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大约十分钟,不远处的树林里忽然惊起了一群夜宿的飞鸟。
紧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救救我!”
慌张惊恐的女声突然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山林,一个女孩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拼命地往林盛雪所在的地方跑了过来。
林盛雪没有继续往前走,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匕首。
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脑袋上扎着两根麻花辫,身上穿着朴素干净的布衣,脸庞因为长期在外劳作有些黑,泛着健康的红色,看起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村姑娘。
她像是在被什么十分吓人的东西追赶,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赤着的脚上满是斑斑血迹。
看见林盛雪,女孩脸上一喜,连忙扑了过来,冲着林盛雪喊道:“救命,救救我……后面……它们会杀人!”
她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还带着方言的口音,听起来有些费劲。
林盛雪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女孩的触碰,询问道:“追你的是什么东西?”
女孩像是已经被吓蒙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喃喃道:“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我们快跑!”
与此同时,林盛雪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是类似于身体和灌木树丛摩擦的声音。
像是某种长居山林中的动物在树林中飞快地跑过一样。
紧接着,一个形状像人的黑影突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林盛雪认出,这就是刚才袭击自己的东西。
来“人”速度奇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飞快地抵达了两个人面前。
女孩尖叫了一声,飞快地躲到了林盛雪的身后。
林盛雪把匕首横在胸前,暂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东西。
眼前的怪物呈现出一种不协调的人形,身材极短,四肢修长,浑身上下长满了棕黑色的毛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变异的猴子。
它手上握着一根漆黑的棍子,看起来有一米左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怪物也没有动作,它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林盛雪身上,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隔了一会儿,怪物居然开了口:“你让开,我要杀了她。”
它的声音十分古怪,听起来又沙哑又尖细,落在耳朵里形成一种特殊的、折磨人神经的调子。
尽管十分难听,但这依旧释放了一个信号——它是可以沟通的。
林盛雪眯了眯眼睛:“哦?既然你需要我让开,不妨给我一个你要杀她的理由。如果理由合适的话,我让开也不是不行。”
怪物像是思索了一会儿,语气不太利索地回答:“她是怪物。”
躲在林盛雪身后的女孩双手颤抖地揪住了他的衣角,带着哭腔大声反驳道:“不……我们才不是怪物,你们才是怪物!”
怪物像是被激怒了,也顾不得在意面前的林盛雪了,立刻就朝着女孩冲了过去。
女孩又尖叫了一声,拼命地躲避着怪物的攻击,手臂却还是不慎被怪物手中的棍子打了一下。
刹那间,她原本完好无损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道类似于烧焦的黑痕。
林盛雪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动作,忽然问:“那我是怪物吗?”
怪物突然停住了追逐的脚步,像是有些为难:“你不是怪物……不,你是怪物!”
它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一样,放弃了女孩,向着林盛雪的方向扑了过来。
林盛雪躲开了它的攻击,正想继续试探一下,山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无数山民打扮的人带着火把和趁手的农具顺着小路冲了上来,冲着怪物的方向就攻击了过去。
原本还要对林盛雪出手的怪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顾忌上来的村民,匆匆跳进树林中逃走了。
林盛雪收起手中的匕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上来的山民。
这群山民都是青壮年男性,为首的是一个年逾六十岁的老人,看起来精神矍铄,在山民中颇有威严。
他们刚才的攻击看起来毫无章法,但无论是配合还是动作却十分熟练,好像他们已经应对过好多次刚才的怪物了。
躲在一旁的女孩一瘸一拐地向着上来的山民们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老人的怀里,放声大哭:“爷爷,你们终于来了……呜呜,怪物好可怕。”
老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心疼地责备道:“玉梅,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夜里上山,这些怪物天黑的时候才会出来。”
女孩不说话了,只是后怕地抽泣着。
老人叹了口气,示意身边一个年轻人把女孩带到一边去,看向了林盛雪,询问道:“林先生,您怎么也在这个时候上山了?”
林盛雪明白了眼前人的来头,试探性地接话道:“我们团队的其他人失踪了,我上来找找他们。”
老人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我们村子里忌讳多,当初你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也不应该忘记才对。”
抱怨归抱怨,老人好像确实害怕其他人犯了什么不该犯的忌讳,面色不虞地吩咐其他人:“你们去帮忙找找人。”
说完,他又回过头来看向林盛雪:“他们已经去找人了,林先生就不要大半夜在外面了,跟我们一起下山回去吧。”
林盛雪思索了一会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既然早晚都是要到村子里面去,现在跟着过去也不是不行。
山的另一头,陆见青蹲在树上,看着一只“猴子”跌进了他新设下的陷阱。
怪物跌落在坑底,愤怒地叫了几声,忽然看见从坑上面伸下来了一根绳子。
怪物停止了叫骂,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根绳子。
过了一会儿,它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伸手拽住了绳子,艰难地开始往上爬。
眼看怪物即将爬出坑底,陆见青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趁怪物不注意拎住了怪物的后颈,三下五除二把它捆了个结实。
怪物拼命叫骂起来。
陆见青掏出一把小刀,在怪物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怪物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生生停住了嘴里令人难受的声音。
“真乖。”陆见青拿小刀拍了拍它毛绒绒的脸颊,“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感受到脸上冰冷的触感,怪物乖巧地回答:“杀怪物。”
它顶着一张怪物的脸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有些滑稽。
陆见青来了兴致:“待遇怎么样?这种昼伏夜出的工作,待遇应该不错吧。”
怪物像是懵了一下,才回答:“七险二金,月薪两万。”
陆见青思索了片刻,蹲下身来把怪物拎了起来,跟它商量:“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行动,怎么样?”
林盛雪已经跟着山民们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坐落在山脚下一条溪流的旁边,四面环山,周围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陡峭山路,连沥青都很少用,看起来跟外界并不联通。
月光算是明亮,能够模模糊糊地看见周围的山弥漫着淡淡的山岚,将整个副本的范围勾勒了出来,相比于他经历的其他副本,已经算是相当大了。
林盛雪把周围的地形记在了心里,跟着山民走进了村子的范围。
村子前面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因为连年的风化已经有些剥落了,只有上面“西山村”三个鲜红的大字依旧清晰。
林盛雪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过来的路。
他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老人打听道:“村子靠近的这座山明明在东边,怎么这里叫西山村?”
老人被冷不丁一问,表情有一瞬间的迟疑:“……从来都是叫西山村的。”
随即,他拧紧了眉头,语重心长地教训道:“年轻人不要有太大的好奇心,祖宗传下来的名字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盛雪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老人见他表现得不咸不淡,不太乐意地哼了两声,对这个外面来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座村子不大,总共有二十来户人家,经济条件看起来也并不太好,屋子大都是茅草房或者土坯房,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挂着些鱼干猎物干,晒着一些干瘪的农作物,除了电灯之外的简单电器,几乎看不出现代文明的痕迹。
也许是听见了街上传来的动静,不少人家都开了灯,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孺纷纷走出了院门,站在门口等着自家跟着村长出去的青壮年男人。
跟在老人身后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回了家,林盛雪一边观察着村子里的各处细节,一边继续试图向身边的老人套取信息:“我们刚才在山上遇到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头对他印象不是很好,冷眼看着他,看起来不太想继续跟他说话。
一旁受到惊吓之后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玉梅倒是开口了:“我们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们一直想要杀我们。”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十分惊恐。
老人沉沉地叹了口气,警告道:“你们都是外来者,少打听这里的事情,否则给自己招惹了杀身之祸我们可不会救你。”
林盛雪若有所思地看了老人一眼。
这些山民似乎并不欢迎外来者,那他们又是为什么会接受《死亡倒计时》的拍摄团队进入这个村子的呢?
他知道眼下估计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顺势转变了话题:“跟我一起来的其他人找到了吗?”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脸拉了下来:“既然在不该出去的时候出去了,能不能回来就看命了。”
林盛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话。
尽管并不待见林盛雪,不过好歹是村子里的客人,老人还是尽职尽责地把林盛雪送到了他住的地方。
村子里自然分不出专门安置一个剧组的房子,因此他们都是被分散安排在村民家里的。林盛雪被分到的地方在村子的最边缘,这一户只住着一个眼瞎的老妇人,叫做宋婆婆。
听说宋婆婆有个儿子,不过早些年跑去城里打工了,这么多年连封信也没有,村里人都当他已经死在外面了。
这个点宋婆婆已经睡下了,林盛雪也没有惊醒她,按照刚才老头给的指点,推开了院子东边一间小房子的门。
房子已经很旧了,一打开就扑面而来一股霉味儿。林盛雪摸黑摸索了一阵,在墙上找到一截灯绳拉了一下,头顶的灯泡晃了两晃,亮起了不算柔和的黄光。
屋子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和一张刷着桐油的桌子,正对着院子的窗户一半是玻璃一半糊着窗纸,窗户上贴着半张已经褪色的红窗花,黏不牢的部分正随着渗进屋子的夜风来回飘动着。
床上铺着一床晒过的大花被子,总体看起来还算干净。
林盛雪仔细检查了屋子里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才重新关紧了窗户,和衣躺在了床上。
半梦半醒之间,林盛雪忽然听见窗口传来了一阵撞击声。
他迅速清醒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手悄悄摸上了枕头下的匕首。
窗户的另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正在用身体不断撞击着老旧的窗户,似乎想要进入到房间里来。
惨白的月光把窗外的黑影拉得极长,透过窗纸的缝隙,林盛雪看到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撞击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有办法进来的现实,慢慢停止了动作。
窗口的褪色窗花依旧在夜风中摇摆着。
单靠这扇破旧的窗户很明显无法抵御黑影的撞击,应该是副本对于玩家居住的房间做出了什么限制。
但限制并不一定保险。
林盛雪暗中加强了戒备。
窗外的黑影又停留了一段时间,像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盛雪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才稍稍放下了心。
被这么一搅和,他也睡不着了,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西山村严格遵循着日出而作的生物钟,天才刚亮,村子里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声。
林盛雪没敢睡实,才刚听到动静,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因为没休息好而发红的眼睛,推开门去院子里打了一盆冷水,打算凑合着洗漱一下。
院子跟外面的街道就隔着一道树枝草草扎成的篱笆,因此外面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院子里。
街上好像有人在说话。
首先是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村长,不好了,村东头的老李没了!”
林盛雪耳朵一动,放下了手里的水盆,走到了一个能清晰看到外面街道的地方。
街上站着的是昨天晚上的老人和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
老人,也就是村长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变得很难看,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去找人帮着收拾一下。我去找点东西,待会儿就过去。”
林盛雪瞥见报信的人穿的衣服,目光忽然顿了一下。
男人穿着一件村子里常见的,当场就能下地干活的衣服,衣服已经很旧了,上面磨损严重,补丁摞着补丁——这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如果不是跟林盛雪昨天晚上看到的尸体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的话。
看起来活像是死而复生或者是白日闹鬼。
如果不是真的巧合到这位村民恰好跟死人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那眼前这个人就十分可疑了。
林盛雪想了想,丢下了手中的水盆,打算追出去看看。
副本中和死人相关的事件往往都会存在线索。
谁料他才刚刚迈出院门,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林先生,你要往哪里去?”
林盛雪回过头,看见正屋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干瘪的嘴里只剩下了两三颗牙,脸上都是皱皱巴巴的皱纹,一双睁着的眼睛泛着浑浊的死白,衣服下面空空荡荡的,看起来活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房子的主人宋婆婆了。
林盛雪想了想,扯了个谎:“听说我的同伴回来了,我想去看看他们。”
宋婆婆干瘪的嘴动了一下,像是露出了一个笑脸,却因为脸部的皱纹显得有些诡异的僵硬:“饭已经做好了,吃完再去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林盛雪的方向,好像只要林盛雪说一个不字,她就会马上冲上来把这个不听话的外来者撕碎一样。
林盛雪见暂时走不掉了,也没有挣扎:“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淡色的薄雾散落在山间,晶莹的露珠从草叶上滚落,慢慢渗进了肥沃的土地中。
陆见青跟着两只怪物潜伏在西山村的草丛里,扭头问旁边的怪物:“你们说的‘怪物’居住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其中一只怪物点了点头,连比带划地向陆见青表达了希望他潜入西山村成为卧底的意思。
陆见青满脸写着不情愿,开始跟它们讨价还价:“我去当卧底,你们会给我涨工资吗?”
怪物跟同伴商量了一下,冲着陆见青点了点头。
看在涨工资的份上,陆见青不情不愿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行吧,你们回去吧。”
两只怪物见他终于愿意了,又连比带划地冲着他威逼利诱了一番,确定他真的不会背叛,才双双顺着草丛的遮掩离开了村子。
陆见青站在村口,目送着两只怪物远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怪物和村民互相认为彼此是怪物,他们这些“外来者”却看起来既不属于怪物也不属于村民,那他们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或者说,这两方究竟谁才是副本设定里真正的“怪物”?
他才刚走进村子,脚步忽然顿了顿。
一道红光从他耳畔擦过,见没有攻击到他,趁着下坠的姿势瞬间折过身子,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陆见青低头一看,看见了一条颇为眼熟的红蛇。
红蛇两颗毒牙再次上下咬合了一下,似乎在疑惑嘴里怎么没有血肉的味道。
陆见青甩了两下手腕,看着红蛇的尾巴在半空中荡了两圈,冲着周围懒洋洋地喊了一声:“祝小姐,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不出来打声招呼?”
旁边的树丛动了动,紧接着,祝娆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不带感情地上下打量了陆见青一番,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陆见青,你居然还活着。”
陆见青把咬着他的手腕不松口的红蛇扒拉下来,耸了耸肩:“如你所见——”
祝娆把红蛇收了起来,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陆见青慢悠悠地把后半句话补了上去:“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鬼。”
祝娆被噎了一下,语气越发冰冷:“我管你是人是鬼,只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陆见青“啧”了一声:“祝小姐,你这话就说得十分没有道理,刚才一见面就对我出手的人是你,现在说井水不犯河水的还是你——您不觉得您有点分裂吗?”
祝娆不想继续跟他扯皮,抬起了下巴:“只要你不打扰我的计划,我自然不会对你出手。”
陆见青揉了揉手腕,笑了:“我又不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计划,自然不能保证不打扰你的计划。”
他们都是第一批进入游戏的佼佼者,当初也没少有摩擦,他自认为对祝娆还是有两三分了解的。
她向来不能容忍有什么东西超出她的掌控之外。
祝娆现在嘴里说的好听,但如果不是他已经成了鬼,他敢肯定,祝娆刚才就直接抓住机会把他弄死了。
祝娆眼神冷了下来,也跟着笑了:“你可以试试。”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死了,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两样。”陆见青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一向吊儿郎当的眼神难得整肃起来,“不过,你要是敢对林盛雪出手,我也不是很介意送你来跟我当同类。”
祝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当年我斗不过你,但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模样还能威胁得了我?”
陆见青冲她弯了弯眼睛:“能不能也总得试一试吧。毕竟你要动的可是我主人,我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不是很没面子?”
听到这句话,祝娆好像稍微有了些兴致:“哦?原来你就是林盛雪的牌灵。”
陆见青没有接她的话。
祝娆语气有些莫名:“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甘心屈居人下。”
陆见青并不吃她这一套“哎,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像我这样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人,有人愿意在我前面顶着我才开心行不行。”
祝娆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仿佛笃定他刚刚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一样。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西山村里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带着自己的工具走出了家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村口的两个人了。
陆见青也不耐烦继续跟祝娆耗了,直接说:“祝小姐还有什么别的话要交代吗?没有的话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祝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请便。”
陆见青就半点也没有犹豫地离开了。
跟神经病交流久了,容易让自己失去正常的思维。
祝娆站在村口看了一会儿街上越来越多的村民,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没有进去,转身重新上了山。
另一边宋婆婆已经把林盛雪按在了桌子前,给他递了一双筷子。
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包括一笼屉包子,一锅粥和几道家常小菜。
看起来精致的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盲人老太太的手。
而且林盛雪可以肯定,在他醒来之前,他并没有听到厨房里有任何动静。
林盛雪看了一会儿桌子上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放下了筷子。
宋婆婆正坐在门槛上摸摸索索地剥玉米,明明林盛雪这边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她却像是完全没有瞎一样,一双只剩眼白的眼睛准确地看向了林盛雪的方向,声音沙哑地关切道:“林先生,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林盛雪看着她毫无神采的眼睛皱了皱眉,重新拿起了筷子:“没有。”
宋婆婆像是终于满意了,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重新转过了脸继续剥玉米。
林盛雪掰开一个韭菜馅的包子,立刻嗅到了浓郁的香味。
像是草木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甜味,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林盛雪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一些。
这个味道……似乎是昨天晚上山上尸体底下的水的味道。
林盛雪把掰开的包子丢回原处,开始不断地把桌子上的菜从一个盘子夹到另一个盘子,制造出类似于进食的动静。
宋婆婆凝神听了一会儿,像是很满意他的识趣,主动搭话道:“林先生,你们城里都是什么模样啊?远不远?”
林盛雪还在琢磨这些食物的成分,闻言随口答了一句:“不远。”
宋婆婆把手里剥好的玉米丢到簸箕里,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可不对,城里离这里可远了。我家儿子从这里进城走了五里路,转了三趟车,花了两天两夜才到了地方。太远了,也怪不得他不乐意回来。”
林盛雪心头微微一动,顺着打听道:“您儿子是干什么的?”
宋婆婆像是思考了一会儿,迟缓地开口:“他原本是山那头化肥厂里的,后来被机器切了手,人家不要他了,他一只手也不好种地,就只能去城头里寻生计去了。”
她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念念叨叨地抱怨着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见到儿子了,恐怕就算现在儿子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了。
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盛雪安慰了老太太两句,没有多说什么。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盛雪刚想重新放下筷子,忽然看见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一只黑色的狼狗。
狼狗浑身的毛发乌黑发亮,像是染了什么病一样,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正低头不断烦躁地刨着地面。
宋婆婆像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放下手中的活计,摸到了旁边放着的拐杖,呼唤了一声:“二黑,是你回来了吗?”
门口的黑色狼狗“呜呜”两声,烦躁地在门口转了两圈,才慢吞吞地跑进了院子里。
林盛雪隐约觉得狼狗奔跑的姿势有些奇怪,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只狗居然多生了一条后腿。
五条腿的狼狗并没有听从宋婆婆的呼唤跑到她身边去,而是径直跑到了林盛雪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掰开的包子瞧,嘴里“呼哧呼哧”地流下了一串口水。
林盛雪试探性地拿起一半包子,冲着狼狗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