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潇是刚来这里,绝对不可能在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的情况下,知道他口中的老莫发生了什么,更别说他的态度一直是不理解不相信。
而老莫正是穆翡口中那位无故中了无名邪术的考古专家,他当时在一线清理文物,没想到下去就中招了,除了眼珠子几乎浑身不得动弹,全靠打营养针维系生存,几日来明显消瘦虚弱。
医院去了,专家也问诊了,皆是束手无策。
季老多年的考古生涯让他经历过一些常人无法相信的事情,遂找来恰好也在南楚的省404办工作人员帮忙,可惜也是束手无策,甚至还未能定位出问题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因为楚人尚巫,墓里含有巫术的元素实在太多了,光巫觋俑就好几对,镇墓兽、帛画、玉璧等等各类陪葬品。而且这墓根本都没发掘完,因为老莫出事才刚开了个头就打住了。
但谈潇的话,宛如拨云见日,让他们依稀定位到了这几尊巫觋俑上。
此时再看那照片中,面容损坏、色泽如初的巫觋俑,唇角勾着的笑亦更为诡异……
场内一片寂静,众人盯着那巫觋俑的照片,呼吸不觉也放轻了。
“这,这怎么办呢?徐先生。”季老看着那位404办的徐先生,很为自己的老友着急,“现在已经知道是因为巫觋俑,有没有办法破了术法?”
谈潇则看着季老激动的样子,弱弱道:“我还是觉得,不如你们去省城医院热带病研究所再试试,全省就那儿可以抽血检测寄生虫。”
经过他的研究,一些所谓的失魂、蛊毒,相当多是寄生虫……
季老说他同事像被枷了,但谈潇觉得说不定是被墓底闷了上千年的有毒气体熏出来的。
穆翡勉强一笑,她现在都觉得有点无奈,也没力气反驳。
谈潇自认吉祥物,可偏偏就是他,给他们带来了线索,还好之前没有轻易把谈潇放回去啊。
“莫急,”徐先生脸上带笑,很是温吞沉稳的样子,看向谈潇道,“我们不如先等小谈说说,剩下一尊人俑?”
不错,这还有一个巫觋俑没说到呢。
“男觋俑同样脚踏禹步,且身上的长衫有凤纹。华夏都说龙的传人,但楚地是古之所谓的‘蛮夷’,习俗大不相同。楚人莫不尊凤,而轻龙贱虎,凤凰代表希望墓主人升仙。”谈潇看着另外那男俑道。
“但是这男俑的手上显然是托着某样法器,法器不见了。这种成对巫觋都是通力合作,一个用法器另一个施术。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使用对象又是什么,只能通过他同伴的动作判断也是很有攻击性的。”
徐先生喃喃道:“既然知道多半和这件东西有关系,其实有个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也是楚地的古俗,送秽埋祟——找出源头施法后给埋了。但现在看起来,源头好像还没出土。”
——这下可好玩了,他们想埋了的东西,还没挖出来。
而且这玩意儿可是价值连城的文物,你想埋哪儿?
屋外的阵雨不知何时已停了大半,只剩下点滴雨珠落地之声。
一阵死寂后,季老皱眉道:“这么说来,还是要下墓!之前我也一直在下面,认得那巫觋俑的方位,应该不会离得太远,我再下墓里去找吧。”
当时因为老莫出事,遗迹清理中止,所以同一批的文物也都还没取上来,只拍了照。
“季老,太危险了吧?”有人劝说道。
莫老师中招后,大家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自己。再则墓里要是还有其他机关呢?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我下去过一次,我去更合适。之前的工程本来就对墓葬造成了一些破坏,加上这个天气不能再等了,有没有老莫的事,我们也必须要再下去,发掘工作必须推进。”
季老坚定地道。
也有人觉得季老说得有道理,因为有内行在这里壮胆,“404办的专家在这里,应该没问题的吧。”
穆翡则是关心季老的身体,“这,您吃得消吗?”
季老:“我硬拉两百五十斤。”
穆翡:“…………”
季老常年在一线,那可没少干活,自己也健身增强体质,别看年纪大了,衣服捞起来全是肌肉……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障碍。
“好吧,我们之前也有想过下去探查,只是我们来南楚,人手和物资都不足,所以并未决定。”穆翡看向徐先生这个前辈道,“您怎么说?”
徐先生和季老长长对视一眼,说道:“那就,下墓!”
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季老带两个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外头调两个持枪的大哥,再加上徐先生一起下去。
至于穆翡,她说:“您也知道,我是文职,我就坐镇上方吧。”
出于对墓中情况的担心,他们斟酌再三,不带过多人下去,以免反而控制不住场面。
谈潇虽然觉得邪术之说很扯,但眼前这一幕还是挺感染人的,毕竟现在是真的有位专家已经得了怪病。
他看看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眼巴巴问道:“请问,那我要在这儿等着吗?”
“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辨认器物性质可能还需要你帮忙。这样吧,今晚辛苦你再稍等一会儿,要是我们还没上来,你就回家休息。”季老沉吟后说道。
“可以可以,我只要十二点之前睡觉就行的。”谈潇道。
这可是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国君墓,一般人哪有这机会围观,没看外头把守多严实,不但围挡,铁丝网都拉起老高了。
众人准备工具的功夫,谈潇觉得肯定还要一阵子,索性拿了张物理试卷出来写。
徐先生拿出些香烛纸钱,只是一弹指,香火便燃了起来。
谈潇看得有点恍惚,这个闻所未闻的组织404办,古里古怪,满嘴怪力乱神,也不知道真的是官方组织还是大忽悠……
“哈哈,这个见过吗?”穆翡见谈潇在看那仪式,小声问道。
谈潇收回目光,他可没那么容易就被推翻世界观,同样小声道:“我小学六一儿童节就表演过这个,松香粉和香火接触,发出火光,老招了。”
穆翡:“……”还真是请了个纯纯的小神棍啊。
那边已经准备完毕,这就要下墓了。
他们在身上系好安全绳,站在墓葬原本顶盖板的位置。地铁施工时把顶盖石挖出了裂缝,于是经过评估后进行了部分掘除,尽可能保存。
这个楚王墓是当时非常“先进”少见的横穴,采用了大量石料,它的墓顶原本甚至保存非常完好,墓内空间充足。
还是大型墓葬,就这个生产力,可以说是超时代了,起码领先同行几百年吧。这也是季老他们格外重视的原因,这个墓葬的价值太高了。
这会儿旁边还有人拿着摄像机和相机拍摄,拍了一圈,拍到谈潇的时候,还拉近拍了个特写。
谈潇被镜头锁定,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这是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考古活动当然要全程记录的,以后可能还出纪录片呢,恭喜你出镜了。”穆翡道,她说着从自己包里翻出了一台相机,也咔擦咔擦拍了起来,看谈潇盯着自己,解释道,“存档,我回去还要做工作台账……”
谈潇:“……”
那边,季老他们已经逐一吊下裂缝了,别说,季老不愧是常年在一线工作,身体还很矫健。
“我们下来了,在往耳室走,安全。”
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滋啦啦杂音的人声,这是季老在报平安,大家约定好了按时用对讲机以及拉动安全绳的方式保平安。
穆翡领着几个知情的工作人员就站在旁边一圈守着,不是很多人,毕竟发掘现场人太多了,此事是具有一定保密性的。
可能是因为之前谈潇对理论知识的侃侃而谈让她印象太深刻了,她没忍住问道:“我说,你真的没有一丝相信我们吗?”
“说实话,就这么一点不能更多。”谈潇老实道,“再说了,就算你们是来真的,跟我关系也不大。就跟国外的UFO听证会一样,那不比你们还正式、还光明正大么。”
谈潇表现出了让穆翡都吃惊的豁达,但这话还真是非常有道理,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尤其是,从谈潇母亲那辈开始,就已经没什么真本事,只有理论上的知识,在发挥自己特长跳去了文旅行业后,连大众意义上的神棍身份都快摆脱了。
她失笑道:“行,你就完全把这当考古活动吧。”
“嗯嗯,我再围观会儿就去写作业。”谈潇往那裂缝里看,里头黑黢黢的自然什么也看不见,倒是空气中的闷热感更加明显,让他感觉要下雨了。
沙沙……
谈潇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响动,像是某种虫类在爬动的声音。
这里荒郊野外的,又下了雨,有虫子乱窜还是很正常的。只是因为现场徐先生烧了很多香,先前他们还吐槽起了驱蚊效果,没想到没蚊子倒是有爬虫。
但他看了眼旁边的人,大家全都很淡定的样子,毫不大惊小怪,显露出成年人的稳重。
穆翡还在回看相机里的照片,吐槽道:“好渣的画质,我们单位相机都十年了,也不舍得换,别人早换微单了!”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谈潇奇怪地四下看,目光掠过裂缝时,仿佛看到一个圆形的东西一闪而过,黄橙橙的,自己身上更附着某种湿滑黏稠的感觉,如有实质。
他不适地想,这感觉好像……
好像被什么“注视”着。
难道是心理作用,今晚和他们聊了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谈潇心想。
现场只有发电机震动声,以及高瓦数灯光散热的声音,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没有心情做别的事。
那种注视感好像只是一闪而过,带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谈潇默默道:“你们有没有感觉……”
他一说话,大家都看了过来。
甚至有点诡异。
这种环境下,谈潇要说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接下来的气氛更加古怪。这让他有点犹豫,最后看向地面:“我觉得我听到了沙沙的声音,很像……”
“蛇在爬。”
谈潇想到了那像什么,是蛇。
据说人类天生就害怕蛇,可能是因为人类起源时就受到毒蛇的恐吓伤害,这种恐惧就刻入了DNA中,格外警惕蛇。
“那要小心一点哦。”
“南楚是很多蛇啦,我朋友在急诊工作,尤其是夏天,好多人去公园爬山被蛇咬送去打血清,还都是毒蛇呢,什么竹叶青、五步倒。”
楚地草木繁茂,由来是蛇类生存的好地方。
谈潇这么一说,大家都警惕起来,用棍子在四周拍打了一圈,但并没有什么发现,也有可能是打草惊蛇,已经赶走了那位不速之客。
刺啦啦。
对讲机再次响起来。
“呼,我们现在到前室了,空气不是很好,稍作休息。这里,居然有祭台!”
季老的声音带喘,而且有点亢奋,“通常我们认为到了汉代起,才在墓内外都设有祭祀设施,但这里的特征明显是春秋战国时期,这太罕见了。”
因为进度停滞,他们还没能探全墓葬,墓道都还没全部清理完,这次探查道的细节让季老恨不得立刻就开展研究。
“好,季老你们小心啊。”穆翡也不太懂他的亢奋,只反复叮嘱。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
“有虫子吗?”
对讲机那边隐约传来对话。
穆翡立刻追问:“怎么了?”
“墓室里好像有什么……应该是蛇虫,没看清,我们带了驱虫药,现在喷一喷。”那边只慌乱了一阵,很快就稳定下来。
听到蛇虫,谈潇心蓦然一跳,原本想回活动板房去等,现在竟有点走不动了。
难道他们和我听到了一样的动静?
而下方,季老他们只是稍事休息,就继续行动了,从前室去到棺木所在不要多久,他们保持着通讯,在巫觋俑附近小心地寻找。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有个考古人员的声音响起来:“……是它吗?”
大家围了上去,季老对着对讲机那头道:“小谈同学在吧?现在我们找到一个木制的东西,不确定是否属于法器,但肯定是冥器,只有巴掌大小,是方形木条缠裹了一下丝带,已经腐朽,前段雕刻出了羽毛,呈扇状。”
谈潇愣了一下。
“小谈同学,你听到了吗?”
对讲机另一端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听到了!”谈潇猛然看向地面,他发誓自己听到了地下有某种拍打声,“你们没听到吗?下面有声音。”
可是其他人却一脸茫然。
谈潇往后退了两步,有种本能在驱使他离开这里。
“你怎么了?”穆翡奇怪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拉谈潇。
一瞬间头皮几乎炸开,谈潇拔腿就跑!
可就在这时候,尚存的顶盖石疾速扩大出一道裂缝,蔓延至谈潇和穆翡脚下,根本来不及逃离,原本认为稳固的位置就塌陷了,眨眼间吞没谈潇和穆翡。
“谈潇?谈潇?”
谈潇翻过身来,擦了下脸上的灰土,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鼻子里都是潮湿的泥土气,还有一股陈旧的霉味儿,很不好闻。
他活动了一下,感觉身上好像没有别的伤,低声道:“我没事。”
穆翡翻出来手机和对讲机,可惜砸坏了,屏幕都裂了没办法使用,倒是那支在上面用来照明的小型手电筒,是部队大哥给的,不愧军工品质,还没坏。
他们随着顶盖石的塌陷掉进了墓中,再看看上方,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咔咔的声音响起,那些石块似乎还有倒塌的倾向。
穆翡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她身边还有个未成年人,只能打起精神道:“上面还有人,会立刻组织救援的。不过这个地方有第二次塌陷的危险,我们要离开一点。你……你别怕,姐保护你。”
谈潇就是再不信邪,也是个高中生,这么忽然遇到坍塌事故,还是在古墓里,他现在对这里的环境感觉到浑身不适,十分、十分想逃离。
穆翡的安慰效果其实……也就一般,毕竟谈潇还记得穆翡在上方时说自己的文职,所以选择不下墓。
谈潇干巴巴道:“这国君墓葬里,是不是会有很多机关啊?我们乱走会不会出事?”
“当然有,这里面之前拆出来一些机弩。”穆翡强调了已经拆除,发掘工作又不是第一天开始,已经挖了一段时间,该排除的都排除了,还没排除的这不是在解决,“再说了,我们也不走远。”
穆翡也不想吓唬他,但知道这顶盖石塌得蹊跷,手悄悄捏住了口袋里的符箓,不动声色地道:“就找个地方避一避,说不定还能和徐先生会和。”
谈潇紧跟着穆翡,他的手机放在书包里了,现在就靠着穆翡那支手电筒照明。
这墓道深深悠长,除了面前的一点光亮,一切都不清楚,唯有微弱的气流淌过,他们却要往更黑暗处走去,好像一步步走向未知的世界。
从前方开始便是一段斜坡,可能就因为这坡度,两人走着,皆有种隐隐的费力感。
拖沓的脚步在狭窄的甬道内回响,手电筒射出的光在不知名的深处被吞食。
作为防盗的塞石已经被挖破了,机关也拆走,因此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确实如穆翡所言,不用担心机关。
“都有点走不动了,不如就在这里吧。”穆翡观察着这里的结构,打算就在这里等待,不再深入墓室,避免其他麻烦。
可此时她却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眼睛不由一亮。
“徐先生!”穆翡喊了一声,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那声音在长长的甬道内回荡,让她一下有种不适。
那边说话的声音则好像更大了,似乎近在咫尺。
穆翡忍不住向前加快脚步:“一定是他们,走。”
谈潇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总觉得穆翡嘴上说着这里很危险,但为什么,她的动作却不自觉越来越深入……?
谈潇下意识想伸手拽穆翡,可是穆翡的脚步简直是往前冲,谈潇硬着头皮追在后面,“穆姐,你走慢点。”
跟着穆翡加快的脚步,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方石室,里头一片黑暗,穆翡探头看了看,走进去用手电筒晃了晃,确认这里确实没人。
穆翡不是季老那样的专家,只是根据声音来源走,可到了这里,没有看到人,也不知道这属于什么地方。
“啧……还是不要继续再走了,不然都不知道走哪去。”穆翡突然很后悔刚才跟着声音跑了,甚至想不起刚才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追上去。
当时只觉得不远了,一股血冲着便往前走,现在回想起来很是奇怪,让她心下极为警惕。
穆翡小心翼翼地下脚,生怕踩到什么文物。
这个墓室起码有几百平米,墙上绘制着满满的笔划,手电筒照亮眼前一方区域,能看到方形的漆器,像是祭台的样子。
四下还陈列着无数精美的玉石器、青铜器。
手电再往旁边照亮,首先是下方两只卧着的虎,向上,它们托着一个圆圆大大的东西,这才看清楚全貌,原来是一面鼓。
鼓架则雕刻成了凤鸟的形状,依然是经典的红黑配色,绘制出花纹。
因为这凤鸟悬鼓的造型奇特,让她多看了两眼。
穆翡知道这里的东西每个价值都不可估量,因此不敢乱动,只在方寸间照着看看。圆形的光亮掠过一处,又挪了回去。
“这个东西……”穆翡看着面前一个扇子形状的法器,道,“这看起来和季老描述的东西很像,只是这更大,也是人使用的尺寸。”
之前季老形容的是木头雕刻的,而且是人俑使用的尺寸,那巫觋俑不过一米二,用的东西也就巴掌大。
而这个就大多了,竹条上装饰着帛,呈扇形,帛上则用颜料涂画着羽毛。上方是横斜的条纹,下方则一圈一圈形如眼睛一般,略有些抽象,但还是可以辨认的。
“但是这羽毛不太一样,这羽毛我看着怎么像是孔雀翎毛。”穆翡奇怪地道,不是说尊凤吗,怎么还有孔雀。
“就是孔雀吧,”谈潇想了想,“传说元凤生二子,孔雀与大鹏,都是一脉的。”
“所以你说,那巫觋俑用的会不会就是这种扇子?这到底是什么法器?”穆翡问道,季老问这个问题后,他们还没等到谈潇的回答,顶盖石就塌了。
提起这个,谈潇的表情有一丝恍惚,甚至像是有点犹豫要不要回答:“你知道,我母亲致力于把祭祀舞蹈改编为舞剧和广场舞等等艺术形式吗?”
“……还真知道。”穆翡之前才看了新闻。
“嗯,在很久以前,楚国巫师有一种祭祀舞蹈是需要拿着这种扇形法器跳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巫操蛇舞。
“楚人崇凤还有一个原因,正是畏惧那遍布的毒蛇,而飞鸟克蛇。对他们来说,凤是生,蛇是死,他们祭祀凤凰以求升仙,也认为自己在祭祀凤凰后,能够操控蛇。于是有了操蛇舞,上通神灵,而下遣鬼怪。
“跳操蛇舞需手持羽纹扇,脚踏禹步,所以,季老师找到的东西应该没错。三对巫觋俑大概是各司其职,一对守护墓主,一对驱逐鬼怪,还有一对则代表对侵扰墓主安息者的诅咒,操蛇以枷之。”
谈潇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石室隐隐回响。
穆翡干咽一下,只觉得后脊有点发凉,蓦然想到了季老他们之前在墓室中仿佛听到蛇的声音。
那只是楚地多蛇吗?还是……
穆翡屏息,手指紧紧抠住了手电筒的手柄,蓦然有感,抬眼看去。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墓室顶上角落里不知何时有巨大的阴影若隐若现,只是在黑暗中难以分明,随着此物渐渐游离,似乎有两个圆形的物体反射着手电筒的光芒,莹亮而冰冷。
它不知在那里呆了多久,何时来的,又或者从来未离开,静静听他们讨论着楚人操蛇的习俗。
穆翡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胸口涌上来!
她目光不敢移开,继续与巨蛇对视着,用气声道:“我数一二三,你就蹲下。”
谈潇一僵,微不可查地点头。
“一,二,三——”
最后一个字穆翡是喝出来的,与此同时,她助跑两步,脚掂在石壁上,整个人便拔地而起,体态之轻盈如同凌空飞起,直射巨蛇,口袋里捏的符也飞了出去,“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谈潇蹲在地上,回头看去,瞬间瞳孔地震。
他看到一团盘结在一起、布满花纹的身躯快速游离,准确地昂首衔住黄符,然后嘶嘶吐信。
只见和黄符接触的地方都开始腐烂,但这腐烂到了眼下就已经停住,并未伤及要害。
巨蛇退到门口,似有顾忌,却不离开,那对黄澄澄的眼睛再次冰冷地注视着他们,仿若随时就要再次欺身而上。
穆翡在巨蛇身上踩了下后空翻落地,见状也吸了口冷气。
刚才她几乎是一动手,巨蛇也同时动了,就如同早有预料,只是纵有余力也不曾躲避,反而试探她能力般,叼住了那张符。
在贴符的那瞬间,她与巨蛇几乎贴在一处,能察觉到巨蛇慢悠悠昵了她一眼……
更糟糕的是,因为要下墓的是徐先生,不多的资源她都给了徐先生,自己只留了三张符,刚才用去一张,效果还显然不佳。
谈潇挪到穆翡旁边,麻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还有穆翡丢出去的符纸……
穆翡脑海中不停想怎么办,甚至在思考徐先生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口中答道:“这个看来就是操蛇舞所操之蛇了,或许不该说怎么会有,人家可能是这里的原住民。”
“那它在墓里怎么繁衍生存啊,难道这墓葬不是封闭的,还可以出去找食物?”谈潇下意识道。
穆翡反问:“所以你觉得它看上去活了多少年?”
谈潇刚想说几十年,就发现那巨蛇目光挪到了自己身上,如有人性一般检视,甚至带着一丝轻蔑。他一阵鸡皮疙瘩,忽然不太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又看了一眼巨蛇被符纸碰触后发烂的下巴,直觉结果会很诡异。
“起来,”穆翡振作心神,不是很有底气地道,“先带你逃出去。”
谈潇缓缓站起身,怕动作大了引起对方的关注,这下好了,做个社会实践,命都快没了。
“姐,我相信你,但你不是说,你是文职吗?”谈潇要不是看到了巨蛇,头一句要震惊的应该是穆翡表现出来的身手。
她还说自己是文职,人都快飞起来了,比起硬拉两百五十斤的季老也不差,甚至更夸张吧。
穆翡捏着剩下两张符,盯着巨蛇的动作目不转睛地道:“我是文职啊,我主要用符文攻击。”
谈潇::“……”