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年挣扎起来,但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平静下来,目光嘲弄地看着陆见青。
陆见青了然:“哦,我知道了,这张磁卡只有半块,并不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而且这东西用常规手段根本无法损毁,所以你觉得就算暂时到了我们手里也无所谓。毕竟根据你们的观念,人的意志再怎么坚强,也不能永远对抗‘神的恩赐’是不是?而只要我们最终被神所控制,这东西还是会回到你的手里。”
郭嘉年目光平静地盯着陆见青,没有任何反应。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陆见青眼神冷了下来,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那如果,我知道另外半块的下落呢?”
“你最好尽快去把另外半块重新藏起来,如果你的速度比我慢的话,那就抱歉了。”
郭嘉年再次挣扎了起来,终于吐出了嘴里的布条。他盯着陆见青看了一会儿,笃定道:“你是故意被抓到的。”
陆见青耸了耸肩:“兴许是故意的,兴许就是技不如人,你猜啊。”
郭嘉年依旧盯着陆见青:“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置你们于死地,这样东西是神赐福的一部分,你们这些背叛神的人拿去只会带来灾难。”
陆见青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看了林盛雪一眼。
林盛雪利落地打晕了郭嘉年,重新堵上了他的嘴。
虽然他并不知道如同郭嘉年这样的“神的信徒”的身体状态打晕有没有用,但总是聊胜于无。
陆见青把昏迷不醒的郭嘉年塞进了办公桌底下,然后看向林盛雪,声音温柔起来:“盛雪,接下来跟我走好不好?”
林盛雪听见陆见青的声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陆见青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对他说:“我们会从这里出去,下到下面一层楼,往右边一点的那扇窗户是开着的,然后我们从那里进去。”
林盛雪没有问陆见青接下来究竟要去哪里,只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下到下一层楼,打晕了两个正在楼下办公室值班的工作人员。从办公室出去以后,陆见青继续低声对林盛雪指示他们接下来的路线:“好,现在,走左边那条路,推开那道铁门,后面是安全通道。”
林盛雪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陆见青带他离开了那栋建筑,在总部内七拐八绕了一大圈,终于接近了陆见青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跟整个总部的建筑风格一般无二的房子,外表看起来像是套了一层冷冰冰的金属壳子,唯一显得特殊一点的地方大概就是,在房子的门上挂了一只大而简陋的风筝。
风筝是很鲜亮的粉色,似乎已经在外面挂了很长一段时间,依稀有些褪色,但在以灰黑金属色调为主的地方依旧扎眼,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在这个充满了机器与程序的地方,很少会出现这种东西。
现在这里没有风,空气的流动也很微弱,风筝在静态的空气中成为了一件安静而漂亮的装饰品。
他们距离那栋房子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只要从旋转楼梯下去,再横穿过那条路,就能到达那个地方。
林盛雪忽然扯了一下陆见青的袖子。
陆见青回过头,听见林盛雪问他:“我们要去找另外半张磁卡吗?”
陆见青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不是,我们是去做另一件事。”
林盛雪没有再说话。
陆见青心里有些发慌,他默默抓紧了林盛雪的手,带着他往楼下走。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陆见青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颈侧。
跟不久前一般无二的场景再现,只是被林盛雪刀刃相向的人成了他自己。
他听见林盛雪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是我的敌人。”
陆见青心脏一紧,仓促回过头去,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林盛雪没有拿刀的那只手,语气依旧温柔:“嗯,没关系的,如果觉得很难受,就用这把刀往我身上扎,只要稍微避开致命点就可以。我皮糙肉厚,受得住。只有一小段路了。”
他像是说给林盛雪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重复了一遍:“只有一小段路了。”
这段时间他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同伴,现在他找到了林盛雪,而且距离目的地只有一小段路了,他不能接受林盛雪也留在这里。
他感觉贴在颈侧的刀刃剧烈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那把短刀离开了他的皮肤。
林盛雪收回短刀,用力扎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疼痛使他从混沌的思维中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似乎感受到了陆见青的心情。
陆见青跟郭嘉年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在转移注意力,他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另外半块磁卡究竟在哪里,以及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对陆见青很了解,几乎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但他什么都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不敢赌,被“神”同化后思维会不会被系统共享。
他只是平静地把那把沾了他血的刀递给了陆见青:“陆见青,带我走。”
此刻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他停留在这里,让两个人中相对清醒的陆见青去走完最后一段路。
但他不忍心。
所以接下来的路,就全交给陆见青吧。
陆见青接过刀,表情似哭似笑,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染了血的衣袖:“好。”
另一边,林盛雪和陆见青走后,郭嘉年没过多久就重新清醒了过来。
在神的领域中,被神的力量改造过的身体自然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是简单的昏迷自然不会造成太长时间的影响。
他回到了自己当年的“实验室”,叫了人,将周围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既然陆见青想要跟他比速度,那么他自然应该在终点等着他们,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这是他应该给予同伴的体面与尊重。
只是可惜,无论陆见青是不是真的知道另外半块磁卡的位置,都没有半点赢面。
谁让人的力量永远跟“神”天差地别呢?
郭嘉年布置好了一切,心情颇好地去检查另外半块磁卡的情况。
他想,很快……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他表情愉悦地打开了保险箱,脸上的笑容却在看清保险箱内的场景之后彻底凝固。
里面空无一物。
陆见青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下意识考虑了陆见青是不是真的知道另外半块磁卡的位置,还是仅仅只是放了一个烟雾弹给他找到磁卡真正的位置拖延时间。
他的思路被陆见青带偏了。
另外半块磁卡一直都在陆见青手里。
陆见青已经带着林盛雪走到了那栋房子的门口。
他拿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身份认证,动作有些慢。
总部内“神”的污染充斥着每个角落,虽然这段时间他使用了一点延缓发作的手段,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但好在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林盛雪安静地跟在陆见青身后,脑海中的思维越发混乱,他下意识地更加用力握住了陆见青另一只手。
陆见青开了门,回头对林盛雪温声确认道:“盛雪,现在我们要进去。”
林盛雪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陆见青奇异地感觉平静了一些,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空旷,正对着门的地方摆着一台看起来很粗糙的复杂机器,机器看起来像个还没完全做好的半成品,身上的线路的芯片大大咧咧地裸露在外,连个正经的外壳也没有。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占据了三分之一地面的用特殊材料铺成的半透明地板,隐约可见其中密密麻麻的线路,将这块特殊的地板跟上面的机器连成了一体。
电源是一直接通的,机器的屏幕上闪着一片雪花。
陆见青回头确认了一眼林盛雪的状态,拿出另外半张白色的磁卡,跟从郭嘉年那里拿来的黑色磁卡拼合在一起,然后插入了机器侧面的卡槽中。
他从机器旁边找到一个键盘,将键盘连接到机器上,简单操作了几下。
机器屏幕上闪烁的雪花停滞了一瞬间,屏幕上开始渐渐滚出一行字:
“正在连接网络,网络连接成功……”
“加载中……加载1%……5%……”
不知道是机器和磁卡的问题还是网络的问题,屏幕上的加载速度很慢。
时间在未知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林盛雪注视着陆见青的动作和机器的反应,表情平静到有些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还在缓慢加载的屏幕忽然跳出了红色的警告:
“警告!网络信号中断!加载失败!”
陆见青注视着屏幕上重新出现的雪花,冷静地关闭了页面。
林盛雪忍着越发剧烈的头痛,忽然用力抓住了陆见青的手,咬牙道:“陆见青,立刻封闭我的视觉,不要让我看到你的操作!”
他的精神已经临近被系统同化的边缘,而系统……现在恐怕能通过他“看到”两个人现在的行为。
他已经无法思考更进一步的东西,只能立刻告诉陆见青,他们现在很危险。
陆见青凑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安抚性地对他轻声说:“嘘,先闭上眼睛,他们看不到的。”
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然后,他牵着已经听话闭上眼睛的林盛雪离开了那台机器,对林盛雪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林盛雪睁开眼,正对上陆见青的目光。
他感到两个人牵着的手动了一下,紧接着,陆见青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林盛雪无声收回了目光。
下一瞬间,两个人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关好的门被再次推开,郭嘉年带着几个沉默的总部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郭嘉年扫了一眼占据了四分之一房间的机器,彬彬有礼地向两个人道了个歉:“虽然你们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快,但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看到了呢。毕竟这里可是总部,神的视线是无处不在的。”
他目光转向林盛雪:“来,盛雪,到我身边来。毕竟我们才是同一立场的,你总是跟敌人站在一起,让我很困扰啊。”
林盛雪连眼皮都没抬。
陆见青往前走了一步,把林盛雪挡在身后,语气温和而礼貌:“不如说你总是跟敌人站在一起,也让我们很困扰。”
郭嘉年并没有理会陆见青的阴阳怪气,他的目光在整个机器上逡巡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那张被陆见青插在里面的磁卡。
他长久地注视着那张只露了半截的磁卡,眼中满是莫测的情绪。
陆见青挑了挑眉:“怎么?郭先生是想要收回这张磁卡吗?真是可惜,如你所见,网络信号断掉了,我们还没能解读出郭先生的秘密,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啊。”
郭嘉年的眼神微微一动。
陆见青并不知道这张磁卡的真正作用是什么。
有了这个判断,他又看了一会儿满是雪花的屏幕,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摆出了一副闲谈的架势:“不着急,毕竟里面的信息虽然有些难得,但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倒是我们这场会面更加难得一些,这在我们双方都保有清醒个人意志的情况下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趁此机会多沟通一下,否则以后成了同事就成为永远的遗憾了。”
陆见青打量了他一番,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谢谢郭先生了,不过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再说什么沟通就显得十分虚伪。我以为眼前的现实已经足够表明我们对彼此的态度了。郭先生不着急我们赶时间,不如直接来吧,这次是要关到什么地方去?”
郭嘉年依旧没有因为他夹枪带棒的语气产生什么反应:“见青,未能接纳神迹的人的确会愚昧浅薄无法感受神的伟大,这并不是你们的问题,以后你们终究会明白我的正确性。不过既然你们没有问题要问我,我倒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陆见青油盐不进:“郭先生但问无妨,不过回不回答,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那就看我心情了。”
郭嘉年看着他,眼神冷了冷:“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
陆见青不动声色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不好意思,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郭嘉年笑了笑,摆出自己的条件:“虽然我并没有办法放过你们,但我可以做主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
陆见青有些好奇了:“看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
郭嘉年却并没有直接承认,只是模棱两可又带有几分怀念地叹了口气:“兴许吧。”
陆见青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好吧,其实原因很简单,这得感谢郭先生你啊。”
“明明整个总部的工作人员看起来都是如出一辙的机器人,唯独你看起来依旧保留着一部分的自我意识,而且依照这些工作人员对你的服从状态,可见你在总部的位置只高不低。所以我猜测,你在中央城遇到我们之前就来过总部,但在中央城的时候,你的名字又确实出现在了玩家名单上,祝娆那边也能证明你来自现实世界,的确是经历过新手副本才进入的中央城。系统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在这种涉及秩序的东西上并没有造假的先例,虽然并不排除你就是先例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倾向于判断你的身份的确是玩家。
那么情况就很有意思了,一个玩家,在进入中央城之前就先一步进入了神的领域,在依旧保有一部分自我意识的情况下坐上了总部的高位,然后作为新手玩家进入了中央城,又通过游戏的积分邀请制度重新回到了总部……虽然我并不理解你每一步行为的逻辑所在,也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式改头换面,但想要猜测你的来历并不困难。”
“在游戏运营第一年的十二月,第一批玩家接受了神的邀请进入了神的领域,从此杳无音信,所有人都认为那些人再也不会回到中央城了,但如果有人想办法打破了这个壁垒呢?”
陆见青直视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并不是游戏开服的那批玩家之一,你进入游戏的时间要稍晚一些,是在第二年的春天。”
听到这里,郭嘉年眼中微微透出一些似真似假的怀念情绪:“第一个十二月啊……那个时候玩家中的主流观点还是对神的领域抱有期待的。毕竟才刚过了没几个月,大部分玩家对安稳和平的生活保有记忆,自然也更愿意相信这场游戏终有尽头。只是可惜……那是个错误的判断。”
进入神的领域不过是从没有尽头的副本跳入了没有尽头的时间中,神会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中存在,神的游戏……根本就没有尽头啊。
他间接承认了陆见青的分析,再次执拗地追问道:“所以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很重要,也是他这次闲聊的最终目的所在。
陆见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急啊,在正式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是很有必要的。”
他接着说:“在想清楚你的身份来历之后,我一直有一个跟你相同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你进了两次总部依旧能够保持一定意义上的自我意识。直到我被你们追杀不小心进到那间实验室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祝娆以前提到过,你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专业是生物制药。所以我猜,你在第一次进入总部之后,想必研究出了什么对抗神的污染……啊不对,是‘恩赐’的东西。”
郭嘉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呵呵,现实世界啊,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词了。生物制药……的确,很久以前这个确实算是我的专业,你在实验室里看到的药物是我最后、也是最为失败的作品,从那以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相关的东西了。”
他死死盯住陆见青,语调有些奇异:“怪不得……所以,见青,你吃了我的药是吗?”
陆见青坦然承认道:“如你所见,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味道不怎么样。”
郭嘉年的语调越发怪异,似乎正在死死压抑着某些情绪:“如果以后我还有机会再次研究这个项目的话,我会让它的味道更好一点的。”
他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因为陆见青仅仅只是吃了他的药而感到绝望。
陆见青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意味,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如此,我最后的疑惑也已经解决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郭嘉年点了点头,然后加重了语气,莫名显出一种平静而疯狂的执拗:“我保留的,是全部的自我意识。之所以信仰神,是我自己的选择。”
陆见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了然地笑了笑:“如果坚持这种想法会使你更好过的话,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
郭嘉年被他平静的态度刺到,不阴不阳地讽刺道:“你们嘲讽我信仰‘神’的时候,自己却也想当拯救所有玩家的救世主,不恰恰说明了有机生命这种低级的生物需要更为高级的神来领导、来拯救,难道不可笑吗?”
陆见青并不理解他这种角度清奇的想法从何而来,只能叹了口气:“你可能还是不明白我们做这些事情的意义。”
郭嘉年冷笑了一声:“意义?我只知道你们已经为了这些愚蠢的目的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陆见青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代价于我们,于朔月,可以说是惨痛。但于整个玩家群体来说,你可以认为这只是万千条探索道路中的一条。失败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有一天,会有玩家找到结束这个游戏的方法,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
郭嘉年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赞叹道:“听起来还真是伟大啊,只是可惜,我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而你们大概率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说话实在不怎么好听,于是陆见青叫停了他:“打住,用不着你来说这些丧气话,现在,可还没到结局呢。”
郭嘉年隐约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好了,闲话不必说了,那张磁卡,我该拿走了。”
陆见青叹了口气:“我以为当了这么久同伴,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在我们两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如果你忽略了另一个人,那么就只能对不起了。”
他回过头,冲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盛雪挤了一下眼睛。
林盛雪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
郭嘉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直游刃有余的神色收了起来,头一次有些失态:“你们!”
机器上原本满是雪花的屏幕重新清晰了起来,无数延迟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在黑色的屏幕上跳了出来:
“备用网络启动完成……正在读取,请耐心等待。”
“加载中……”
“加载完毕。”
林盛雪将手中的遥控器丢到一边,冷冷地看了一眼郭嘉年:“我说过,人类的意志远比机器计算的结果坚强。这已经是你第二次犯这个错误了,你们机器的程序永远不会修改吗?”
房间内忽然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道具“命运的十字路口”已激活,道具覆盖范围内,玩家有概率立即离开游戏或传送至游戏任意副本内,是否使用?]
[注:该道具为概率性道具,离开游戏概率为0.001%。]
“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连接上了房间里的备用网络呢。总部通用的网络当然会在系统监控之下,但这个房间独立的备用网络不会。我都找到这里来了,怎么会没有把磁卡的作用和这里的情况摸清楚呢?”陆见青微笑着向郭嘉年摆了摆手,然后拉着林盛雪往后退了一步,“郭嘉年,反派永远都会死于话多,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那个答案……但很显然现在轮到你为自己的执着付出代价了,再会了。”
半透明地板的边缘处骤然升起一道跟地板材质无二的半透明墙壁,将反应过来立刻想要上前的郭嘉年拦在了墙壁之外。
郭嘉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墙壁,突然着了魔似的,一遍一遍地往墙上撞。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功亏一篑呢?
而墙壁以内既看不到外面人的动作,也听不见外面人的声音,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系统的提示声音再次响起:
[注:请玩家尽快做出选择,该道具激活后三分钟自动损毁。]
陆见青在机器不起眼的角落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两本眼熟的笔记本。
他瞅了手里的两本笔记本一眼,有些遗憾:“原本好不容易抽时间誊抄了完整的两份,可惜新抄的那份被拿去转移视线了。这几天一直被那些人追着跑,只能先把东西找了个地方藏了藏,去找郭嘉年之前才重新拿回来。现在还是上下两半,你一半我一半,这大概……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吧。”
他碎碎念完,把其中一本递给林盛雪,冲着他像平时一样弯起了眼睛:“现在我们的概率相同了,一起来赌一赌吧。”
林盛雪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接过了笔记本。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
直到三分钟快要结束,陆见青选择了“确定使用道具”。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最后一刻,林盛雪感觉对面的人凑过来动作很轻地虚虚拥抱了他一下。
真是个傻子。
他想,陆见青这样脑子里天生缺根筋的人能高高兴兴活到这个岁数多少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模模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玩家“林盛雪”退出游戏。]
[注:游戏将删除游戏内退游玩家相关数据,并删除退游玩家相关记忆数据,如需备份,请于三个系统日内前往总部拷贝,逾期数据将彻底销毁。]
[嘀——错误——检测到干扰信号。]
[未知错误,错误未修复。]
[退游玩家林盛雪标记为危险者,启动监控程序。]
[玩家陆见青标记为危险者,启动灭杀程序。]
陆见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费力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能感觉到,关于“林盛雪”这个名字的记忆正在渐渐消失,记忆中的一切都开始重构。
我们好像要忘记彼此了。
不过没关系,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在死亡来临意识消散之前,故事永远都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陆见青再次闭上了眼睛。
半透明的墙壁重新降下,地板上空无一人。
郭嘉年失了魂一样怔怔看着那片空地,他几乎无法去复盘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离开了游戏,而是仅仅回想起了刚刚系统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