潜伏在了尊上必经之路,从大门到走进去的路上全部都有,只可惜他们也没想到尊上还没过第一关的大门就被惊住了。
宁沉:“……”
宁沉大为震撼,并且很想强烈谴责他们乱指使未成年魔族训练。
魔族族长走在前面,带头向宁沉深深弯下了腰,随后行了跪拜礼:“参见尊上。”
谢停云从他怀里出来之后就站在了宁沉的身旁,见状便悄无声息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结果谢停云没退几步就忽然被人拽住了,一看居然是宁沉,不由得压低声音说道:“……你们魔族给你的参拜礼,拉上我做什么?”
“……”宁沉一边抬手把他们凭空扶了起来,一边硬生生把谢停云拽了回来,面无表情地回道:“不行,你给本座回来。”
不能他一个人在这里尬着。
迦南族长对于宁沉的到来显然十分欣喜,他眉毛处长出来的灰白胡子弯成了慈祥的样子,说道:“尊上大驾光临,实乃迦南至幸。请尊上这边来。”
幼魔们围在旁边,他们被宁沉突然的爆发吓住了,手上拿着的烟花不敢放,于是异常乖巧地围着三人一点点往里面走。
谢停云瞥了一眼违背活泼天性的幼魔们,从储物戒中摸出了烟花,特地后退一步,在宁沉诧异回头的时候,冲着宁沉头顶放了一个。
砰地一声,暖融融的火星在宁沉头顶上炸开,随后熄灭于发间和肩上。
宁沉:“……”
宁沉:“?”
宁沉道:“又拿本座寻开心是吧?”
“是的,”谢停云点点头,转身又摸出一个烟花,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放出来,就见宁沉动作比他还快,直接伸手抢了旁边一个幼魔的烟花,他甚至还知道礼貌地说一句借用一下,随后宁沉就对着谢停云上方也炸了一个。
漆黑的夜晚炸开一朵小小的绚烂烟花,这回火星子落在了谢停云的身上。
被抢走烟花的幼魔呆了一下,随即去抢身旁同伙的,结果他还没抢到,旁边的同伙为了避免自己的烟花被抢走,于是先发制人地对着幼魔上空打了一发烟花。
然而不幸的是,刚好宁沉就在旁边,他还没看着谢停云的样子幸灾乐祸多久,就又莫名其妙被烟花炸了一下。
宁沉:“……”
宁沉当机立断,他毫不客气地从谢停云的储物戒中摸了个烟花出来,随后对准那群幼魔们的上方炸了一个。
至此,一场你来我往的烟花大战就彻底爆发开来。
旁边等着的魔族家长们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崽子们和魔尊打成一片,也没出声阻止,跟看戏一样在旁边观赏着。
他们都学谢停云的样子,不把烟火对着人或魔炸,对着头顶让炸开的火星子落下来就足够了。
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半空之中炸开,令人目不暇接,绚烂的火光照在每一个尖叫玩疯了的魔族眼里,那眼里有着十分纯粹的开心和兴奋。
宁沉先开的头,剩下的幼魔见状全部对着宁沉集火攻击,火星子如瀑布般簌簌落下,淋了宁沉满身。
在这漆黑的长夜里,宁沉是唯一一个披了满身烟火的人。
那双暗红色的眼眸被火光映照得明明灭灭,耀眼无比。
谢停云在宁沉旁边,自然也被殃及到,又因为他给宁沉提供火力支持,因此得到了和宁沉同样的集火待遇。
宁沉笑骂了一声,他把谢停云护在怀里,从谢停云储物戒里抓了一大把烟花,一口气全部在幼魔们头顶炸了开来,把他们纷纷打了回去。
谢停云眼里带着笑意,他顺势窝进宁沉的怀里,没舍得离开,等到宁沉再一次被集火,不得不放开他后这才将宁沉松了开来。
宁沉一个人实在炸不赢这群玩疯了的幼魔们,谢停云则是偷偷给被宁沉抢走烟花的幼魔塞了两个烟花策反他,幼魔感动得差点当场哇哇大哭,转头就把枪口对准了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们。
策反幼魔小崽子们这一招实在有用,把烟花打完了的幼魔们还没玩尽兴,但是手中烟花没了,于是眼巴巴地朝着谢停云黏过来,谢停云忍笑地又给了他们一人一堆。
场上局势瞬间扭转,重新拿到烟花的幼魔们发誓捍卫给他们提供好玩烟花的衣食父母,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对准方才并肩作战的幼魔们集火攻击。
到最后幼魔们打成一片,宁沉和谢停云两人反倒美美隐身,看戏一样看着他们打成一片,并且为混战的众幼魔提供补给。
最后幼魔们玩累了的时候也差不多把谢停云的烟花打空了,于是结局以宁沉出其不意地用最后一把谢停云藏着留给他的烟花炸跑了所有崽子们结尾。
十分圆满,宁沉彻底舒爽了。
这一趟,所有人的目的都达到了。
主要是因为他们的目的都十分统一,那就是让宁沉看起来不再那么容易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宁沉显而易见玩的很开心,后果就是收到了迦南部落里所有幼魔们的又爱又恨。
最后,三人被邀请去参观了迦南部落的祭祀。
祭祀是在是在一处祭坛举行的,族长和两位大长老站在祭坛之上,口中诵念着宁沉听不懂的语言,深深朝着祭坛跪拜下去,行了魔族至高无上的礼节。
方才还打打闹闹的幼魔们到了祭祀现场,一个个的都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整场祭祀要持续一整个夜晚,为了不让尊上久等,部落族长将宁沉请了上来,将手中颤颤巍巍点燃的火折子递给宁沉,再请宁沉点燃祭坛中央的那口鼎。
这是整场祭祀最为重要的地方,往常都是由部落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魔族来做,此时宁沉在场,于是这个点火的任务理所应当地落在了宁沉的身上。
面对众魔殷切的目光,宁沉也不好拒绝,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了火折子,将其丢进了祭坛中央的那口半人高大的鼎中。
轰地一声,点点星火就能将整个大鼎轰然冒起大火,火光直冲天际,照亮了半边暗沉的天空。
他不过是施舍了一点火光,便将这里彻底照亮。
迦南部落里所有的魔族在此刻都纷纷跪了下去,面朝宁沉和沉鼎的方向恭敬地跪伏下去,齐齐说道:“尊上长岁。”
“……”
在迦南的礼节中,尊上带来的贵客自然是不用跟着一起行祭祀礼的,因此谢停云站在外围,没有随着跪下去。
然而他作为场上唯二站着的人,成功得到了宁沉的眼神求助。
谢停云看着宁沉不知所措但又不得不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谢停云也救不了他。
这是宁沉应得的,他值得所有人的爱戴和喜欢。
最后还是部落长老率先起身,才将宁沉解救下来,随后派人将宁沉毕恭毕敬地送回了魔宫。
做完这一切,夜已经过了半。
临走之前,谢停云跟阿奎又要了一点果酒,迦南部落的幼崽们兴奋得嗷嗷叫,跑着去地窖里取,一个个捧着拿给谢停云和宁沉。
谢停云揉了揉幼魔们的脑袋,大长老取了两个酒瓶,装满之后递给谢停云,然后指使着幼魔们把搬多的果酒送到魔宫里去。
谢停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宁沉大手一挥,把幼魔崽子们拦了下来,将所有的果酒通通放进了谢停云的储物戒里面。
“……”谢停云无奈,小声说道:“太多了,我喝不完。”
部落族长说道:“大人不必担心,这果酒越放越香,不用担心会变质,您喜欢喝便尽管带一点回去,若是能喝到腻,那便是迦南果酒的荣幸。”
宁沉显然很满意,说道:“谢了。”
天边已经从纯粹的漆黑到天光熹微,宁沉玩了大半个晚上也累了,他听着谢停云头上银链的细碎叮当响声,就这么听了一路。
谢停云看起来似乎当真挺喜欢迦南果酒的,一路上一边闲聊一边喝,不一会儿一瓶就见底了,谢停云于是又从储物戒中续上了一瓶。
阿奎走在前面带路,宁沉在后面看着谢停云这么一瓶又一瓶地喝着,不由得新奇地说道:“……这么喜欢啊?”
要不然下次去找谢停云的时候再给他带点。
宁沉寻思着自己也没有饿着渴着谢停云吧,怎么谢停云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整的宁沉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招待不周了。
不过宁沉转念一想,谢停云自从来了魔宫之后,唯一得到的招待也就几块魔域盛产的鱼做成的饼,还有半瓶果酒,其他还真没了。
之所以只有半瓶,还是因为谢停云分了他一半来着。
反倒是谢停云,中途逃掉的晚宴估计也没吃几口,就这么来一趟魔宫没吃上什么,甚至还给他带了一大堆的烟花,陪他胡闹了这么久。
“……”宁沉这回真的有点心虚了。
然而谢停云好像看懂了宁沉的心思,他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果酒喝多了的缘故,谢停云的眼眸在熹微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有些发亮,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漆黑的眼瞳里能够清晰地映出宁沉的身影。
谢停云缓声说道:“不碍事。鱼饼很好吃,你也没吃多少,剩下的够我吃了。”
眼看快到魔宫了,宁沉的脚步不知为何放缓了下来。
也差不多到谢停云回去的时候了。
宁沉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便忽地沉默下来。
宁沉的脚步放缓之后,谢停云便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阿奎走在前面带路,压根没意识到自家尊上的隐秘心思,走的那是嗖嗖快,不一会儿就和后面的两人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阿奎回头发现这件事情,甚至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尊上?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宁沉:“……”
这个没眼力见的笨蛋!
宁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管本座呢。”
“噢……”老实人阿奎还是没懂为什么,但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慢了下来。
谢停云低下眼眸,无声笑了一下。
他伸手拽住了宁沉,轻声说道:“等一下。”
宁沉便停住了,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谢停云低头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银饰,随后谢停云上前一步,低下眼眸给宁沉戴在了衣襟的领口上。
那个银饰并不大,整体呈现银白色,是一只飞鸟形状,单只眼睛上镶嵌了瑰丽的红宝石,翅膀边缘垂下了数条银链,晃起来的时候会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碎响,很是悦耳。
那一点飞鸟白缀在鎏金玄衣上,张开的翅膀边缘悬挂流苏银链,链条长短不一,像是翅膀上燃着的火。
宁沉微怔。
谢停云说道:“没什么,只是送你个东西而已。你若不喜欢,取下来便是。”
谢停云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宁沉的时候,他胸前是有这么一个银饰的。
只是后来那个银饰被宁沉当做人情送给了阿朝,阿朝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大的人情,所以转手把银饰给了谢停云。
宁沉当时逞强走出去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当时谢停云本来想找个机会把东西还给宁沉的,但是当时忘了,那道银饰便静静躺在了谢停云的储物戒中。
如今谢停云仔细考虑了一番要不要还给宁沉,但最终还是藏了一点自己的私心。
“……”
宁沉低下眼眸,暗红色的眼眸罕见地有些安静。
他抬手轻轻拨了一下,听见银饰摇晃着发出响声,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你自己做的?”
“你怎么知道。”谢停云惊讶道。
宁沉哼了一声,说道:“乱猜的。”
云风阁里那个精致的秋千都是谢停云亲手搭起来的,宁沉想到这点,随口问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谢停云身上还带着果酒的清甜香气,凑近的时候宁沉便闻得格外清晰。
他们二人此时的距离很近,近到宁沉低下头便能看见谢停云静静垂落的长睫,近到谢停云此时抬起头来,便能擦过宁沉的唇角。
阿奎在远处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刚才尊上为什么要咬牙切齿了。
他无声哎哟了一下,暗道自己可真是个破坏气氛的糟心鬼,悄无声息地隐没进了黑暗。
谢停云给他缀上飞鸟流苏银饰之后,便退了开来,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好了。”
“好看,”宁沉抬手又拨了一下,低声说道:“谢了。”
谢停云凝视他许久,那只他亲手做的飞鸟流苏银饰点缀在宁沉的衣襟前,它比宁沉原来那个银饰响起来要更清脆干净。
宁沉本来就身量高大,这身鎏金玄衣穿在他身上平白衬出了几分沉稳霸气和深不可测,领口处银白的飞鸟流苏银饰只占据了整体中非常小的细节,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的氛围,甚至还让宁沉整个人多了一分不容忽视的凛然,像是漫漫长夜中垂落的一片雪。
凛冽而沉郁,但对谢停云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
谢停云轻声叹道:“宁沉。”
宁沉动作一顿,道:“嗯。”
谢停云怕他还因为师弟的事情不开心,于是主动问道:“这是你的真名么?”
“……”宁沉沉默片刻,捏了捏指骨,低沉道:“是。”
原著里没有说马甲叫什么,当时宁沉想着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既然用了真脸,那便顺带连真名也用上了。
然而此时谢停云这么一问,他便不知为何沉默了,半晌后只得说道:“……用师弟身份骗你的事情,很抱歉。”
“你怎么比我还在意这件事情,”谢停云说道:“那时候说恨你是我的气话,你若总是因为这件事情愧疚,那我同样会感到愧疚不安的。”
谢停云盯着宁沉的眼眸说道:“不论你是谁,是天骁,还是金丹期的小师弟,都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什么身份,他们都是你,他们只是你,而我一直希望的都是‘你’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