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些鱼对他没兴趣,他背着林盛雪,血肉的气息离地面远一点,这些鱼也不会这么疯。
就是不知道林盛雪愿不愿意让他背。
但是眼前情况有些危险,陆见青也来不及征求林盛雪的意见了,直接跳过去把人甩在背上就跑。
林盛雪:……
他不是很理解,陆见青如果早就打算直接上手了的话,还说那么多废话是想干什么。
可能是欠揍吧。
林盛雪想通了,调整了一下姿势,以免自己再被陆见青甩下去。
路程并不长,林盛雪却在某一瞬间忽然有点恍惚。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只是那个时候,他触摸到的身躯还是温热的。
林盛雪忽然有点好奇,在那段被抹去的记忆里,他们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去。
这样的情绪只是一瞬间,林盛雪很快清醒了过来,沉默地戒备着黑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好在两个人顺利离开了鱼群密集的地方,到达了石柱旁边,并没有出现别的问题。
石柱底部被特意垫高过,没有办法存水,形成了一片没有活鱼存在的高地,林盛雪也终于能够脱离鱼群的追杀重新脚踏实地。
他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在某处停顿了一下。
陆见青看出他的情绪变化,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林盛雪皱了皱眉:“这里好像有人生活的迹象。”
陆见青看了一眼林盛雪刚刚看的方向。
是一小团纸巾,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跟阴影处的建筑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
陆见青点了点头,拉了林盛雪一把,两个人一起靠近了石柱。
两个人一走到石柱面前,就双双愣住了。
石柱与垫高的高台中间留存了一道缝隙,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的雨水就在这里留存了下来,形成一片浅浅的环形水洼。
而鱼群就聚集在立柱底下的一圈洼地中,像是一群白蚁一样,疯狂地啃噬着坚固的石料,没一会儿就把石料啃噬得坑坑洼洼。
他们面前的这根石柱已经被鱼群啃噬了一半,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摇摇欲坠了。
这恐怕就是塌陷的来由。
如果这些鱼继续啃噬下去,恐怕塌陷还不会停止。
林盛雪看着这些鱼,皱了皱眉:“这个地方撑不了多久,我们动作快些。”
如果塌陷还会继续的话……恐怕不是找不找得到那些孩子们的问题,而是他们能不能不被活埋在里面的问题了。
两个人也没有磨蹭,立刻赶去那些还算完好的房间里找人。
房间所在的地势比建筑中心的空缺处要高一些,没有雨水留存,也就没有无处不在的鱼群的威胁。
这里每个房间都安装着厚厚的铁门,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声音,一些门上挂着崭新的号牌,上面写着一些名字。
两个人在其中看见了镇长的名字。
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名字也都是南兴镇镇民们的名字。
陆见青检查了一遍所有带着名字的房间,:“广场上有个小孩说过,他们是一家的孩子被关在一起的。看来我们推测的没错,今年被当作祭品的孩子们确实是被关在这里。就是……这些铁门有点难办。”
这些铁门又厚又重,连门锁都不是能被砸烂的铁锁,确实不像能用非正常手段破坏的样子。
陆见青绕着门口转了两圈,林盛雪嫌他晃得人眼晕,正想把人拍到一边去,危机感却猛地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独眼老头,正满脸愤怒地看着两个人,大吼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是原来看守神庙的那个独眼老头。
陆见青跟林盛雪对视了一眼,笑了:“看来是有人送钥匙来了。”
林盛雪却不像他一样乐观,一把扯过人就跑:“你先看看那边有多少人再说。”
在老头的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在楼梯上,大多数年龄都在八十岁以上,他们手里或拿着铁锨,或拿着鱼叉等各式各样的工具,皆是一脸阴狠地看着两个人,似乎马上就要动手把这两个不速之客弄死在原地。
古怪的是,这些老头老太太似乎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缺,要么五官有损伤,要么缺胳膊少腿。仅剩的几个看起来没有残疾的老头老太太,看着也十分瘦弱,如果不是手里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追人,看起来几乎是个病入膏肓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而且,除了独眼老头,两个人还在人群中看见了熟人。
是第一天送他们来南兴镇的那个脾气不好的船家。
联想起许芳庭她们在副本开始第一天的时候问到的南兴镇其他人对船家的态度,这些人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是从小就不够“壮实”,所以被镇民们放逐的人。
恐怕广场上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这些人就被驱离了广场,派到这里来看守今年的“祭品”了。
这栋地下建筑毕竟只有有限的地方,又塌了一半,林盛雪和陆见青又不如那些老头老太太熟悉地形,很快就陷入了劣势。
陆见青往身后看了一眼,说:“我们往来的地方跑。”
林盛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来的地方……有那些跟雨水一起进到地下来的鱼。
两个人迅速改变了方向。
从二楼下来的人似乎对外面出现了鱼群的情况并不清楚,半点都没有犹豫,紧紧跟着追了上来。
马上就要通过石柱的时候,陆见青看着地面上蠢蠢欲动的鱼群,熟练地一把把林盛雪丢到了背上,两个人迅速通过了鱼群,回到了两个人掉下来的地方。
这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一直紧紧追着两个人的老头老太太们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异样,看前面两个人停下了,更是不依不饶,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直到跑在最前面的独眼老头苍老迟缓的神经向他发出了疼痛的信息。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低头往下看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成群的鱼成片地趴在了他的腿上,像是凭空生长出的鳞片。
他还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小腿就已经血肉模糊,有些鱼群密集的地方甚至开始露出了嶙峋的白骨。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惨叫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这群人已经一个不剩地跑进了鱼群的捕食范围,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鱼。有人忍受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又使更多的小鱼蹦到了他的身上,加快了自己死亡的速度。
惨叫声此起彼伏。
林盛雪和陆见青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之后,这栋地下建筑重新恢复了安静。
鱼群们啃噬完了这些人身上的血肉,似乎并不满足,转而啃起了这些人的白骨,甚至是身上的衣饰。
眼看这群不挑食的鱼已经从满地散落的尸骨中翻出了一点金属模样的东西,陆见青眼皮跳了一下,匆忙跑过去,从鱼群口中把东西抢了回来。
是一串钥匙。
陆见青拿出纸巾擦了擦钥匙,在林盛雪面前晃了一圈:“你看,我就说吧,可不是来给我们送钥匙的?”
林盛雪原本正凝神看着不远处的石柱,被吸引了注意力之后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别废话,我们去开门。”
有几根石柱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出现新的塌陷。
陆见青也知道时间紧张,虽然嘴上半点都不消停,正经事也没有落下,立刻带着林盛雪重新回到了房间门口,用钥匙打开了第一扇门的锁。
林盛雪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铁门的隔音效果失效,门内就传来了孩子们的哭声。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推开门,在空无一物下房间里扫了一圈,看见黑漆漆的房间里蜷缩着两个面容相似的小女孩,应该是一对双胞胎。
房间里的四个角落各放了一碗血,扑鼻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两个孩子手腕上都有伤,看着刀口还很新鲜,应该是才放完血没多久。
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了太久,哪怕是微弱的光也足以让人难受,两个小女孩也不哭了,纷纷低下头开始揉眼睛。
林盛雪看了陆见青一眼。
陆见青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哄了一会儿孩子,等两个孩子都安静下来,开口问道:“你们知道这里要怎么出去吗?”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陆见青叹了口气,给两个孩子包扎了一下手腕上的伤口,站起来对林盛雪说:“我们先去把其他孩子都放出来吧。”
林盛雪已经趁这个空当处理好了四个墙角的血,闻言点了点头。
整栋地下建筑一共有二十多个房间贴了牌子,最后全部打开,一共放出了三十个孩子。
三十个孩子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个个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眼中藏着惊惧,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两个人刚刚把最后一个孩子带出房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整栋建筑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林盛雪和陆见青把一帮小萝卜头聚集在一起,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尚且还要担心待会儿会不会直接被废墟埋起来,现在可好,再带上这么多孩子,恐怕更不好出去了。
其实如果只是想让南兴镇的重阳会办不成的话,直接见死不救让这些孩子死在这里也完全不会影响结果,只要把房间里那些古怪的血破坏掉大概率就足够了。
更甚者,如果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数据的话,究竟是生是死根本不会让人产生任何心理压力。
但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提过把这些小孩丢下自己去找出路。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陆见青又跑出去找了一会儿出路,最后回来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小萝卜头们:“你们有谁知道怎么出去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一个小男孩忽然小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林盛雪闻言,立刻看向他:“你知道怎么出去?”
小男孩像是被众人的目光吓到了一样,讷讷缩在孩子们中间,不敢说第二遍。
他身边的同伴有些着急,推了推他:“快说啊!”
小男孩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出来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怎么出去!”
他不安地摸索着手上的棍子,清秀的脸蛋涨得通红。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这孩子是个盲人。
男孩小声解释道:“我……我不靠眼睛认路的,他们蒙上我的眼睛我也知道。”
要不是他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恐怕……他早就被父母舍弃了。
男孩带着他们,很快走到了一堵墙面前。
男孩摸了摸眼前的墙,表情为难起来,回头对林盛雪和陆见青说:“这里有楼梯。但我不知道怎么打开。”
林盛雪和陆见青对视了一眼。
有机关。
林盛雪上前把男孩带了回来,陆见青则在周围仔仔细细转了一圈,终于在布满灰尘的墙角摸到了一些不明显的凸起。
林盛雪走上前,问了一句:“能打开吗?”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上面至少积压了一年的灰尘,也不是很确定:“兴许可以?”
林盛雪点了点头,往四周看了看,目光在一块石头上顿了顿。
他面目表情地想,要是打不开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东西直接把这面墙砸开。
陆见青并不知道林盛雪已经开始考虑一些危险的想法了,鼓捣了半天终于研究完了这个破机关要怎么处理,摆弄了几下,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忽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排青石板铺成的楼梯来。
他匆匆拍干净了手上沾的灰,回头招呼林盛雪和其他孩子们:“好了,我们走吧。”
众人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似乎是叶片互相拍打的声音。
林盛雪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你还记不记得,在广场上的时候,有一个孩子说,他隔着门缝,看见了芦苇。”
可是这三层建筑都在地下,而芦苇都在地上……他是怎么看见芦苇的呢?
芦苇就在他们身后。
林盛雪回过头,看见地板上、墙壁上、他们走过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芦苇。
新生的芦苇摇曳着,丝丝缕缕的白光从它们身上逸散出来,轻柔地包裹住了刚刚被从房间里救出来的孩子们。
孩子们懵然无知地沐浴在白光中,脸上的表情逐渐松懈下来,似乎是做了一场美梦,连眼中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惊慌痛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林盛雪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前走了一步。
陆见青拦住了他:“先别动!这些芦苇……在吸食他们身上的怨气。吸食过程已经开始了,只要没有吸食干净,他们身上沾到的那些白光就会一直留在他们身上,直到再也察觉不到怨气为止。”
林盛雪拧紧了眉:“吸食怨气?”
陆见青表情有些复杂:“意思就是,他们并不会忘记这段经历,但是可能没有怨恨的情绪了。”
但负面情绪也是人的一部分,人生来就会怨憎,失去了怨这种情绪,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如果他们没有把这些孩子就出来,连死都不能带着怨气死去的灵魂,是注定没有办法变成厉鬼的。
那么能从这些失去了怨气的孩子身上获得好处的,就是害了这些孩子们的镇民们了。
芦苇吸食怨气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分钟的功夫,白光就从孩子们的身上脱离开,重新回到了芦苇中。
新生的芦苇摇曳着,似乎并不是生长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建筑中,而是生长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
两个人沉默地把孩子们带了出去,叮嘱他们想办法躲一躲,等重阳会结束之后再出来。
至于重阳会结束之后他们会去哪里,他们就没有办法知道了。
送走最后一个孩子,林盛雪忽然皱了皱眉:“少了一个孩子。”
陆见青表情也变了变:“哪个?”
林盛雪说:“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杀了姐姐的弟弟。”
那个男孩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他能记住也不奇怪。
陆见青也慢慢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不见的?”
林盛雪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在我们找到通道之前。”
两个人用钥匙打开房间门之后,地下建筑里到处都是房门大开的空房间,男孩要是半路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躲进了哪个房间也不奇怪。
陆见青扯了扯嘴角:“通道开着,里面其他镇民也没了,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林盛雪点了点头。
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只是乌云还没散去,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没有了充足的水,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面上已经没有多少活鱼了,尤其是芦苇丛中,更是堆积了无数死鱼的尸体。
无数芦苇在风中摇曳着。
林盛雪忽然想起地底下的那些芦苇,问:“它们吸食的怨气会去哪里?”
陆见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摇了摇头:“大概会成为南兴镇浓郁怨气的来源之一,以后会滋生出什么东西来也未可知。”
林盛雪表情有些淡:“兴许已经滋生出什么东西来了。”
陆见青打了个哈欠,凑过来勾上他的肩膀,开始摆烂:“不管了,反正混过明天直接回家睡觉。”
林盛雪思考了片刻,觉得陆见青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也放弃了思考,跟陆见青一起去找许芳庭他们会合了。
林盛雪和陆见青离开后不久,原本的通道里走出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他似乎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把同伴们逃跑的事情举报给父母和镇长……他一定能过上比姐姐死后更好的生活。
所有人都会死,但他可以回家,还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男孩被自己的想象完全折服了。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了几句:“他们都跑了,要把他们都抓回来……”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立刻往南兴镇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马上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急的缘故,他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绊,忍不住向地面倒去。
男孩跌倒在地上,不解地回头看去。
迎面一把锋利的菜刀砍上了他的脖子。
男孩无声无息地倒下了,临死眼中扭曲的兴奋表情都没有消失。
失踪许久的徐昂从旁边的树丛中走出来,厌恶地丢掉了手里的菜刀,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恶心。”
所有南兴镇的人,从小到老,都是这么恶心。
他把男孩的尸体丢到了他刚刚藏身的地方,用充满怨恨的表情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南兴镇,背起自己的书包离开了。
走的正是神庙的方向。
林盛雪和陆见青并不知道另一边发生的情况,他们遇到了一点更麻烦的事情。
许芳庭和陈郢不见了。
原本四个人兵分两路,按理来讲不出意外是不会离开自己所在的方向的,就算真的出了事情,也该留一个人传消息,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突然失踪。
两个人来回找了两圈也没找到人,陆见青忍不住气乐了:“这回可好,才多久的时间失踪了三个队友。”
也不知道这个副本究竟是什么毛病,无论是npc还是玩家,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副本的主题是捉迷藏呢。
林盛雪也有点头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他们很有可能不在这片区域了,我们去周边找找看。”
许芳庭和陈郢都是细心的人,如果失踪的时候不是处于无意识状态,多少总会想办法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
谁知两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乐声。
是锣鼓和唢呐的动静。
长满了芦苇的旷野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队。
一行穿着灰白粗布麻衣的人腰间系着红腰带,似乎抬着什么东西,吹吹打打地往这个方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原本应该是很喜庆的场景,却无端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一行人走近了,林盛雪和陆见青才发现都是些熟面孔。
是南兴镇的镇民们,站在队伍前面领头的那个正是镇长。
陆见青看了几眼,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南兴镇这会儿不应该正乱着吗?怎么还有心思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林盛雪没回答他,而是直接摁下他的头,跟他一起蹲在了芦苇丛里。
吹吹打打的声音渐渐接近了,两个人同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些镇民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皮开肉绽甚至是深可见骨,连走在最前面的镇长也没能幸免,缠满了绷带的小腿上满是斑斑血迹,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这些人一路走,一路留下了蜿蜒的血迹。
队伍的中间是一顶草木扎起来的小轿子,里面放着一口看起来能塞两个人进去的黑木大箱子,箱子上缠着红绸。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塞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分量并不轻,用了四个镇民才勉强稳稳抬住。
吹吹打打抬东西都消耗体力,这些受了伤的镇民明显不太能支撑,以至于这一队人的行进速度越发慢了起来。
队伍路过两个人的藏身之处的时候,中间的箱子里似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像是……里面塞了活物。
林盛雪敏锐地多看了一眼。
轿子的缝隙里似乎滚落下了什么东西。
东西掉下来的动静算不上小,但镇民们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关注的精力,连看都没低头看一眼,只是麻木机械地往前走着。
两个人继续躲在芦苇丛里,没敢冒头。
等一行人终于拐了弯,离开了两个人的视线,陆见青才悄悄探出头去,偷偷把东西摸了回来。
是一块已经有些掉漆的怀表。表链似乎已经被人取下来了,连外面的表盖也被人为掰碎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连指针都不会转动的表盘。
陆见青看了一眼,屈指弹了一下表面上的玻璃,认了出来:“是陈郢的东西。”
看来他们失踪的两个队友是不小心被塞到箱子里去了。
林盛雪的目光落在已经不会转到的指针上:“七点钟。”
这恐怕是陈郢留下的信息,一个确定的时间点。
只是不知道七点钟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微微有些黯淡了。
一场雨过后,周围的芦苇好像更多了一些,几乎要占领整个视野。无边无际的芦苇在暮色中无声无息地摇曳着,被微暗的天色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
陆见青看了一眼天色,一边站起来一边顺手把林盛雪也拉了起来:“走吧,那帮人既然看起来打算搞点事情,我们不如也跟上去看看。”
林盛雪没反对,点了点头。
镇民们的队伍移动得非常慢,也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两个人没费多少力气就重新追上了他们。
他们依旧在缓慢移动着。
明明只有很短的一段路,这些人却像是开了0.1倍速一样,活生生磨蹭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林盛雪和陆见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他们身后,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行人走到了神庙的位置。
看到神庙的大门,镇长好像也有点坚持不住了,跟身后的镇民们说了两句,让他们先原地休息。
直到这个时候,一行人才好像恢复了一点活人的精神状态,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也不嫌弃刚刚下过雨的泥地,面色惨白满头冷汗地坐下来休息。
轿子和箱子也被一帮人随意地丢在一旁,看起来也没有刻意看管的意思。
几个伤势较轻的镇民在周边捡了几根干柴生了一堆火,镇长坐在火堆之前,面色难看地频频看自己手上的手表。
林盛雪和陆见青躲在为了重阳会搭好的高台之后,悄悄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盛雪看了周围的环境一圈,目光在那口黑木箱子上顿了顿,说:“塌陷的痕迹都消失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的坑洞全都填得平平整整,被填平的地方也没有新土的痕迹,而是长满了芦苇。
好像是暗中有什么东西故意让镇民们无法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祭品”消失的事实一样。
陆见青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反正对我们来说又不是一件坏事。”
他趁镇民们不注意,从面前的高台上拿了一叠黄纸下来,三两下把黄纸铺到了还沾着雨水湿气的地方,按着林盛雪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说:“既然他们要休息,不如我们也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